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而且苑長為什麽要幫我們……”

“就憑苑長如今和賀雲仙的鬥争中處在被動位置。”

謝瑜還是很擔心,主要是她被鐘靈兮這個想法吓到了,這個如此遙遠如此詭秘的想法。

鐘靈兮抓着謝瑜的手,鐘靈兮的手十分暖和,她道:“賀雲仙和妝苑長有什麽仇什麽怨我先不管,我只管現在怎麽才能讓我們萬無一失。”

謝瑜眼中有星芒閃過,“所以我們需要一顆靠得住的大樹。”

鐘靈兮的語氣很沉穩,也很斯文,她道:“是。”

謝瑜一個起身,走到窗前長嘆一聲,“行,那麽靈兒我們要怎麽做,才能見到妝苑長,并且讓她願意罩着我們?”

鐘靈兮淡淡一笑,“當然是取得她的好感以及信任。”

“談何容易?”

窗外夜光朦胧,鐘靈兮暗自沉吟道:“是的,談何容易,但是必須做到,不然就是我為魚肉了。”

随後,鐘靈兮話鋒一轉,“不過好在,你如今考上了侍妝,行動也不像之前那樣受限制了。”

謝瑜撲閃了幾下眼睛,長長的睫毛接天連地那般,“那靈兒你要我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湯圓節 湯圓節快樂喲~~多吃點湯圓喲~~

☆、逼問

鹹陽妝苑迎來了春季的第一場飄雨,偶爾的晴空也是昏昏日光倒映雪景,不過這景致難得看看卻很是新鮮,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傷。

傳聞當年大妝師鐘寐一入此苑,看着當時春天的鹹陽妝苑滿院蕭索,便一揮長袖将雨露撒了下來,從此這個妝苑便一到入春就雨露繁盛,接天蓮碧。

Advertisement

而和春雨滿庭所對應的便是九天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霍綠袖和白玫兩位妝使在庭前候了許久了,這時賀雲仙才姍姍來遲。

賀雲仙眼中穆然紮入了這一襲春雨,反而笑得闌珊,她道:“兩位妹妹大駕光臨,不知所謂何事?白妹妹就着這春雨看來,還是如此的黎花黛落。”

白玫微微蹙眉,不說話往後退了幾步移到霍綠袖身後。

霍綠袖眼中似乎有着巨大的不滿,她雖然看似悠閑地負手而立,但是閑閑的陽光并沒有把她照得溫暖如初,她語氣不善道:“妝使長,請問你什麽時候才能讓我和師妹見一下苑長。”

賀雲仙只是随口回答,“苑長這段時間一直身子不佳,不宜見客。”

“不宜見客?我們只是看一眼苑長盡一下孝心便走,根本不會打擾到師傅,請問這存在什麽不宜見客?”霍綠袖似乎想要按住腦門上爆出來的青筋,讓自己不上去和賀雲仙厮打起來。

賀雲仙依舊是輕描淡寫地站在那裏,好像苑長的死活與她沒有一絲關系,她呵呵笑着,仿佛銀鈴一樣悅耳,卻又像是一個毫無感情的漂亮布偶,她拿捏着自己柔軟的秀發說道:“不宜見客就是不宜見客,大夫就是這麽說的,需要我重複嗎?”

霍綠袖朝前走了幾步,差點要上去掐人,她道:“哪門子的大夫,你敢把他喊出來嗎?”

賀雲仙笑眯眯說道:“我怎麽不敢?出了妝苑門左轉龍門大街醫館的任何一個大夫,你自己盡管去問好了。”

“你!那些大夫都被你收買了,你以為我不知道?”

“哦喲喲喲。”賀雲仙嬌嫩的聲音發出一連串的感嘆詞,她道:“話可不能亂說啊師妹,你這是污蔑我欺師滅祖?”

霍綠袖氣急敗壞地說道:“你本來就是欺師滅祖!”

此言一出,賀雲仙的臉色也變了,她伸出毒蛇杖直挺挺地指着霍綠袖,眼神中殺機暗藏,仿佛像刀子一樣要刮開霍綠袖的臉,她道:“我和你在這裏好言好語地說着,那是因為我敬你是我師妹,敬你是堂堂妝使,你若還在這裏給我撒潑打滾,信不信我立刻就叫人把你關起來。”

她說的一字一句異常冷靜,但是每一個咬字都可以聽出她并非在開玩笑。

白玫聽出了一絲異樣,立刻扯過霍綠袖的袖子,想要拉住性子十分激進的師姐,但是霍綠袖本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她面前只有正邪,沒有情理,她冷笑一聲仿佛帶着嘲笑的口吻說道:“賀雲仙師姐,我錯了,說你欺師滅祖那是輕的,你根本就是枉為人倫!師傅對你如何你扪心自問,如今你這般對待師傅,你死後會下地獄的!”

賀雲仙笑了,她扭捏了一下身姿,這春雨茫茫的庭院,唯不見鳥語花香,但是賀雲仙的臉色卻比陰雨更加連綿,那一抹詭異的笑容漸漸化開,仿佛一瞬間就碎裂的魑魅面具,她道:“我對朱氏不好麽?我當初不是掏心掏費對待這個師傅的?最後我得到了什麽?你們懂什麽?趕緊給我滾滾滾。”

說完她袖子一揮,轉身就要走,霍綠袖不放她走,她一個箭步沖到賀雲仙身後想拉扯住她,賀雲仙則是毒蛇杖立刻掃過去那霍綠袖掃到一邊,挑眉冷笑,“怎麽還真是膽大包天了,知道你什麽身份我什麽身份嗎?”

霍綠袖還未開口,賀雲仙就大聲喊道:“來人,霍妝使以下犯上,把她給我關到敬亭去!”

白玫一聽吓傻了,賀雲仙竟然真的撕破臉做到這種地步,敬亭都是關押犯人的,怎麽能把霍妝使關進去!

霍綠袖聽得恍然也是一愣,直到被幾個護院上來架住才反應了過來,随後她終于破口大罵,“賀雲仙,你行,天道輪回,上天不會放過你的!”

賀雲仙也是板着臉,她只說了一句話,“趕緊,滾。”

然後看也不看白玫,轉身就走了。

剩下被護院拖着走的霍綠袖以及跟在後面一路走的白玫。

于是乎,短短一刻之內,霍妝使沖撞妝使長被關進敬亭的消息不胫而走。

而此時謝瑜,卻又一次被賀雲仙喊到了面前。

九天殿內涼風襲人,小風上頭,吹得謝瑜一陣背涼。

謝瑜有些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裏,眼珠子看着那只上蹿下跳的鹦鹉,賀雲仙則是輕慢地來回踱了幾步,然後柔和一笑。

她口吻十分親切地說道:“上午的事,你聽說了吧?”

謝瑜低着頭不敢得罪妝使長大人,老實的回答,“聽說了。”

賀雲仙則是略帶鄙夷地談起霍綠袖,“以下犯上在哪裏都是重罪。”

謝瑜總覺得賀雲仙的弦外之音就是,如果她以後不聽賀雲仙的話,那麽她的結局會和賀雲仙一樣,想到這裏謝瑜不禁一陣手抖。

她聲音中帶着一絲晦澀,還有一些懼怕,這是賀雲仙很滿意見到的,謝瑜說道:“是,霍妝使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徑确實令人發指。”

賀雲仙很滿意地露出一串笑聲,她道:“也罷,這種晦氣的事我們就不談了,我找你來是說正事的。”

“妝使長盡管說。”

“上一屆品妝會你也知道的,不過那時候你只是妝奴并非參與,如今這一屆品妝會就要到來了,上一次因為一些意外我們沒有拔得頭籌,這次一定要贏回來才行。”

謝瑜心中有一種非常不妙的感覺,總覺得下一句賀雲仙會說出什麽過分的話,她安靜地回答,“是,我作為侍妝自然願意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幫助妝苑。”

賀雲仙的九天殿不像其他殿裏那般是美人含怯般的朦胧美态,而是一種真是仿若如臨仙境的美态,也不知何處傳來陣三清妙音,半天出還帶來了一陣烏雲密布,仿佛大雁一應地沉入天河那般,鳥雀無聲。

賀雲仙懶洋洋地靠着貴妃榻,搭着一件寬松的外衫,身後是幾株枝葉相互覆庸的芭蕉葉,她眼睛直勾勾盯着謝瑜,仿若一眼就看出她內心的恐懼和強壯的鎮定,她緩緩道:“你能這麽想自然最好了,上次你做的那張名為七子美白面膜的妝品,我覺得拿到此時品妝會上來作為我們妝苑的妝品是最合适的了。”

她還在打七子美白面膜的主意!

謝瑜總算明白了她的用意,現在才明白,是不是反映太過遲鈍了?

她還沒接話,賀雲仙又繼續說下去了,她撿起幾顆玉盤上的紫晶葡萄,剝開皮慢慢放進嘴裏,那雙明眸始終捉摸不定地盯着謝瑜,然後她道:“可是你只是一個侍妝,身份階位太低,無法堪當妝苑使者重任。”

謝瑜低着頭,一臉茫然。

賀雲仙則是繼續慢條斯理說道:“但是妝苑的面子和榮譽也是不能丢的,我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法子了,你把那張方子拿出來交給妝苑,然後由別的妝使代替你去作為使者拿出這張方子,當然,你也無須擔心,我會給你一筆重金作為交換的,也算是對你的一種補償。”

好大一頂帽子!

一個為了妝苑的帽子把她扣的死死的,謝瑜能怎麽說?

賀雲仙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謝瑜要是一個搖頭,立馬就和霍綠袖一樣被關進敬亭去了,而且她能赦免的機會怕是比霍綠袖還小很多。

謝瑜正在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鐘靈兮不在,她就像一只無頭的蒼蠅一樣亂飛,根本找不到方向。

要不先穩住賀雲仙,說她回去考慮一下,然後争取到時間去和鐘靈兮商量?

看來目前只有這個法子最可靠。

就當謝瑜剛要開口說話之時,外面傳來一個妝奴匆匆忙忙的聲音,她在門口說道:“妝使長!”

賀雲仙一扭頭盯着門外看到,“說。”

那妝奴支支吾吾,有些想說不敢說的樣子,最後還是和倒豆子一般一股腦說了出來,“妝苑長,妝苑長她親自從房間裏出來……到敬亭去把霍妝使放了出來!”

“什麽?”賀雲仙頓時臉色就白了。

這是謝瑜第一次看到賀雲仙的臉色大變,看來她也不是唯恐天下不亂,她也有怕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針鋒相對

夜幕君臨,慢慢籠罩了大半個妝苑,燭火初上,染滿了萬丈紅塵。

朱夫人被人扶着走進了敬亭,下面的護院趕緊給她搬了一個貴妃椅過來讓她坐在庭院內。而朱夫人身邊跟着一個年媽媽,跟着朱夫人已經幾十年了。

年媽媽奉了一杯茶給朱夫人,然後退居三舍,不再多言。朱夫人則是撐着拐杖坐在榻上,滿目瘡痍和衰老是掩蓋不住的,但是那雙銳利的雙眸依舊仿佛刀刻一般震懾人。

她冷笑着對着守着敬亭的幾位護院,聲音帶着蒼老的沙啞,但是卻震懾力十足,仿佛每個人都會被那略帶無氣的聲音壓得喘不過起來,這就是威嚴,是日積月累的一種威儀,朱夫人緩緩提氣說道:“把霍綠袖放出來。”

簡簡單單幾個字,那幾個護衛則是躊躇了一下,因為之前把霍綠袖關進來的是妝使長,而如今妝苑長要求放人,他們到底要聽誰的?

見到幾個護院腳步未動,朱夫人嘴角皺紋下的笑意更加殘酷了幾分,她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些人,“你們是不是忘了,賀雲仙是誰任命的?”

言下之意,她朱氏還沒死,哪裏輪得到賀雲仙騎到她頭上!

那幾個護眼剛準備動,就被朱夫人拿下了,她顯然不會放過這幾個人,她道:“來人,把這幾個護院給我壓到大牢裏去。”

那幾個護院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外面來的護院給押走了,頗有種一代帝王一代臣的感覺。

随後,霍綠袖很快就從幾株相覆的菩提葉後走了出來,身後一陣綠樹紅葉枝繁葉茂。

她一走出來,看着滿目瘡痍明顯衰老了許多的朱夫人,立刻就奔走了過去跪在了朱夫人面前,她盯着地面慚愧地說道:“師傅,徒兒沒有好好照顧你。”

朱夫人瞄了眼身邊的年媽媽,年媽媽立刻把霍綠袖拉了起來,朱夫人目光雖然帶着疲憊卻依舊掩不住那入骨的精明和威嚴,她道:“不怪你,是我來晚了。”

說完,朱夫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胸給咳裂了,她彎下腰連一陣完整的呼吸都無法完成。

年媽媽立刻上前去拍着朱夫人的背說道:“夫人身子不好,這次是強撐着身子才走出來的,無非也是為了綠袖。”

霍綠袖握着朱夫人的手,眼中有些瘡痍,但是只是緊緊握着不再多言。

此時,朱夫人微微順氣,這才擡頭看着周圍的人,臉上閃過一絲冷意,“我是病太久了,這妝苑都翻天了?”

話語未落,遠處就傳來了賀雲仙的聲音,“這是什麽話,這妝苑翻手覆手誰能抵得過師傅。”

三月草長,四月莺飛,這浩浩敬亭之內,十裏芭蕉開的層層疊疊錦繡萬千。

賀雲仙就那樣翩然而至,站在了衆人面前,一派尊師重道的風骨。

朱夫人目光越過賀雲仙,仿佛在她眼中竟然看不見這麽一尊蹁跹的身影,這樣目中無賀雲仙的狀态也讓賀雲仙眉眼中輕佻一份惱怒,但是她掩飾的很好。

朱夫人只是淡淡看着那十裏桃竹,“同門之情,師門之恩,還望你多多記得。”

賀雲仙看着匍匐在朱夫人膝蓋上的霍綠袖,心中添了幾分鄙夷,她道:“我自然是記得的,本就打算今日把師妹放出來的,此舉一時之氣,過後徒兒也十分慚愧和懊悔。”

朱夫人用那雙有些渾濁的淡眸撇着賀雲仙,雖然那雙眼眸已經不再清澈,但是那其中的銳氣卻絲毫不減,她道:“望你初心不泯。”

賀雲仙低頭看着地面上飄落的一絲兩絲桃花瓣,淺笑道:“師傅說的是,我自然謹遵師訓。”

本以為會是一場大戰,沒想到就在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玄機中給化解了,朱夫人似乎并不想和賀雲仙撕破臉或者是說在這個時候和賀雲仙撕破臉。

因為她老了,賀雲仙做了那麽多年妝使長,這個妝苑的勢力已經被她控制了一半有餘,賀雲仙她雖然翻不了天,但是朱夫人也奈何不了她太多。

霍綠袖和白玫年紀還太小,而且性格關系她們也是那種獨善其身的性子,不會拉幫結夥攀附關系,所以現在她就算要罷免賀雲仙,也已經太晚了。

賀雲仙是她親自推選上去的,她知道賀雲仙的野心很大,但是那是她的徒弟,她願意幫助賀雲仙實現她的願望,但是她從未想到賀雲仙竟然如此恨她。

早知今日,當初她便不會培養賀雲仙如此用心之至。

可是一切為時已晚。

她現在也只想護住自己的這兩個小徒兒,可是她卻老了。

心有餘力不足。

這個徒弟她太過熟悉了,賀雲仙心裏想什麽她都能猜到,朱夫人揮了揮手道:“也罷,你們都下去吧,你留下。”

她看着賀雲仙,随後衆人便漸漸地開始往後撤離,偌大的庭院也就只剩下朱夫人以及身邊的年媽媽,還有賀雲仙了。

朱夫人待人一離開,便打開天窗說亮話,用手撫摸着手腕上的念珠,随後緩緩道:“你這次做得過分了。”

人都走幹淨了,賀雲仙依舊是那副卑躬屈膝的樣子了,她一邊用手指梳理着胸前的長發,聞言便冷笑回答道:“師傅這說的哪的話,無論我是作為師姐還是妝使長,都有資格處理對我不敬之人,不是麽?”

此時許是風大,天上竟然漸漸瀝瀝飄了一場落葉。

朱夫人并不動氣,她知道自己不能動氣,所以她非常心平氣和,并且像是一個完全沒有脾氣的尊長,她道:“聽說是你先阻止她們來探望我的?”

“師傅病重無法下床,我是做法有誤?”

朱夫人忽然冷笑一通,她盯着賀雲仙,“你如今和我說話竟是如此咄咄逼人?”

賀雲仙眼眸沉下,帶着黯淡的顏色,“我還願意喊你一聲師傅,是敬你當初把我撿回來。”

年媽媽在一邊已經急不可耐地想要罵人了,“大逆不道!夫人怎麽就收了你這麽一個逆徒!”

“你說我?逆徒?年媽媽你也知道當初師傅做了什麽,是怎麽對我的,到底誰才是忘恩負義的那個人?”

“都被我住口!”朱夫人忽然一拍扶手,臉上戾氣煞現盯着賀雲仙。

賀雲仙似乎也有點被吓到了,立刻就沒有了聲音,只是依舊是一臉不服的樣子。

朱夫人微微喘了口氣,随後用眼神一寸寸打量着賀雲仙,那眼神中是防備和威嚴,她一字一句吐出來,對着賀雲仙,“給我出去。”

短短四個字,卻好似有着無形的壓力,迫使着賀雲仙慘白了臉,并且微微低了頭。

朱夫人只是不想發脾氣傷身子,但是不代表她沒有脾氣,也不代表她真的如別人眼中的病貓那般可以當做活死人看待。

即使病入膏肓,她依舊還是那個鹹陽妝苑幾千幾萬人的掌舵手,她依舊是那個被皇帝禦賜的妝苑長,沒有人可以撼動她的地位和威儀。

賀雲仙不再說話了,她被吼得有些心虛,微微皺着眉說道:“徒兒先退下了。”

随後轉身就走了。

待賀雲仙走遠了,年媽媽正準備轉身扶着朱夫人起來,卻發現朱夫人的手一下子狠狠抓住了年媽媽的手腕,年媽媽立刻感覺不對,趕緊回身去看,發現朱夫人面色慘白滿身虛汗,并且弓着身子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年媽媽這下被吓慘了,趕緊扶起來朱夫人,卻看到朱夫人已經呼吸困難,滿臉扭曲和痛苦的樣子,年媽媽趕緊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朱夫人卻是死死盯着前方,大口大口喘氣,嘴裏竟然還在嗫嚅着,“孽徒,孽徒!”

年媽媽一邊順氣一邊安撫朱夫人,“夫人,你這是和誰生氣呢,一個孽徒根本不值得你這麽生氣,身子要緊啊,氣壞了身子才真是着了她的道!”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朱夫人才逐漸恢複了過來,但是她已經滿臉無血色,并且像是脫了層皮似地虛弱的萬分,但是朱夫人又十分要強不願意別人看到她的這幅模樣,只好由着年媽媽把她扶回了房間。

而此時,剛剛經歷了大難不死的謝瑜已經把事情悉數全部告訴了鐘靈兮,包括朱夫人親自出山把霍綠袖放出來的消息。

而鐘靈兮則是開始盤算着要怎麽和朱老夫人搭上關系,得到老夫人的照應。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要過婦女節了!!好多商場都有打折,可惜我不想出門····

☆、長者

無論如何,朱老夫人很難出一次房門,這麽唯一的一次,鐘靈兮不能放過。

此時已經到了傍晚,夜晚的寒氣就快要騰上來了,幾縷朝陽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就像是馬上要被黑夜籠罩了一樣。

年媽媽扶着朱夫人一路沿着小路慢慢走回房間,遠遠地,卻看到兩個小身影映入了眼簾。

是兩個小女孩,其中一個長得還非常漂亮,堪描入畫一般,看她穿的樣子,似乎是一個侍妝,不過妝苑裏那麽多侍妝,朱夫人也不可能每一個都記得過來。

另一個的女孩雖然看起來不是那麽漂亮,但是卻有一雙清澈如煙的眼眸,好像能把一切都看得冷靜透徹那般。

年媽媽和朱夫人停下腳步,朱夫人則是強撐着虛弱的眼神盯着鐘靈兮,沒錯,第一眼她就注意到了這個女孩。

年媽媽皺眉,她環顧了四周然後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讓一下。”

鐘靈兮擡眼看天上忽然繁星密布杳無月色,幾股小風将頭上的樹葉拂得沙沙作響,随後她低眉看向朱夫人,那是一種十分安靜地眼神,她一張一合的嘴唇似乎有些絮絮叨叨講不完的故事,她畢恭畢敬地說道:“苑長,我叫鐘靈兮,她叫謝瑜,我們有事想要告于苑長,請苑長撥冗片刻時間。”

朱夫人疲憊地扶着年媽媽的手腕,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說道:“說吧。”

年媽媽在一邊有些擔憂地說道:“夫人,你的身子……”

朱夫人擺擺手,“無事。”

鐘靈兮依舊是目不轉睛地盯着朱夫人,她的神情似乎能夠讓人寧靜下來,她道:“能否借一步說話?”

随後四人便走到一邊花園內的一個小石亭內,這十裏桃竹花開的綿延錦繡,唯不見鳥語花香。

待年媽媽把朱夫人扶下來之後,四人間有一陣難以捉摸的沉默。

鐘靈兮看着朱夫人此番頹然的樣子,怕是剛才被氣得不輕,不過她聞言也就從手上捧上去一個錦繡盒子。

年媽媽接過盒子,然後在朱夫人的示意下将盒子打開,裏面陳列着幾樣東西,胭脂水、玉簪花棒、唇脂、胭脂膏、純露,旁邊還有兩個小瓷瓶,一份是海藻面膜,一份是七子美白面膜。

朱夫人是閱盡滄桑的人,對于妝品的敏銳性恐怕是比賀雲仙更加強一點,她不用仔細看,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麽了。

朱夫人只是覺得很奇怪,這兩個小女孩想做什麽?

随着目光瞟向錦盒內,她也慢慢伸出那雙滿是皺紋的手一件一件拿出來查看着。

年媽媽小心翼翼的把每一樣東西抵到朱夫人面前,每一樣東西,朱夫人只是拿手微微在上面沾了一點放在眼前觀察着,然後又聞了聞,她的臉上沒有太多其他的表情。

但是她的動作很慢,每一下都像是用心在品味,用心在審視着每一件妝品。

年媽媽跟着朱夫人這麽多年了,光從她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朱夫人對于妝品的評價,如今朱夫人如此緩慢的動作和略帶贊許的眼神,莫不是這些東西很好?

最後,剩下了那瓶海藻面膜和七子美白面膜,鐘靈兮趕緊走上去說道:“這兩樣東西是這樣用的。”

随後她就打算在謝瑜的臉上給朱夫人示範一下,可是朱夫人卻打斷了鐘靈兮的話,她道:“不用說了,我知道的,這是七子美白面膜。”

鐘靈兮一愣,只是覺得這朱夫人雖然卧在病榻,但是對妝苑內的事還是如此了如指掌,也不知道安插了多少眼線,随後鐘靈兮點點頭,“沒錯。”

然後鐘靈兮指着另一瓶說道:“這是海藻面膜。”

說完她拉過謝瑜的臉,就開始在她的左臉和右臉上分別圖上海藻面膜和七子美白面膜。

在這個過程中,朱夫人一言未發,只是暗暗審視着鐘靈兮,她的目光老辣而透徹,仿佛能夠穿越窮山峻嶺直達人心。

而此刻,她似乎也已經明白了鐘靈兮的意圖。

她看着謝瑜一邊白一邊黑的臉,最後轉頭對鐘靈兮問道:“你便是謝瑜?”

鐘靈兮抿着嘴,然後一擡袖,露出那雙纖細的雙臂,她凝視着朱夫人道:“我是鐘靈兮,這些都是我制的。”

朱夫人對着鐘靈兮的臉四顧游盼,似乎在思忖着什麽,但是鐘靈兮看不太透徹,畢竟自己兩世加起來還沒有眼前這個老人的年紀大。

朱夫人輕輕“哦”了一聲,意味深長,然後她道:“誰教你的?制的不錯。”

鐘靈兮彎彎的眉毛舒展開來,露出一個淺短的微笑,“家裏祖上是做制妝生意的,所以略會一些,自己從小也喜歡研制這些東西。”

朱夫人橫眉淡掃着鐘靈兮,“你很有天賦,讓我想起了我的一個徒弟。”

“不敢當,我這點小伎倆不足挂齒。”

這時候,謝瑜已經在一邊被晾了許久了,看着她滿面哀愁的眼神,鐘靈兮這才把她臉上的東西給刮了下來,這時候朱夫人則是在一邊說道:“我之前就聽說了你的這個妝品,候夫人親自贊賞的。”

鐘靈兮一邊清理謝瑜的臉,她認真地看着謝瑜的臉說道:“是候夫人過獎了。”

朱夫人忽然橫眉一掃,似乎早把一切看穿,“你在騙我,你若是真的覺得不足挂齒,又為何要出現在我面前?”

鐘靈兮很鎮定,也很自信,即使被朱夫人用如此刺耳的話語問着,她依舊只是用一種沒有任何棱角的神情說道:“确實這些不足挂齒。”

“你的意思,你還會做出更多比它們更高級的妝品?”

鐘靈兮嘴角緩緩拉扯過一個安逸的笑容,她沒有回答,但是她笑容中的自信已經回答了朱夫人。

這時,謝瑜的臉已經被洗幹淨了,左半邊臉和右半邊臉此時是截然兩種不同的狀況。

塗過海藻面膜的部分,此時最大的特點是幹淨,毛細孔中的髒東西似乎都被粘出來了,變得十分潔淨和細膩,而塗過七子美白面膜的部分,則是像蛻了層皮似地白皙,好似剛剝好殼的雞蛋嫩的能掐出水的感覺,好像已經不再是之前的謝瑜了。

站在一邊的年媽媽也有點傻眼了,她第一次看到效果這麽強大的妝品,剛才那到底是什麽,最重要的是她從來沒見過這個東西,連聽都沒聽說過,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鐘靈兮沒有做任何解釋,她只是将謝瑜推到了朱夫人的面前,讓朱夫人更加仔細地看着謝瑜的臉。

朱夫人的目光帶着一絲明滅不定在謝瑜的臉上打量了兩三回,如此這般盯着一個東西看實屬罕見,年媽媽心裏已經知道朱夫人對這個女孩的有了那麽一絲興趣。

朱夫人緩緩提氣,用那雙骨瘦如柴的手在謝瑜的臉上随意捏了一捏,用指尖從眉間處一直滑落到鼻梁骨的末端,“你的目的?”

鐘靈兮雙手合并覆在身前,用一種無比坦然的站姿仿若入定那般站着,“以苑長的神通,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就不需要再詳細複述了,我只想請求一個庇護。”

朱夫人腦海中中自然已經開始回憶起之前的事,她有眼線,自然也知道那張七子美白面膜出現之後,賀雲仙所打的主意,也知道賀雲仙私下把謝瑜叫過去的事,她雖然病着,但是耳朵還沒有聾,該知道的她還是心裏有數的。

只是今天她才知道原來這些都是出自這個叫做鐘靈兮的女孩之手,那個謝瑜只是一個幌子。

她自然也知道賀雲仙心裏打得什麽主意,賀雲仙這樣的人,看到如此讓人心動的妝方,她如果不盤算着把它據為己有,那就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賀雲仙了。

可是,她為何要幫她?

朱夫人擱下手,沉吟片刻才道:“賀雲仙要,你就給她,這樣你還能成為她的心腹,未來的日子總比跟着我這個半死不活的老太婆強。”

鐘靈兮擡眸一看,正對上朱夫人那冰冷的目光,月光如洗,而鐘靈兮的長發被浸濕在月色之下,靜若蓮華,展若鳳翔,她道:“賀妝使沒有那般心胸,短期也許能夠圖謀到些許甜頭,但是長久她必定是不會容下我們的。”

朱夫人的目光看得謝瑜頭皮發麻,那是一種讓人非常有壓力的目光,朱夫人緩緩道來,“那你覺得我就有這般心胸?”

鐘靈兮的回答很誠懇,似乎她很了解朱夫人那般,仿佛她們是多年熟稔的人,她道:“有,朱夫人雖然看似威嚴冰冷,但是卻是一位內心非常柔軟的人,不然你也不會一再容忍賀妝使長至今,只因為你始終念着一場師徒情。”

這句話似乎戳到朱夫人的心坎了,确實是她一次一次的容忍造成了今天她如此被動的局面,賀雲仙實在是一個太會得寸進尺的人了。

朱夫人心裏默默嘆了口氣,但是臉上卻沒有半分松懈,她依舊冰冷萬分道:“你很聰明,在最短的時間就分析出了利弊,并且看出了跟着賀雲仙是不會有任何未來的,很多人沒有你這樣的眼光。”朱夫人話語只說了一半,随後,後面句忽然帶了一絲狠意,她道:“可是,我為什麽要幫你?”

作者有話要說:

☆、找到依靠了

“為什麽?”朱夫人又問了一次。

“因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苑長你一定不會希望這些方子落入賀妝使長手裏。”鐘靈兮低聲說着,她的目光借着月色閃耀着星辰般的熠熠光輝,“苑長卧病多年,你也沒想到在這幾年內賀妝使長會動作那麽快,她扶植着自己的勢力瘋漲,同時也斬斷了很多苑長你曾經布下的關系網,如今妝苑大半勢力落入她的掌中,也是苑長你陷入如此被動局面的原因。”

朱夫人的臉色微變,她沒想到一個小女孩竟然能夠把妝苑的一切看得那麽透徹,她到底是怎麽分析出來的?

這個小女孩,看來目光深遠的很吶……

鐘靈兮眼神如靜立的遠山般平淡,她接着說道:“如今如果我們在賀妝使長的逼迫下交出了妝方,那麽妝使長可謂是如虎添翼,她可以運用她的資源和渠道讓自己更加成功,甚至引起京城貴族的中意,到時候事情就更加棘手了,苑長想要再用地位或者長輩的身份去壓她,都很困難了。”

朱夫人沒有說話,而是一直盯着鐘靈兮,那雙眼睛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滿防備,她只是好奇,一個十一歲的女娃為什麽能把這些道理想得如此透徹,她都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人在教她了。

但是,鐘靈兮說的真的是字字鑿在了她的心上,鐘靈兮說的一點沒錯,她怎麽可能讓賀雲仙抓到那麽大的好處呢,這對她來說是更大的威脅,她不願意看到賀雲仙得逞。

朱夫人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驚喜,她只是在衡量了自己的利益之後,緩緩開口,“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明天我就把你們撈到我身邊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