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茵茵臉皮子抽抽,還以為是多了個弟弟,沒曾想,竟是多了哥哥。

堂中跪着的這個哥哥,與何氏所出的二哥年歲相當,不過臉頰瘦削,眼神陰鸷,看着便知吃了不少的苦。此刻他臉上還帶着新傷,顯然是上午被人打的。

茵茵斜眼看了看趙管家。

趙管家平日不會去在意七姑娘的目光,但今日做賊心虛,只覺得七姑娘這一眼,是替那雙眼緊閉,誰也不看的老太爺瞧的。

他笑得比哭還難看,欲蓋彌彰解釋:“奴只命人将他……将這位冒充少爺的人給驅走,并不曾讓人動手……”

茵茵蹙眉繼續看這人,原書中好似沒有這麽號人啊。不過原書中,她早早的死了,祖父自也沒有為了這個沒了娘的庶女,親自奔波婚事一事,故而也沒祖父遇着父親外室子這檔子事。

既然敢來認親,想必也是經得起考驗。不過這人看樣子,并不像那等想要攀高枝的,而且他娘又去了哪裏?

常伯見老太爺手指頭動了動,咳嗽一聲,開口問:“你是何人,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那男子抿了抿唇,腰背挺得更直,語氣卻是铿锵:“我叫陳希,今年十九歲,我娘姓林,單名一個秀字,原是西山荷香縣林家鎮林秀才之女。我外祖父只我娘一個女兒,二十年前,陳勁松以行商之名,娶我娘為妻,生下了我。”

陳老太爺擡眼看了看他,他不似陳家上下那副文質彬彬的模樣,反而帶着些粗狂。只是眉眼,與勁松年輕時,倒頗有幾分相似。

陳希從懷中掏出一卷絹書,恭敬的舉起來。

趙管家上前欲取,陳希忙往後一縮,是不肯給他的意思。常伯便上前行禮:“奴乃老太爺貼身侍從。”

陳希便又恭敬的将那絹書遞上去。趙管家無聲的磨磨牙,這個刺頭,果真不怎麽好惹。

老太爺拆開一瞧,是一卷婚書。這婚書邊角已被磨得很舊了,想是被人日日端詳細看。現下被重新裝裱過,上面有陳勁松與林秀的親筆簽字,還有二十年前官府的壓印紋樣,做不得假。

老太爺摩挲着上頭二兒子的字,長嘆一口氣,不說旁的,就說這二十年前陳勁松三個字,确是二兒子無誤啊。

他眯了眯眼:“你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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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希又道:“陳勁松說,等他安頓好,就接我們母子二人回洛城。但這一走,便是十七年,十七年,杳無音訊。”

茵茵恨不得将一雙眼瞪穿了,她寫那些個話本子,劇情都是從現代的電視劇裏抄的。可眼前這一幕真真的,就是紫薇上京尋父呀。

老太爺問:“既然他走了十七年,為何之前,你們母子二人不曾來尋,現下才來?”

陳希眼中閃現一絲憎惡,仿佛壓着怒氣,緩緩道:“我娘自有她的傲氣,陳家瞧不上她身份低微,她又何須自找沒趣……我十三那年,外祖父過世後,娘親整日失魂落魄,形銷骨立,确是也來尋過……”

他有些說不下去,深吸幾口氣,方繼續道:“我娘設想過無數回,給他找了無數借口,以為是家世太高,不得迎她回府。又早做好準備,他那樣的人家,沒有我娘,怕是也會再行娶妻生子……只萬萬沒想到,來了洛城方打聽到,他不止是娶妻生子,在我娘之前,他已然有了妻室……”

茵茵心中暗嘆,這就是古代的不好之處,兩地之間不互通,男人這裏成個親,換個地方再成親,也沒人知曉。也難怪古代講究知根知底,講究門當戶對,不然如着林秀一般,豈不是吃了啞巴虧?

而且她那便宜老爹放到現代去,還得背上個重婚罪,可惜在古代,男人都是沒錯的。

陳希平複了心緒,繼續道:“那以後,我娘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是為了我,苦撐了六年。我知她這一世心心念念的,便是陳勁松,便想在她過世前,圓一圓她那殘夢……”

老太爺問道:“你娘何在?”

陳希沉默許久:“昨日,我娘過世了。”

茵茵猝不及防,沒想到還是沒趕上?她眼中露出悲憫,更是哀嘆女人的不公,忍不住小聲說道:“三哥節哀。”

陳希詫異的擡眼看了看茵茵,複又低頭不曾做聲。

老太爺亦唏噓:“來晚了一步。”

陳希卻搖搖頭:“并不曾晚,我前日便來到洛城,與我娘來到陳府。可惜我們整整等了一天,等來的只是驅趕……我娘長途跋涉已是不易,只以為陳勁松不認她了,這便絕望之餘,咳血而亡。”

他說得簡單,可若當真如此,今日便也不會在府前長跪,鬧得沸沸揚揚了。

老太爺擡眼看了看趙管家,趙管家立馬冷汗直冒,跪在地上,抖抖索索不敢說話。

常伯見着老太爺的怒容,忙問:“這事,二老爺可知?”

趙管家支吾半天:“不知……”

常伯冷笑一聲:“誰給你的狗膽?”

趙管家支撐不住,磕頭不疊:“老太爺饒命,饒命啊,奴以為只是個打秋風的……以為只是,只是來騙人的……”

茵茵心中微嘆,這趙管家,是嫡母何氏的遠房表親。自從前的老管家年邁,祖父讓他回老家養老之後,主理中饋的何氏,便将這出了不曉得多少服的表親,給弄過來做管家了。

既然是何氏的人,當然聽何氏的話咯。陳希母子出現這事,對何氏與二哥不利,他當然是想法子解決掉。估摸着內裏還有何氏的手筆,他還算識相,若這回攀咬出何氏,那可真是不好收場。

茵茵适時問道:“三哥身上,仿似受傷不輕啊?”

陳希應道:“多謝這位妹妹關懷,本來路途疲累,加之這兩日東躲西藏,仗着年輕,跟着鎮上镖師學了兩招,算是逃過一劫。”

老太爺眼神微眯,且不說面前這人是不是陳家子,便是普通人,這樣着人暗殺,倒是厲害。

他情緒波動,又是一連串的咳嗽,驚得茵茵與常伯又給他撫背順氣。

常伯勸道:“老太爺如今身子不如從前,便是不顧及自己,也要替七姑娘想一想啊。不如奴将少爺安頓好,一切等二老爺回來再論?”

話音剛落,便見陳勁松急急忙忙走進來。他瞧見趙管家跪在地上,也沒什麽表示,只行禮說道:“父親,兒子聽聞……有些不利的流言,這便立時趕回來了……”

老太爺見了他,滿腔的怒氣方有了發洩之處,也不顧茵茵在場,只讓常伯扶着,快步走到陳勁松跟前,一腳往他心窩踹去!

陳勁松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生生受了這一腳,一下子栽倒在地上,也不敢猶豫,立時便跪下,上前抱住父親的腿哭道:“父親,父親,兒子有錯,您打兒罰兒便是了,千萬莫要動怒啊……”

老太爺将那絹書往他身上一扔:“說,這是什麽回事?”

陳勁松将絹書打開一瞧,臉色立刻大變,卻只垂頭喪氣,不敢作聲。

茵茵見狀,不由得更鄙視些許,敢做不敢當也就算了,兒子都到跟前來,他都不敢看一眼。

老太爺指着陳希道:“既然是你兒,你且去瞧瞧他把。”

陳勁松擡眼看了看陳希,點頭說道:“父親,确是我兒沒錯。當年……當年我在外……便是他娘服侍我多年,就是那時候,誕下希兒的……”

老太爺冷笑連連:“勁松啊勁松,當年你是為了什麽事兒,才被發配去西山的?原以為經過四五年的磨砺,讓你沉穩許多。沒想到你竟然是去風流快活!養外室,陳勁松,你竟敢養外室,我們陳家的臉,都被你丢光了!”

茵茵心中琢磨,說是發配,估摸着是流放吧,算算年歲,正是祖父致仕那些年。看樣子,祖父的致仕,跟爹爹逃不脫關系咯。

陳勁松唯唯諾諾,半晌才說道:“父親,爹,您要幫幫兒子啊,希兒是兒子的血脈,但是何淼淼她……何淼淼她絕不會同意希兒入府的,父親!”

老太爺靠在椅上半晌,側頭問茵茵:“茵茵,這事,你說怎麽辦?”

茵茵一愣,反應過來,祖父是想讓她站在何氏的角度,處理好這一樁醜事。畢竟将來,她也是出嫁為人婦的,可是這樣的事情,她怎麽會處理?若她是何氏,平白來了這麽個外室子,她也是絕不願意的啊。

她躊躇片刻,說道:“我瞧見三哥此次前來,并非是想要認祖歸宗這樣簡單的,祖父,父親,不如聽聽三哥所求,再行論斷?”

陳勁松一愣,皺眉說道:“不是為了認祖歸宗,他怎麽會來?更何況他本就是我陳家子,當然要認祖歸宗了。”

陳希磕頭說道:“老太爺,老爺,希無意認祖歸宗,此次是為我娘而來。我娘乃老爺明媒正娶的妻室,陳希知道老爺已有正妻,只望老爺能以平妻之位,将我娘……”

茵茵斜眼看了看他,倒是乖覺,便宜爹沒來的時候,他喊的是陳勁松,這會兒倒知道喊老爺。

陳勁松勃然大怒,将絹書往地上一擲:“你這孩子怎麽這般不懂事?你娘不過是個鄉野村婦,怎配我堂堂陳家嫡子的身份?是她讓你來的?你們分明是觊觎我家門楣高深,榮華富貴吧?”

陳希抿唇愠怒,只說道:“既看不上我娘鄉野村婦,何必明媒正娶拜堂成親?這婚書白紙黑字,可半分做不得假。當初說的是無父母宗族,這便将我外祖與母親騙了去,如今卻是翻臉不認了?”

陳勁松更是怒道:“豎子無狀!”

陳希只冷淡一笑,又對老太爺磕頭道:“希自幼與娘相依為命,如今所為,只為完成娘親的遺願罷了。此絹書,希是看都不願看一眼,若非娘親,希寧願将絹書損毀!”

陳勁松氣結半晌,回過神問道:“什麽?遺願?你是說秀娘她……她……”

陳希也不理會,只将地上的絹書撿起,細細卷好收入懷中:“老太爺,我娘之靈位若不得入府,我自當不能為陳家子。林希這便告辭,從此別過!”

他語氣決然,并沒有絲毫以退為進之意,讓人一瞧便分明,這人根本不喜歡陳家,若非為了他娘,怕是陳府,他都不願踏入一步。

只茵茵卻如遭雷劈,林希?林希林希,原書中卻有這麽一號人,年歲輕輕,就當上了征西将軍。但這位征西将軍,卻是個實打實的反派,為大魔王四皇子的左膀右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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