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出了白妝使來出妝品,白妝使是苑長的徒弟,制妝水平高超,所以大家都覺得今年鹹陽妝苑摘頭籌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鐘靈兮知道自然不是那麽簡單的了,因為之前宋英娥曾經透漏妝苑遺失了一張價值千萬兩銀子的胭脂方子,若是沒有猜錯,應該就是這位白妝使的那張方子。
所以今年的品妝會,怕是又要掀起巨大的波折了。
謝瑜看到鐘靈兮在發呆,便繼續和她說道:“今年白妝使不知道會做出什麽樣的尚品,不過以白妝使一貫的水平來看,定是拔得頭籌了。”
鐘靈兮扭頭看她,“白妝使技術很高?”
“這是當然,她可是妝苑長的徒弟耶!”
鐘靈兮沒說話,而是盯着湖面繼續發呆,不管是多麽高超的做妝技巧,和姐姐還是無法比拟的,姐姐的成功不僅有她自身超高的天賦,也有鐘靈兮作為二十一世界頂尖化妝師的一些提點和點撥,所以鐘寐在這個朝代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她融合了古代和現代的化妝技術,是空前絕後的一人。
謝瑜看到鐘靈兮一直發呆,就站起身來,拍了拍身後的灰說道:“算了,你繼續發呆吧,我先去忙了。”
然後就一溜煙的走了,鐘靈兮依舊是蹲在荷塘邊發呆。
而此時,在白妝使白玫的寒香殿上,正是烏雲密布一籌莫展。
寒香殿的梅花已經悉數落盡,而綿延數裏的則是開不敗的滿園扶桑。
從這個殿中可以看出其主人的品味,清幽淡雅,與世無争。
一片素色的寒香殿中,一襲綠衣總是格外耀眼。
霍綠袖徘徊在梅花殿的雕花梨花窗前,看得出即使一身水綠色鮮亮的她,此刻心情也并不佳。
白玫溫了一盞茶,撩袖斟滿一杯,然後目光盈盈柔情地看着窗前的霍綠袖說道:“師姐,來喝一杯熱茶潤潤口吧。”
霍綠袖一身英姿勃發,如不是女兒身,怕是也會是一個萬人迷一樣的人物,她揮袖一拍欄杆,語氣凜然,“師妹抱歉了,至今沒有找到那張方子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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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玫無奈搖了搖頭,然後伸手撐住自己的額頭說道:“此事本就不管師姐的事,如今這般我也認命了,天命如此,那就交由天命吧。”
霍綠袖眼中散着冷冷的寒光,“不到最後一刻我絕對不認命,要是被我查到是哪個不要臉的東西偷了你的方子,我一定撕碎她的胸膛。”
白玫話語中也帶着幾分絕望之色,“也罷,反正先用備用的胭脂方子吧,那張方子……可能與我本就無緣。”
霍綠袖眼中有着幾絲精光,她緊緊皺着眉目視前方,“可是備用的方子畢竟不是本來的,你真的不記得你原來方子上的內容了麽?”
白玫吐了口氣,眉宇間有些抑郁,那優雅清淡的面容此刻更顯惆悵,“那方子我寫了整整兩年,上面有七七四十九種材料,以及每一種材料要放多少用量,我确實無法精确的把每一個都記下來,現在這張備用的也是按照那張遺失的方子的大概記憶寫成的,但是肯定是不同的。”
霍綠袖也是閉上眼搖了搖頭,一只手死死抓着窗框,“要是被妝苑東面那幾個人知道了,怕是又要接機挑撥師妹了。”
“師姐是說別的妝使嗎?這也沒辦法,是我不好自己犯了錯就要承擔。”
霍綠袖死死握住拳頭,“究竟是哪個賤人……”
作者有話要說:
☆、展露的心思
敬亭之中,空無一人。
這座妝苑內專門用來關押思過妝奴以及妝客的地方,環境其實分外清幽。
展露一個人坐在水榭之中,而原本應該只有她一人的地方,卻多了一個人。
沒錯,田掌櫃正坐在她的對面。
展露心尖就要提到嗓子眼了,她整日提心吊膽地過着日子,總覺得三個月後她就要被張鳳岚丢到亂葬去了。
張鳳岚要她死,而陸紫君不會保她。
真要命,自從她和那個叫林靈的妝奴杠上之後,她怎麽一直都在倒黴。
如今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她手裏偷來的那張胭脂方子了。
這方子,可是價值連城的!
有了錢,她還怕從這裏溜不出去?有錢就可以打通一切!
但是她的表叔劉僵是一定不會幫她出的,她只能另想法子。
田掌櫃看着天色不早,撸了撸袖子說道:“不早了,我不能呆太久,怕是會被發現。”
然後田掌櫃作勢要走。
展露冷瞥一眼姍姍說道:“現在都忙着品妝會的事,誰有空來管你和我。”
田掌櫃在妝苑做事幾十年了,性子自然已經被磨出了那副沉穩和處變不驚,眼光也異常毒辣,他說:“那張方子,我建議你不要在上面動腦子,除非劉僵願意幫你,不然你可能會引火燒身。”
“劉僵現在就是不願意,我只能自己想辦法出了那方子,只有出了那方子我才有錢,有了錢我就能從這兒逃出去了,不然三個月後我就是等死!”
展露可不想死在妝苑裏,那些死在妝苑裏的人難道還少嗎?她那麽多年看到了多少?
她絕對不要成為那些孤魂中的一個!
田掌櫃搖了搖頭,“此事我幫不得你,因為你會引火燒生,如果我借你一把力,那到時候等于也會燒到我的身上,所以你另尋高明吧。”
展露見田掌櫃要走,心下就急了,她立刻攔着他,表情也忽然嬌媚了許多,語氣帶着一絲柔軟和媚态,仿佛一個出水芙蓉一般的少女說道:“律哥哥,你不能就這麽眼真真看着我死啊。”
她的語氣軟糯中帶着一絲咬人的回憶,會把人有意無意帶入一些過去的回憶中。
剛才,她驚慌之中喊出了田掌櫃的名字,田掌櫃雖然大她近兩輪的歲數,但是展露當初進妝苑為了當上侍妝不擇手段之時,曾經爬過田掌櫃的床。
雖然待她成為了侍妝之後,兩人的關系就只變成了合作和利益關系,但是畢竟曾經還是親密過一段時日。
田掌櫃一時恍惚想起曾經,那是近十年前,展露還是一個小姑娘的時候,也曾這樣柔軟天真過,想到從前,田掌櫃也免不了一時心軟,嘆了口氣道:“也罷,我不會幫你,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個人,那個人想必會收你的方子,但是至于你要怎麽聯系上他和他談什麽,你自己去想辦法,我就說到這裏。”
展露咬着嘴唇看到田掌櫃決絕的樣子,知道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便道:“也罷,那你就告訴我吧,我自己去想辦法。”
田掌櫃轉頭看着展露,他的眉目中多了一絲溫柔,那個十年前還拉扯着他袖子的小姑娘現在早已面目全非了,他道:“城東有一個富甲商人叫袁丁,他對妝品一直非常追求,應該也開得起你想要的價格,我話到這裏了,但是我還是覺得外人畢竟不安全,怕你……”
展露眼神一道兇狠的光芒閃過,她盯着田掌櫃,那是一種利用完之後的冷漠,剛才眼中的溫情全然轉瞬不見了,如今她眼中的田掌櫃,就是一個不肯幫他的惡人。
她轉身就朝着另一個方向走了,“我別無選擇了,我必須要從這裏出去。”
然後就再也沒有去理會田掌櫃,毅然決然地走開了。
田掌櫃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念叨着,“妝苑吶,真是一個大染缸,讓出塵的人更加清幽,讓貪婪的人更加利益熏心。”
作者有話要說:
☆、妝使議會
一年一度的品妝會,繁盛而火熱,人流不息,華燈不滅。
一大清早,妝苑裏就是小妝奴們各種奔波的身影。
而在鹹陽妝苑最正中的丹心殿內,檀香正燒的旺盛。
丹心殿一直以來都是主持大事宜的地方,也是鹹陽妝苑內最莊重和幽深的地方,一般只有在宴請四方和會見重要客人的時候才會用到。
丹心殿今日卻一改往日的死氣如煙,平添了幾分生氣。
大殿內輕紗淩波,斑駁的陽光零星灑落,暖風竄入室內,一不小心就吹散了燭臺上的燭灰。
八位妝使彙集在丹心殿內,為了今日的品妝會議論着種種事宜。
陸紫君搖着小扇子,一臉不滿意這丹心殿內的熏香,她自制的香品可比這耐聞多了,她嘆了口氣道:“本來妝使長要來的,可惜一早就說苑長身子又不好了,妝使長只好敢去伺候着,所以今日的品妝會就全權交給白妹妹主持了。”
張鳳岚自從上次的事之後,就沒拿正眼瞧過陸紫君,但是對于這次白玫被苑長選出來作為獻方子的人,她也頗為不滿,白玫資歷最前,竟然排在她們前面,所以她故意冷笑道:“這次我們妝苑的方子是由白妹妹來出的,白妹妹向來對胭脂研究頗深,這次怕是不會給我們妝苑丢臉吧?”
另一位年長的妝使長王妝使王淑也是一副長者口吻說道:“是呢,白妹妹天資聰穎,短短幾年就坐上妝使,雖然少不了苑長的悉心教導,但是妹妹心思玲玲,這胭脂方子,怕是難不倒妹妹的,今年我就等着妝苑拔得頭籌了。”
王淑說完,陸紫君細細聞了聞空氣裏的問道,然後嬌聲問道:“王姐姐今天抹的妝粉裏還摻了鳶岚花?這濃濃的香味,刺得我鼻子都要失靈了。”
王淑瞥了眼陸紫君,絲毫不把她放在眼裏的樣子,這八個妝使,誰都不服誰,平日裏見着了也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她道:“我确實放了香味很濃的花,可是不是鳶岚,陸妹妹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些年真是一點長進都沒,連矢桃的味道都聞不出來了,還是你天天在長香殿制香把鼻子給聞壞了?”
王淑這話一點情面不留,陸紫君只覺得臉頰被打的“啪啪啪”的生疼,她癟癟嘴,不說話了。
霍綠袖她冷眼打量這群無聊的女人,這裏又沒有男人,整天像是争風吃醋的後宅小女人一樣,一點妝客該有的氣度都沒有。随後她發話了,“白師妹自然是盡全力去制了胭脂方子,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但是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大家。”
白玫從頭至尾一言未發,只是坐在那兒任由霍綠袖說話,不過大家也都習慣了,這兩人就像一母同胎一樣,兩個都是苑長的徒弟,所以從小就一直在一起。
霍綠袖大氣,白玫溫婉,而苑長一共就收了三個徒弟,還有一個就是妝使長賀雲仙,那是一個藏得很深的女人,沒人看得透她。
陸紫君咳嗽了一聲,“說吧,洗耳恭聽。”
見四周安靜了下來,霍綠袖用一種鎮定篤定的語氣,說出了一句驚人的話,“白師妹之前那張研制了兩年的胭脂方子,被盜了,如今的這張是按照記憶默寫出來的,但是肯定已經不一樣了。”
此言一出,其他妝使的臉色都僵硬了,随後便各懷鬼胎地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張鳳岚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白玫不行的,苑長非要推選白玫,我也沒辦法,如今這次品妝會看來是要砸了。”
陸紫君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而且我們鹹陽妝苑的牌子也要砸了。”
王淑則是緊皺雙眉,面色冷凝,“找過了?怎麽現在才說,馬上品妝會都要開始了,各個妝苑的妝使都已經在憩亭那兒準備了,你現在說有什麽用?”
一邊始終沒說話的另一位妝使王茹麟也開口了,她性子沉悶不喜歡和別人搭話,但是這件事實在太嚴重,“是的,你可知再過一個時辰品妝會就開始了,如今你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霍綠袖清了清嗓子,“我就算提早說了又有什麽用?這個方子兩年前就開始研制了,花了整整兩年,就算給你們每人一個月的時間,你們也不可能寫出這樣的方子。”
再說了,當初霍綠袖心裏懷疑的這些妝使中某人做的,就是為了讓白玫難堪,因為苑長把這次獻方的名額給了資歷最淺的白玫,她們都覺得是因為苑長偏心自己的徒兒,那時候她覺得還有可能追查到方子的下落,所以不想打草驚蛇。
“笑話,既然你覺得我們那麽沒用,那你現在和我們說什麽?趕緊開始品妝會吧,我倒要看看白玫要怎麽表演。”
霍綠袖看到陸紫君羞辱白玫,自然不會妥協,心中火氣也大了起來,她冷眼看了眼陸紫君,“我說了,白師妹默寫除了那張方子的十分之七八,今年就算不拿頭籌,也不差到哪裏去。”
“呵呵,品妝會多少年才能輪到我們妝苑一次,今年這麽重要的機會你不拿頭籌長長臉,下次要等到什麽時候去?”
霍綠袖繃着臉不說話,王淑看着咄咄逼人并且亂作一團的各位,最為最年長的妝使,她忽然大聲嚴厲說道:“夠了!全給我關上嘴!”
她回身眼中閃過兇狠之光,看着各位,“吵吵吵,現在吵有什麽用?事到如今除了死馬當活馬醫,還能怎麽辦?就只能拿白妹妹你默寫的那張方子了,今年如果拿不到頭籌,雖然丢了妝苑的臉,別的也沒有大的懲罰。”
“什麽叫沒大懲罰?影響了妝苑的名聲,妝苑制的妝品賣不出去,這不叫懲罰?”
“陸紫君你給我閉嘴,聽到沒有?”
王淑當衆吼了陸紫君,陸紫君不說話了,但是她臉色鐵青,然後甩下一聲冷哼,轉身就走出了丹心殿。
王淑不理她,繼續說道:“白妹妹也不要太擔心,你畢竟是苑長的徒弟,苑長還是會手下留情的。”
白玫這時候終于說話了,她壓抑了大半日,一說話便是淚水絕提,抽泣着道:“我對不住大家,對不起苑長和大家的信任,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王淑甩了甩袖子,背過身去打算離開,“別哭了,事到如今沒有辦法了,我先去憩亭那兒招待那些別的妝苑的妝使,你們趕快開始品妝會吧。”
然後王淑就走了,其實她很不願意做這種事,但是這些妝使又沒有幾個有魄力的能說話的,霍綠袖雖然有魄力但是畢竟還是年輕,無法服衆,所以只好她出馬了,但是她心裏對白玫也是很不滿意的,把這麽重要的東西弄丢了,事情結束了之後她還是不會輕易放過白玫的。
王淑一走,剩下的幾個妝使也跟着各忙各的去了,今日畢竟是品妝會的日子,大家都很忙,出了這樣糟心的事,大家心情都不好,就不再多言了。
随後霍綠袖安慰了幾句白玫,畢竟正事不能耽誤,兩人就開始準備了。
作者有話要說: 妹子們~~來留個言吧~~~霸王都粗現~~
☆、舉世矚目的胭脂膏
一個時辰之後,小妝奴帶着各大妝苑的妝使們陸續走進了丹心殿,鹹陽妝苑算不得是大譽國最大最有權威的妝苑,但是也不曾衰落過,因為鹹陽妝苑曾經出過一位鼎鼎大名位列歷歷青史的大妝師,鐘寐。
所以那些其他妝苑的妝使也沒有顯出十分倨傲的樣子,魚貫進入了丹心殿。
當然,今天來的也不止只有妝使,還有一些巨賈富商以及妝鋪老板。
此時,白玫已經調整好了狀态,榮光換發地迎接了這些妝使,她穿着一襲輕紗白衣,素白色的衣裙上沒有一絲裝點,整個人看上去飄飄欲仙。
她今日梳了一個黛蘿盤發,發髻高聳入雲,面貌清幽,仿佛一個九天落下的谪仙,襯着她那柔弱的舉止,颦颦笑笑都帶着仙氣。
她招攬着諸位遠道而來的重要客人,柔軟地笑着說道:“諸位遠道而來,白某甚是榮幸,也是我們鹹陽妝苑的莫大尊榮,今日的品妝會,就此開始吧。”
然後她如水袖般秀美的長袖一揮,下面的妝使們就紛紛入了座。
待諸位客人入了座,妝奴們便開始把各個妝苑以及一些著名妝鋪呈上來的妝品端上來,供在場的各位鑒賞,同時也可以進行拍賣。
場面頓時就熱鬧了起來,大家紛紛起身走到妝品邊上,鑒賞着一件件上好的妝品,這些動辄價值連城的妝品在平日裏也是很少能夠見到的。
而今年品妝會的主題是胭脂,所有呈上來的這些尚品基本都是胭脂膏或者胭脂水。
五花八門,無所不有,甚至有的胭脂的顏色都已經不是深紅和淺紅,而是黃綠或者水藍色。
此時,四周傳來客人們議論的聲音,“這胭脂膏的粉質真細。”
“你看那胭脂水,眼色好透亮。”
“這胭脂膏的味道太好聞了,應該是加入了獨特的香料。”
“這個我拍了,五百兩,還有加價的嗎?”
白玫也一一查看了這些胭脂妝品,滿座的各色胭脂,迷亂了大家的雙眸,各色香味充斥着鼻腔。
而這時候,一個橘色的胭脂膏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只聽得旁邊一個洛陽妝苑的妝使拿起一件胭脂膏,她臉色略帶了驚訝地說道:“這胭脂膏的顏色是怎麽做出來的,莫非加了硫磺?”
另一人拿過來聞了聞,“有桑黃的味道。”
其他的客人也圍了過來,“這膏粉好細膩,一碰到肌膚就像水一樣立刻化開了。”
“你們看,最神奇的還是這透明度,塗上去簡直就像是原本皮膚上的,一點沒有塗過胭脂膏的感覺,按理說胭脂膏的妝感應該是最重的。”
“這個東西是哪家出的,簡直神了!”
“我看看,這東西,我一千兩銀子買了,有人有異義嗎?”
“一千兩?你當這裏的人都是瞎的?這東西起碼值個一萬兩。”
“快看看,到底誰做的,我好奇死了,誰那麽大本事。”
“這東西可以進貢給京城了,估計宮裏頭那些後妃們看着也會喜歡的。”
這時候,白玫費勁千辛萬苦擠進了擁堵的人群,她擠進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側目看了眼那個橘色的胭脂膏。
這一看,她臉色即可就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等下還有一章~
☆、誰偷得?(二更)
丹心殿喧嚣一時,聲如鼎沸。
這上窮碧落下黃泉怕是都找不出一個更荼蘼的地方了。
謝瑜雙手托着臉蹲在房門前,看着搖搖欲墜的青天,唉聲嘆氣着。
鐘靈兮将手裏的正在搖晃的籮筐放下,逆着陽光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問道:“你怎麽了?”
謝瑜伸了一個懶腰,遙望遠處說道:“聽說京城裏的妝官們,每日都被那些皇權貴族圍繞着,可吃香了。”
鐘靈兮撇了她一眼,就知道這丫頭又開始做白日夢了,她道:“京城裏的妝官豪宅商鋪萬間都有。”
“哇,那豈不是一世衣食無憂,榮華富貴了?”
鐘靈兮語氣很冷淡,雖然她也不想打擊別人,她道:“前提是你有一門不可取代的手藝。”
“哎。”謝瑜鼓着腮幫子,“品妝會好熱鬧,好想偷偷進去瞧瞧。”
鐘靈兮走過去,拍了一下謝瑜的頭說道:“別闖禍了。”
謝瑜又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拿着竹枝在地上胡亂畫着什麽。
鐘靈兮望着丹心殿的方向,那裏時不時傳來幽香的味道,似乎整個妝苑的荼蘼奢華都集中在了那個地方,但是這卻比不上曾經姐姐府上的十分之一。
想到這兒,鐘靈兮心裏又是一陣抑郁和悲傷,姐姐那麽溫柔且聰慧的女人,是真得稱得上蘭心蕙質冰雪聰明,她即使修行一輩子,或許都及不上姐姐氣質的十分之一。
只可能,人這一世,各人都有各人無法逾越的魔障,有的人是權,有的人是錢,有的人是貪,而姐姐卻是入了情。
她曾經用過各種方法去阻止姐姐和謝淩霜的結合,但是那時候姐姐只對她說了一番話,也就說這番話,讓鐘靈兮放棄了繼續阻止鐘寐。
鐘靈兮永遠記得鐘寐說那句話時候的表情,那是一種救贖,和解脫,她說:“我所有的自負都來自我的自卑,所有的高高在上都源自我內心的軟弱,所有的振振有詞都因為我心中滿是懷疑,我曾經假裝無情,其實是痛恨自己的深情,我以為我人生的意義在于四處漂泊,其實只是掩飾我至今沒有找到願意駐足的地方。我都快忘了我原本的模樣,如今,我終于找到一個可以讓我做回自己的人。”
鐘寐說她僞裝了三十年,終于可以在一個人面前卸下所有的面具和僞裝,她覺得那是一個可以讓她安心的人。
鐘靈兮不忍心再阻礙着鐘寐,雖然她依舊不相信謝淩霜這個男人,但是鐘寐孤注一擲得奮不顧身、飛蛾撲火,這或許是女人的天性。
可是,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用天性換回真心的。
想到這兒,鐘靈兮不知不覺已經緊緊咬着牙關,那個逃回來的丫鬟死前對鐘靈兮描述了鐘寐死之前說過的那番話。
她說,鐘寐在死前,望着謝淩霜的臉良久沒有說話,随後她環顧着四周,一改往日溫柔如水的性子,她用一種近乎死寂的眼神看着那些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但願你們不要讓我妹妹知道了今天的事,不然,你們一個個都會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你們一個個都會不得好死。
鐘靈兮正陷入悲痛的回憶中,謝瑜忽然拍醒了她,她揉着鐘靈兮的臉蛋說道:“靈兒,你發什麽呆,快走啦。”
鐘靈兮一臉茫然,“怎麽了?”
“丹心殿出事了啦!”
此時在丹心殿內,剛才熱絡的氣氛已經一下子降至了冰點。
每個人都提着呼吸聲,似乎大氣都不敢喘,沒想到好好的品妝會竟然出了這樣的事端。
白玫眼眶已經紅了,眼中還帶着幾根紅血絲,她充血的雙目看着那個獻上胭脂膏的攤主,也就是那個鹹陽最大的妝鋪甜水齋的老板,王老板。
誰都沒想到,剛才還好好的氣氛,一下子被白玫的哭泣聲給打碎了,白玫雙手抖着,指着手裏這盒胭脂膏,對着那王老板,用一種氣若懸浮游絲的聲音哭訴道:“你……偷了我的方子……”
這時候,其他幾位妝使也都出現了,霍綠袖最為護短,立刻走上去拿過那盒胭脂膏查看了起來,待她确定了這盒胭脂膏真的就是白玫被偷走的那個方子之時,也是憤怒了,她冷着臉沖着那王老板說道:“王老板,我本以為你是正人君子,沒想到為了在品妝會上出風頭,竟然做出這種下三濫的事。”
那王老板至今也是摸不着頭腦,他完全不懂自己怎麽忽然就惹怒了兩位妝使,在這個時代,沒人願意去得罪妝客,畢竟這個時代妝客的地位比商人甚至一些當官的地位都高。所以更沒人願意得罪妝苑,得罪妝苑就等于得罪了整個鹹陽的人心,何況他還是做妝鋪生意的,得罪妝苑不就等于等死嘛!
所以王老板态度很好,甚至有些低三下氣地問道:“霍妝使,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我實在聽不懂。”
霍綠袖拂袖,目中滿是冰霜,“解釋?你做了這等事情,還不肯乖乖就範嗎?”
王老板這下急了,他虛心請教,“王某實在不知道,還請霍妝使指點一二。”
這時候,王淑也走了過來,她低聲問了白玫情況,白玫哭哭滴滴地紅着眼,把事情給交代了一下,王淑立刻也是臉色很難看地盯着王老板,她道:“王老板,我敬你和我們妝苑合作了那麽多年,所以我且問你,這胭脂膏,你是怎麽來的?”
王老板道:“還能怎麽來的,當然是我們鋪子做的。”
“我是說。”王淑一字一句,仿佛壓迫着王老板的每一根神經,“這東西,你的方子是怎麽來的?”
王老板立刻回答道:“買的。”
白玫那較弱的聲音這才響起,“問誰買的?”
王老板有些猶豫了,他摸着下巴說道:“這個嘛,不交代貨源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畢竟我們也有做生意的道義。”
霍綠袖二話不說一頓臭罵,“我呸,還道義,你可知道這方子是那人偷來的?這方子是我白師妹花了兩年時間研制出來的,如今卻到了你的手裏,你還不趕緊把你的貨源說出來,我們妝苑尚可饒你不死!”
王老板被這一句話給弄蒙了,“什麽?感情這東西還來路不正?王某可是花了五千兩銀子買的!”
他是老江湖了,自然分得出什麽是好的什麽是壞的,花了五千兩血肉錢買的這方子,本以為可以在品妝會造成轟動,這樣他就可以用高價在妝鋪販賣這個胭脂膏獲得暴利了,誰知道這東西竟然來路不正?
王淑清了清嗓子,暫時了解了目前的情況,她對王老板還是非常客氣地說道:“王老板,你也在這一行混的夠久了,知道其中的利益關系,我們妝苑沒必要騙你,你也沒必要非得罪我們妝苑不是?”
王老板還是不舍得,他道:“這東西我花了五千兩銀子,這可不是說能算了就算了的。”
“這東西我說了是我師妹研制出來的,那人只是偷了我師妹的方子,你配合我們把那人抓出來,再叫那人把你的五千兩吐出來不就得了,到時候我們妝苑替你做主!”
“這……你們的意思是要我把方子還給你們?”王老板還是有些猶豫。
王淑道:“王老板,你可想清楚了,不然我們就報官了,就說你是偷得我們方子,你可知道你的下場?”
王老板這下急了,“你們也不能這麽血口噴人啊,而且憑什麽你們說是你的就是你的?還想強征我的方子?我可不同意的。”
“怎麽不是我們的?我師妹可以默寫出這方子的十分之七八,你能嗎?”
雙方僵持不下,這時候白玫幽幽開口,她面容很是悲傷,卻也是略帶了些決斷,她說:“王老板,我對這方子已經不執著了,既然它走了說明它也本不會永遠屬于我,但是我想知道是誰偷了它,如果你幫我們把那人抓出來,這方子我不追究了,就給你了。”
霍綠袖立刻道:“師妹,那可是你的心血!”
白玫低眉慘笑,“什麽心血,我還有好多個兩年呢,師姐。”
王淑看着白玫竟然說出了這樣的決斷,便也不再糾結那方子了,“也罷,那方子就給你,但是內賊,一定要抓到嚴懲!”
王老板見她們不搶他的方子了,這才松了口氣,這方子可是五千兩買來的,他絕對不放手,至于他們要抓人,這方子是不是貨源偷來的,他完全沒興趣,就配合她們一下好了。
大家此刻暫時達成了一致,随後王淑道:“那王老板,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我們需要徹底調查這件事。”
王老板把胭脂膏揣在懷裏,便跟着走了。
他雖然答應過貨源要保守秘密的,而且這也是一貫的行業規矩,但是妝苑竟然說不損害他的利益也不強征他的方子,那麽為了把自己摘幹淨,他決定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說出來,不然這黑鍋怎麽能甩得掉?
也不管妝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反正把自己摘幹淨回去拿這方子賺錢就行了。他只是一個生意人,抓緊一切機會賺錢才是他該做的。
剩下的幾個妝使趕緊開始拯救現場氣氛,陸紫君搖着那挂着紅絲線的搖扇,珊珊笑道:“大家繼續,剛才只是一個小插曲,不要影響了大家的興致。”
“就是,大家繼續,剛才的事就忘了吧。”
“剛才掃大家興了,是我們妝苑不對,多多海涵!”
随後不久,丹心殿又一次熱鬧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露個臉,打個醬油,飄過~
☆、反咬一口
丹心殿上的風起雲湧,小妝奴們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們只知道丹心殿出事了,但是很快就平息了。
鐘靈兮卻趁着這個時候在試着做鳳仙花唇脂,原先給謝瑜做的那一個是透明的,她覺得鳳仙花的顏色不錯,應該可以做出淺紅色的唇脂。
于是她照着上次做透明唇脂的方法,先将鳳仙花給洗幹淨,然後就拿到碗裏搗碎,這個搗碎的過程并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她不需要像搗藥一樣把鳳仙花搗成渣,只需要把它們碾成一團一團的便可,随後便放到火上去淬色。
待顏色變得更加深紅之後,就把碗裏的鳳仙花瓣拿出來擠汁,并且拿絲帕進行了過濾,得到了非常純正的淺紅色顏料。
随後,她把上次用剩下來的蜂蠟和蓖麻油按比例調好放在腕上,又拿到了火上開始燒,邊燒邊攪拌着,待油和蠟充分融合攪拌混合在了一起,她将剛才準備好的鳳仙花汁水倒了進去,又是一邊燒一邊攪拌。
鐘靈兮覺得這支唇臘做完之後的顏色一定非常漂亮,因為它是帶着一點粉紅色的淺紅色,不算鮮豔卻非常嬌羞,很适合年紀小的姑娘使用,有一種妙齡的少女氣息。
燒好後,她把鳳仙花唇臘拿下來放在窗臺上等它冷卻,不多久之後,這碗唇臘就冷卻了下來,她看到謝瑜不在,就只好自己試着摸了摸。
手指一觸碰到那唇臘的時候,并沒有想象中的硬,因為加了油的關系,還是非常容易擦拭的,她這次沒有用手,而是拿了一只小的毛筆在上面沾了沾,然後對着水缸裏的水,給自己化了一個唇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