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在她長裙上的輕紗吹得随風飄飛,像一棵瑰麗的樹,越長越大,漸漸将她籠起來。足邊挂着一串金足鏈,耀眼而瑰麗。
她的表情憂憂郁郁,神情好似柳絮紛揚,帶着一種慢悠悠的愁思,似裁剪了鵝毛碎一點點落下,這個美人,美得夠帶勁。
鐘靈兮有些看呆了,實在無法把眼前這個落落大方的美人和那些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聯系起來,但是事實往往和看見的是相反的,這個女人就是害死姐姐的元兇之一。
鐘靈兮坐于榻上,隔着屏風慢慢朝着茯苓望去,濃黑的眸子裏升起一陣琉璃色的光芒,她道:“夫人請入座。”
茯苓掀起輕紗慢慢入座,目光一直帶着些試探看着屏風後,然後舔了舔朱色雙唇,“這次我親自前來,實在是因為佩服姑娘的水平和手藝,這次親自來道謝,用了姑娘的方子,我不止臉上斑點幾乎看不見了,紅疹子也不發了,皮膚越發細嫩,我也算是試過無數妝品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見效的妝品。”
鐘靈兮淡漠疏離的眼神流連在茯苓身上,淺淺一笑,“過獎了,我只不過是看過得皮膚病多了,自然也就知道得多了。”
茯苓笑語闌珊,一個微笑都足以顫動九天星辰,當年京中那麽多人前來求取她,她卻唯獨看中了那個寒門出身的狀元郎,尋死覓活要嫁給他,父親不得已才只能答應,但是她原本以為自己如此的美貌,定能和如意夫婿過上鴛鴦情深的日子,誰知道慢慢地,她也就發現她夫婿根本就沒有在意她的萬千美貌,心思全在別的地方。
可是她覺得侯爺的心思也不在另外兩個人身上,那個斷續姨娘,是在溫卿侯還沒發跡的時候就跟着他了,而那個側室文娘,是皇帝在他高中之日給他欽點的一門婚事,看起來都是跟着侯爺很久的女人,可是侯爺也沒看出來對她們有多上心。
所以侯爺心裏,到底藏着誰,絕對不可能是那個死人,那個死人是侯爺親自殺死的,侯爺到底在想什麽呢?
帶着這樣的思緒,茯苓不由得喃喃道:“哎,我總覺得我夫婿的心思,不在我身上,你能不能讓我的夫婿多惦記我一點呢?”
鐘靈兮的眼裏像是蒙着層霧氣,看上去總是朦朦胧胧的捉摸不透,她拿起手邊的杯子,小小抿了一口茶潤潤口,“我只能讓你的皮膚更加細致而已。”
茯苓則是嬌笑一聲,“你只管放心讓我更加漂亮就行。”
鐘靈兮看着手腕上冰涼的镯子,語氣帶着半分涼意卻也是恭敬的,“那是自然的,我看了夫人的皮膚,其實已經保養得非常好了,只是欠缺一些水分,可能是常年用妝品的關系,我可以給夫人開一副滋潤的妝品,以後再做任何妝,都不會脫妝了,也不會顯得皮膚很幹。”
茯苓有些驚訝,她的妝容做的很精致,都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妝官給她做的,沒想到竟然被鐘靈兮看出了她的臉很幹燥,因為她的妝底很厚,一般人都是看不出來的,她确實越來越佩服鐘靈兮的眼力了。
鐘靈兮低眉拿出一張紙随手寫了幾個字,并且說道:“多吃些豬蹄,肥肉補充油脂,不然皮膚會更幹的。”然後在紙上寫下了一副百年參面膜,開了一個月的量。
這張面膜是前幾日她才剛剛研制出來的,因為價格昂貴,所以一般只開給富人,而且這一開就是一個月的量,一共是五百兩銀子,不過對于堂堂侯爺來說,應該是小菜一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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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把方子讓人拿了出去,茯苓拿到方子之後,眼睛在方子上溜幾圈,然後忍不住道:“姑娘,我一直有一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鐘靈兮取過茶壺,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輕描淡寫微微啓唇,“夫人說便是了。”
茯苓杏子般的眼眸閃着華彩,她輕聲道:“姑娘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去候府上做妝客?以姑娘這份水平,去京城考妝官也是綽綽有餘,到時候你一邊在府上給我做妝客,一邊考妝官,也可以給自己博一個好前程。”
鐘靈兮撐着額頭,嘴角含笑,“我也正有此意,不過暫時還沒有到時候,倘若哪日我打算去京城考妝官的話,我自然會很樂意到夫人的府上順便做一個妝客的。”
茯苓笑得籬落闌珊,似乎鐘靈兮的話正和她意,她相信鐘靈兮的做妝水平一定也是一流的,如果能夠給她做妝讓她更加美豔明亮,怕是更能招得侯爺的喜歡吧,“也好,那我就在京城恭候姑娘大駕了。”
随後茯苓就走了,這是她唯一一次來鐘靈兮這兒,之後依舊是找下面的人來這兒替她問診,鐘靈兮也是按部就班地替她開方而已。
鐘靈兮如今已經差不多是每日都要去妝鋪了,而妝苑裏有老太太罩着,她也基本沒啥事,頂着個妝使的身份來去無阻,行使自由。
只是這日子少了謝瑜的聒噪,總覺得少了點什麽,謝瑜總是會寫信回來,不過提得最多的還是京城多麽大,多麽繁華,多麽奢靡,反正就是像一個鄉下妹子進城那樣沒出息。
但是鐘靈兮這般在妝苑有恃無恐的狀态,始終還是惹惱了妝苑裏僅剩的那幾位老資歷妝使。而此時此刻,在妝使長王淑的殿內,她正燃了一把香,試圖讓自己的殿內充滿春天的朝氣。
日風吹得窗棂格格作響,王淑一向是那副風度翩翩的樣子,此刻正伸手去關窗,身後的張鳳岚則是溫着一盞茶,看着卓旁花開正盛的佛桑花盆,笑得譏諷道:“我說王姐姐,你說如今妝苑長那麽寵愛鐘靈兮,是不是将來……”
王淑轉身,眉眼一陣肅殺,“什麽?”
張鳳岚有些難以啓齒,咽咽口水才奄奄道:“老太太名下那麽多財産,她沒有子女,莫不是要給鐘靈兮了?”
王淑臉上沾着山中涼薄的秋意,鎮定卻又太過鎮定,她道:“那不然呢?”
張鳳岚則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語氣中暗含着深意,“如果沒有鐘靈兮,那麽老夫人如果去了,那些萬貫的財富還不是妝使長你說的算,你若是願意,直接找個理由攬過來都行,可是如今有了鐘靈兮……”
王淑一只手靠在窗棂上,淡淡說道:“就算鐘靈兮不在,也有白玫和霍綠袖。”
張鳳岚則是一副早就想透的表情說道:“可是她們兩個遠在京城,那個謝瑜也在京城,老夫人身邊就只鐘靈兮,如果鐘靈兮不在了,妝使長你是最有權力的人,老夫人到時候神志不清的時候,那些財富你說怎麽處理就直接處理了,等白玫和霍綠袖來了,還有她們說話的份?”
王淑沉默了片刻,“那你說怎麽辦?”
張鳳岚深吸一口氣,似乎是早就深思熟慮很久了,一下子放出一大篇話,“現在開始好好對老太太,順便把鐘靈兮攆出去,老太太年紀大了,時日不多,鐘靈兮走了她就少了主心骨,都時候把她那點身後財産扣下來豈不是小事一碟?”
王淑嘴角吐出一絲冷笑,“攆出去?說得簡單,你要怎麽攆?而且這麽多年你還不了解鐘靈兮嗎?就是把她弄出去,以鐘靈兮的心智,那也是一塊心病。”
張鳳岚有些吃癟,自己想了幾個月的東西就這麽被王淑給否定了,她道:“那這麽說,誰都治不了那鐘靈兮了?那麽多財富只能便宜了她?”
“當然不是。”王淑說的話很慢,但是有一種勢在必得,似乎她早就有了答案。
張鳳岚好像忽然靈機一動,知道了王淑想要表達什麽,自己頓時被吓了一跳,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妝使長,你的意思難道是……”
“沒錯,就是那個意思,直接弄死,斬草除根。”
張鳳岚吓了一跳,趕緊走過去捂住了王淑的嘴,然後朝着四周看了看,這才安心道:“妝使長,這話不能亂說,難道說你已經想好了?”
王淑則是一臉冷硬地扯下張鳳岚的手,淡淡說道:“我的弟弟在江州做知縣。江州那地方,你有所不知,十分地混亂,官匪商全部勾結在了一起,我弟弟雖然官人,但是讓那些賊匪幫個忙還是可以的,而且鐘靈兮不是一直去江州買百年參的麽?因為江州的百年參是最有名的,正好可以有機會下手。”
作者有話要說: =w=
☆、驚魂夜
鐘靈兮每三個月會去一次江州,就是為了去挑貨,這世上江州的百年參是數一數二的,拿來做百年參面膜,每個月可以賺到不少錢。
所以鐘靈兮這一早晨就動身去了,每次去的時候她都會帶上那三個丫鬟,因為那三個丫鬟是會武功的,可以護她周全。紅桃,黃桃,黑桃各有她們的特點,是鐘靈兮千挑萬選出來的。
因為江州離京城很近,而且是一個臨水之城,所以每次去江州都要坐船,鐘靈兮一般都是雇下一艘船,然後連夜行駛過去的。
一般在江上要行使三到五日,差不多就可以到達江州了,這個也差不多是去京城的時日。
鐘靈兮上了船,在船上度過了兩個晚上之後,這已經是第三個夜晚了,外邊蒼茫的江水,在黑暗中只能看見一片漆黑的江水和微弱的船光,随着船身起起伏伏,慢速前進着。
鐘靈兮隐約能夠看到河岸兩邊的情景,河畔兩邊零星亮着數家燈火,一直從無盡延續到無盡,那些在風中搖動的風幡被吹得滿滿的,隐約還有捱着風雪夜歸的人們。
鐘靈兮看着這情形,就知道馬上就要到江州了,如今已經在江州城郊外了,差不多後半夜就能夠到達港口了。
于是鐘靈兮打算回到船艙內,好好睡上一覺明天養足精神去挑貨,可是就在她打算回去的時候,忽然眼角處瞄到幾縷明亮的光芒。
她微微眯起眼睛定睛看去,好像是一艘船不知道何時忽然出現,真的是忽然出現,之前鐘靈兮還沒有看到它們,那艘船雖然此刻還離鐘靈兮的船有一段距離,但是以它這種急速前行的速度,估計很快就能追上鐘靈兮的船了。
鐘靈兮心下頓時大駭,這艘船必定來者不善,不然為何在這大半夜黑漆漆的時候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而且明顯是沖着鐘靈兮來的。
鐘靈兮立刻進入了戒備狀态,根據她的目測,一般民間的船不太會有這樣的艦船,這樣的船上必定是一些匪賊或者殺手,它沖着鐘靈兮疾行而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鐘靈兮的命。
在這黑漆漆的江上,如果忽然少掉一艘船或者翻掉一艘船,估計也是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的,畢竟現在已經到了夜很深的時候了,岸上的民燈也幾乎都滅了,所有人都熟睡了。
這個時候,就是求救估計都來不及了,因為明顯那艘艦船在半柱香內就會追上鐘靈兮她們,她又定睛看了幾眼那艘艦船,還是只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其他的卻是黑壓壓什麽都看不見。
鐘靈兮當下的反應是立即轉身走進了船艙內,把陳聿和三個桃給喊醒了,陳聿剛睡下去正香的時候,明顯有點不爽地理了理自己的山羊胡道:“小姐,大晚上的你想做什麽?”
鐘靈兮懶得廢話,直接把船內的簾子給拉了起來,透過那扇小窗,陳聿也是眼眸一緊,看到一艘艦船近在眼前,馬上就要撞上來了。
陳聿立刻從被窩裏跳起來,指着那艘艦船罵道:“哪個不要臉的!這是要做什麽?”
鐘靈兮冷笑一聲,“做什麽?”然後她把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說道:“除了做這個還能做什麽?”
陳聿立刻雙手抱胸苦惱了起來,“不該啊,我們沒做什麽事,怎麽招惹了這些人啊?難道是搶財?”
鐘靈兮心裏一陣窩火,她雖然不知道那群人想要做什麽,但是休要以為她鐘靈兮是好欺負的,她忽然蹲到地上,雙手托腮凝視着地板陷入了沉思。
陳聿身姿筆挺,雙手抱拳風度翩翩地站在那裏,“這是做什麽,小姐?”
鐘靈兮拿着手在地上畫圈圈,一副專注的樣子,“給我十分鐘。”
陳聿愣了,“十分鐘是什麽?”
鐘靈兮不理他,而是陷入了對策的構思中,她說了十分鐘,就是十分鐘。
這段時間內,陳聿和三個桃面面相俱,眼看着那艘船越來越近,船上的船夫們也意識到了危險,都跑來敲門了,“我們好像被賊匪盯上了!”
“準備棄船!”
“到底怎麽說?”
“兄弟們!把家夥都抄起來,和他們硬幹!”
期間,鐘靈兮始終一聲未吭,蹲在地上,像是一尊望夫石。
片刻後,她忽然站起來,眼眸秋水發光,她轉身用力打開房門,對着船上的船夫們吼道:“船上有銅鑼嗎?有明燭嗎?”
船夫正急的和無頭蒼蠅一樣,立刻回答道:“當然有。”
鐘靈兮立刻走出去,對着所有的船夫們說道:“去把所有的銅鑼都拿出來,沒有銅鑼就拿鍋子,鏟子,所有可以發出聲音的東西,然後把船上所有的明燭都點起來,要從船頭一直亮到船尾!”
那船主有些愣了,這姑娘是要做什麽?陳聿則是立刻過來安撫道:“船主,趕緊跟着我家小姐去做,定然是小姐有了對應的計策。”
那船主眼看那個已經近在咫尺的艦船,隐約能夠看到上面黑壓壓的一些人頭了,似乎正在蠢蠢欲動,趕緊問道:“可是這是為什麽?”
鐘靈兮一掌拍在船的扶欄上,江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卻依舊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樣子,她大聲道:“我們已經進入了江州城郊了,這裏岸邊都是一些居民,他們敢如此行兇,無非是仗着夜黑無人知,我偏要把所有的燭火都點燃,把所有的銅鑼都敲起來,讓兩岸邊所有的人都注意到我們這一艘船,他們做賊心虛,我就不信敢在衆目睽睽之下來行兇。快去,我要順流而下敲一夜的銅鑼,點一夜的明燭!”
妙哉啊,妙哉!
陳聿在心裏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啊,恨不得把鐘靈兮認個女兒!
鐘靈兮看着陳聿驚呆的目光,還補充了一句,“而且我們這是擾民,如果我們一直這般吵擾,漁民們馬上就會去報官的,他們若是真的報官,正合我意。”
果真是片刻之後,鐘靈兮所在的這艘船,忽然發出了巨大的銅鑼聲,還夾雜了各種敲擊鐵器,銅器的聲音,然後整個船如今燃的通明,像是一個發光的球體。
那巨大的聲音傳到岸邊,兩岸的那些民居內的燈火瞬間全部都亮起來,那一扇扇窗全部都被漁民們打開了,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在江上鳴鼓明燭的,莫不出出什麽事了?
還有很多漁民和村民從屋子裏走出來,走到岸邊開始探個究竟,可是那艘吵鬧至極的船卻絲毫沒有一點自覺,依舊在那裏吵個不停,而且明顯不像出了什麽事的樣子。
有些岸邊的居民就開始發火了,“搞毛線啊,這艘船有毛病啊,大半夜的不睡覺,趕緊去報官府,帶走這群人。”
“哎呀,受不了了,我這就開船過去和他們談談。”
“就是啊,有病啊,真的是這年頭什麽人都有。”
出了那些在窗口盯着船只的村民,果然還有幾個村民特意行使着漁船朝着鐘靈兮他們那裏行使過來了,許是想來罵一頓,鐘靈兮不管他,讓船夫趕緊加快行使,別讓那些漁民追上自己。
而此時,那艘艦船似乎也是被吓到了,不再追擊了,而是停在原地,眼看着鐘靈兮離他們自己越來越遠,鐘靈兮站在船頭,逆着風看着那艘艦船,眼裏的一陣蔑視的輕笑。
他們确實不敢追了,如今衆目睽睽,這和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有什麽區別?所有的人都被驚動了,等下連官府都要來了,雖說這江州盜匪勾結,但是官府樣子還是要做做的。更何況還有好幾艘漁船朝這裏駛來,要是此刻他們行兇的話,豈不是所有的漁民都要與他們作對了?
真是聰明,雖然不知道是誰想的法子,但是他們成功了,艦船在原地停了片刻,便掉頭走了。
眼看這艘船走了,船夫們都開始歡呼雀躍,但是鐘靈兮讓他們不要停,繼續鳴鼓明燭,直到天亮,然後鐘靈兮就笑得吊兒郎當地回到船艙內去睡覺了,其他的都交給陳聿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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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知府衙門內,知府王斌正蹙眉聽着信子來報。
那信子實屬無奈地說道:“這十餘裏的百姓都能看到這艘船,如果憑空消失,就是知府幫他們也瞞不過這彌天大謊。所以我們只好先回來了。”
王斌忍不住破口大罵,“蠢貨,飯桶,這點小事都做不了。”
“大人,實在是小的沒辦法啊,那船上的人太聰明了,請大人贖罪啊。”
“廢物,害的本大人還要重新想對策,不然我那姐姐一定恨死我了。”
“是是,大人最英明神武,再想一策,一定可以搞死她!”
知府王斌翹着二郎腿抖了幾下,似乎一計上了心頭,“也罷,既然殺不掉她,就給她按個罪名扣下來好了。”
“大人可是有了想法?”
王斌傲慢一笑,“當然,你就這麽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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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下水
船平穩地到達了江州港口,正是一日豔陽天。
鐘靈兮帶頭走出了船艙,深吸了一口氣,果真是個好天氣。這滿江洶湧的江水澎湃而來,仿佛久久無法平息的內心。
港口人很多,人來人往的人形态各異,有抱着琴匆匆而行的琴師,有扛着鋤頭要下田的農夫,還有捏着胭脂水粉的美婦,還有吵着要吃糖串的小頑童。
鐘靈兮看了眼熱鬧的港口,卻忽然注意到那岸邊有一株特殊的碧竹,中結細網,做了個風流眼,鐘靈兮剛想下去看看那碧竹,卻看到有兩個穿得像乞丐的人出現了,顯得那般突兀。
這兩個人一老一少,老太已經是垂背彎腰,那少年卻長得還算白淨,正是兩個人都十分邋遢,穿得破破爛爛衣衫褴褛的,臉上也是髒兮兮的。
一般人看到這兩個人都會覺得很可憐,有的甚至會去偷偷塞點錢給他們,但是那兩個人都拒絕了,看起來那點清高的風骨還挺招人喜歡的。
可是鐘靈兮卻不喜歡,她覺得這兩人是在演戲,光看那個小少年的手就能看出來,明顯不是常年做乞丐的人,裝成這樣所為何事?
那兩個人漸漸走近鐘靈兮他們,但是那老太婆擡眼正巧看見了鐘靈兮,只這一眼,她立刻就像一只老虎一樣沖了上來,那個小少年也是跟着她立刻跑了過來。
那個老太婆滿臉的怒火,像是鐘靈兮殺了她全家一樣,一副哭天喊地的樣子沖到鐘靈兮跟前,然後連滾帶爬地和那少年趴到了鐘靈兮面前,歇斯底裏地指着鐘靈兮罵道:“你這個賤、人,你竟然在這裏被我抓到了,老天有眼,讓你不得好死!”
旁邊那個少年則是在那裏哭了起來,也不說話也不吭聲,仿佛一個懦弱的人,只能任憑老母的打罵。這時候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紛紛湊來看熱鬧。
那老太指着鐘靈兮一頓惡罵,“你這個□□,騙了我兒子的真心,花言巧語哄着我兒子與你歡好,我一開始不同意你們的事,可是奈何我兒子喜歡你,而你也懷了孩子,我想想也罷就納你進門,誰知道你卻騙光我家的財産,帶着所有錢跑了,把孩子都打掉了!可憐我們孤兒寡母,被你害得如此之慘,如今看到你,我一定要和你拼了!”
說完就作勢要上來掐死鐘靈兮的樣子,卻被黑桃給攔下了,黑桃怎麽說也是功夫不錯的,攔一個老太婆還是很輕松的,此時周圍的人也紛紛不忿了起來,“這女人真惡心,什麽人啊。”
“妓女就是妓女,妓女怎麽會有良心,莫要和妓女講情。”
“呸,趕緊報官啊,把這個女人抓起來。”
“真不要臉,而且姿色還那麽差勁,真是瞎了眼了。”
鐘靈兮站在港口迎着江風,讓那些人對着自己的外貌評頭論足,卻只是淡然一笑,盯着那老夫人道:“你講完了?”
乞丐老太婆氣不打一處來,索性在原地開始無賴打滾,“還錢來,還我孫子來,你這個賤、人,大家給我講個公道啊!”
然後她一把拉過自己身邊的那個懦弱小子,拉着他的耳朵吼着,“你來說兩句啊,這個女人你不恨她嗎?”
“我……我……”那男子嗫嚅了幾句,卻說不出話。
鐘靈兮則是不耐煩地打斷她,“行了,老太婆,你就別勉強他了,我且問你,我當真騙了你家的錢,還懷了你家的孩子?”
老太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她很善于煽動人心,此刻又是哭又是鬧,又一次試圖沖到鐘靈兮的身上和鐘靈兮扭打起來,可是還是被紅桃攔住了,老太嘶吼道:“沒錯,就是你,難道還有假,鐘靈兮你這個賤、人!”
鐘靈兮絲毫沒有和這種人置氣的意思,她只是面色如常地說道:“那好,就讓你兒子來和我對峙,我都懷了你的孩子,你總該知道我肩膀上有胎記吧?”
老太婆趕緊把自己的兒子臉抓得擡起來,罵道:“快說,是不是!”
那男子十分害怕面對衆人的樣子,他咬着嘴唇慢慢,一副哭出來的樣子說道:“是……”
鐘靈兮又是一陣冷笑,她看着他道:“真是不中用的東西,那我再問你,我的胎記是在左肩上還是右肩上,你我都有肌fu之qin了,這點問題難不倒你吧?若是你回答不出來,我就可以認定你是在撒謊吧?”
老太婆演戲很到位,急忙拉着兒子罵道:“是啊,快說,讓這個賤、人啞口無言!”
那男子的聲音明顯出現了一陣遲疑,他是在猶豫,可是沒辦法,他只好硬着頭皮說道:“右邊……不,左邊……”
鐘靈兮嘴角含笑,“到底哪邊?”
那男子咬牙下了決心似地說道:“左邊!”
“哦。”鐘靈兮輕飄飄地回應道,然後她忽然轉身對身邊的黃桃使了個眼色,黃桃立刻上來幫鐘靈兮開始,脫!衣!服!
其實只是幫鐘靈兮把衣服往下褪了褪,露出了一對白皙的肩膀。
那些圍觀的人有的已經忍不住把眼睛給遮住了,“哎呀,這姑娘家怎麽這樣啊。”
“真不要臉。”
“啧啧。”
可是随着衣服褪下露出雙肩之後,衆人驟然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鐘靈兮不管是左邊還是右邊都沒有胎記!
那麽說明那對乞丐母子在騙人?
這……
大家都開始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陳聿摸着胡子一步步走出來,對着大家說道:“好了,現在真相大白了,你們都有了肌fu之qin連這個都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證明你們其實是在說謊,企圖玷污我姑娘家的清白?”
衆人此時不得不承認,鐘靈兮似乎可能真的是無辜的,那對母子看起來越來越像是騙子了。
那對母子也傻眼了,那老太婆腦袋轉得還算快,立刻變了一張臉,讨好似的在說道:“哎呀姑娘,這是誤會啊,我們認錯人了,你和那女人長得太像了,真對不起啊。”
其他群衆也是憤憤不平,“對不起就行了,人家的清譽都被你玷污了!”
“就是,這老太婆是不是老糊塗了,我要是那姑娘,真真要被氣死了。”
“哎,都是可憐人,何必互相欺負呢,哎。”
然後那老太婆就起身,拉着自己的兒子就打算往後退,誰知道鐘靈兮忽然發話了,她一臉冰冷地譏諷道:“這就想走了?以為我是誰,好欺負的?”
說完她快步走過去,一腳把那個老太給踢下了江水,只聽得“撲通”一聲,那老太婆“啊”的一聲就掉入了水裏。
大家都傻眼了,連陳聿都傻眼了,他有些心酸地回過頭遮着眼睛對三個桃子說道:“哎,你們說這姑娘家怎麽就不遮掩一點她的壞呢。”
就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還愣着的兒子也被鐘靈兮一腳踢了下去。
“撲通”又是一聲。
兩個人開始在江水裏嚎叫,鐘靈兮罔若未聞,便徑直走開了。
陳聿和三個桃也立刻跟了上去,黃桃還有些心有餘悸地說道:“小姐,那兩個人會不會淹死啊?”
鐘靈兮則是舒心一笑,“不會的,江州這地方,沒有人是旱鴨子。”
陳聿也是在那兒,滿是贊許地說道:“做得好,不過那兩個人到底想做什麽?”
鐘靈兮踩着腳下的泥石,時不時還踢了一下石子,“你沒看到那個婆子想盡辦法近我身嗎?可是一直都被黃桃和黑桃擋回去了。”
黃桃眨眨眼道:“是啊,為什麽呢?”
鐘靈兮伸了一個懶腰,松了松緊繃的胳膊道:“我一早就發現人群裏有兩個佩刀的人一直在盯着,他們穿得很像那種暗衛殺手,我覺得可能是想等着那婆子近了我的身之後想辦法用暗器弄死她,然後賴在我的身上吧,這樣就可以給我按個罪名壓在這裏了,不過可惜那婆子沒有機會。”
“啊!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那婆子老往小姐你身上沖撞呢,看來以後要杜絕一切近小姐身的人!”
鐘靈兮不置可否,便帶着陳聿去交易市場裏挑選百年參了,看來這江州也不安全,有人非要置她于死地,她還是要更加當心才行。
至于是誰要置她于死地,她似乎隐約已經猜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方有一大群男性角色要出現,大家做好被美男轟炸的準備=A=
☆、飛魚服 繡春刀
鐘靈兮要走的那一日,也算是風和日麗的日子。
熬了這幾日都沒有再出現什麽問題,看來可以安穩地離開了。
不過是好事并非那麽如意,這一日鐘靈兮走在碼頭正準備上船,就看到遠處一陣狼煙火燒了過來,目測是要倒黴了。
這次倒黴的不止是鐘靈兮,還有整個港口的百姓。
看來這裏要害她的人是當地官府,這次官府的人被逼急了索性來了個通殺,直接讓海盜沖到港口進行一陣燒殺搶掠,官府不插手,這樣就可以趁亂殺掉鐘靈兮。
那群賊匪從遠處駕着船而來,然後一骨碌地全部從船上跳下來,一下來就呲牙咧嘴地開始燒殺搶掠,逢人就是一刀,不管誰是誰。
而且為了防止別人逃走,還放了好幾把火,把整個港口的船只都給燒了起來,漫天大夥洶湧而至,燒紅了半片天空。
火光沖天,到處都是哀嚎之聲,血啊淚啊全部流成了一條河。
鐘靈兮被三個桃護着躲在客棧裏,把門窗全部緊閉着,三個桃拿着武器打算随時幹架,但是海賊們來勢洶洶,怕是也支撐不了多久。
鐘靈兮微微打開了一陣窗縫看着樓下,下面一片屍體橫流,真是災難。
雖說港口的人還是沒有市區裏的多,但是也不少,基本都是一些漁民和生意人什麽的,那些賊匪和殺紅了眼一樣一刀接着一刀,逮着誰就殺,有些人跑到半路上背後就被砍了一刀。
陳聿有些坐不住了,他跺着腳說道:“這樣下去,早晚殺到這兒來,小姐,要不我們快點逃出去,往市區那裏跑,這兒港口人少,市區人一多,他們就不敢追來了。”
鐘靈兮皺着眉,思來想去也只有這麽一個辦法了,港口的話,官府可以慢悠悠地來,但是到了市區殺到官府門口,官府還能不管?而且江州官府肯定不願意把這事鬧大,那些賊匪肯定不敢鬧到市區裏去,只能在港口這兒搶殺一番,順便殺了鐘靈兮,而且那些賊匪明顯還在找鐘靈兮。
沒辦法了,只好一博,呆在這裏只能是坐以待斃,鐘靈兮點了點頭,三個桃立刻拿上武器帶着鐘靈兮和陳聿打開門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一路上,迎面而來幾個賊匪都被三個桃一手一腳做掉了,這時候,不知道是誰高聲喊了一句,“目标在這裏!”
循着聲音,頓時那些賊匪從四面八方開始朝着鐘靈兮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動過來。
面對着排山倒海般的賊匪從四方洶湧來襲,鐘靈兮被三個桃拼命拉着往後撤,但是那些人依舊越追越近,就像那日在船上那般,近在咫尺了。
可是這次鐘靈兮沒有像那次在船上那樣機動性那麽強,這次她真的想不出別的辦法了,難道只能等死?
眼看着那些賊匪就要捉到鐘靈兮了,他們帶着血腥的面目在後面使勁地想要抓住鐘靈兮。
猛地,鐘靈兮一下子被賊匪一支箭射到了右腿,跌倒在了地上,面對襲來的賊匪,她驟然閉起了眼睛。
忽然間——幾支銀鋼打造的令人膽寒的箭羽,一共三支,一支一支那樣準确且棱角分明地射過來,正中靶心,把最前面的三個賊匪赫然射倒在地。
那三個賊匪忽然全部一致地停止了動作,身子一僵,三支箭穿透了他們的心髒,三個人,一齊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