第13章 劍指九淵

白韶華發出挑戰,這在劍道上來說是非常嚴謹的,即便他是一介魔修,你也不得不遵守規則。

當然,你可以選擇應或者不應。但可惜白韶華挑的對象是魏若無。

魏若無的字典裏是從沒有退之一字的。

明流擔憂地看着魏若無:“白韶華怕是不懷好意,你為何會答應他?”

魏若無冷凝的眼瞬間溫軟了下來,“明流,你若是修習劍道自會明白,最強的劍根本不是神來之筆鑄造的上古之劍,而是向往劍道的心。所以你完全不用擔憂我是輸是贏,劍修的世界裏,即便有身隕的一天,也是為了證道而亡,這便是死得其所。”

明流搖了搖頭,知道從一開始魏若無和自己的觀念便是不一致的,“好吧 ,我不會勸你,魏若無,你千萬……小心。”

“你放心吧,白韶華那小子,于劍道是比不過魏若無的,他最精于用毒,而魏若無修習的九轉玄陰決恰恰克制白韶華。”閻不枉瞥了一眼有些焦躁不安的明流:“又不是你上臺,你緊張個啥!”

明流皺了皺眉,有些疲憊地道:“也許是連夜的趕路,身體修為太差,現在精神狀态不大好。”

他走到談素素以及一種昙淵劍盟的弟子旁邊,正待喘口氣休息一會兒,卻不想聽到他們談論的聲音。

“蒼穹無境的首席大弟子魏若無啊,你居然不知道?但對手可是神來之筆鑄造的渡厄劍劍主,又曾經在毒宗呆過幾百年,我看多半——懸了。”

“別擔心了,打不過不還有盟主和兩位門主嗎,待那白韶華耗盡體力之際,正好将他拿下。”

“為什麽要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明流正色道:“魏若無于劍道不會輸給白韶華,他一定會贏。”

從剛才起就沒有開口的談素素吃了一驚:“明流,你居然這麽看好師兄的嗎,雖然我承認師兄在劍道的造詣假以時日定當問鼎中原,可是現在,他……那可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渡厄劍!”

“那又如何。”明流突然笑了起來:“師姐,抱歉,可能是我眼界狹窄的緣故,都說人生不易,貴在堅持,但我從未見過這樣一個人,靠的是一顆赤忱之心,從不懈怠的走在劍道之上。如果這樣的人都不能贏,那我真的想象不出別的可能了。”

談素素看着明流定定看着魏若無的目光,突然間不知怎的心裏微微發酸。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我也的确應該更相信師兄才是,明流,你在這裏看好師兄,若有意外我爹爹也會出手相助,但是現在我得跟着幾位門主回昙淵劍閣一趟。”

“嘭、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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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道三丈高的銀色火焰分別自魏若無的子、午、卯、酉四個方位一竄而起。而同一瞬間白韶華運起梯雲縱反手抽出渡厄劍,又以一個絕妙的時機,對準魏若無一劍揮下,猛然使出元嬰期巅峰的劍招——問劍決!

不愧是神來之境的頂級劍訣,那四道銀冥之火一與渡厄劍的力量彙聚在一起,頓時産生了如同燎原一般的可怕的暴虐力量!那可怕的暗紅色的氣浪以鋪天滅頂之勢,無情地朝着魏若無攻了過去!

“糟了,那白韶華又用了毒!”一旁有昙淵劍盟的弟子驚叫出聲,白韶華此時的修為已然已經瀕臨元嬰頂峰,如果魏若無此招無法接下,不止他自己會命喪當場,更有極大可能那毒霧會四散蔓延開來波及到其他在場的所有人!

然而就在此時,魏若無手心翻轉,迅速運起九轉玄陰決,只身面對着那滔天的毒霧氣浪,竟然沒有絲毫懼色!

只見他足尖輕點、以劍為媒介,迅速将那毒霧打散至白韶華所處的方位,不等白韶華回籠毒霧,竟不管不顧地持劍俯沖了過去!

天下武學唯快不破。

魏若無眯了眯眼,劍尖微顫,一瞬之間竟然灑出延綿不絕的劍影,那劍影之快,宛如漫天細雨無暇分辨,比之前白韶華的滔天規模的毒霧,更顯得幾分浩瀚磅礴。

“九轉玄陰決?連滄海也未獲得傳承……憑你一個中原劍修……十方界主閻不枉是你什麽人?!”白韶華瞪大了眼,他根本無暇攻防,只是倉促間将毒霧回收以免傷及己身,而就在這斷斷的一個回身的剎那,魏若無雙目微微一亮,瞬間發現白韶華暴露了破綻!

“他竟然連環出了六十四招。”閻不枉啧啧地感嘆道:“行吧,九轉玄陰在他手上也不算枉費。明小子,你可以不用看了,魏若無此招一過,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了。”

明流跟着笑了起來,他聽到周圍人跟着發出一道道驚呼與贊嘆。

沒人認為魏若無能贏,即便他代表了中原第一劍術大家的蒼穹無境。

千機閣、沭家絕學、毒宗,都是擁有神來之筆鑄造的神劍認可的,而他……

竟然僅僅拿着一柄區區上品之姿的水蕪劍,能勝過渡厄劍主白韶華!

此人于劍之一道,真是天生的寵兒!

“明流,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嗎?”閻不枉暗戳戳地在識海內道:“現在是一個機會,你趁亂混進昙淵劍盟,毀了九淵古劍。”

“這……前輩,不大好吧。”明流遲疑道:“不問而取視為偷,就算你說那柄劍是邪劍,我也沒有權力這樣做啊?”

“什麽不好!”閻不枉咬牙道:“昙淵劍盟的人都是些白癡,難道你也是嗎!千機閣閣主都和我那不孝徒孫滄海走了多久了,滄海那小子的修為可是高過談懷先一個小先天的,溫瑜能夠拖住他一會兒就算他厲害了,但他絕對不是滄海的對手!萬一滄海殺了溫瑜,收到白韶華指令強搶九淵劍,就昙淵劍盟這些被一區區蛇群就吓蒙了反應,沒有一個能防範得住!而且談懷先現在是決計不能動的,他一動,你覺得白韶華真不會有後招,會老老實實的和魏若無比劍?那小子毒招多着呢!”

“我想起來了……衛琅死前告訴過白韶華九淵劍在昙淵劍閣第九層!白韶華的目的就是九淵劍!”明流一個激靈,“前輩,不好……師姐、師姐她就在劍閣裏面,如若滄海真的打過溫閣主,她有危險!”

“還愣着,趕緊走啊!”

明流咬了咬牙,回頭看了一眼已然占據上風的魏若無,最後朝着昙淵劍閣奔去。

……

“師叔?”談素素看着拐角陰影處的施定塵,奇怪地道:“您沒有在五層駐守,到第四層來做什麽?九淵劍還安全嗎?”

施定塵沒有看她,而是緩緩地擡起頭,對着談素素身後的人說道:“來者是客,滄雲十三部也是一樣。”

談素素一驚,剛想回頭,卻發覺自己的後背被一柄冰冷劍尖抵住。

“施定塵,此番前來我只為取得九淵劍,你取劍,我放人。”

低沉厚重的男聲響起,赫然便是那之前一直跟随在白韶華身側的現任滄雲十三部首領滄海。

“嘿嘿嘿,小友,這你可就錯啦。”施定塵古怪地笑了起來:“就算你們取得九淵劍,它也并不屬于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白韶華腦子裏在考慮着什麽,他并不是想要九淵劍,而是想要借劍殺死那個人,對否?”

“施定塵,別多管閑事。這位可是昙淵劍盟盟主之女,你就一點也不考慮她的死活。”滄海将劍一橫,抵住談素素的心口,眉宇間的兇煞之氣幾欲凝為實質:“我耐心有限,盡快交出古劍九淵!”

施定塵顫顫巍巍地瞄了一眼含滿眼淚的談素素,嘆了一口氣:“不可能,古劍九淵已有命定的劍主,你們得不到的。不要有多餘的妄想了。你就是拿整個昙淵劍盟威脅于我,那也無用。劍就在九層閣樓之上,有本事請自便。”

“好。”滄海冷笑一聲,雙目突然赤紅一片,他将劍尖毫不遲疑的一送,将劍狠狠穿過談素素的心口,随即猛地抽出。

鮮血濺落一地,滄海勾起一抹嗜血地笑意,他盯着施定塵:“那我自己去拿。”

然反常的,施定塵并未有任何阻攔,甚至向滄海指了指路,道:“可別走錯了,九淵劍在昙淵劍閣第九層。”

滄海冰冷地看了施定塵一眼,收斂一身殺意執劍迅速揚長而去。

“為…為什麽。”談素素氣息微弱地問道,她的眼睛不甘心地睜着,卻漸漸失去了光澤。她到死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施定塵不願意救她、還要出言刺激對方。

“魏若無的劍道從不後退。而滄海的道卻是出手必定見血。不論我出不出手,結局都是一樣的。孩子,你的命數啊,天早就定下了,老夫救不了……”施定塵憐憫地看了看談素素,而後将目光落到了步履匆匆、随之趕來的明流身上。

明流瞳孔一縮,看到談素素身上和地上都留了很多血。他狂奔而至,什麽都顧不得了。他快速執起談素素的手,将她小心翼翼地翻轉過來,看到了那可怕的、透心的一劍。而此刻的談素素已然沒了氣息。

“不、不會的……”明流嘴唇顫抖着,雙掌貼住談素素的致命傷,瘋狂地将元氣輸送給談素素,然而談素素的身體已經冰冷了下去,再也不見得回暖。

“師姐、師姐…你不會有事的,求你再堅持一下,魏師兄他馬上贏了、他馬上會來救你的!你別睡啊!”明流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昙淵劍盟裏對他最為照顧的就是談素素,如果不是他來晚了幾步、就那麽幾步!竟然便是生死之距!

“這……這是怎麽回事?”

随後趕來的幾名昙淵劍盟內門弟子驚恐地看見談素素的屍體,以及有些一旁有些眼生的明流,依稀記得仿佛是個外門弟子,然而此刻卻看上去分外可疑了起來,遂喝問道:“你是誰?”

而一旁的施定塵目光一亮,看着明流,他遙遙地伸出手指,隐隐帶了些興奮、 仿佛自得于自己是命運的見證者與引路人一般,語氣陰鹜一字一句地道:“我看見了,就是他,殺死了盟主的女兒談素素!你們把他給我抓起來!”

“你說謊!”明流赫然擡起頭,滿眼地不可置信與憤怒。

……

“嗖——”

白韶華擡起頭,收到了滄海放的信號,知道他是得手了。遂嘻嘻地笑了起來:“魏若無,你贏了。不過我也該走了。多謝昙淵劍盟的款待。”

“你別想走!”談懷先和幾名門主剛欲想攔,卻不曾想身後的幾名親傳弟子哭着前來:“盟主,不好了,九淵劍被盜,師姐……談師姐她被人殺死了!”

“你說什麽!”談懷先執劍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瞪着雙眼,眼裏全是暴怒與悲傷。

“門主,我去追白韶華,你們先行處理門內事務。”

魏若無鞠了一禮,明白此刻最好的辦法便是他自己去追擊白韶華,遂架起風雨搖,極快地朝着白韶華逃走的方向追趕而去。但因此也錯過了後面那內門弟子回報的幾句話。

“白韶華!!!他當時和魏若無在比試,那是……是誰殺了我女兒。”談懷先目眦盡裂,他與早逝的夫人僅僅有一愛女,自小便是捧在手心中長大的,怎曾想今日竟然白發人送黑發人。這讓他怎能不悲不恨。

“施定塵前輩說他當時看見了行兇人,是一個混入我門中的外門弟子,名字叫做明流。此人現在已經往東逃竄,師兄他們正在追捕。”

“好、很好!”談懷先狠狠咬牙,死死地捏住手中的長劍:“穆清,請你主持盟內大局,奉天以及一幹內門弟子随我來,抓住那歹毒兇手,報我女兒血仇,并追回九淵劍!”

……

“施定塵那老匹夫!早知道老子當年就該一刀宰了他!”閻不枉怒到極致,“居然将談素素的死嫁禍到你身上,明明是他見死不救害得!我用神識看得清清楚楚!”

明流苦笑,聽着身後不遠處的搜尋和腳步聲,伏低了身體,用周遭的野草遮住自己的身形。頗有些凄慘地道:“前輩,大家都肯定會相信劍閣長老的話,你說,他為什麽會冤枉我殺死師姐,她對我那麽好,我怎有可能害她。”

“怎有可能?”閻不枉冷哼一聲:“但凡随便說你一條你是為了盜取九淵劍,是混入昙淵劍盟的細作,是我我都相信啊,因為我本來就是這麽打算的。你這混小子,叫你不聽我的,早點把罪名落實了,九淵劍不在昙淵劍盟了,那些魔修自然不會進攻、談素素今天也不會為此而死!”

“是……也是我間接害了師姐。”明流哽咽道,第一次有些後悔沒有聽閻不枉的話,這個世界的生與死那麽的微不足道,又極端崇尚強者為尊,比起成為小偷,就算被師姐恨被師姐罵一輩子,那也比她死去得好,“那前輩你說,他會信我嗎。”

“他?魏若無?”閻不枉猛然翻了個白眼,內心跟着顫抖着瘋狂吐槽:“你完了,因為你之前在他修習九轉玄陰決之際以血為媒救過他。如果他不信你,他可以通過你的血找到你的所在。明流啊明流,你完了。魏若無此人從來只信證據——現在人證、還有你碰過談素素的身體,她屍體上多多少少還有你那點不自量力想要救活她的氣勁,這便是物證。完了完了,都這樣了他要是還能信了你,我就叫枉不言!”

明流握了握拳:“那還有什麽法子,可以證明我自己的清白嗎?”

“我能有什麽法子?沒有!”閻不枉氣呼呼地連環翻了好幾個白眼給明流:“叫你不聽我的,活該!”

“可是前輩,我總不能逃一輩子吧。”明流苦笑道:“我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再去給師姐報仇……她對我那麽好,不論殺她的人實力多高,我一定要做到!”

“……”閻不枉沉默了半晌,這死孩子好死不死有他幾分年輕時候的韌性與義氣,令他不得不做出偏向他的舉動。

“有是有的……”閻不枉低聲嘟囔着:“輪回之眼吧。”

“輪回之眼?”明流愣了愣:“就是在昙淵劍閣裏的那個嗎?”

“不不不。”閻不枉搖了搖頭:“輪回之眼有兩個,一陽一陰,陰眼在昙淵劍盟,可測修為定根骨。而陽眼則在蒼穹無境,可明是非斷真僞。若是你提前一步去蒼穹無境,懇求他們使用輪回之眼鑒明,自然可以洗去嫌疑。”

閻不枉頓了頓,遲疑地道:“可是明流,我懷疑輪回之眼使用是有代價的,因為近千年來,我并沒有聽過有人純粹為了洗刷冤屈,自願去蒼穹無境自證清白的。”

“我要去”明流起身,目光堅定地道:“就算不能,也要在被冤死之前,再問問魏若無,他信不信我……前輩,除了你之外,如若找不到這世間第二個人相信我的,那也太悲哀了。躲藏着求生,不如直面死亡。好歹,我要告訴他們一件事——談師姐不是我殺的,至于信與不信,那是他們的事情。”

“好吧,”閻不枉嘆了一口氣:“那老夫得藏好一點,以免被無涯子那老不修揪出來就慘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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