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玩味一般地品味着這三個字,随後笑道:“那你來京城做什麽,你為何不肯告訴我?”

鐘靈兮被這個宋七繞的頭疼,她到底是犯了哪方煞神,遇到這麽個難纏的人,“我想考妝師,這個理由夠嗎?”

宋七沉默半響,繼而嘴角又是一個輕佻的笑容,“那你來我王府做妝客可好?”

鐘靈兮那雙明亮的眼眸盯着宋七,坦蕩而直視,“我已經答應了溫卿侯,只好抱歉了。”

宋七忽然靠近鐘靈兮,語氣暧昧,他本想伸手撩一下鐘靈兮垂在耳旁的發絲,卻被鐘靈兮一把躲開,他道:“你這叫忤逆皇室。”

高地上遍布各色各樣蜀葵花,柔軟飽滿,秋風拂過,蕩起一波又一波浪濤。

風漸柔雲漸收,枯樹長出紅葉,河川旁大片蘆花随風飄搖,鐘靈兮望着有些出神,口中靜靜說道:“天大地大皇帝最大,我心永遠為皇上盡忠。”

宋七還是咄咄逼人,他把腳底下的枯葉踩出裂碎的聲響,“那我換個要求,你可否告訴我,你到底來京城是做什麽的?”

鐘靈兮終于忍不住要爆發了,她覺得這人就是個神經病,“殿下,我想請問你是不是活得很累?如此疑神疑鬼的性格,你身邊每天數百個人你一個個懷疑過來一定快把你逼瘋了吧?”

宋七截住她的話頭剛要開口反駁,鐘靈兮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七殿下,你知道嗎?貓不殺人,只因為人體型龐大。我還有事,告辭。”

甩下這句話,鐘靈兮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宋七在原地先是愣了愣,然後仔細回味了一下鐘靈兮剛才那句話,他用大拇指擦了擦嘴角進入了沉思,她到底是什麽個意思?

這時候,莺哥兒又不知道從哪裏竄了出來,一下子挂在了宋七的懷裏,撒嬌卻又不懷好意地說道:“七舅舅,你在看什麽吶,給我也看看呗。“

宋七則是一把拎起莺哥兒把他扔到一旁的地上,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滾滾滾,老子看什麽管你什麽事。”

誰知道莺哥兒眼神一亮,盯着遠處走遠的鐘靈兮背影放聲譏諷道:“哦?七舅舅你就在看那姐姐嗎?我也要看!”

宋七用那寬大的手掌在莺哥兒的頭上用力晃了半天,然後把手插進雙袖中,一臉輕視道:“毛都沒長齊,看什麽女人,你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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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哥兒不服氣地叉腰亂蹦亂跳道:“憑什麽你能看我不能看?我也要看,話說,那姐姐是誰啊?”

宋七雙手插着袖子,一副沉默的樣子,許久才道:“我不知道。”

莺哥兒笑了,他大大咧咧地找了塊石凳子坐下來哈哈大笑,“我才不信,世上難道還有七舅舅不知道的事?”

宋七也是有些不耐煩了,他一巴掌拍在莺哥兒腦門上,“就是不知道我才想知道。”

随後,宋七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嘴角的弧度也漸漸變平,目光濃烈地看着遠處,良久喃喃道:“人無非是為財死為食亡,你說她是為了什麽呢?”

莺哥兒還是在那兒翹着二郎腿,一臉不解道:“人家為了什麽那是人家的事,七舅舅你管的是不是太寬了,有這閑心不如……”

宋七硬生生打斷莺哥兒,“你懂什麽?她在這京城就是一個格格不入的異類,而本王眼裏,偏偏就是容不下異類。”

“哎,我說我親愛的七舅舅喲,依我縱橫江湖多年經驗來看,你要是再這麽多管閑事。遲早把自己栽進去喲~”

作者有話要說: 恩,這是一個倒貼男的故事……

☆、鬼纏身

夏日微醺,京城的夏日确實出奇得炎熱。

鐘靈兮和謝瑜兩個人在店鋪裏碰頭,謝瑜則是從一進門就紅撲撲着一張臉,讓鐘靈兮覺得有些詫異,但是隐約又猜到了幾分謝瑜的心思。

她把謝瑜拉扯到自己身邊,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晃動幾下,然後笑嘻嘻說道:“小姑娘,又因為什麽動了春心了?”

謝瑜有些不好意思地喝茶掩飾着,但是在鐘靈兮質問的眼神下又不好意思不說,便道:“靈兒你真壞,其實是沈缇帥昨日到我做妝的府上來了一趟,和陳大人談了些事,然後……”

鐘靈兮知道謝瑜沒出息,沒好氣地道:“然後看了你一眼?”

謝瑜頓時雙手輕拍了桌子,羞紅了臉,“哪有!他……和我說了話。”

鐘靈兮斜睨着眼,打量謝瑜,“我怎麽不信呢,是不是你主動和他說話的?”

謝瑜一下子把臉埋到手臂裏,趴在桌子上害羞道:“算是吧……”

鐘靈兮對謝瑜這種小心思嗤之以鼻,“哎,沒出息,這年頭喜歡就要上,你這扭扭捏捏的要等到猴年馬月。”

謝瑜對着兩個小手指,忐忑不安,“可是,他人太冷淡了,總有點不好意思和他套近乎……”

鐘靈兮笑道:“行,那以後我幫你想辦法。”

********

因為大姨娘斷續這幾日夜夜見鬼,病得很重,所以念母心切的溫卿侯二兒子便親自去了謝淩霜的書房那兒。

這個謝世複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雖然整日不學無術,而且喜歡惹是生非敗壞名聲,但是對自己母親的孝心那是天地可鑒,感天動地。

謝世複走到謝淩霜書房門口的時候,謝淩霜房門正緊閉着,許是在書房內思考什麽要事,謝世複知道這種時候去打擾謝淩霜難免被罵幾句,但是為了母親,他只好硬着頭皮進去了。

謝淩霜果然正緊鎖眉頭,那隽秀溫潤的雙眉此刻微微蹙着,正是思索着朝廷上的要事,卻聽到房門被敲了幾下,他的目光掃過門旁起伏的紫薇花,然後落在門框上,不溫不火開口道:“進來。”

見開門進來的是自己那個不學無術的廢物兒子,謝淩霜的目光明顯暗沉了幾分,他耐着性子看着謝世複走進來,“什麽事?這個點你不好好在書院學習,又去給我闖什麽禍了?”

謝世複一副二十四孝的樣子,他很怕自己的父親,所以小心翼翼地問道:“爹,娘這都病了好幾日了,您有空抽時間去看一看吧。”

謝淩霜正煩着別的事,看到謝世複進來和她提斷續的事,心裏難免更加煩躁,他揮揮手敷衍地打發着謝世複,“知道了,下去吧。”

謝世複看出了謝淩霜話語中的敷衍,竟然也不知道哪裏冒出了三分火氣,委屈不滿地申訴道:“爹,你又何必這樣敷衍我,我雖然不及大姐聰慧,不及大哥穩重,但是好歹我也是你的親生兒子!”

這話不說還行,一說立刻激起了謝淩霜的不滿,他微微擡頭帶着溫怒看着謝世複,這個小兒子不學好就算了,哪裏學來的一套和他頂嘴的功夫,不過他此時正忙,沒空修理他,皺着眉繼續不耐煩地趕人,“我現在沒空搭理你,趕緊給我滾滾滾。”

謝世複就是不走,他死擰着站在那兒,“爹,娘都這樣了,我想去給娘請個道士來做場法式,驅驅邪。”

風拂過窗棂,謝淩霜眼中閃過一些東西,來不及捕捉便歸于深不見底的深谙,他似乎一下子被什麽刺激到了,擡手就拿起檀木桌上的一捆竹簡朝着謝世複的用力身上砸去,這捆竹簡很沉,砸到謝世複的頭上一陣嗡嗡作響。

然後謝淩霜冷冷盯着自己的兒子,口氣帶着陰冷,然後把一本書籍狠狠拍在臺子上,“滾,不允許,要是傳出去讓別人聽見了,還以為我們謝府鬧鬼了不成!”

他謝淩霜是什麽人,為人坦蕩一世風華,怎麽可能被鬼魂纏上身,這種醜聞怎麽能夠讓別人知道,不然他的顏面何存?

謝淩霜把謝世複趕出了自己的書房,真真是要被這個兒子給氣死了,他喝了口茶壓了壓驚,然後找來管家,那管家走進陰冷的室內,謝淩霜吩咐了幾句,無非就是讓他送些東西去斷續那兒,說自己一得空就會去看望斷續的。

無論如何,不能讓外人知道了這種見不得人的醜聞。

但是事情卻朝着一個非常惡劣的方向發展了,并且愈演愈烈。

午夜,正是星光微眠,月光沉睡的時候,斷續卻因為連日來被吓得不輕,大半夜的總是睡不沉,這時候又被自己給吓醒了。

她抹了抹自己的額頭,一片濕涼,然後恍恍惚惚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濕漉漉的眼角浸濕了大片秀發,順着床沿垂直而下,然後,猛然間——

斷續只覺得心髒漏跳了一拍,心室一陣收緊,眼眶都要瞪裂開來,連呼吸都來不及了,她的雙唇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眼睛通紅,因為在她面前的梳妝臺上,正靜靜躺着一張白紙。

上面用鮮紅的血字寫着,“殺人償命借屍還魂”。

斷續渾然覺得冷氣從手指一直蔓延到身體,然後滾入心髒內,一陣快要死掉一般的陣痛,心髒好痛。

然後随着一聲驚破天際的嘶叫,好像一個魑魅在黑暗天際中撕開的一道口子,謝府所有的人都醒了。

而斷續也昏了過去,沒了知覺。

随後很快,所有人都彙聚到了斷續的房內,每一個人的神情都異常緊張,好似一不小心說錯話就會惹毛謝淩霜。

而謝淩霜此刻緊繃雙唇,端坐在一張羊毛氈椅子上,維持着表面的鎮定自若,那雙微微皺起眼角的狹長雙眸此刻冰冷異常。

謝世複看着那些來回斷着水盆進進出出的侍女,在那裏焦急地說道:“爹,你還說不是鬧鬼,這分明是鬧鬼啊!”

話音一落,大夫人林墜玉的眼睛就像刀子一樣刮過謝世複,謝世複背脊一涼,随後林墜玉像是換了一副面孔,八面玲珑地安撫道:“這說的什麽話,我們謝府一向做事坦蕩,怎麽會惹鬼上身,複兒你說話可要注意了。”

鐘靈兮看着那張被拿出來放在桌子上的白色紙條,不過此時這字條上的字跡已經不見了,因為這是另外一張紙條,是黑桃乘着斷續昏過去之後立刻換掉的。

而此刻,盯着那張紙條的人除了鐘靈兮,還有謝淩霜,他眼神越來越陰冷,随後他忽然起身,只是淡淡說道:“我進去看看斷續。”就果斷轉身撩開簾子走進了房間內。

房內的斷續已經醒了,但是臉色煞白渾身顫抖,恨不得找一個地方能鑽進去逃過那些鬼阿魔啊。

她看到久違的夫婿終于進來了,心裏驟然騰地升起一陣暖意,急忙起身靠過去,聲音裏是惹人憐惜的哭腔,“侯爺,侯爺你終于來了。”

謝淩霜坐在床邊上,一只手溫柔地撫摸着斷續的額頭,“恩,我來了,沒事了。”

斷續急忙做起來一下子撞進了謝淩霜的懷裏,哭道:“侯爺,我好苦啊。”

謝淩霜摟着斷續的後腦勺,在她耳邊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軟言溫語安慰着,“沒事的,我保證馬上就好了。”

斷續斷斷續續地躲在謝淩霜懷裏抽噎着,“侯爺,你來了就好了,那個人,那個人夜夜都不肯放過我……”

謝淩霜愛憐地捏着斷續的耳垂,鼻息落在她的耳畔,語氣軟和但是眼神卻冰峰般銳利,“那個人已經死了,別害怕了,你只是想多了。”

斷續畏寒地縮着身子,“可是,那張字條要怎麽解釋……”

謝淩霜依舊是耐心十足地安撫道:“那張紙是從旁邊的書架上落下來的,而且上面也沒有任何字跡,是你多心了。”

斷續覺得不對啊,她明明是看到那紙條上寫着字體的,她趕緊辯解道:“不,不是的,侯爺,那字條上是有自己的,上面說,說……殺人償命,借屍還魂!侯爺救我啊!”

謝淩霜眼神頓時比剛才越發陰狠,但是語氣依舊溫柔,“瞎說什麽呢,你是最近被吓糊塗了,別總是吓自己,答應我,好不好?

斷續有些不敢置信地回答道:“不會的,我不會看錯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好了,”謝淩霜不想再看着她瘋言瘋語下去了,他打斷她,“你好生養着,我就在外頭,有事叫我。”

然後把斷續重新安置回了被褥中,又安慰了幾句就離開了。

離開之時,門外只剩下大夫人林墜玉了,林墜玉見到夫君便是柔柔地問道:“侯爺,斷續妹妹怎麽樣了?”

謝淩霜站在月光下,走了幾步又頓住,月光投下一個颀長的影子,他眼底浮起一起鄙夷,冷冷說道:“她瘋得不輕,你把她關起來,誰都不許接觸。”

林墜玉點頭道:“是,妾身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陰魂不散

可是這謝府的鬼氣不知道為何就是遲遲不肯散去。

府裏的下人都說,這謝府是不是今年和哪路神仙犯了沖,怎麽把斷續姨娘折磨成這個樣子了?

因為幾日下來,斷續依舊是夜夜尖叫哀嚎,一會說是看到了紅衣女子,一會說是聽到女鬼說話,不得安生。

最後林墜玉沒法子了,只好把斷續給關了起來,一個人都不能見,這日茯苓好不容易求了個機會去見斷續,也只被允許了半個時辰,林墜玉說是怕瘋病傳染人。

茯苓好不容易進了一次斷續的院子,發現這院子裏像是鬼迷了心竅,到處都是陰陽怪氣的感覺。

但是茯苓依舊是很高興,因為這樣斷續就失寵了,那多出來的一部分寵愛,侯爺勢必要分給茯苓一點,所以茯苓非常氣定神閑地走到了斷續面前。

幾日下來,斷續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茯苓略帶嫌棄地拿着絲帕掩着鼻子,“我說姐姐,你這樣真要不得啊,侯爺會嫌棄你的啊。”

斷續癡癡傻傻,冷笑不說話,“她這麽每日來和我作伴,你們倒是樂得清閑,到底憑什麽。”說完斷續一手狠狠指着茯苓,眼珠子通紅散着血光,“你!當初你比我參與得還多,憑什麽不找你。”

茯苓一把高貴地拍開斷續的手指,可憐地看着她,“啧,我早說過了,那是因為你心軟,你心軟活該找你,這一切都是你心軟的結果!”

斷續不說話,忽然開始一個勁嚎啕大哭起來,撕心裂肺般。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門一被打開,是謝淩霜來了,他穿着一身紫金長袍,頭戴玉冠腰系墨綠寬帶,整個人英姿勃發。

他一進來,就把茯苓趕了出去,“你出去。”聲音冰冰冷冷。

茯苓識趣地走開了,而斷續看到謝淩霜臉上立刻浮現出了期待和放松的神情,立刻又嬌嬌滴滴哭個不停了,“侯爺,你來了,我好怕侯爺。”

謝淩霜有些不耐煩地看着斷續,冷冷站着注視着她道:“行了,別哭了,這麽大聲外面都聽見了。”

斷續還是心裏不平衡,索性把話放明白了,“為什麽她總是找我,不去找那兩個,為什麽?”

誰知道這句話非但沒讓謝淩霜有半分憐憫,反而讓他惱羞成怒,他忽然一巴掌拍散了檀香小桌上的瓷杯,死死盯着斷續,語氣略帶了惡狠,“你要我告訴你幾遍?我說了她死了,你聽不懂?”

斷續頓時就哭出聲來了,控訴着,“侯爺你說她死了,可是她夜夜來找我,侯爺憑什麽說她死了!”

謝淩霜忽然走上床邊,一概往日溫潤如玉的形象,一把抓起斷續腦後的頭發,一臉陰狠的模樣,連斷續自己都懵了,那個如沐春風的君子哪去了,為何現在變得如此惡狠狠?

謝淩霜死死抓着斷續的頭皮,然後一只手用力掰過斷續的下颚,死死捏着,冷笑狠聲道:“你若是還是忘不掉她,就去地下陪她吧!”

斷續在謝淩霜的眼底看到了一絲恐懼,謝淩霜原來也在害怕,他害怕她來找他!謝淩霜最大的弱點,竟然是他這輩子唯一殺過的人,真是可笑至極!

但是斷續被謝淩霜吓到了,她可不要去陪那個女人,她還要活得好好的,繼續風光下去,所以她立刻就收聲了,愣愣的看着謝淩霜,然後住了嘴連哭聲都沒了。

謝淩霜喘了幾口粗氣,看着斷續,此刻也是疲憊異常,他努力想要忘掉的事,為什麽這個斷續就是忘不掉?他忽然走上去一個巴掌狠狠甩在了斷續的臉頰上,清脆響亮,随後他掐着斷續的脖子,死死擰着說道:“你為什麽就是忘不掉?為什麽!”

斷續被他掐得覺得喉嚨快要斷了,死活在那裏掙紮着,謝淩霜又道:“我知道她沒死,她的孤魂一直在天上看着,可是你為什麽要來提醒我。我本來都已經當她死了,她死了!”

斷續眼睛開始泛白,她這次連咳嗽聲都沒了,氣息也越發微弱了下去,使勁亂蹬的雙腳也開始漸漸不動了,這時候,謝淩霜才放開了手。

而斷續則是繼續昏死了過去,不過還沒到死的地步,謝淩霜終究還是沒忍心把她殺死,這個是第一個跟着他的女人,那時候他還沒有發跡,只是一個窮書生,念着這點舊情,謝淩霜使勁甩甩袖子便轉身走了。

********

此時謝府風起雲湧之時,鐘靈兮正閑庭漫步在長公主府邸上的花園裏。

這一刻四周無人,鐘靈兮帶着黃桃在一灣池水變看着那接天蓮碧的荷花葉,閉上眼正深吸着空曠的氣息,黃桃在一邊調笑道:“小姐,心情好像不錯哦?”

鐘靈兮提起手放在額上,遮住了那擾人的陽光,“是不錯。”

黃桃撐開一柄六十四骨的竹木傘,放在鐘靈兮頭頂遮陽,“小姐,最後一擊什麽時候開始?”

鐘靈兮冷笑幾聲,“快了,黑桃做的遠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黃桃笑道:“我們一定要一擊致命。”

就在這時,猛地鐘靈兮覺得身後有一個影子在陽光下出現,她猛然轉身,看到了那個明眸含笑,穿着墨綠色直裰袍子的男人,鐘靈兮被他看得一陣雞皮疙瘩。

他什麽時候出現的?

他聽到了多少?

鐘靈兮不免警備了起來,只是宋七閑閑地走來一步步靠近,似乎有點有恃無恐。

鐘靈兮因為擔心自己的秘密被偷聽了,自然沒有好臉色擺出來,她擺着一張臭臉道:“七殿下,不要悄悄站在別人身後偷聽,這是禮貌。”

宋七目光自青綠的荷花葉移向鐘靈兮雪白臉龐,收起唇邊那一抹笑,“我可是剛剛才來,鐘妝君莫要栽贓嫁禍。”

鐘靈兮從不信這種人的信口胡诹,她冷淡道:“七殿下有何事?最近的偶遇是不是太多了點?”

宋七靠着石桌托腮看着鐘靈兮,語氣暧昧的就像表白,可以又拿捏的那麽準,多一寸就是表白,少那麽一寸,就只是暧昧,“我可是特意來找你的……”

鐘靈兮微偏了頭,沒什麽情緒的聲音,極淡,極輕,“找我做什麽?”

宋七語尾音調上揚,略帶了調侃,“就是想問問你,這麽好的陽光,你在這裏做什麽?”

鐘靈兮和宋七拉開一寸距離,“和七殿下有什麽關系嗎?”

他黑色的眼睛裏有秋水湧動,沒有立刻回答,“我只是好奇……”

鐘靈兮直白道,“我要走了,七殿下。”

碧湖暖陽下,宋七笑意漸漸地盈滿眼睫,他勾起唇角,“你這麽漂亮,不如和本王回府……”

“回你的大頭鬼。”鐘靈兮終于忍不住了,脫口罵完,轉身就走了,理都不理宋七。

黃桃見勢也是立刻跟着鐘靈兮就走了,留下原地若有所思的宋七。

鐘靈兮一邊走一邊抱怨,“他怎麽那麽煩人?”

黃桃也是喃喃沉思着,“恩……這确實是一個問題,只能解釋為,秦川王實在太閑了……”

鐘靈兮依舊是憤恨地跺跺腳,“他就不能去找點正事幹?”

黃桃笑嘻嘻道:“反正金山銀山一輩子吃不完,皇子哪需要做正事呀。”

鐘靈兮轉眼嘆了口氣,“哎,算我碰到煞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死

鬼夜,凄風苦雨。

盤踞着的枯鴉驟然飛起,在遠處枯枝亂叫,煞是難聽。

搖曳的樹影就像是夜晚中張牙舞爪的魑魅,好像下一刻就要劈裂蒼穹的胸膛侵入地下。

鬼叫,撕裂的鬼叫,伴随着枯枝殘葉的沙沙響聲,還有那些由遠及近的幽靈腳步聲,一個名副其實的鬼夜。

斷續被陣陣鬼聲喚醒,滿腦子像是炸開了一樣,立即從床上爬起來,只見室內那些白色的紗幔不知何時全部飄了起來,仿佛無數女鬼降臨。

斷續吓得立刻蜷縮在了一團,往床沿的角落上靠,可是驟然,她一個眼神甩過去,看到那梳妝臺上擺放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那是什麽,為何如此眼熟?

斷續使勁眨眼看去,那赫然是鐘寐供奉在靈臺離得靈牌位!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為什麽!

斷續仿佛失心瘋一般地叫了起來,“不是我,別找我,走開啊!”

她想要下床,卻發現渾身都是軟的,腳根本站不起來,一下子就從床上跌下去了,然後連滾帶爬地朝着梳妝臺那兒爬去,“走開,不是我要害你的,你去找他們,別來找我,我也不想的!”

她終于爬到了梳妝臺下,伸手把那個牌位一下子掃到了地上,此刻斷續已經神志不清了,她滿腦子都是不能死在這裏,“鐘寐姐姐,你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想害你的,我是被逼的!”

說完,她好像忽然想起來什麽,“對,我帶你去找他們,你別找我,去找他們!”然後她猛地抱起那個靈牌位,就沖出了房門,狂奔在這凄風鬼雨中。

她是朝着謝淩霜的書房奔去的,而此時謝淩霜和林墜玉正坐在書房內說話,林墜玉剛給謝淩霜溫了碗銀耳羹遞過去。

謝淩霜只是瞄了一眼那個碗,他嘴唇涼薄,下颌弧線美好,不過話的時候有一種寂靜的美,“辛苦了。”

林墜玉彎下腰,撿起地上飄落的幾段燭芯,嫣嫣說道:“侯爺也要莫要太勞累了,該休息了。”

謝淩霜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有些疲憊,“确實,聽你的。”

于是他關上桌上的書案,正準備離開這兒,卻發現門外傳來一陣狂奔的腳步聲,踏在雨水的地面上,聲音格外響亮,還有凄凄嗚嗚的哭泣聲。

謝淩霜立刻皺了眉,他看向林墜玉道:“外面怎麽回事?”

林墜玉捏着手帕有些神思不定,便朝着窗外望了望,“不知道呢,這大半夜的,誰還不睡?”

言語未落,門就被“啪”地撞開了,一個渾身濕透穿着白衣頭發散亂的女鬼般的人出現在了門口。

那是斷續,最讓人驚訝的是她手裏還抱着一個靈牌位。

這着實有一點吓着林墜玉了,可能是斷續一路跑來的動靜實在太大了,此時門外陸續趕過來一些府裏的下人丫鬟,鐘靈兮正巧在茯苓那兒,茯苓也是聽到風聲立刻就拉着鐘靈兮一塊過來了。

所以當鐘靈兮和茯苓到了謝淩霜書房那兒時候,看到的場景便是這樣的。

斷續抱着個牌位跪坐在門口,整個人神神叨叨渾渾噩噩感覺已經瘋癫了,嘴裏還時不時冒出幾句別人聽不懂的話。

茯苓看到斷續這幅模樣,終究有些不忍,脫下了自己的罩衫想給斷續披上去,誰知道斷續一看到茯苓,立刻像鬼魅一般張大眼睛死死抓着茯苓的手腕不放,在那裏尖叫道:“就她!是她害你的,不是我,你要找人報複別找我,去找她!找她!”

如今周圍都是人,眼看着斷續就要開始胡言亂語了,林墜玉立刻沖上去一把捂住了斷續的嘴,然後把她拖到一邊,原地的茯苓還有些在發愣。

林墜玉狠狠堵着斷續的嘴,在那裏發狠地看着下人和護衛罵道:“還愣着?趕緊來把人給拉走啊!二姨娘瘋了,快點把她拉下去!”

幾個護衛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上去剛準備拉斷續,誰知就在這一刻,天上忽然落下了幾滴紅色血雨。

大滴大滴濃稠的血雨滴下來,每一滴都重重砸在地面上,仿佛有人在天上流下的血淚。

如果說剛才某些人還能夠強裝鎮定,此刻這一茬,真的是把人的膽都吓破了。

茯苓後退幾步,滿臉蒼白,林墜玉也是張着嘴一個音節發不出。

斷續卻一下子掙脫了護衛的禁锢,跳起來大笑着哭道:“她來了,她來索命了,哈哈哈哈——”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林墜玉和茯苓已經吓得腿都軟了。

而此刻,唯一一個鎮定自若的人,恐怕只有溫卿侯謝淩霜了。他依舊是玉樹臨風地站在那裏,一副身懷大義的樣子。

随後,他嘴角勾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走進斷續身邊,将她輕柔地擁在了懷裏,輕拍她的背脊,軟言細語在她耳邊撫慰道:“續兒,你病了。不要說話,回去休息吧。”

果真是本朝第一影帝,演技不是蓋的!

斷續雖然神志不清了,但是很奇怪的是她只聽謝淩霜一個人的話,此時反而安靜了下來,垂着頭一言不發。

謝淩霜則是目光淡淡地看着地上剛才飄下來的幾滴血雨,然後目光微瀾,對丫鬟們道:“去把這兒打掃下。”然後他又摸了幾下斷續的頭發起身道,“我回去會細查這件事,先散了,但是如果讓我發現有嚼舌根的,一律嚴懲。”

下人們珊珊散去,林墜玉和茯苓也是揉着自己胸口深深的喘着氣,謝淩霜挺直腰杆地提步打算離開,一派英岸之姿。

就在大家以為事情就要結束的時候,一陣冰冷至極的鬼風吹了進來,夾雜着燭火的味道。

那陣風輕撩珠簾,夜風淩波,吹開了書房內的白色垂簾,那垂簾後是一張藤椅,謝淩霜平日裏累了就會在那張藤椅上小憩片刻,而此時此刻,那張藤椅上竟然挂着一件白色的喪服。

剎那間,茯苓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鐘寐來了?

鐘寐是不是來了!

鐘靈兮只看到謝淩霜臉色一陣慘白掠過,他的手臂在那一瞬間有片刻小幅度地顫抖,但是很快,他又恢複了鎮定,那雙冰峰般的眼眸看着衆人道:“那是我的亵衣,墜玉,幫我拿去洗了。”

林墜玉已經吓得牙齒都打顫了,根本不想去碰那東西,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分明是一件喪服啊!

但是謝淩霜非要說那是亵衣,還要林墜玉去拿,她就只好硬着頭皮去拿了,就在她的指尖剛剛要觸碰到那喪服的時候,一個鬼魅般的聲音飄了過來——

“謝郎——”

這次,謝淩霜終于撐不住了,他吓得立刻後退了幾步,要不是林墜玉及時扶住他,怕是謝淩霜就要有失身份一下子吓軟腿坐到地上了。

這時候,所以人都沒有說話,所有人心裏都在打着小九九。

這到底是鬼還是人?今晚謝府這是怎麽了?

斷續好像是此時唯一一個敢行動的人,她一下子就風一般地沖出了書房,放聲大笑着跑走了。

謝淩霜這才回過神來,他咬着蒼白的薄唇,連忙說道:“趕緊去把人給我關起來!”

然後,書房內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靜悄悄的,比陰間還陰冷。

謝淩霜第一次露出了如此深重的愁容,他緊鎖眉頭,眼眸的光芒深長,良久,他微微嘆了口氣,轉身對林墜玉說道:“走,去斷續房間。“

随後兩人便朝着斷續的房間內走去,而此刻斷續已經被抓了起來關在了房間內。

林墜玉跟着謝淩霜一路走着一邊便道:“侯爺,我看斷續,最近總是瘋言瘋語的,不能再留了。”

謝淩霜睨了她一眼,挺直着背脊慢慢走着,他這人有個特點,越是心虛的時候越要挺直胸膛,來證明他是個問心無愧的謙謙君子,所以此時他細細思考了下林墜玉的話,“我本不想這樣的。”

林墜玉眼角溢出一絲絲狠意,“她已經瘋了,這樣下去只會對謝府名譽不利。”

謝淩霜薄涼的眼睛狹長而鬼魅,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水,他捏了捏手心的汗水說道:“是她自作自受。”

林墜玉側目低聲道:“那侯爺的意思呢?”

謝淩霜的眼神略顯病态,他微微揚起頭,語氣輕柔帶笑,“你去做。”

兩人踱步到了斷續的房門口,斷續正在房內一個人咋咋呼呼的狂笑,“報應,報應終于要來了!哈哈哈哈!”

時而氣勢洶洶,“你們一個個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時而哀求連連,“姐姐,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無辜的啊,姐姐饒了我。”

謝淩霜聽着房門內的胡言亂語,眼神一寸比一寸冰冷下去,他揮手制止了林墜玉的陪同,一個人文質彬彬地跨進了房門。

斷續看到謝淩霜進來,第一反應就是停止了尖叫和胡說,而是呆呆地看着謝淩霜,謝淩霜也就那麽直直的凝視着斷續,用一種充滿了深情的眼神。

斷續似乎是被這個眼神給感化了,稍微恢複了一些神志,她“哇”地一下哭出了,把自己蜷縮進被褥裏,“侯爺,侯爺救我啊。”

謝淩霜輕步走過去,靠坐在床邊上,将斷續摟在了懷裏,撩起她耳畔的碎發,“別怕。”

斷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拉扯着謝淩霜胸前的衣襟,露出謝淩霜白皙健碩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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