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地面上那一絲絲龜裂的紋路,低着頭誰也看不出她其實在發呆,她說:“去院子裏喂野貓了。”

“野貓?呵呵……”霍綠袖的笑聲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倨傲,“有誰能證明你在院子裏喂野貓?”

鐘靈兮想到了剛才在去的路上看到了那個鬼鬼祟祟的妝奴,她大可以說出她遇到了那個人,但是她覺得如果此刻她把遇到那個人的事說出來,就等于跳進了陷阱中,因為此時此刻這個狀況,顯然是有人挖了陷阱等她來跳,而那個人很可能就是給她挖陷阱的人。

不然大清早的忽然發生了這些事情實在無法解釋,她唯一遇到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在搗鼓了什麽之後讓她背了黑鍋。

她們這是給她設套,她當然不會跳。

所以鐘靈兮一時半會沒有說話,而是陷入了沉默,霍綠袖以為她心虛,眼神越發冰冷,她說道:“你回答不出來了吧?沒有人能證明你在院子裏,因為你其實不是去喂貓的,你是去偷竊試題的,你承認嗎?”

偷竊試題?

無數個可能性在鐘靈兮的大腦裏來回盤旋,有人栽贓她偷竊試題?這麽一想,路上遇到的那個妝奴就更加可疑了。

展露這時候也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內心一抖,偷竊試題可是大罪,這她要是被連坐了豈不是連這個位子都不保了?這可怎麽辦啊!只好立馬出來表态自己不知道情況。

她立刻指着鐘靈兮罵道:“好你個死丫頭,竟然膽子大到去偷侍妝考試的試題,你不要命了!”

鐘靈兮這時候忽然擡起頭來,看着霍綠袖,她的目光沒有慌張,卻依舊表現得很謙卑,她說道:“我只是去喂貓,不知道霍妝使是如何聯想到我是去偷試題的,這其中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就是去偷竊試題的。”

霍綠袖似乎了如指掌地早就料到了鐘靈兮這樣的辯詞,她說:“我當然有證據,隔壁院子裏的妝奴說分明在書閣門外有看到你在徘徊,我問你,大早上的你去書閣那兒做什麽?”

她明明是在院子裏遇到那個妝奴,那個妝奴卻說是在書閣遇到她,如此栽贓陷害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其實那個妝奴才是去偷試題的,然後看到她就陷害在她身上。

鐘靈兮看着那個作為人證的妝奴,她唇邊似乎有着狡詐的笑容,鐘靈兮說道:“那霍妝使,為什麽不懷疑她,反而懷疑我,我并沒有到考核侍妝的年齡,我偷了那些試題有什麽用?”

侍妝考核的年齡限制是十二歲,未到十二歲是無法進入候選名單的。

展露跺腳咬牙切齒說道:“還狡辯,說不定你是給別人偷的。”這個小賤人,自己害自己就算了,還害她跟着一起丢臉面,這件事霍妝使怪罪下來,她也要跟着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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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妝使挑了挑淡淡的遠山眉,對鐘靈兮說道:“她是被她們院子裏的趙侍妝派去書閣清掃的,而且她也沒有到能夠考核侍妝的年齡,你說她有什麽動機去偷試題?而你,卻無法給出我你大早上出現在書閣門口的理由。”

清掃?這麽巧?

還偏偏要陷害給她?

鐘靈兮忽然發現其實今日這一出戲也許是趙侍妝趙予靜聯合手底下的人搞出來為了針對展露的一出好戲,而她只是那個正巧被炮灰掉的棋子,也就是她們內部鬥争的犧牲品。

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趙予靜和展露不合,前幾日還吵得那般天翻地覆。

聽到這裏,展露的臉色也不好看了,只要扯到趙予靜頭上,她立刻就知道了此事十分蹊跷,怕是沒那麽簡單。

明顯她也意識到她可能是被算計了,很有可能就是趙予靜那個賤人算計的她,但是事到如今騎虎難下,不管鐘靈兮到底有沒有偷試題,人證在此,她也只能把鐘靈兮獻上去邀功自保了。

畢竟妝苑的罪責一般都是連坐的,下面妝奴出了事上面的侍妝也會被革職的,所以侍妝平時都把下面的人看得很緊。

鐘靈兮知道展露怕死,比起怕死更怕丢位子,所以她不會保她,就算展露此刻的臉色看起來像是已經想通鐘靈兮是被陷害的了。但是展露還是只會一味把鐘靈兮獻出去給霍妝使邀功,但是鐘靈兮必須要保自己,她不能讓自己出事。

此時陸陸續續地別的院子裏的妝奴和侍妝都過來了,妝奴都在水鏡廳外面看着湊熱鬧,侍妝則是一個個都走進來了。

霍綠袖依舊是冷冷地看着鐘靈兮,只說了幾個字,“你可認罪?被偷竊掉的試題在哪兒?”

鐘靈兮覺得霍綠袖似乎隐藏着什麽,定罪講究的是人贓俱獲,而如今雖然有着鐵證如山的人證,但是她們也還沒找到真正的試題在哪,就打算給她定罪,并且讓她交出試題,是不是太過奇怪了?

但是如今是霍綠袖要針對她,別的人即使覺得有異議,也沒人敢提出來。

霍綠袖盯着鐘靈兮,展露盯着鐘靈兮,謝瑜盯着鐘靈兮,所有人都屏息盯着鐘靈兮,鐘靈兮淡淡喘了一口氣,反正在場的每個人都是在睜眼說瞎話,那麽她也就和她們一起說瞎話好了,既然那個妝奴非要死的說成活的,那她也就配合她一起把死的說成活的好了。

醞釀片刻,她才緩緩說道:“我不認罪,昨晚我也根本沒去書閣,我在院子裏喂貓,而且我也沒遇到那個指證我的妝奴,但是我遇到了另一個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睜的大大的,什麽?還有別的人參與進來了這件事?

是誰?

還有,鐘靈兮說沒有碰到那個小妝奴,那個小妝奴卻說碰到了鐘靈兮,那到底誰在說謊?

此時,鐘靈兮口中那個關鍵的人物,似乎十分重要,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說鬼話誰不會?

此時能夠站在水鏡廳內的,也只有各個院子的侍妝和妝使霍綠袖了,而各個院子的侍妝也沒有都來齊,因為妝苑實在太大,如果有通知到最遠的那幾個院子,基本上人走過去也要走個半日。

所以目前看着廳內幾個在場的侍妝,除了展露和趙予靜兩個人面色誰也不服氣誰,其他幾個都是像看戲那般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趙予靜見鐘靈兮不說話,也是譏諷地說道:“誰?你倒是把那個人說出來呀,還是說你根本說不出來,其實你就是替展侍妝去偷得試題!”

趙予靜心想,她精心布局就為了把展露套進去,鐘靈兮根本不可能說出不在場的人證,因為她可以保證早上鐘靈兮确實是一個人,沒有人可以為她作證。這次展露這個賤人是栽定了!

展露看着趙予靜挑釁的笑容,知道這次自己是倒黴定了,竟然被趙予靜這個賤人搶先一步陷害了自己,真是太大意了,這個妝奴也真是蠢到家,大清早去喂什麽貓!

但是不管怎麽樣,展露總得把自己摘幹淨,她笑得儀态萬千絲毫不緊張,“真是可笑,趙侍妝你說話先擦擦嘴,髒了你自己的嘴可好,可別髒了我的名聲,你倒是說說我為什麽要我下面的人去偷試題?我偷那侍妝考試試題有什麽用?”

趙予靜蜻蜓點水那般綿裏藏針說道:“邀功呗,下面的人通過考試的越多,你自然功勞越大。”

“我呸,趙予靜你別給我血口噴人。”展露潑婦的本性立馬就展現了出來。

這時候,旁邊一個長得我見猶憐期期艾艾的美人把展露拉開,她面容柔和,長得很是低眉順目和嬌柔美貌,她聲音很低柔說道:“展侍妝,莫激動,事情不還沒查清楚嘛。”

“宋侍妝,你別攔我,今天我要和這個賤人拼了!”

“夠了沒有!全給我閉上嘴!”霍綠袖開口就是劈頭蓋臉的罵聲,她眼神冷冷盯着下面鬧作一團的人,然後目光移到了鐘靈兮臉上,仿佛一把刀子能刺穿人的皮囊,她說:“你說你有人證,你可以說了。”

鐘靈兮目光柔和且謙卑,她的話語不卑不亢聽不出有什麽情緒,她說:“我在院子那裏喂貓,然後有一只野貓跑了,我就去追,一路追到了紫霞花園的假山石那兒,看到了宋侍妝,想必,宋侍妝應該可以給我做一個人證。”

鐘靈兮用最平靜的話語訴說了這一句如驚天霹靂一般的話,這句話竟然把宋侍妝也給扯進來了!

而此時臉色最難看到人莫過于宋侍妝了,她的臉色慘白如紙,期期艾艾地看着鐘靈兮,驚魂不定。

就在大家的目光都瞬間轉到宋英娥臉上去的時候,趙予靜開始納悶了,她可沒有那麽好糊弄,畢竟她是知道事實真相的,這整件事都是她策劃了,那個妝奴也是她的人,她不為別的就為了趕走展露。

那個鐘靈兮說什麽看到了宋英娥,簡直滿口胡言!那個鐘靈兮明明是在院子裏喂貓,然後遇到了她手下的妝奴,怎麽轉眼到了鐘靈兮自己嘴裏變成她沒遇到妝奴而是去紫霞花園遇到宋英娥了?

難道那個鐘靈兮真的傻到以為宋英娥會心軟幫她作僞證幫她一把?太傻了吧!

宋英娥雖然看起來很軟綿,但是其實內心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鐘靈兮指望宋英娥會幫她,太異想天開了吧!

想到這兒,趙予靜開口說道:“信口雌黃,鐵證如山你還狡辯,竟然還想拉宋侍妝下水,展侍妝,你到底是怎麽教你下面的人的?啊?”

霍綠袖也緊緊皺起了眉頭,“什麽亂七八糟的,林靈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給本妝使添亂,拉人下水這一招在本妝使這裏行不通,我最後問你一次……”

“是的,我确實看到她了,我為她作證。”

這一句話,是宋英娥說的,她說的很急,臉色有些微微的慘白,神情不是很自然,似乎并非很樂意,但是這句話确實是出自她的口中。

所有人都驚呆了。

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麽一出 ,既然宋英娥都出來為鐘靈兮作證了,那麽也就意味着,是那個妝奴在栽贓鐘靈兮?

那麽那個妝奴就非常可疑了,她為什麽無緣無故栽贓鐘靈兮,還是說她本身就有問題?

此時,就在大家一團疑慮的時候,宋英娥的臉色很難看,其實她根本沒有看到鐘靈兮,別說鐘靈兮了,就是連只野貓她都沒看到過,鐘靈兮為什麽說她看到了她?難道說是她和王掌櫃在山石後纏綿的時候……被鐘靈兮看到了?

一定是被鐘靈兮看到了,而且地方說的那麽準确,鐘靈兮是在警告她,如果她不配合鐘靈兮這麽說,鐘靈兮就會把她和王掌櫃的事全盤托出去。

實在太不小心了,竟然被這個小妝奴抓到了把柄!

宋侍妝感覺天都要炸開鍋了,這是一種被頂在杠上的感覺,沒錯,她被鐘靈兮頂在杠上了。

她壓根沒有看到什麽鐘靈兮,也沒看到什麽野貓,但是如果她不承認,那麽等待她的是更可怕的事情,妝苑嚴禁掌櫃和侍妝以及妝使發生親密關系,違者輕者逐出妝苑廢去妝階,重者處死……

所以,她只能選擇把這件事攔下來,把鐘靈兮護住,雖然這種被威脅和替人背黑鍋的滋味非常不好受,但是她別無選擇。

事情似乎有了轉機,從原先一邊倒的局面,變成了大家開始懷疑趙予靜以及她的妝奴了。

霍綠袖眼眸陰晴不定地看着宋英娥,她輕啓朱唇,再一次用十分緩慢且傲慢的語氣問道:“你确定?你看到的那個人是這個妝奴?”

宋英娥盯着鐘靈兮,非常沉重地點點頭,咬牙切齒地說道:“沒錯,是她。”

展露也沒想到事情竟然發展到這個地步出現了如此轉折,她立刻調轉車頭沖着趙予靜笑道:“哎喲我的天吶,搞了半天是你下面的人在信口雌黃,還想陷害我們靈兒,我呸,賤人就是賤人,你說,你搞了這麽一出來是不是為了掩飾你自己幫自己下面人偷試題的龌龊行為?”

趙予靜臉上的神情是真的青一塊紫一塊白一塊綠一塊,她陰狠地看着宋英娥,她不懂宋英娥為什麽要莫名其妙地去保鐘靈兮,這一切都太奇怪了。

但是事情變化太快,如今她要怎麽解釋下面的妝奴栽贓別人的事,那個妝奴正盯着趙予靜,問她要怎麽辦。

她能有什麽辦法?這種時候本就該是棄車保帥了。

趙予靜立刻跪下,十分慚愧地說道:“霍妝使,實在很抱歉,是我疏于教導才會導致下面的妝奴做出此等不尊禮數不守規矩之事,我定會好好審訊,如果是她偷了試題我也絕對不會包庇。”

“信你有鬼了!”展露說道:“霍妝使,我建議你還是親自帶回去審訊,省得又讓某些小人鑽了空子~”

“你!展露你!”

“夠了!”霍綠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似乎很不耐煩的樣子,“夠了,把這妝奴給我帶走,然後趙予靜,你也跟我一起過來,其他人散了吧。”

展露笑盈盈地看着趙予靜,“小趙啊,好好的啊,希望還能看到你好好地出來,好好地做你的侍妝啊~”

趙予靜咬着牙關一言不發,她瞪着展露,然後就被幾個霍綠袖手下的護衛給帶走了。

霍綠袖最後掃了一眼鐘靈兮,鐘靈兮總覺得她的目光并非那麽簡單,裏面好像還有着深藏不露的不信任和疑慮,但是她也沒有說什麽,冷哼一聲便被衆人迎走了。

畢竟,鐘靈兮只是一個九歲的女孩,沒人會相信一個九歲的女孩會什麽算計和城府,所以她們暫且只能相信鐘靈兮所說的。

而偌大的廳裏,只剩下展露和宋英娥,還有一些妝奴,謝瑜立刻飛奔到鐘靈兮身邊,拉住她的袖子說道:“吓死我了,還好你遇到宋侍妝了,不然這怎麽說得清呢!”

展露也是一邊拍了拍鐘靈兮的背脊說道:“你遇到了宋侍妝怎麽不早說,早說你也不用受那麽多白眼了,真是的!下次學聰明點,撿重要的事先說。”

鐘靈兮沒有說話,她只是瞄着宋英娥,宋英娥也沒有說話,也是瞄着鐘靈兮,目光交彙之處有着暗藏的洶湧。其實鐘靈兮根本沒看到宋英娥,她也根本沒有去過紫霞花園,只不過是随口聽到謝瑜說了這麽一句,她就記下了。

正好這個緊急關頭用得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大家都在瞎掰,那她也就瞎掰一個好了。反正宋英娥做賊心虛,一定會把這件事應下來的,那她就有不在場證明了。

不過宋英娥的臉色依舊非常難看,她看着鐘靈兮良久,眼神明滅不定,随後她悠悠走到鐘靈兮身邊幽幽開口道:“你跟我過來一下,展侍妝不介意我借一下你的人吧?”

宋英娥的語氣柔柔軟軟,任是誰都聽得非常舒服,展露也是大難不死心情不錯,她說:“沒事,你們去吧。”

然後鐘靈兮就只好跟着宋英娥走出了水鏡廳嗎,朝着她的煙霞院走去。

沒有人是傻的,宋英娥自然也不傻,這莫名其妙的鍋背下來,她自然要一五一十問清楚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交惡宋侍妝

滴漏一點一點地滴着水,在煙霞院的廳內,懸挂着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的賜字對聯,“煙霞晚落”。

宋英娥是一個很執拗的人,煙霞院被她打扮地非常優雅,和她這個人一樣,總是給人高潔優雅的柔弱形象,但是這樣的人通常內心是截然相反的。

因為溫卿候謝淩霜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表面上是什麽人?大譽國的第一情聖,百姓的第一偶像,治世之能臣,君王之助力,其實呢,鐘靈兮只能呵呵了。

宋英娥非常禮貌地給鐘靈兮沏了茶,讓鐘靈兮坐到椅子上,兩人對視片刻,整個過程禮儀周到,甚至她都沒有把鐘靈兮只是當做一個小小的妝奴,而是平級在對待着。

宋英娥這才微微點頭笑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她面相和軟,語氣卻暗藏針眼,讓人很不舒服。

鐘靈兮浮了浮茶葉,她的語氣十分淡定悠閑,帶着綿長的尾音,“該說的我都說了。”

“你看見了?”宋英娥小心翼翼地問着,眼光卻十分銳利。

“看見了。”回答地趕緊利落,鐘靈兮的眼神更像是一只伺機而動的野貓。

一陣沉默,是宋英娥一陣吸氣聲,綿長而蜿蜒,随後她漸漸平複了情緒,目光轉化成了一片柔情,她笑道:“我知道了。”但是話語中藏着千萬種情緒。

鐘靈兮的眼眸中也是九曲十彎的,帶着無數掩藏在平靜下的心思,她說:“恕我直言,宋侍妝如今你已經把我保了,至少在別人面前,我就是你的人,我和你關系并非一般,可以說我們是一條繩上的人了,如果我再次被這件事懷疑上身,你也難逃責任。”

宋英娥柔軟的聲音裏仿佛可以溺死一切,她說:“你威脅我?”

她坦蕩而言,仿佛用最直白的話在耍流氓,她說:“我從來都是在威脅你。”

“你很好。”宋英娥前一個字語氣很重,後一個字語氣很輕,仿佛确實拿鐘靈兮沒辦法。

鐘靈兮嘴邊挂上一絲笑容,似乎對于宋英娥的無可奈何她也無可奈何,“我只是喜歡說實話。”

“我知道了,你走吧。”宋英娥揮手趕人。

鐘靈兮站起身來,她朝門前走了幾步,卻又停住了腳步,然後駐足轉過身看着宋英娥,宋英娥皺着眉,她很讨厭鐘靈兮這樣通透的人,她也很讨厭鐘靈兮這樣洞穿一切的目光,她問道:“還有事?”

鐘靈兮低眉順目地樣子,沒有半分戾氣,她說:“宋侍妝你都沒有問我到底有沒有偷竊試題。”

宋英娥聲音很細很軟,眉眼處也不知是誰堆砌起的妩媚,她說:“這還重要嗎?”

“這當然不重要。”鐘靈兮也笑了,她的笑容很短淺,帶着孩童的天真,卻意味深長。

宋英娥有些不滿地看着她,“那你還問什麽?”

“正因為如此不重要,所以我才覺得奇怪。”鐘靈兮的語氣很輕,語速很慢,她說話的神态哪裏像一個九歲的孩子,宋英娥都快懷疑自己眼睛不好使了。

宋英娥說道:“什麽意思?”她在鐘靈兮的眼中竟然抓住了一絲,狡黠?

鐘靈兮眼中帶着淡淡的陽光反射,琉璃色的碎金泛銀,“不知道宋侍妝可否透露一下,遺失的究竟是什麽,我想應該不會真的是試題吧?”

“你!”宋英娥被一下子堵得說不出話來了,這孩子,為何這麽聰明?她嘴角的譏諷是因何而來?她憑什麽這幅看不起人的樣子?

鐘靈兮繼續說道:“剛才霍妝使的态度也很奇怪,她并沒有糾結于究竟有沒有找到那份失竊的試題,而是在于到底誰靠近了書閣并且有沒有人證明,也完全沒有看出想要找出那本試題的樣子,所以我覺得,失竊的一定另有所物。不知道宋侍妝能否方便,透露一下。”

方便?她的把柄都給這小女娃給抓住了,還問她方便不方便?

宋英娥只覺得額角一直在跳,這女娃娃到底是哪路神仙,這火眼晶晶連大人都不及,一眼就看出了真相。

但是對着這九歲的娃娃,她也發不出火,只能說這娃太聰明了,她說:“我為何要告訴你?”

鐘靈兮的話語幽幽而起,不驚不乍,卻讓宋英娥如夢初醒,“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人了,從宋侍妝你保我那一刻開始。”

宋英娥面色不善地盯着鐘靈兮,用纖長的白皙手指敲打着木質桌面,盯着鐘靈兮醞釀片刻,她才不情願地開口說道:“是一張胭脂方子。”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價值白銀萬兩的一張胭脂方子沒了。”

“這……”鐘靈兮也有些遲疑了,“怪不得霍妝使如此勞師動衆要抓人去審問。”

“是啊,白妝使寫了整整一年的胭脂方子沒了,還是為了品妝會準備的,誰會不急?”

鐘靈兮沉默了一會,“那我先回去了,謝謝宋侍妝了。”

宋侍妝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走吧。”

看得出這張方子非常重要,丢了一張這麽重要的方子,鹹陽妝苑想必定然不會風平浪靜,只怕馬上就要大亂了。

鐘靈兮回到房間,就迎接了謝瑜熱情的擁抱,謝瑜囔囔道:“吓死我了靈兒,還好你沒事,話說你怎麽碰到宋侍妝的?”

鐘靈兮扯了扯自己被抓亂的袖子說道:“不是你說的?”

謝瑜這才恍然大悟,她一拍自己的腦袋說道:“哎呀,靈兒你太聰明了啊,這你都想到了!太棒了!”

鐘靈兮揉了揉她的耳朵說道:“我這麽一說你就能知道這件事前因後果,你也很聰明,一般人可能還是不理解的。”

“這不是,我是誰呢。”謝瑜哼着小歌心情不錯。

然後謝瑜又開始在床下搗鼓她的小瓶子,鐘靈兮瞄了眼,然後問道:“你又弄了什麽東西?”

謝瑜坐在床上,朝着鐘靈兮眨眨眼笑道:“輕點,我這可是好東西呢,我從別人那兒讨來的。”

“什麽東西?”鐘靈兮直接走過去看了看。

“是胭脂水啦胭脂水,人家送綠蘿齋帶來的。”

“那你怎麽拿到的?”

“這個嘛……”謝瑜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了起來,“哎呀,這就不說啦,反正你知道這是胭脂水就行了!”

“不說就不說了。”鐘靈兮對那胭脂水并不感興趣,便轉身去做別的了。

誰知道謝瑜卻把胭脂水拿到她的面前給她聞了聞,“好聞嗎?”

鐘靈兮聞了聞,然後微微蹙了眉,“還行。”

“什麽還行,明明很好聞,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那股味道在鐘靈兮的鼻腔中徘徊了一會,她總結道:“還有一股碳粉和朱砂的味道。”

“碳粉?”

鐘靈兮拿過那個瓷瓶,倒出了一點胭脂水在手掌心中央摩挲了一下,然後又放到鼻子下聞了聞,“朱砂和碳粉放太多了,用這麽濃的桂花香都蓋不住。”

“奇怪,怎麽會有碳粉呢。”

“為了調色。”

但是這東西在鐘靈兮看來依舊是十分劣質的,碳粉這種東西拿來描眉就算了,擦在臉上和朱砂都是皮膚殺手。

謝瑜看着鐘靈兮的表情就問道:“這東西不好是嗎,靈兒”

鐘靈兮開始鋪床,然後說道:“不是太好。”

“哦哦,靈兒說不好就不用。”

鐘靈兮忽然目光靜靜地看着謝瑜,她的目光中夾雜着月光的冷色,她說:“你很想用胭脂水?”

謝瑜點了點頭,“恩啊,胭脂水擦在臉上很漂亮,比胭脂膏好用很多呢。”

鐘靈兮随後低下頭繼續鋪床,語氣很平淡,“那我給你做一瓶胭脂水好了。”

“啊!”謝瑜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好事,“真的嗎!”然後一個勁過來搖晃鐘靈兮的脖子,鐘靈兮連忙抓住她的手說道:“我要被你掐死了。”

“靈兒你說你會做胭脂水是真的嗎?”

“真的。”

“哇,好期待!”說完謝瑜就趕緊抓着鐘靈兮的手說道:“要什麽材料,趕緊和我說,我去弄。”

“鳳仙和蓖麻油就可以了。”

“那簡單,過幾日我就弄過來,然後你就可以給我做胭脂水了嗎?”謝瑜眼睛睜得大大的,亮晶晶的。

畢竟還是一個孩子,一點事物就新奇至極。

鐘靈兮點點頭,“當然,而且對你的皮膚不會有任何傷害。”

于是在接下去的幾日內,正好到了春天,小妝奴們也開始忙了起來,百花盛開,許多花圃都等着她們去采摘。

謝瑜自然時不時就偷摘幾朵玫瑰花下來藏着掖着。

而那張失落的胭脂方子至今妝苑沒有任何動靜,可能這關系到今年的品妝大會,所以妝苑也不敢貿然把消息透露出來。

但是那張失落的方子究竟進了誰的口袋,那人怕是也不敢直接拿出來,畢竟是這樣一張價值萬兩黃金白銀的胭脂方子,只怕兜着這張方子的人也睡不安穩。

只不過,不知道這次會不會是她的一次機會?

她制定的計劃中曾經有一條是要為自己在妝苑的前程鋪路,如今她雖然找到一條關系,是宋侍妝的,但是宋侍妝這樣心性的人是不可靠的,如今只是靠手握把柄暫時壓制住了她,她心中肯定是不服氣的,而且一個侍妝的權力有限,她還需要更大的關系人脈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鳳仙花胭脂水

鐘靈兮确實做了胭脂水,沒有用朱砂,沒有用任何有傷皮膚的材料。

她将鳳仙花一朵一朵地從莖葉上摘下來,就算是壞掉的花瓣或者被蟲子咬過的也不要緊,然後把花瓣全部放在水裏洗幹淨。

接着把花瓣都放到了土碗裏面去,說到土碗,房間裏的土碗都不夠用了,還是謝瑜問隔壁房間的妝奴拿了一個。

她把花瓣晾幹就放進土碗中,然後拿到火上去烤,這是為了萃色,因為鳳仙花的顏色紅的太淡了,鐘靈兮想要那種紫紅色的效果,這樣的胭脂顏色才是最漂亮的,而淬火恰巧可以讓鳳仙花的顏色變得更加深更加漂亮。

待鳳仙花漸漸變得紫紅之後,鐘靈兮把土碗從火上拿下來,拿出搗藥的杵臼開始摧殘那些鳳仙花瓣,把它們碾碎,碾成粉末狀一團一團的夾雜着從花瓣中流出來的花液。

當鐘靈兮用杵臼把鳳仙花中碾成一個一個小碎團之後,再把花汁從碾成一團一團的花瓣團中擠出來流到碗中,最後在碗裏的就是深紅色的鳳仙花汁液了。

不過鐘靈兮覺得這些鳳仙花汁液還不夠純,又找了一塊絲帕洗幹淨,然後開始過濾,把土碗裏的鳳仙花汁液過濾的只剩下純正的汁液之後才罷手。

古代沒有精油,只好拿蓖麻油來代替了,好在需要的蓖麻油不多,她只是在碗裏滴了兩滴,然後攪拌了一下蓖麻油和鳳仙花汁液。

最後,鐘靈兮把之前做的甘菊純露最後剩下的一點點全部倒進了鳳仙花汁液裏,畢竟現代制作胭脂水還要加入點蛋白粉或者維生素E等美容成分,古代沒這種東西就加一點純露好了。

因為水有點多,她又把土碗拿到火上去烤了烤,等到胭脂水的水量差不多的時候才把土碗拿下來。

這樣,一碗胭脂水就完成了。鐘靈兮還是有些激動,畢竟很多年沒有自己做過工序這麽多的化妝品了,雖然不是她會自制的化妝品中最繁瑣的,但是也不簡單了。

做完後,鐘靈兮就把胭脂水拿到謝瑜面前,她可以保證這碗胭脂水沒有任何副作用,純天然原生态,怎麽用都不會引起皮膚過敏和損害皮膚,而且還有為肌膚消炎和鎮靜肌膚的作用。

謝瑜看到這碗胭脂水出爐的時候簡直不可思議,鐘靈兮把碗給她之後就去拿皂角洗那塊被染紅的絲帕了。謝瑜則是一個勁地在那裏研究這碗胭脂水。

她發現這碗胭脂水的味道非常純淨,其他妝品通常加入花粉花液都是為了遮蓋其中的別的成分的味道,而鐘靈兮做的胭脂水味道很純淨,除了鳳仙花完全沒有其他東西的異味。

“好好聞。”謝瑜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手輕輕沾了沾胭脂水的水面,将手指拿到面前來摩挲了一下,她發現這個胭脂水的水質非常細膩和輕薄,還帶着一點點油性的潤滑,把胭脂水抹到臉上,在油性的潤澤下推開非常快速,而且不像別的胭脂水要在皮膚上摸個半天才抹幹,這個胭脂水基本上一抹上臉上就幹了。

謝瑜高興的說道:“幹的好快,這樣就不用一直揉了!”

鐘靈兮一邊搓着絲帕,一邊說道:“因為吸收好。”

“幹得快,就是吸收快嗎?原來是這樣……”

謝瑜繼續研究這瓶胭脂水,她說道:“既然靈兒你做了那麽棒的胭脂水,我們來給她取個名字吧!”

鐘靈兮頓了頓,發現确實有這個必要,她說:“你取吧。”

“那就叫豆蔻胭脂水吧!”

“可以。”

謝瑜對着銅鏡開始塗抹胭脂水,“我發現,這豆蔻胭脂水的顏色很漂亮,比綠蘿齋賣的還要自然,感覺和皮膚都融到一塊去了,不會一塊紅紅的凸在外面。”

鐘靈兮回頭看着謝瑜,發現她還是把胭脂水當做胭脂膏那樣在臉頰兩塊地方來回塗抹,這樣下去估計她很快又會把自己的臉頰弄成紅蘋果的,然後又像一個唱戲的了。

鐘靈兮走過去拿過胭脂水,用手沾了沾說道:“我來教你怎麽塗這個。”

說完,她用食指和中指并排放在謝瑜的臉頰上,然後順着她臉頰的弧度用食指和中指從她的臉頰将胭脂水一直拉到她的鬓角那兒。

謝瑜囔囔着,“塗的那麽高,我沒見人家塗胭脂塗的那麽高啊!”

鐘靈兮淡淡說道:“這樣才自然,不然你就和唱戲的沒區別。”

“可是人家都那麽塗啊。”

“所以她們永遠只能在這個妝苑裏呆着,你也想一輩子呆在這裏?”

“我當然不想,我要走出這裏,去京城考妝官!”

“那就聽話。”

說完,鐘靈兮将謝瑜兩邊的臉頰都化好了胭脂,只見謝瑜的臉頰上一直延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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