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當然,陵離最後還是将門給打開了,請人進來。
陵離去廚房裏看湯去了,蘇景陽抱着還在不住抽噎的阿軒哄着,阿易就坐在桌邊百無聊賴的将他看着。
阿易發覺他哄小孩十分的耐心,開口道:“你這個舅舅當得挺稱職的。”當初看他為孩子拼命的樣子,還以為孩子是他親生的。原來他還沒成親,是說呢,誰會願意娶這麽個笨東西?
蘇景陽本來不想搭理他的,但是好不容易從他嘴裏聽到一句誇贊,還是忍不住回了句:“那當然。”
蘇景陽在這個世界的精神依托就是陵離和阿軒了,有了他們陪伴,才沒有感到孤孤單單,凄凄慘慘,每天有家可以回,心裏總算有那麽點安穩。
蘇景陽在廳裏來回的走動幾下,阿軒漸漸的安靜了,睜着濕噠噠的眼睛,趴在他懷裏一動不動。
蘇景陽就勢抱着他坐下來,剛坐穩就不自覺擡起手撓了撓自己的肩頭,之前被咬的地方倒是不疼,但隐隐有點麻麻癢癢的。
阿易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動着,見狀短促的低笑了聲,“難不成你也被咬了?”
雖然語氣沒有很幸災樂禍,但聽起來卻讓蘇景陽莫名的不爽,于是異常高冷的瞥他一眼,道:“這你都清楚?知道太多的人,可是會被滅口的哦。”蘇景陽知道這家夥以為他是被阿軒咬的,也懶得解釋。當然,也不用跟他解釋。
阿易輕輕一笑,眼眸彎起道:“我滅了你。”
蘇景陽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小夥子,作為前輩,教你一個道理,說話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行事作風別太嚣張,當心以後是要還的。”
阿易抱起雙臂看着他道:“誰要跟你好相見,我就樂意這麽跟你說話。”
“……”呸,什麽東西!
剛好陵離端着菜進來了,蘇景陽立馬将心思轉到飯桌上去了,六菜一湯,有葷有素,前所未有的豐盛,光聞着香氣就胃口大開了。蘇景陽更沒心思搭理那家夥了,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來大快朵頤。
阿易吃飯比較安靜,也沒來繼續撩撥蘇景陽,陵離一邊吃一邊喂阿軒,就這樣一頓飯吃的倒是相安無事。
蘇景陽吃到最後實在撐不下了才肯放下筷子,滿足的往椅子上一癱,“阿離,你燒的菜太好吃了,不開飯館真是太可惜了。”
蘇景陽想到很快就能給陵離驚喜了,心裏不由有幾分竊喜和得意。
“你喜歡吃就好。”蘇景陽之前也常這麽說來誇贊,陵離抿唇笑了笑,遞帕子給蘇景陽擦嘴巴。
阿易在旁聽了蘇景陽的話,竟也語氣溫和清朗附和着對陵離說:“你開了飯館我一定捧場,正愁沒地方吃飯。”
蘇景陽擦嘴的動作一頓,不由用探究的目光瞟了阿易好幾下,這小子,該不會……真的對阿離有什麽企圖吧?
晚上收拾好,蘇景陽都躺下了,最後實在忍不住跑到陵離的房間裏去,試探着問陵離有沒有覺得阿易有什麽不對勁,陵離想了想搖頭,蘇景陽索性直言道:“阿離,我總覺得他對你很特別。”
陵離淺褐色的眸子若有所思盯了他片刻才道:“是對你特別吧……他對我反而就是最基本的客套罷了。”說完又加了一句,“我對他也是這樣。”
“對我特別?對我特別的差吧?”蘇景陽沒好氣。
“這也是特別。”
“……”蘇景陽竟無法反駁。
陵離定定的望他會兒,斂着眸繼續疊衣服,看不出任何情緒,“再說了,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天的時間,你怎麽就想這麽多?沒可能的。”
蘇景陽微妙的察覺他有些不對,遲疑了會兒輕聲問:“阿離,你是不是因為我胡亂猜測生氣了?”
陵離立刻搖頭,擡起頭對着他笑了笑,“沒有,怎麽會生你的氣?只是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挺好的,有阿軒,還有……你,我不想有什麽改變,也不願意去想。”陵離說到最後,語氣平靜而低緩,好像真的只是所說的這樣,并沒有生蘇景陽的氣。
蘇景陽笑了笑,知道了他是不愛聽這些,就沒再繼續說下去了。
床上的阿軒裹着被子已經睡得小臉通紅,因為睡姿屈着了,發出輕微的鼾聲,蘇景陽走過去伸手幫忙将他輕輕的翻了個身,等他呼吸通暢不打鼾的時候這才起身回到陵離身邊坐下,幫他一起疊衣服。
“阿離,你一直盯着我看幹什麽啊?”
“你好看。”
蘇景陽哼哼兩聲,“還是我的阿離有眼光,不像有的人,竟然說我長得醜。”
“有的人……”沉默須臾,陵離望住他輕聲問:“是阿易嗎?”
蘇景陽憤憤的點頭,陵離又垂下眸子,嘴角動了動,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沒笑,之後就一直默默的疊衣服,不發一語。
蘇景陽幫忙陵離疊完了衣服才回去自己房間。蘇景陽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只依稀記得陵離房間裏的燭燈亮了許久,燈火微弱的光在清冷的夜裏不住的搖曳。
蘇景陽第二天一早起來,陵離已經将早飯給準好了,蘇景陽見他神色如常,稍稍松了口氣。
正要坐下吃早飯,阿軒蹬蹬蹬跑進來,急急的拉着他的袖子,“舅舅,雞,雞,雞!!”
陵離和蘇景陽都是一頭霧水的跟他出去,陵離數了數,在院子裏閑晃的雞只有四只,少了一只。
正在此時,大門被敲響,還伴随着雞的慘叫。
蘇景陽立馬想到某種可能忙跑去開門,大冷天的早上,俊俏的少年僅僅穿着一身白色的單衣,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外,左手裏拎着一只雞,毛色一半黃,一半白,正是昨天那只。
“這個……”蘇景陽吞了口口水。
阿易将雞塞到蘇景陽的手裏,黑眸冷冽如刀,聲音一字一字似乎是擠出來的,“請你——管好你的雞。”
說完就轉身大步離開,回到了隔壁,将門給重重的帶上。
“……”蘇景陽将雞抱回去,也覺得這只雞實在是過分,明明是自己家的雞,卻對着外面的野男人朝思暮想的,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飛過去了。這樣下去可怎麽行?
蘇景陽跟陵離商量了一下,用根長長的線将它的腳給拴住了,它能在院子裏溜達,但是飛不起來,這樣就沒辦法出軌了。
弄完這些,蘇景陽這才匆匆的吃了早飯,帶上了身份牌還有銀票去書鋪上班,就等着梁路下去來帶他去簽協議,拿房契。
等鋪子到手了,他就可以着手準備布置了,到時候開業了,他就當掌櫃的和小二,陵離當大廚,簡直完美!
蘇景陽心情美滋滋的到了書鋪,屁股剛落在凳子上,前一日幫蘇景陽代班的阿遠一陣風似的跑過來,表情十足誇張的對蘇景陽道:“昨天你不在的時候,可是出了大事!!”
蘇景陽聽他語氣非同小可,驚詫的問道:“怎麽了?”
阿遠滿臉激憤的告訴他,都快關門的時候,一個老太太跑來大鬧書鋪,差點将書鋪裏的書都給撕了,罵得滿街的人都在外面圍觀看熱鬧。鋪子裏的人昨晚收拾到半夜了才回家。
蘇景陽聽到老太太三個字,就覺得腦袋抽筋兒的疼。仔細一問,果真就是郝家的那個老太太!
蘇景陽心道,媽呀哪裏又惹着這麽個老佛爺了???
聽阿遠說,是那郝老太太在自己孫子的屋子發現藏了幾本不正經的圖冊,都已經翻爛了,顯然是經常看的。在她眼裏孫子是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乖孩子,哪裏會看這些髒污眼睛的東西?!震怒交加之下質問之下她那孫兒,她那孫子便哭着說是來書鋪看書的時候,書鋪裏的人引誘他買的,這才讓他沒有心思好好讀書。
老太太自然就認為這定然不是自己寶貝孫子的錯了,邁着精幹的步子就氣勢洶洶的來到了書鋪裏算賬,也是巧了,蘇景陽離開時随手丢在櫃臺上的書被風掀開了幾頁,老太太眼神賊好,一眼就瞧見了!登時就裏外冒火,七竅生煙,沖到書架邊上連掀帶翻,高聲痛罵的那叫一個不堪入耳。
總之她的孫子都是好的,錯的都是別人。
蘇景陽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話:不是老人變壞了,而是壞人變老了。他以前接觸過的老人都是和和氣氣的,還真沒見識過這樣的。還有那個郝嘉盛,可真是絕了!自己的根子爛了,還有臉推說是別人的原因,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有時候沒真正接觸過,還真不敢相信世界上有這樣那樣的奇葩!
蘇景陽中午跟大家一起擠着吃了飯,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心裏正嘀咕着那老太太不會還來鬧吧,這麽想着就歪着身子朝着外面張望了一下,他也沒想到可他娘的巧了,說曹操曹操到!
蘇景陽看到郝家老太那張陰沉的臉,立馬就想躲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郝家老太眼睛一眯,果然是還記得蘇景陽的臉,沖進來就伸手對着蘇景陽薅過來,饒是蘇景陽拿手擋還是沒擋住,被她那厚實堅硬的指甲在臉上狠狠的劃了一道傷,各種髒污不堪的話将蘇景陽給罵的狗血噴頭!
顯然此時的她已經認定了有勾引前科的蘇景陽就是引誘孫子買春宮圖冊的人。
原本還在吃飯的其他的人聽見動靜全跑過來,忙過來拉扯老太太,但或多或少因為她年紀大了都有些顧忌,竟都沒能拉住,蘇景陽又被撓了一爪子,疼得嘶了一聲,一邊躲着郝老太的襲擊,一邊往外跑。
艹了!惹不起躲還不成嗎?!
他有心不想跟一個不講理的老太太糾纏,但人家老太太可不放過他,竟追到了街上拽着他就要打。蘇景陽怒從心頭起,忍無可忍,混亂中躲閃中空餘的那只手反手一揮,竟然啪的一下狠狠打她臉上了。她被打的臉一偏,那原本整齊的發髻都被打散了,她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叫,表情更加兇蠻的去抓蘇景陽的頭發,“我打死你!打死你個臭婊子!打死你!我讓你不安好心!我打死你!”
蘇景陽一直躲并不是打不過她,而是實在怕自己下手沒個什麽輕重惹出什麽禍事來,可是忍耐終究是限度的,蘇景陽聽她還在那一口一個婊子的罵,将上來欄架的阿遠的眼睛也給抓了,眼神冷起來。
媽的,都被騎到頭上來了,打!打壞了賠錢就是,又不是沒錢!打她個一百兩銀子的不在話下!
蘇景陽暗暗咬牙,手上蓄力正要還擊,老太太突然大叫着哎喲一聲,身子被一股力道掀得重重的向後跌去,倒在了地上,前一刻還彪悍如牛的老太頓時爬都爬不起來了。
“……”蘇景陽醞釀好的冷酷表情一下就散夥了,他卸下了渾身力道,錯愕的轉頭看向身側剛才替自己出手的人,才發現這個身姿毓秀的黑衣少年竟然是如此眼熟!
蘇景陽驚訝的表情變成了震驚,“怎、怎麽是你啊?!”
竟然是阿易。這家夥怎麽會跑來這裏?
跑來不說,剛才還幫了他的忙?!!蘇景陽覺得人生真是充滿了驚奇!
“你行不行啊?”阿易漆黑的眸子看着他,眼神絲毫不加掩飾的嫌棄,“你說你打不過我那是極正常的,可在大街上被個老太太按着打無力還手?昨晚連吃了四碗飯,勁兒都用到哪去了?沒出息。”
蘇景陽被他怼不是一兩次了,可今天覺得格外的沒話反駁,也覺得萬分丢人,街上剛才都有人在指指點點的圍觀。他氣呼呼的憋了半天,瞪圓眼睛憋出一句歪了題的話,沖着阿易道:“我就連吃四碗飯了,怎麽了?怎麽了?!!”
蘇景陽覺得自己此時應該感謝他的,可是這家夥實在讨厭的令人無法說出任何感激的話!
阿易淡淡的瞥他一下,移開了目光,道:“沒怎麽,你很棒。”
蘇景陽可沒有笨到認為這真的是在稱贊他,從鼻子噴着氣,将臉轉開,也沒去管在地上呻吟着起不來的郝家老太,旁邊圍觀的人也都站的遠遠的,沒有一個人過來扶她。
而就在這時,蘇景陽看到梁路領着一隊官兵,步伐匆匆的朝着這邊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