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舊愛女配萌萌噠(八)
媽蛋,她一定是穿越時腦袋被門夾了才會想出這麽一個馊主意!
當柯清怡饑腸辘辘時如是想道。
她既然裝瘋裝病,那肯定胃口不能像平時一樣好。每天她起碼有一半時間都睡過去了,錯過用膳時刻,醒來就裝精神恍惚,就算宮女們給她端吃的來,她也只能忍住饑餓,故作不情不願。
好在跟在她身邊的幾個宮女還是很有良心的,沒有因為她的“傲嬌”而很快放棄,在紅燭的帶領下,她最後嘴裏還是被塞進了好幾口飯菜,所以總算是沒餓死。
但沒餓死是一回事,吃飽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況有時她還要煞有介事地把吃了的又吐出來,把病弱的形象再深化三分。
柯清怡深深地覺得,這次來這破地方就是來減肥的。
但掉的肉又不是她本尊的,有個屁用!
胖的依然胖,瘦的反而更瘦。
經她這麽折騰了好幾天,宋懷顏的身體沒事也快被她整出病來了,整個人都瘦了兩圈,有時候柯清怡忽地發瘋沖出門去,迎面吹來的秋風都讓她覺得自己要被吹走了一般。
趙晟倫每天都要來看她,每次待的時間都比她流産那會兒長得多,偶爾還會留下來過夜。
看着柯清怡日漸地消瘦,他眉心的疲憊與憔悴也愈來愈加重。
柯清怡不理他,他也只是漫長的沉默。
柯清怡知道,他在心疼。
不然她也不會裝睡裝得來那麽提醒吊膽,因為就算閉着眼睛,她也能感受到趙晟倫灼熱的兩道目光,承載着沉重的心思,落在她臉上化為兩朵開不了的回憶。
柯清怡心裏冷哼,你不是都覺得這張臉看得來無趣了嗎,怎麽人家瘋了癡了不認你了,你又連一眼都不放過。
她心裏清楚,趙晟倫對此時的宋懷顏,是茫然的,是不解的,還有自己未察覺出的後悔與愧疚。
然而這些,并不是深愛。
他的最愛仍然是明媚伶俐的葉绮遙,他在惦記着宋懷顏的時候最想相擁而入的依然是他的楚妃,那個根本不愛他的女人。
他對宋懷顏的愛早已消逝在時間裏,這是柯清怡再怎麽力挽狂瀾也替宋懷顏求不來的。
但她也沒想去改變什麽,因為宋懷顏囑托過她,毋須争搶。
許是那人已經看穿一切,知道人心易變,然而厭倦過的,卻再也難改。
若非痛徹心扉,又怎能輕描淡寫地說出不争不搶四個字。
無妨,虐渣男也不一定非得要愛嘛。
回憶這種東西,本就是兩面的,你若不曾駐足,那它便是安靜地被你抛在身後,淹沒在塵埃之中,然而你一旦駐足停留,回眸望去,那它便是世間最纏人的藤蔓,最難拔的沼澤,最可怕的深淵。
縱你抱着最愛的人,喝着最好的酒,欣賞最美的河山。
趙晟倫,你未兌的諾言,依然會如索命的無常,在你夢裏夜游,擾得你一世不得安穩!
回憶最是傷人,許若秋因痛苦的四年赤腳踏荊棘,宋懷顏因甜蜜的七載心飲鸩毒受淩遲。
然而此間因果,屢報不爽。
柯清怡時不時也會清醒一兩回,表明病情并不是那麽無力回天,真得靠自愈,否則趙晟倫要是真的在全國尋求名醫來治她,只怕她就要露餡兒了。
有一次,她實在是餓得不行,正好趙晟倫在身邊,她幹脆豁出去了,一醒來就蒙在被子裏哭,像被搶了玩具的小孩——她記得以前她表弟就是這麽鬧別扭的。
趙晟倫忙問:“顏兒,顏兒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柯清怡顫着聲音,在被子底下悶聲回答道:“餓……”
“什麽?”
“餓……”柯清怡有氣無力道,“我好想吃東西……好餓……”
堂堂一個皇後,錦衣玉食一輩子,此時此刻竟窩在被子裏喊餓,低聲下氣,語氣委屈。
柯清怡自己都覺得分外滑稽。
但這落在趙晟倫眼中,不僅不覺得好笑,反而很是難過。
只見他眼色沉了沉,吩咐下人道:“吩咐禦膳房準備一大桌菜,清淡一點,紅燭你清楚皇後她愛吃什麽,跟過去打點。”
跟在趙晟倫身邊伺候的總管公公很想上前提醒說宋懷顏最近胃口很小,弄那麽多菜,只怕到時候又要幾乎倒掉一大半。但他看了看趙晟倫的神色,最終是将這句話咽了下去。
也罷,這點浪費與趙晟倫大興土木為楚妃造宮殿修高樓比,實在是不算什麽。
趙晟倫親手給柯清怡喂飯。
柯清怡從被子裏出來了,被扶正坐在床上,安靜地垂着眼睑,就是不張口。
見她難得不躲着他,趙晟倫的心情愉悅了不少,耐心道:“你不是餓嗎,怎麽不吃呢?是飯菜不合你口味嗎?那朕讓禦膳房重做。”
柯清怡小心翼翼地擡眼看他,輕聲問道:“我吃了以後,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趙晟倫一愣。
“如果我一直不吃飯,你是不是就能一直想着我?”
趙晟倫用手摸了摸對方愈發清瘦蒼白的臉頰,沉沉道:“乖,吃飯吧,朕會一直想着你,一直陪着你的。”
聞言,柯清怡露出欣喜的笑容,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之後她沒有再鬧騰,而是出人意料地乖乖把飯給吃了,把宮女太監們都吓了一跳,因為這是她這些天來吃的最多的一次,而且還沒吐。
只是因為柯清怡實在是太餓了,不過她還是有在注意控制自己吃的多少。
要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說不定她能吃三大碗……好吧,那會吓死趙晟倫和其他人的,也會招人疑惑。
所以她只能委屈自己只吃一碗飯,明明才四成飽,卻要睜着眼睛說自己很撐了。
唉,造孽啊!
柯清怡答應吃飯前的那一個笑容,深深地印在趙晟倫的腦海裏,無法抹去。
那是趙晟倫所熟悉的純真笑容,是七年前讓他怦然心動的宋懷顏的幹淨澄澈,如蓮淡雅。
但他已經好久沒見懷顏這麽笑過了,也未曾理會究竟是什麽奪走了愛妻的笑靥。
于是他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屬于宋懷顏的這份美好。
他在宋懷顏瘋了的這幾日裏,見的最多的笑,就是懷顏一個人躲在角落或是望向某個方向時,臉上浮現出來的沉醉的笑意,有時嘴上還要念念有詞。
聽着她的自言自語,趙晟倫才意識到,她是沉浸在七年的回憶裏。
為什麽朕明明在這裏,你卻不肯醒來,執着于過去的你我呢?
每次盯着自顧自地笑着的柯清怡,趙晟倫總會感到一陣挫敗,他難道竟輸給了從前的自己?
但他終究是想不明白,他和過去相比,到底是哪一點虧待了宋懷顏。
喂飯的當晚,趙晟倫少有地留宿了。
他躺在床上,将柯清怡抱在懷裏,柔聲道:“顏兒,睡吧。朕就在這裏,不要慌。”
柯清怡卻抗拒着他的懷抱,掙脫開來,默不作聲地翻身過去背對着趙晟倫睡。
許是珍惜這一日短暫的安寧,怕柯清怡又發起瘋來鬧,趙晟倫也沒有再強迫她面朝自己,而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從身後輕輕地抱着她,小心得如抱着一個易碎的瓷器。
他真的很累。
不僅是今天,自從宋懷顏瘋了以後,他每天都疲憊不堪。
宋懷顏精神失常,原本後宮裏最省心的人,反而如今最讓他操心,使得他也跟着日日受着煎熬。
顏兒啊,你快快清醒過來吧,告訴朕究竟朕……究竟我是哪裏做錯了。
不要再折磨朕了。
許是因為疲倦,身後很快傳來趙晟倫輕微的鼾聲,似乎睡得很沉。
然而柯清怡卻因為和他同床共枕而別扭得一夜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