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5 內情
s城第三人民醫院,急診科常駐的護士長萬箐,今天遭遇了一個意料外的訪客。
一名西裝革履的商務男士,牽着一名蒼白清瘦的青年,前來向她道謝。
讓她意外的并非是來自病人的感謝,她當護士長這麽多年,病人事後送錦旗來感謝醫護人員的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每年總也會發生幾回,但真正令她驚喜的是,這位病人,是曾在他們院重症監護室躺了一個月,又在加護病房和普通病房輪轉,救治了快半年情況才穩定下來的生命奇跡。
當年王梓帶簡月申請出院時,她手下一個小姑娘還掉了眼淚——看護了簡月太久,幾次看着他從生死邊緣活下來,已經處出感情了。人非草木,即使是單方面的照顧,也依然會誕生感情,她又何嘗不是如此。那時候他們都覺得,簡月這一走,也許就是終結——
如果護理得不好,植物人肺部很容易感染得肺炎,或者患其他并發症,最終導致死亡。流行病學統計數據顯示,植物人第一年的死亡率超過50%,平均生存時間不到3年,存活10年以上的很罕見。
而如今簡月卻在昏迷兩年後醒了,甚至還恢複得不錯,沒有肉眼可見的殘疾。
萬箐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又是感懷,又是感動,很難清晰分辨心情,只覺得好,真是好。
很少會有陌生人對他流露出這樣的表情,像是家裏的長輩,真心地盼着他好。越是少得到好意的人,對好意越是敏感,也越是無措。簡月不知道該說什麽,但也覺得對方親切,又是寒暄了幾句,才斟酌着表明了來意。他想了解一些當年的情況,尤其是關于一個人——藺寧。
當年簡月的主治醫師已經轉院去了別的城市,簡月找到她是找對了人,不過萬箐每天檢查的病人極多,具體手術情況已記不真切,如今記得最清楚的卻是一件囑托。當時照顧簡月的那個年輕人,在付錢幫簡月做過手術疤痕消除後,幾次懇請過她一件事——等簡月醒來後,不要告訴他腎移植的事。
萬箐第一反應不是這不符合規定,而是憐憫,因為這個一邊忙着創業,一邊寸步不離照顧簡月的年輕人、簡月的未婚夫,不管日子過得多麽苦,都堅定地确定着他心愛的人會醒過來。
所以到後來簡月被旁人接走,而藺寧又跟旁人訂婚時,她才會格外唏噓——愛得那麽深,到頭來還是敵不過現實。但她也能夠理解,這半年一次次看着簡月好好壞壞,連他們都覺得負擔,更別說簡月最親的人。
往事如煙浮起又散去,萬箐輕嘆一口氣,問他道:“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簡月頓了頓,問出了一個自知強人所難的問題,“為什麽他會在半年後放棄我,您也許、知道什麽嗎?”
看着他在意的模樣,萬箐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先問了他一句,“小月——我比你年長許多,叫你一聲小月,我這麽叫你,希望你別介意——你什麽時候醒的?”
“一個多月前。”簡月道。
對許多多年後蘇醒的植物人來說,身體的變化是一方面,更令他們無法接受的是這個世界的改變、身邊人的改變,這種突變對心理造成的壓力之大,甚至是摧毀性的,只是彼時心理學在中國不受重視,所以忽略了這份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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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箐沉吟着說:“當年的事我知道得不多,但那時候還有另一個年輕人,經常來找藺寧——那個人就是現在藺寧的未婚夫。網上能看到他們的消息,你可以搜搜看。”她沒有再細說,話鋒一轉提起另一件事,“小月,我們醫院心理科的主任龐醫生很不錯,你有空的話,可以去找他聊聊,不需要有壓力,沒病也可以去聊天,就當是有個人來聽你講不方便跟其他人說的話。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忙預約。”
王梓在一旁代他回應道:“好啊,麻煩您了,萬主任。”說着話他掏出名片遞給萬箐,“上面是我手機號,常年開機。”
萬箐笑了下,“行,那我到時候聯系你們。”
護士長已說得清楚,跟王梓的态度一樣,把事實和結果都告訴了他:那兩個人那時候就常見面,之後在一起了——這就是現實,過程還有什麽重要?
簡月卻仍不放棄,又去找曾經照顧過他的其他護士。王梓拗不過他,只能陪着,折騰了一下午,還真找到一位年輕護士。
護士名叫嚴青,正是當年因為簡月的離去掉眼淚的那位。那時她還是實習護士,簡月是他長期照顧的第一個病人。從用針管給簡月鼻飼,定時翻身、按摩、泡杯,調理營養……她邊學邊做,藺寧不在的時候,就是她負責照顧,像照顧自己一個素昧謀面的親人一般用心。
“簡月,”如今已經是一名經驗十足的護士的她,見到活生生站在面前的簡月,一下便将他認了出來,驚喜地說,“真的是你!”
“你醒了!你沒事了?!”她不住說着,從頭到腳打量簡月。
簡月并不認識她,但也露出笑意,點了下頭,跟她聊了會現狀,之後問起了當年的事。
嚴青能想到他的心情,靜默了會,将他帶去了一旁空着的休息區,安慰般告訴了他一些當時的情況。
她說當年藺寧幾乎是把病房當家了,每天耗在這裏照看簡月,日夜不離,連她照顧簡月的一些手法都是藺寧教的。過了一段時間,簡霖開始去找藺寧,經常晚上去,要帶他走,但都沒成功。再後來有一次,她在門外聽見兩人在吵架。說吵架也不太準确,是簡霖單方面在發洩,他的聲音很高,哭着說自己身體也不好,為什麽藺寧只肯照看簡月,卻不來看他。藺寧不知說了什麽,簡霖又道他只要藺寧,其他人都不重要。
嚴青不好意思再聽,走開時看見藺寧正抱着簡霖在低聲說話。隔了半小時,她跟着護士長查完其他房間再一道轉回來時,那兩人卻又吵了起來,簡霖喊說,藺寧再不跟他走,他們就不會再給醫院付錢,簡月就得等死。
護士長走到門前又站住了,把他們領走了。
之後藺寧就跟簡霖走了,不再長時間留在醫院,而嚴青照顧簡月的時間也開始變多。到了最後那個月的某一天,嚴青準備去幫簡月擦身,一進門就被簡霖趕了出去。她看見藺寧和簡霖都在病房裏,氣氛緊繃,似乎又在吵架。
她不想聽牆角,但她還有工作要做,所以只好在門外等,等他們吵完。
她聽見簡霖質問藺寧他的公司名,夢月是什麽意思。
藺寧回得很低,她聽不清,之後簡霖哭喊說讓他改名。再後來房間裏安靜了一陣,藺寧拉着簡霖出來了,似乎哄好了他,要帶他離開這裏。路過時他對她點了下頭,說她可以進去了。
再後來沒過多久,簡月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呼吸管斷開了,險些窒息。那次險情過後,又過了半個月,簡月便被轉院了,而新聞上也出現了藺寧和簡霖訂婚的消息。
王梓眉宇擰着,似乎對嚴青這種八點檔的解讀方式很不滿意。辭別嚴青後,他抓着簡月的肩膀,鄭而重之、試圖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一般懇切地跟他說:“簡霖是讨人厭,但你不會覺得他敢殺人吧?兩年的時間,他們之前發生了多少我們不知道的事,你根本沒法想!這些只言片語的信息不足為信,只會把你引上歪路,謠言最害人了,你知不知道!”
簡月瞧着他,乖巧地“哦”了聲,但那雙眼睛,已是亮晶晶的,像水晶折射的光,在黑暗裏也璀璨奪目,蓋也蓋不住。
王梓克制着用手去捂他眼睛的沖動,帶着他回了療養院,離開前用命令的口吻跟他說:“乖乖在這複健,不許去找藺寧,聽到沒有!”
簡月用那雙锃亮的眸子看着他,唇角抿得平平的,把快樂藏得很好,乖順而老實地回道——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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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放棄倒計時,新一波狗血即将到位,ARE YOU REA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