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像一幅雲霧缭繞的百花圖集,明亮而皎潔,好似一盆白玉蘭,她緩緩走出來了幾步,走到李大夫身前,眼神光帶了一絲淩烈,“今天要找李大夫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李大夫一摸腦門,總覺得有一種不想的預感,特別是看着謝瑜這處變不驚的笑容,雖然他連忙朝着謝瑜身後的屏風內看去,果不其然,那盞看似透亮的屏風後面似乎真的坐着一個人。
謝瑜輕擡袖口掩住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整個人站得筆直和坦蕩,骨子裏卻依偎着一抹詭谲,随後她道:“相信李大夫也看到了,要找你的人坐在那屏風後面。”
李大夫不禁用手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真切一些,那雕花屏風上用金黃色的絲線繡着一朵朵白蘭花,頭頂着一兩只孤鹜,遠處還有落下的暈染,極具古韻之味。
只是那屏風後面,坐着的那個人至始至終似乎沒有動彈過,她始終保持着一個最佳的坐姿坐在那兒,暖風輕輕拂過房內,偶爾會吹起她臉頰邊上的幾縷發絲。
那是誰?
莫不是什麽妝苑的大人物?
那隐隐的身段看去竟是那般嬌柔賢淑,端莊穩妥。
随後,一聲悠然明亮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端着的是三分清高七分敬重,她一字一字咬得字正腔圓說道:“李大夫。”
那李大夫聽得随之一怔,立馬眼睛瞪直了朝着屏風一頓猛看,那聲音仿佛魔聲入耳,繞梁三日在耳內源源不絕地顫動着。
那悠揚卻鬼魅的聲音再度響起,“李大夫不必拘謹,我只是有一些問題要想問李大夫,不會造成李大夫的困擾。”
窗外風吹得李大夫的衣袍朔朔,稍不留神便将頭頂的管束給吹亂了,他定了定神,随後咽了口口水這才慢慢說道:“夫人盡管說便是。”
誰知話音一落,一邊的謝瑜卻露出了“噗嗤”一聲的笑聲,她的小臉憋得通紅,此刻似乎忍不住終于笑出了聲。
李大夫頓時又茫然了,這時候,那屏風後面的人影開始動彈,那身高似乎有點矮……
然後,鐘靈兮一步一步緩緩從屏風後走出來,她耳畔戴着一朵純白簪花,耳垂上鑲着精致的珍珠耳環,整個人精神且靜淑,嘴角半噙着調笑打量着李大夫,她語速很慢地開口,她道:“我可不是什麽夫人。”
這李大夫這時候才恍然大悟,他莫不是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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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這只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定風波
李大夫被羞辱之後正是憤恨之時,但是又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和兩個小姑娘一般見識,所以立馬擡腳就打算離開了。
剛準備開門,卻被鐘靈兮一聲喝住,“李大夫請留步!”
乖乖,這小姑娘說話好大的氣勢!
李大夫這才緩緩回過頭盯着鐘靈兮,眼中滿是不爽,一邊撣着自己袖子上的灰塵,一邊語氣不善說道:“我是來給妝苑長看病的,不是來陪你們兩個小姑娘玩的,你們最好別耽誤了我的正事。”
鐘靈兮眼裏噙着笑,說話輕輕柔柔的,她道:“李大夫莫動氣,我找你來自然是有事相談,也正是關于妝苑長病情的事。
李大夫冷哼一聲,甩了袖子,“那是大人的事,你們兩個小姑娘瞎攙和什麽?老夫有事先走了。”
鐘靈兮走到李大夫身前,那李大夫這時才發現這小姑娘有一雙好會說話的眼睛,眼睛裏還藏着一骨子強勢的魄力,鐘靈兮道:“李大夫,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妝使長讓你來做什麽。”
李大夫看着鐘靈兮眼中的萬般光彩,鐘靈兮并非是一個美人胚子,但是一颦一笑都有些別樣的風情,或者說是英氣,這個小姑娘身上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英氣。
那李大夫看着鐘靈兮咄咄逼人的薄嘴唇,也是冷笑一聲,“小姑娘,我好言相勸你,這妝苑的事莫管太多,是你管不了的,也是沒法管的。”
鐘靈兮眼裏噙着笑,她道:“何必說得那麽嚴重呢,李大夫你要知道如今妝苑長還在,其中的利害關系你應該知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李大夫這才微微眯眼開始正眼打量這個小姑娘,她好像真的知道不少的事呢,李大夫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鐘靈兮桃粉色的薄唇一張一合,仿佛在咀嚼一朵開在唇邊的花朵,她微微仰頭,語氣略帶了清高說道:“妝使長給了你多少好處?”
李大夫徹底愣住了,這小姑娘是什麽人?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她肯定是妝苑長的人,不然她知道的未免太多,只是妝苑長是怎麽了,真的老糊塗了竟然派一個這麽小的姑娘過來當說客?
李大夫沉思了片刻,那雙眼眸一直盯着鐘靈兮,而鐘靈兮也十分無畏地看着李大夫,兩人的對視中,最後還是李大夫先移開了目光,鐘靈兮的目光太透徹,他竟然有些心虛不敢長看。
李大夫把目光放到了那扇屏風上,但是他已經被鐘靈兮那雙眼睛盯出了一身虛汗,必須緩緩才行,片刻後才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莫不是妝苑長對妝使長有什麽誤會才派你來的?”
鐘靈兮嘴角溢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她看着李大夫額角一些細汗說道:“李大夫,下次說謊前先擦幹淨臉上的虛汗。”
那李大夫又是大驚,連忙抹了抹自己的額角,這才發現真的是一臉虛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這小姑娘何方神聖,竟然這麽厲害?
李大夫又朝鐘靈兮看去,鐘靈兮依舊是那雙處變不驚的眼睛盯着他,好像一切盡在掌控的架勢,她道:“我再問你一次,妝使長給你多少好處?”
李大夫在不知不覺中氣勢已經去了一半,當然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他搖了搖頭,咬着牙說道:“我說了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要走了!”
說完他一甩袖就打算趕緊離開這個煞人的小姑娘,可是還沒擡腳,就聽得鐘靈兮在那兒開口了,只一句話,就讓李大夫的腳再也沒有擡起來過。
“妝使長給你多少,我給你三倍!”
錢是好東西,有錢能使鬼推磨。
一個能被妝使長賄賂的人,怎麽可能不會被更多的錢財再次賄賂?
鐘靈兮已經看死了李大夫這個人,只需更多的錢,他就能出賣更多的良心。
她手握着朱夫人所有的財産,只需要分出那麽一點兒,就足以壓過妝使長的條件太多,畢竟朱夫人實在太富有了。
李大夫猶豫了,但是他還是不肯相信一個小姑娘能夠拿出那麽多的錢,他試探性地問道:“你說的可是當真?賀妝使長給了我一千兩。”
其實沒有那麽多,但是他想多訛點錢,就胡口亂說了。
鐘靈兮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回應道:“當然當真。”
“何以證明?”
這時,謝瑜隐去了屏風之後,一會兒就拿了一個黑色木盒子出來,裏面是一沓銀票。她遞給李大夫說道:“李大夫,你倒是數數數目對不對。”
那李大夫第一次見到那麽厚的銀票,也是傻眼了,趕緊開始數,一張一張小心翼翼地數着,果真是三千兩銀票正正好好!
李大夫雖然眼裏已經冒出了血光,畢竟那是三千兩銀子啊!
可是他還是有點不敢,畢竟聽說妝苑長已經不行了,馬上鹹陽妝苑就是妝使長當家了,他還是不想得罪妝苑未來的一把手,那他就算有了銀子日子過得也苦啊。
看出了李大夫眼中的遲疑,鐘靈兮知道需要再加一劑猛藥才可以堅定李大夫的決心,所以她決定拿出第二劑猛藥,她踱步至李大夫跟前,用那張略帶了英氣眼神仰視着李大夫,她道:“李大夫,你作為鹹陽的老人了,有一件事恐怕有所耳聞吧。”
那李大夫一皺眉,便道:“何事?”
“妝苑長的大徒弟大狀師鐘寐是溫卿侯夫人,這一點想必你沒有忘記吧?”
李大夫當然不會不知道,應該鹹陽每一個老人都知道,并且引以為傲,大狀師鐘寐是鹹陽人,這是每個人都值得驕傲的事,并且她作為溫卿侯夫人也是每一個人都知道的事。
但是鐘寐死了,這所謂的溫卿侯夫人也名存實亡了。
李大夫一副心知肚明鐘靈兮要說什麽的樣子,他道:“身為大狀師的鐘寐死了,身為溫卿侯夫人的鐘寐也死了,妝苑長已經沾不到任何鐘寐的光了。”
鐘靈兮微微一笑,“你錯了,妝苑長依舊可以在鐘寐的光影下沾很久的光,因為溫卿侯至今都對鐘寐念念不忘,你莫不是忘了,如今京城內無人不知的景象?”
李大夫愕然,他喃喃道:“你要說的莫不是……”
鐘靈兮一步步靠近,一聲聲說道:“沒錯,我要說的就是溫卿侯府夜夜明燭,溫卿侯每夜秉燭而眠,就是為了怕鐘寐找不到回家的路,溫卿侯如此真情至聖,鐘寐和溫卿侯的感情如此生死不渝,你覺得溫卿侯會放着鐘寐的恩師朱夫人不管嗎?換一句話說,要是溫卿侯知道妝使長有心陷害朱夫人,你覺得溫卿侯會放過妝使長嗎?到時候你跟着妝使長的事被揭發,你覺得你還會有活路嗎?”
鐘靈兮一連串抛出一堆問題,都指向一個關鍵點,那就是溫卿侯還活着,他深愛着鐘寐,她不會放任朱夫人不管,到時候倒黴的就是妝使長和那票跟着妝使長的人了!
妝使長權勢再大,那也是在鹹陽這彈丸之地,若是出了鹹陽,妝使長還算個什麽?
但是溫卿侯可是朝廷命官,太子眼前的紅人,堂堂侯爺,身後還擁有着全國百姓的愛戴,到時候就是百姓的唾沫都可以淹死你一個區區小大夫!
所以,想到這裏,李大夫你還要繼續一錯再錯下去嗎?
朱夫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作為她唯一的大夫,李大夫絕對逃不過溫卿侯的責罰!
何況鐘靈兮還給了李大夫三千兩銀子的好處,只要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知道這種時候要選哪一邊了。
鐘靈兮看着李大夫的表情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松動,就知道這件事已經成了,李大夫似乎覺得當着一個小姑娘的面那麽不要臉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實在熬不過金錢的誘惑,最後只好有些妥協地笑道:“既然這樣,那你要我做什麽?”
鐘靈兮笑了笑,“我不要你做什麽,我只要你聽話就行。”
李大夫搓了搓手,就算他長得很高,此刻看起來也比鐘靈兮矮了幾寸,他賊賊笑道:“那這些銀票,我現在就可以帶走了嗎?”
鐘靈兮緩緩擡手指了指那木盒子,面帶着如沐春風般的莞爾笑容,“當然,請。”
李大夫接過了那木盒子,臉上頓時喜上了眉梢,他道:“那我回去要怎麽回複妝使長?”
謝瑜在一邊幽幽開口,“不必回複了,你只需要認真給朱夫人看病,然後回去回複妝使長朱夫人身子很安康便可,如果妝使長要你做什麽對朱夫人不利的事,你全部應下來然後再來告訴我就行了。”
李大夫頭點的十分有節奏,他道:“這是自然,我畢竟也吃了那麽多年飯,随機應變還是會的。”
“那便好,李大夫你走吧。”說完謝瑜打開了門給李大夫開出了一條路。
那李大夫捧着木盒子,還特意藏在衣服裏,一臉鬼鬼祟祟生怕被別人看到的樣子離開了。
李大夫一走,謝瑜就開始肉疼,她哎喲哎喲了半日,“三千兩啊,給我可以過好幾輩子呢!”
鐘靈兮輕拍她的頭,“那也不是你的錢,你肉疼什麽。”
謝瑜嘟嘟嘴,“對哦,靈兒一直和我說不是自己的錢不能貪呢!”
鐘靈兮捏捏她臉蛋上的肉說道:“聽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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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肌膏
夏日微醺,釀酒一罐。放眼一望,妝苑外的雁回山下金黃的一片,滿是稻田,天地間就像是一張被烙得金黃的餅。
一早起來鐘靈兮就被年媽媽喊醒,說是朱夫人醒了要見鐘靈兮。
鐘靈兮走進朱夫人房間的時候,朱夫人正在被年媽媽喂藥,年媽媽一眼瞧見鐘靈兮走進來,立刻就笑臉相迎道:“瞧吶,我們的靈兒姑娘來了,可算是看到老夫人你醒着的時候了。”
朱氏雖然動作有些遲鈍,但是裏面還是掩不住眼中那一抹厲色的光芒,從眼神就可以看出她雖然說不出話,但是腦子還是異常清晰的。
鐘靈兮連忙上去給朱氏請按道:“苑長終于醒了,看這臉色似乎也清爽了不少,靈兒真替苑長高興。”
年媽媽在一邊也是贊不絕口地說道:“可不是麽,夫人你且聽我說,你昏過去的這幾日若是沒有靈兒啊,我都不知道現在成啥樣了。”
然後年媽媽就一點一點把鐘靈兮在門外攔下賀雲仙并且怒斥賀雲仙的事告訴了朱夫人,還把鐘靈兮怎麽把賀雲仙安排進來的眼線李大夫變成自己人都事情一五一十詳詳細細地都告訴了朱氏。
鐘靈兮只覺得朱氏眼中的那幾抹欣賞和贊揚的目光很真切,看得出朱氏如果能夠說話,定是也會誇獎鐘靈兮的,朱氏很少誇人,但是她此刻确實那麽欣賞鐘靈兮。
欣賞這麽一個心思玲珑內心透徹的小姑娘,欣賞這麽一個有決斷有氣魄的女娃娃,同時也欣賞她對自己的那一份敬重之情,她們非親非故,她也算的上為了自己彈竭心力了,這份感情甚至是厚恩,她朱氏是不會忘記的。
朱氏對着鐘靈兮招了招手,鐘靈兮便走到了床邊,朱氏伸出手拉過鐘靈兮的手,然後把自己手腕上的一截上好剔透的翡翠镯子給摘下戴到了鐘靈兮的手上。
鐘靈兮不算白皙的肌膚此刻卻在那枚镯子的承托下顯得那般沉重和富貴,她沒有推脫,而是盯着朱氏的眼神說道:“這麽貴重的東西,我不該收。”
朱氏卻只是用力點了點頭,一旁的年媽媽趕緊過來勸道:“靈兒啊,趕緊收下,這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這次多虧了有你,不然還真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鐘靈兮則是側頭朝着謝瑜的方向看到,看到謝瑜正在對着窗戶外面發呆,那雙眼睛随着飄落的柳枝一上一下的,煞是可愛。
鐘靈兮則是溫柔地笑了笑,然後說道:“苑長,如果你實在要給,那就給阿瑜吧,她才是真的辛苦了,這幾日都是她守在你的門外,一有風吹草動她就會通知我們。”
聽到鐘靈兮喊自己名字,謝瑜這才回過神來,午後的暖陽打在她的背上,像是一張金色的巨網把她網住,整個人都是毛茸茸的,她看到鐘靈兮和朱夫人還有年媽媽都盯着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不過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剛才在發呆不是。
鐘靈兮則是朝她招招手,雖然謝瑜年齡比鐘靈兮大,但是怎麽看來這兩人都是鐘靈兮是姐姐謝瑜是妹妹,謝瑜立馬走了過去,摸着腦袋更加不好意思地說道:“怎麽啦?”
鐘靈兮回頭看着朱夫人,希望得到她的允許把手镯給謝瑜,朱夫人則是安然地點了點頭,鐘靈兮立刻把手上的镯子脫下來,在陽光下細細看了看,這定是一枚價值不菲的镯子,至少在八百兩以上。
随後她幹淨利落地拉過謝瑜的手腕,謝瑜也不反抗,她從不反抗鐘靈兮,因為她知道世界上唯一一個還存在不會害她的人,那就是鐘靈兮了。
鐘靈兮把镯子一下子套了進去,然後又幫她在手腕處轉了轉,欣賞了一下才道:“苑長給你的,還不謝謝苑長。”
謝瑜像是受到了驚訝,好像一只耷拉着翅膀的天鵝,她連忙說道:“這怎麽行啊!”
年媽媽也是笑盈盈說道:“怎麽不行?趕緊收着吧。”
見到年媽媽也這麽說,謝瑜只好越發不好意思地把頭埋進鐘靈兮的背後,支支吾吾喃喃道:“謝謝苑長。”
待朱夫人用了午膳繼續休息之後,兩人才緩步走出了房間。
謝瑜只覺得手腕見一陣冰涼,是那枚镯子在熠熠生輝,她看着镯子卻開始擔心起另外一件事了,她道:“你說按理來講這年媽媽寄出去的信應該已經到溫卿侯手裏了啊,怎麽一點消息沒有呢?”
鐘靈兮看着滿庭的金黃色夕陽,一時有些歲月的感慨,她道:“什麽回應?你還希望堂堂溫卿侯親自寫信給你?給我?給年媽媽?”
謝瑜嘟着嘴不滿道:“當然是回信給苑長啦,你可是蓋的是苑長的章耶。”
鐘靈兮捏了捏她嘟起來的肉,弄得謝瑜哇哇大叫疼,鐘靈兮則是好笑道:“他不會回信的,這種人都自持身份,但是他應該已經有所動作了,所以再等等吧,應該快了。”
“當初你說最多十日,如今都已經七日過去了,再過三日就滿十日了,你這十日究竟是怎麽算出來的?”
鐘靈兮一字一句緩緩說道:“十日,三日是我們信去的路程,剩下七日是京城到我們鹹陽人來的旅程,所以一共十日。”
謝瑜眼中倒影着夕陽的金黃如麥田般溫暖,她問道:“你認定溫卿侯會派人過來?”
鐘靈兮停頓片刻,“是。”
“溫卿侯會來?”
“不知道。”
謝瑜嘆了口氣,“希望如此吧,我總覺得這幾日妝使長又會做什麽事,到時候如果溫卿侯派的人還沒敢來,我們就真的是叫天不靈叫地不應了。”
鐘靈兮眼角餘光瞥了眼謝瑜,有些不滿道:“你就這麽不信任我?”
謝瑜趕緊猛的搖手,“當然不是啦,我只是不希望靈兒為此受到傷害,所以希望我們早日脫險啦!”
鐘靈兮沒有說話,謝瑜則是自然而然地挽起了鐘靈兮的手臂,兩個人慢慢走回了房間。
已經數日了,她們連萬壽殿的大門都不敢出,一是怕出去就回不來了,二是怕出去朱夫人就出事了,所以她們整天窩在這個閉塞的小世界裏。
到了晚上,燭影搖晃。
鐘靈兮閑來無事就想着着手做點什麽妝品。
想着不如就做一瓶雪肌膏算了,畢竟這個時代沒有面霜,整日把臉暴露在空氣裏也不是一個事,做個面霜保濕一下還是不錯的。
而且雪肌膏比較簡單,是一種簡易型面霜,保濕效果又很不錯,所以鐘靈兮就決定先做這個了。
她找來一大碗豆漿,然後又讓謝瑜去想辦法弄點牛脂過來,好在萬壽殿裏什麽都有,牛脂這種貴重的東西也是小菜一碟。
所以大晚上的,鐘靈兮就在庖房裏秉燭煮豆漿……
謝瑜就蹲在一邊看着,雙手托腮新奇的很。
鐘靈兮把豆漿全部倒進一口大鍋中,點燃火就開始煮豆漿了,先是把鍋蓋給蓋上,等過了片刻,待豆漿都被加熱之後,她才把鍋蓋打開,看到豆漿的表面已經結成了一層淡淡的薄膜。
她讓謝瑜拿個碗過來在表面上把那層薄膜撩起來撩到一個碗裏,然後等鍋內的豆漿冷卻後,再加熱一次,再次把上面的薄膜給撩出來,如此反複了幾次之後,眼看着碗裏的薄膜已經差不多了,她就停止了煮豆漿。
然後她就把謝瑜拿來的牛脂加熱之後變成油狀物,再把牛脂和豆漿薄膜混在一起攪拌了片刻,均勻之後,又轉頭對謝瑜說道:“阿瑜,去找點冰水來。”
謝瑜愣了愣,然後開始滿意地嘟囔,“還好這是夏天,不然我看你去哪找冰水去。”
說完謝瑜就跑開了,鐘靈兮則是繼續在碗裏搗鼓那些黏糊的液體,把野薔薇純露加了進去,待謝瑜回來之後,只見她捧着一盆冰水進來,鐘靈兮直接把這個裝着黏狀物的碗放到冰水的盆裏去了。
謝瑜好奇地盯着那碗東西問道:“這是幹嘛?”
鐘靈兮幹脆地回答:“冷卻。”
謝瑜摸摸鼻子,“哦,那這東西叫啥?”
鐘靈兮用手摸了摸謝瑜的臉道:“就是塗在你臉上的,以後在塗完純露之後塗這個雪肌膏,可以保護你的皮膚。”
謝瑜自然高興了,她抓着鐘靈兮的手臂小孩子氣地搖了幾下說道:“靈兒又發明新的東西了,我好開心呀。”
鐘靈兮把盆端了起來,打算端到房間裏去,邊走邊說道:“走吧,明天早上就可以用了。”
自從謝瑜認識了鐘靈兮之後,在鐘靈兮各種妝品的轟炸下,她的皮膚可謂是好了不少,比起同齡人來說,鐘靈兮和謝瑜的皮膚算得上是非常棒的了,而且是沒有做妝之前的素顏皮膚。
謝瑜本身就長得漂亮,所以就越發妩媚清麗了,鐘靈兮雖然長得不算很漂亮,但是皮膚好顯得整個人就十分白皙,加上她沉穩的性子反倒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
不過最讓謝瑜高興的還是這個雪肌膏了,為此她一整晚都沒睡着就兩眼巴望着起來之後塗上雪肌膏。
作者有話要說:
☆、大鬧病房
第二天起來之後,謝瑜都來不及淨臉就跑去盆那裏看了。
鐘靈兮則是沒辦法,只好也跟着過去把雪肌膏從已經變成溫水的水裏拿出來,裏面的面霜确實已經成型了。
不出意外,鐘靈兮把雪肌膏拿出來在謝瑜的臉上抹了一抹,因為沒有冰箱,現在的天氣又是春夏季,所以面霜凝不起來,只能想油狀物一樣糊着。
謝瑜只覺得臉上有一陣透明的糊狀油水,然後很快就幹了,她對着水缸裏看了看自己的臉,然後說道:“我怎麽覺得沒什麽區別。”
鐘靈兮用手點了點她的眉心說道:“貪心鬼,這本來就是保濕用的,只是讓你的皮膚滋潤濕潤而已,不過長時間使用還會讓皮膚變白的。”
謝瑜對着自己的臉左照右照,然後說道:“不過皮膚真的滋潤了不少,以前都是幹幹的,那我就天天用啦?皮膚會變白咯!“
鐘靈兮微笑地點了點頭,然後就把雪肌膏塞給謝瑜說道:“你找個地方放起來,以後早晚都是洗完臉抹上純露,然後塗雪肌膏。“
謝瑜連忙答應道:“那是自然,我和靈兒的皮膚都要變得越來越好咯!”
兩人琢磨完這雪肌膏之後,就開始出門去朱夫人的房間了。
庭院間一顆顆婆娑樹接天蓮碧,枝葉相覆,小小的珍果隐在葉間閃閃發亮,仿佛吸取了這天地間所有最傑出的靈氣,波光粼粼。
鐘靈兮和謝瑜還沒走到朱夫人的房間內,就聽到身後有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由遠及近,似乎還帶着一些争吵和議論聲,似乎是一大群人。
鐘靈兮立刻就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這莫不是又是賀雲仙來搗亂了?
鐘靈兮和謝瑜便停下了腳步,兩個人站在原地等着那大部隊人群靠近,果然遠遠地就看到遠處一團花色錦簇,一個個身着紅紫藍綠鮮豔妩媚的人慢慢走來。
這群人鐘靈兮可不陌生,那不正是賀雲仙帶着幾位大妝使緩步走來了嗎。
賀雲仙确實是帶着陸紫君、張鳳蘭、王淑、王茹麟來了,但是她走到半路卻開始微微蹙眉,因為她看到了鐘靈兮這麽一個十分不想看到的人。
一看到賀雲仙這架勢,謝瑜開始有些全無章法了,畢竟這麽一大群人要是非要去見朱夫人,這要攔下來也是難事啊!
此事,賀雲仙看到鐘靈兮,則是停下了腳步,身後那幾位妝使也是停下了腳步,那妝使之後還跟着十來個侍妝,這整個隊伍可謂是浩浩蕩蕩綿延數裏。
賀雲仙裝腔作勢地在原地扭了扭身子,然後輕掃鐘靈兮一副清高絕倫的樣子說道:“讓開,今天本妝使長帶着衆位妹妹來看望妝苑長。”
陸紫君則是聞着手裏的香囊,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讪讪說道:“我說鐘靈兮,你別不識好歹,我們幾位妝使聽到老夫人身子虛弱的消息都是茶飯不思地替老夫人擔憂,你若是不讓我們去見老夫人,我可不會放過你的。”
王淑則依舊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她看謝瑜就像是看到一根刺眼的針,立刻調轉了眼神看向鐘靈兮,所謂的眼不見為淨,她道:“鐘靈兮,誰給你膽子在這裏攔我們的?”
張鳳蘭早就對鐘靈兮咬牙切齒了,這裏在場的幾個妝使哪一個不是和鐘靈兮或者謝瑜有仇的,自然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添油加醋地說道:“鐘靈兮,趕緊讓開,不然我可是讓人把你拖走了,我今兒個一定要見一面老夫人,我就不信了你鐘靈兮一個人還能翻天不成?老夫人可是瞎了眼竟然委于你重任。”
通常一直都是最沉默的妝使王茹麟則是一副冷眼旁觀地樣子看着衆人,再看看鐘靈兮,然後捏了一小撮頭發繼續把玩着,一聲不吭。
鐘靈兮不信這些妝使都被賀雲仙收買了,畢竟每一個人的利益都是不同的,賀雲仙不可能滿足所有在場每一位妝使的利益,但是賀雲仙只需要用一個孝心就可以輕輕松松把這些妝使給蠱惑過來,畢竟老夫人倒了,作為妝使的她們不管心裏怎麽想,表面上一定要是百爪撓心茶飯不思地擔憂心碎才行。
所以她們一定會要求過來看望老夫人,而且如今攔着她們的人是鐘靈兮和謝瑜,誰都知道這些妝使和鐘靈兮謝瑜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她們聽到要來挑戰鐘靈兮和謝瑜肯定是一百個願意。
至于王茹麟,雖然和大家都沒仇,但是每個妝使都來了,她也不可能不做表面功夫自然跟着來了。
所以賀雲仙這是打算用人海壓迫戰術壓死鐘靈兮和謝瑜。
鐘靈兮再怎麽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一下子攔住這麽多的人,而且還是這麽多地位卓然的妝使。
但是不管如何,總是還要一試,總不能在這裏就放人過去。
鐘靈兮暗自吸了口氣,她不緊不慢地扶着一處石桌,然後對着萬壽殿內的護院說道:“妝使長和幾位妝使都來了,還不上茶?”
那護院立刻就轉身去上茶了。
陸紫君耳中卻聽得此時亦倨傲地放出一篇話:“還上什麽茶,我們這就要進去了,你不讓路我們就硬闖了。”
謝瑜正憂郁地咬着小手指感嘆,鐘靈兮卻是面無表情地說道:“抱歉,夫人卧榻,暫不方便見客。”
張鳳岚眉毛立刻倒豎:“客?我們是客嗎?鐘靈兮你腦子是糊塗了麽?要是我們都是客那你算什麽東西!”
鐘靈兮用手撫摸着石桌冰冷的邊緣,那銳利的石邊似乎輕而易舉就可以把手指給割破,她輕輕回答道:“我本是一個人言輕微的妝奴,偶然得了朱夫人的青眼才被委以重任,定然不會辜負朱夫人一番寄托,望妝使長和各位妝使以及侍妝諒解。”
賀雲仙始終是一副芳幟高懸,清高不減當年的摸樣,她用手輕輕拉了拉蝴蝶絲籠袖口的精致拉絲,興致不高地說道:“諒解?你也知道你不過區區一個妝奴,憑什麽讓我們來諒解你?”
鐘靈兮忽然幽幽吐了一口氣,她的目光染上了一絲寒意,她道:“那麽妝使長就是打算罔顧恩師為所欲為了?”
賀雲仙忽然尖聲笑了幾下,“呵呵,你在開什麽玩笑,我若是不去看望師傅才真的是有愧師恩!”
然後她臉上掃過一絲厲色,橫眉冷對着鐘靈兮說道:“趕緊給我讓開,趁我還沒有讓人把你給拖下去。”
身後的幾位妝使也是在那裏冷嘲熱諷議論着,“妝使長,莫和她廢話了,趕緊把她拉下去。”
“就是,她真的以為有了苑長的指令,這個妝苑就是她稱大王了?我今天倒要教她點顏色看看。”
就在幾位妝使和侍妝們尖聲刻薄地談論着鐘靈兮和謝瑜的時候,,年媽媽不知道何時走了出來,年媽媽畢竟是妝苑老人,盡管如今在妝苑的地位也随着老夫人的暈倒而今非昔比,卻依舊是能夠說的上話的。
賀雲仙冷眼打量着年媽媽緩步走來,心裏卻是不屑一顧,如今這個關頭了,年媽媽還有什麽用,早就不再是過去的那般德高望重的地位了。
年媽媽走出來,衆人都以為她會自持身份來呵斥賀雲仙等人,誰知道年媽媽甚至連看都沒看賀雲仙等人一眼,而是直接走到了鐘靈兮耳畔,在她耳畔輕聲嘀咕了幾句,随後她用一種十分不屑的眼神掃了眼賀雲仙,邊轉身又離開了朝着屋子裏走去了。
賀雲仙這下納悶了,這年媽媽和鐘靈兮說了什麽?
可是鐘靈兮的臉龐是萬年的紋絲不動,在上面看不出一點點的變化,她仿佛一座八風不動的神像,只能和她講道理,無法與她談感情。
鐘靈兮輕輕挑起嘴角,目光一寸寸移到賀雲仙的臉上,她道:“總之,妝苑長不見客,各位請回吧。”
賀雲仙自然不依,她今天定要打破沙鍋闖到底,不踏進朱氏的房門她是不會罷休的,所以她立刻高聲說道:“來人啊,把這兩個膽大妄為的人給我拉到一邊!”
賀雲仙自然是有備而來,早就帶了自己的心腹護院來了,而且身後還有一大群妝使和侍妝給她坐鎮,她根本是肆無忌憚,萬壽殿也沒有那麽多護院,根本攔不住她。
很快,鐘靈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