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蘇景陽是想破腦袋也不明白阿易為什麽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而且很明顯,這絕對不是巧合,蘇景陽對此臉上充滿了濃濃的疑惑和驚訝。
阿易卻沒有為他解惑,在他扯着嗓子鬼喊鬼叫的時候,就沉着臉将頭偏開了,避開了視線。
然後,然後修長的手指開始……解衣服???
被凍得渾身發木的蘇景陽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被他扔過來的黑色外衫兜頭罩下。
阿易冷然的聲音傳到耳邊:“還不快穿上,凍死了我可不幫你收屍。”
蘇景陽此時也顧不上跟他擡杠了,忙将他的衣服扯下來往自己身上裹,總算不那麽冷了。蘇景陽吸了吸鼻子對僅穿着單衣的阿易感激涕零,阿易卻不假辭色,轉身就走。
蘇景陽拎着自己的濕衣服提着兔子燈籠屁颠颠的跟在他身後,嘴裏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會在這兒呢。”
阿易頭也不回的道:“陵離擔心,讓我幫忙找你。”
蘇景陽終于趕上他了,走在他身邊,聞言小聲嘟嚷了一句:“我是說呢,你怎麽可能大半夜來尋我。”
蘇景陽眼珠子亂轉,各種念頭已經在腦中起飛了,這家夥對阿離這麽好,居然還肯因為阿離一句話出來找他,肯定是對阿離有意思!
蘇景陽倒是很樂意陵離重新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是且不說阿易這人身份不明,就說上次試探問陵離時陵離那無比抗拒的态度,蘇景陽就覺得阿易的心思可能是要落空了。
蘇景陽嘀咕的聲音雖小,阿易還是聽見了,他深吸一口氣,側眸直勾勾睨着蘇景陽,下颌線有幾分克制的緊繃。
蘇景陽也跟着停下了腳步,被他看得是莫名其妙的,“……怎麽不走了?又用這種令人不爽的眼神盯着我想幹嗎?”
阿易見他瞪着一雙清亮澄淨的大眼睛撲閃撲閃望過來,硬生生的将已經到唇邊的那句“我想抽死你”給吞回去。
阿易看見他手裏的兔子燈陳舊破損,随便轉了話題,道:“都壞了,還不丢?”
蘇景陽也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道:“不丢不丢,這是阿離的東西。”
“你倒是在乎他。”
“當然在乎,他跟阿軒是這個世界上我最親近的人了。”蘇景陽不知怎麽,突然就有些悵惘起來,他目光虛空的望着某處,聲音也輕了不少,“如果哪天可以離開了這裏,我唯一放不下的肯定就是他們了。”
“……離開這裏?”阿易聽着他那輕飄飄帶着些憂傷的語氣,眉頭不受控制猛地跳動了一下。
蘇景陽回過神來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面不改色的糊弄了句:“對啊,我以後打算去別的地方逛一逛,看一看。”
夜風沁涼,蘇景陽被風吹得又抖了抖身體,他雙臂抱緊了自己,瑟瑟的吐了口氣,說話都有鼻音了,“我們快回去吧,阿離恐怕都擔心了。”
阿易又瞥了他一眼,終于邁動了步子,“知道他擔心你還大晚上的出來?你就不能稍微動動腦子嗎?”
“我動腦子了啊。”蘇景陽據理力争:“我在我摔跤的地方找的,我覺得應該就是那時掉的,可是奇怪了竟然沒找到,難不成是被人撿走了?不會被人拿去做壞事吧?不管了不管了,我明天天亮再過來找,找不到我就去挂失補辦。”
“……”阿易閉上眼擡手捂了捂自己的額頭,一口氣哽在喉嚨裏嘆都嘆不出來,簡直對他無話可說。
蘇景陽跟阿易一起回家的路上,發現剛才調戲他的那個醉漢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光線不太好,蘇景陽也沒能發現醉漢的異常,上前就照着他踹了一腳,低聲罵了一句,然後又湊過去想從醉漢的懷裏把自己的衣服給拿回來。
他剛要伸手,就被阿易一把扯住。
阿易皺眉道:“衣服都皺成這樣,要它幹什麽?”
蘇景陽以為他誤會自己在随便撿別人的衣服,回頭跟他解釋了句:“這是我的衣服。”
“我當然知道是你的衣服,你今天穿的什麽衣服我難道會不清楚?”阿易拽着他走,道:“別要了,上面都是別人的味道。”
“味道可以洗嘛。這是我們老板給的衣服,質量很好的,丢了太可惜。”蘇景陽掙脫他還是将自己的衣服給拿回來了,一回頭,發現阿易已經丢下他走了,走的很快,仿佛連背影都充斥着一股濃濃的不耐和煩躁。
這個人肯定是有潔癖吧,不喜歡衣服上沾染別人的氣味。
蘇景陽低頭看了看裹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外衫,心想這件衣服他或許也不會再要了。
蘇景陽悶頭跟上去,之後一路無話。到了家,蘇景陽見阿易推門進去,就說了句明天把衣服洗了還給他。
不管他衣服還要不要,還是一定要還的。
蘇景陽剛落音,回應他的是砰的關門聲。蘇景陽也不多在那兒糾結了,吸着冷氣,也趕緊回自己家了。
他進去的時候,陵離還沒睡,披着衣服坐在廳內兀自望着搖曳的燭火出神,身影孤寂而清冷。蘇景陽跑進去喊了一聲,他這才驚的起身迎過來,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
“你這是……”陵離見他一身狼狽,手裏提着燈籠,手裏抱着濕噠噠還在滴水的衣服,而他身上裹着的黑衣明顯是……阿易的。
陵離淺褐色的眼眸微微閃動一下。蘇景陽臉色發白,瑟瑟發抖,陵離忙讓他去被子裏躺着,然後去給他打熱水來讓他洗澡。
蘇景陽洗完了換了身衣服,終于感覺自己是緩過來了。他紅着鼻頭去院子裏洗阿易的那件外衫,邊洗邊打噴嚏。
蘇景陽見陵離還在廚房裏忙活,揚聲問了句在幹什麽,陵離說在給他煮姜湯。
蘇景陽将洗好的衣服擰幹晾在院子裏,陵離煮好了姜湯端過來給他,蘇景陽笑嘿嘿的對陵離說了句:“阿離真好。”然後接過去邊吹邊喝。
陵離掏出一樣東西遞給蘇景陽,蘇景陽接過一看,嘴裏的姜湯差點噴出來。居然是他找了一晚上的身份牌!
他十分驚訝的問陵離是在哪兒找到的,陵離如實告訴他是阿易給的。
蘇景陽端着姜湯碗,大睜着眼睛一動不動的站着,瞬間仿佛石化了一般。
陵離:“景陽?”
蘇景陽猛地一拍自己的腦袋,此時此刻終于是反應過來了。身份牌肯定是在他摔跤後被阿易撿到的,阿易在身後叫住他也是因為這個。而他呢傻兮兮的悶頭就跑,怪不得阿易剛才一直說讓他動腦子想一想……
蘇景陽真是敗給自己了。可奇怪的是他的思維真的仿佛是凝結了一般,完完全全就沒朝這個方向想過。
蘇景陽只能理解為,自己對阿易太沒有信心了,聽到他在身後喊等等,還以為他又要出言戲弄自己。
“難怪他肯幫你出去找我,原來是知道我會無功而返,還算他有點良心。”
陵離表情愣了愣,蘇景陽見他神色不對,問:“怎麽了阿離?難道……不是你讓他出去的嗎?”
“是、是我。”陵離雙手交握,攥得緊緊的,下意識裏擡起眸子朝着院牆那邊看了眼,對蘇景陽輕聲說:“是我不放心你,所以請他幫忙去看看的。姜湯還喝嗎?我再去幫你盛一碗。”
蘇景陽搖頭,想了想才道:“阿離,姜湯還有多的是嗎?”
陵離點點頭,蘇景陽便道:“我給隔壁的盛一碗過去,他剛才把自己的衣服脫給我了,他要是凍病了我良心不安。”
陵離望着他,嘴唇翕動一下,哦了一聲,溫聲道:“好,我去盛,然後送過去。你就先歇着去吧。”
陵離去廚房裏,蘇景陽卻沒回房間,好像聽到了隔壁的人在咳嗽,蘇景陽于心不安,剛好梯子豎在牆邊,蘇景陽就爬上去,從牆頭探出腦袋瞧了瞧。
阿易院子裏燈火明亮,蘇景陽一眼就能看清全貌。
阿易剛好出來院子提水,很快發現隔壁牆頭那一雙幽光閃動的大眼睛正鬼鬼祟祟的朝着這邊瞅着。
不用看清全臉都知道是誰,因為他見過的人當中,眼睛烏黑發亮到能晃得人頭暈的僅此一個。
阿易冷着臉嘶了一聲,沖着他道:“你這翻牆頭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蘇景陽沒料這麽巧被他發現,也有些心虛,“我就是聽你咳嗽了,你沒事吧?”
阿易往院子裏走了幾步,才道:“我喝水嗆到了。”
蘇景陽道:“有武功的人,喝水也會嗆到?”
阿易給他一個白眼,“是啊,我不僅喝水能嗆到,一百年後還能死呢,厲不厲害?”
蘇景陽又道:“你別喝水了,開門,給你送姜湯過來。”
“不開。大半夜的,怕你對我心懷不軌。”阿易嘴裏這樣說着卻是往門那邊又走了幾步。
蘇景陽對他很無語:“不是我送,阿離給你送過來。”
阿易聞言猛然停下步子,轉過臉來看他,冷冷道:“你自己沒長手腳?”
“诶我說,阿離給你送都不行嗎?你這個人真是難伺候。”蘇景陽在牆頭趴了片刻,突然回頭看了一下,然後腦袋就消失在牆後面了。
阿易聽到隔壁有些動靜,就站着沒離開,想看他搞什麽花樣。隔了會兒,蘇景陽又出現了,手裏用繩子吊着一個小竹籃,晃晃悠悠的往下放,裏面放着一碗熱騰騰的姜湯。
蘇景陽見他還站在那兒不動,手軟的喊道:“你快接住啊大兄弟!都要潑完了!”
阿易:“……”
阿易終于邁開尊步,伸出尊手将姜湯給端起來,對蘇景陽道:“你可真是花樣百出。”
“不然能怎麽滴,你都不給我開門,你以為我想啊。”
阿易已經不想跟他說話了,就站在那兒把姜湯喝完了。
蘇景陽困倦的趴在那兒等着,眼睛要閉不閉的盯着他滾動的喉結。
等他将碗放回去,蘇景陽拉起繩子,将籃子給碗都給收回來。抿了抿唇,蘇景陽對站在牆下還沒走的少年幽幽的說了句:“要關好門窗哦,小心半夜有采花賊。”
燈火月色下,阿易抱着雙臂,擡起湛黑漂亮的眸子看向他,擲地有聲,“——快滾去睡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