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穎婷捂着臉,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何氏心疼得不行,看着陳穎婷紅腫的臉,回頭劈頭蓋臉罵道:“你發什麽神經啊,女兒家的面皮是多麽重要,馬上就……”
她本想說,馬上三皇子要選妃了,長公主的荷花宴要到了。只她及時剎住嘴,若說漏了,老爺便知道她是故意的,就是想要陳媛媛生病出不去。
陳二老爺冷笑連連:“女兒家臉蛋重要,身體就不重要了?你看看她倆,柴房裏關一夜,你也想得出來?旁人家裏柴房,都是用來關犯錯的丫鬟,你竟然關自家女兒?”
何氏一時昏了頭,嚷道:“她倆若是不犯錯,好好待在家裏,我怎會處罰她們?”
陳二老爺一把将陳茵茵抱起來,說道:“你嫉妒成性,不堪為婦難道只有婷兒是我女兒,媛媛和茵茵就不是嗎?庶女在你眼裏,就不是女兒嗎?何況春兒她是良妾,媛媛與婷兒沒什麽區別!”
何氏氣得直抽抽,恨不能一棒子打在老爺頭上去。
陳勁松繼續道:“既然是婷兒與媛媛起争執,緣何只處罰媛媛?你到底是如何教養女兒的,若是不會,便交給大嫂教養去。婷兒教訓茵茵?也好意思說出口?媛媛都知道愛護幼妹,便是茵茵有錯,回來處罰便是,非要在外人面前丢醜?”
陳穎婷見狀不妙,也不敢哭了,與丫鬟們一道,死勸活拉,總算将何氏拉走了。
茵茵飄飄忽忽,被爹爹一路抱到湯氏的院裏——不是他心疼茵茵,而是他不記得茵茵院子在哪裏。
有丫鬟服侍着茵茵喝了水,她慢慢清醒了些,只聽到外間,湯氏與父親正在說話。
陳二老爺怒道:“我不過一天不在家,她竟敢如此……”
湯氏低眉:“老爺寵妾與媛媛,主母氣不過罰妾便罷了,媛媛好歹也是千金小姐……”
陳二老爺走來走去,又道:“我看她是仗着又生了兒子,以為我不敢罰她!真是不知所謂!”
湯氏勸道:“只要老爺心中有咱們,妾與媛媛受點委屈也沒什麽。就是茵茵如今病着,怕是老太爺那兒,不好交代啊。”
陳二老爺咬牙切齒:“這個何淼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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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氏給躺椅上的陳媛媛換了個帕子,又柔聲道:“好在媛媛沒事,半個月後的荷花宴是能參加的,媛媛畢竟在洛城貴女中排得上號,不去總不像話。只茵茵怕是不成了……”
陳二老爺擺手:“她只是個庶女,在家好生休養便是了。這回荷花宴與往年不同,其實是為了三皇子選妃,茵茵是個庶女,去不去都一樣。”
湯氏眼神一閃:“原來是為了三皇子選妃呀?那我們媛媛,也不便出風頭了。”
陳二老爺嗯了聲,走到陳媛媛身邊:“媛媛,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家族從來都是一榮俱榮一毀俱毀的。你姐姐确實不對,可咱們家就剩她一個嫡女不成婚配,這三皇子妃,我與薛家通過氣了,只要三皇子能看上你姐姐,便勢在必得!”
陳媛媛微微點頭:“爹爹放心,女兒曉得輕重,到時候一定會想法子,讓姐姐被三皇子看中的。”
茵茵恍然大悟,書裏有這麽一段。第一世傻白甜陳媛媛,聽了父親的話,将心愛的三皇子拱手讓給陳穎婷,卻被那陳穎婷陷害,許配給讓人害怕的反派BOSS四皇子,因害投缳了。第二世陳媛媛絕地反擊,在荷花宴上大放異彩,不愧她洛城第一美人的稱號,成功得到三皇子的心。
根據她穿越過來的總總看來,這是第二世,陳媛媛要絕地反擊了。嘿嘿,不關她的事兒,她只消努力保命,等倆便宜姐姐倆分出勝負,她也該嫁人了。
祖父啊祖父,你可要早些盤算,讓我嫁個平凡普通的人就好了啊!只要嫁得普通,不論哪個姐姐做了皇後,都不會覺得她礙事了,還多半礙着是自家姐妹,會照拂一二。
嗯,想想這樣的日子,就高興得很。
茵茵這一病,就是半個月,等病好了,六月初的荷花宴也要開始了。何氏說她身子虛,不去也罷。
索性她也不想去,只窩在祖父書房裏,在小書桌上臨摹新得的帖子。
陳老太爺端坐在書桌前畫畫,祖孫倆一畫一寫,便是一晌午。待得随從進來,問是否要傳膳,二人方回過神。
常伯見二人都是昂起頭,伸展手臂的模樣,不由得嘿嘿笑起來:“老太爺,您瞧瞧,七小姐真是與您一模一樣,連這伸懶腰的姿勢都一樣呢。”
茵茵含笑也上前挽住祖父的胳膊,撒嬌賣癡,搏他一笑。
老太爺摸摸茵茵的腦袋,說道:“咱們陳家上下,不論兒子女兒,孫子孫女,也就茵茵一個丫頭,性情與我最像,可惜可惜……”
茵茵心知他的意思,是可惜自己不是個男兒。其實她也不大懂,祖父明明是個睿智之人,怎的能生出父輩這三個奇葩出來?更別提她這一輩的兩個哥哥了。
茵茵上前去扶祖父,她心中很有些好奇,雖說是腿疾不良于行,但至多不過是陰雨天會酸痛,如今年歲大了,才蹒跚不好行走的,何至于那樣早便致仕歸家?
陳老太爺微眯着眼,嘆氣道:“年紀大了,見着這樣的陽光,還有些不适應。”
茵茵指着走廊邊:“可以讓人挂上紗幔,既不會暗沉,也不會刺眼了。”
陳老太爺一笑:“算了,待死後長眠,哪有這樣的陽光可以瞧看?”
茵茵與常伯皆是斥他不該胡說,然他也不甚在意,與茵茵一道,往小廳去了。
剛到小廳,趙管家走過來說道:“老太爺,祁家大少爺求見。”
陳老太爺眼神微閃:“這個時辰求見?”
趙管家有些難堪,語氣有些唯諾:“今晨便來了,可……可二房出了點事,都鬧在門房上,倒将祁家公子給……給……耽擱了……”
他汗珠子往下滾,說是耽擱了,分明就是忙亂,将那祁家郎君給忘了。茵茵暗揣,這祁家想來不是什麽高門大戶,一則沒聽過,二則門房上的人敢這般怠慢,啧啧啧……倒不知是來尋祖父是做什麽。
陳老太爺臉色微怒,擡眼看了看一臉不知的茵茵,壓着心中怒氣:“門房竟是這般做事的?回頭喊老二過來,我倒要看看,祁家與我陳家乃世交,是誰人敢怠慢的!”
自老管家年長不能理事之後,管家便是主持中饋的何氏尋的人。老太爺深居簡出,從前并不在意,這回當真是惹他發怒了。
趙管家叫苦不疊,只告罪求饒。
老太爺又問:“外頭發生何事,叫你們一個二個昏了頭?”
趙管家支吾道:“無……無甚大事,奴已安頓妥帖……無需老太爺操心。”
老太爺心道不敢讓他知曉的,估摸着又是哪個兒子喝了糊酒,調戲良家婦,或是被人做籠子輸了銀錢。
管家不想說,他還不想聽呢!
老太爺身子不強健,生了氣便氣不順,不住的咳嗽。茵茵急忙給他端水順氣,心中卻如祖父一般想,十有□□,不是爹爹,就是二哥惹事了。
她這一思索,忘了退去,祁小郎君走進來的時候,又來不及回避,只一擡頭,二人相對,都吓了一大跳。
茵茵穿越過來有兩年了,尋常總是被教導着不可見外男,不能與男子對視——更何況除了祖父,和一年到頭能見個幾回的父親二哥,也沒有旁的男人叫她瞧見啊。
哪怕是極少出門的時候,見了外男,也都是低頭,哪敢大喇喇直視對方的?
陳老太爺緩過來,擺擺手說道:“你來了,倒是我管家不嚴,出了這等岔子,讓你看笑話了。”
祁小郎君只當老太爺是說外面的事,旁人家的私事,哪怕不恥,也不好明說,便拱手行禮:“陳老太爺嚴重了,小生無事,多待片刻也是應當。”
茵茵乖巧的行了禮,又對祖父說道:“祖父,孫女先行告退。”
陳老太爺擺擺手:“罷了,都這個點了,你大病剛愈,且坐着用膳吧。來人,給祁家公子傳膳。”
茵茵心中忐忑,這裏別說與外男,除了年節,便是與父兄同桌而食,也只那小門小戶之行。陳家這樣的家世,是決計不允的。她與祁公子認都不認識,祖父這是怎的?
她不由得微微擡眼,悄悄打量祁家公子,細眉彎眼,唇紅齒白,比尋常女孩子都要好看幾分,好一個玉面小郎君。
她心中突突狂跳,這種小奶狗雖不是她的菜,但瞧他年歲,估摸着祖父是給自己瞧中的丈夫,只不曉得家世人品如何。
果不其然,待他們坐定,陳老太爺才介紹:“茵茵啊,祁家老太爺原是我舊友,不過比我早走了些年。這位是祁家長孫,祁晉賢。晉賢,這位是我第七個孫女,茵茵。”
二人忙又站起身,互相見禮。
那祁晉賢亦是用餘光打量茵茵,見她貌美如花,一舉一動又有一股憨态,不由得心花怒放,這簡直是天上仙女下凡塵。
又想到将來,将會是他的夫人,更是面色潮紅,一時間竟暈頭轉向,不是将筷子往茶杯裏伸,就是将漱口水一口喝了。
陳老太爺見狀,心下稍安,年輕不谙世事倒也正常,這祁晉賢顯然是瞧中了茵茵的。他沒明着說,只與那祁小郎君談詩論賦,間或說些官場沉浮之事。
祁小郎君頗有些痛心疾首:“先帝創下如此太平盛世,可惜貪官橫行,拉幫結派,卻是置江山社稷與不顧。小生不才,略能論一論今古,奈何上位者似并不看重學識才華,一味想收人做幾用,若有半句不順耳,恨不能一網打盡……”
陳老太爺應道:“若你看,當如何?”
祁小郎君道:“自不能只聽一家之言,否則指鹿為馬的過往,豈不是成了如今?”
茵茵聽來聽去,倒覺得這祁小郎君入面皮表現得不太一樣,分明是個憤青嘛!不過年輕人,多少都有些憤世嫉俗,長大了就好了。而且憤青多忠義,愛國愛家,是大好兒郎,正合她意。
她倒有些急不可耐,很想聽聽這祁家家世家風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畢竟穿越古代,得守古代的規矩,嫁過去是他家人,總得跟公婆小姑子小叔子的相處。
可這祁小郎君說起來沒完沒了,膳食用完,又上茶案。茵茵耐下性子給二人烹茶,只聽祖父仿佛回到壯年,心懷大志,恨不得立時與祁小郎君擊掌為盟,好生幹一番大事業。
也不知說了幾許,才聽祁小郎君小心翼翼想要告辭,又忍不住規勸兩句:“老太爺,小生在廊廳相候之時,隐隐聽了貴府之事,原是小生不該駐足。但這事沸沸揚揚,怕是與貴府名譽有礙呀……”
他雖告辭,明明想偷眼再瞧瞧茵茵,又做出一本正經的模樣。茵茵亦是做害羞狀,愣生生又耽擱些許。
待随從将祁小郎君送走,陳老太爺才挑了挑眉喚來常伯:“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常伯躊躇片刻:“老太爺,是二老爺的外室子,尋進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