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類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
若心蒙上陰霾，世界也會灰暗；若心變得明亮，世界也會美好。
利威爾對此深有感觸。
自早上哭過後，小鬼的臉色好了很多，對他的話也開始有所回應。
終于能像個正常的7歲小孩了。
利威爾感慨地想。
只是還有些膽小……
***
“他現在狀态不錯，已經可以吃飯說話了。”
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艾倫，利威爾對電話另一頭的女子說。
“不過你可真是給我找了個大麻煩啊，明知道我不喜歡小孩。”
不悅。
“要勇于嘗試嘛警長！呵呵……”
調笑。
“佩托拉…你這家夥……”
正欲發作，這時客廳裏傳來沉悶的一聲響。
利威爾條件反射地轉身，卻看到艾倫捂着手臂倒在地上，旁邊是打翻的茶壺和水杯。
這個白癡！
“現在有急事，我等會兒再打給你！”
“什……”
沒等對方回複就挂斷了電話，利威爾迅速跑到艾倫身邊，将他扶坐起來。
“怎麽回事啊？”
略顯焦急的語氣帶着指責，但更多的是關切。
艾倫低着頭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捂住左臂，臉上露出不适的表情。
沒有再問，利威爾皺着眉拉開艾倫捂住左臂的手，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本來就已經傷痕累累的皮膚上又多了一塊紅斑，幾乎布滿整個手肘。
是很嚴重的燙傷。
“你是怎麽搞的？！啊？”
聲音有些惱怒。
“我去倒水……然後水杯掉了，我就去接……”
語調漸漸低了下去，而且每個詞尾都在顫抖，就像做錯事的孩子在承認自己的過失。
“你是白癡嗎？！等着，我去拿藥！”
這個小鬼，真是蠢到家了！
不敢有片刻耽擱，利威爾起身準備去拿醫藥箱，但艾倫卻拉住他的衣擺。
疑惑地回頭，正好對上孩子祈求的目光。
“別走……”
幾乎要哭出來。
利威爾愣住了。
這時艾倫又一下子死死抱住他，把臉埋到他胸口。
“好痛……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聲音微弱，帶着懇求。
驚訝地瞪大眼睛，利威爾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茫然回抱住發抖的孩子，下意識撫摸他的頭。
艾倫的頭發質地很柔軟，摸起來很舒服，而此時他亦像只受傷的小獸，一味地在利威爾懷中尋求溫暖。
利威爾感到心中某個地方漸漸充盈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孩子需要的不是治療傷口的藥物，而是能撫平他心裏創傷的安慰和關懷。
而能夠安撫這個少年的，只有他……
四周很安靜，只聽到時鐘走秒的滴答聲。
就這樣抱着他直到永遠吧……
利威爾想。
然後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
收拾完書房，已經是下午了。
看了看鐘，三點半。
已經這麽晚了…
利威爾皺眉。
工作是不能不做的，而且今天警局有重要的研讨會，他必須去上班。
“冰箱裏有現成的罐頭，還有水果。飯菜我都用餐盒裝好了，想吃時就熱一下。如果有緊急的事，電話號碼我已經提前輸到座機裏了，直接按重撥鍵就可以聯系我。”
一邊穿鞋，利威爾一邊叮囑着這些瑣事，臉上竟沒有不耐煩的神色。
“聽到敲門聲不要随便開門，我有鑰匙。當然，你更不能随便出門。聽懂了嗎？”
艾倫點點頭。
嘆了口氣，利威爾突然覺得自己變得很啰嗦……
真是不爽啊！
他咬着牙打開了門。
“你會回來嗎？”
孩子突然問。
“當然。”
“多久？”
“不知道。”利威爾看了看表。“大概晚上十點。”
“十點……”
艾倫低下頭，不知在思考什麽。
等了一會兒，孩子似乎沒有要繼續問下去，于是利威爾轉身準備離開。
這時，他身後傳來小小的聲音。
“我等你……”
震驚。
利威爾的瞳孔瞬間縮小，那句耳語般的話卻如同重錘般擊打在他後腦勺，使他忘了動作。
多年以前，也是在這個地方，一個女人微笑着說了相同的話。
“我等你。”
我等你……
就是這句簡單的承諾有多少人能夠做到？
利威爾想笑。
但他沒必要和一個孩子認真。
于是千言萬語終化為簡略的一個字：“好。”
***
到達警局的利威爾心情煩躁。
重申，是十分煩躁。
這一點從他見到坐在他辦公桌後面那個人時就已經确定。
“喲~利威爾警長，上班真早啊。”
那人還不知死活地開着玩笑。
可恨的眼鏡，可恨的黑發，可恨的語氣……
這只能是一個人。
“韓…吉……”
利威爾咬牙叫出對方的名字。
“在~~~~~~”
叫韓吉的女子舉起右手，笑容滿面地回應。
“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啊？叫你辦的事都辦好了嗎？”
“啊，那個啊……”
韓吉将椅子轉了個圈，故意拖長語調。
“不好意思啊警長，我把3號跟丢了~”
跟丢了？！
利威爾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跳動。
“那可是我們現在唯一的線索！韓吉副隊！”他一下子很憤怒。“我把工作交給你可不是讓你用這種态度去完成的！”
看着快要暴走的利威爾，韓吉卻笑了。
“不要着急啊警長，我還沒說完呢。雖然我跟丢了6號，卻釣到了大魚哦~”
推了推眼鏡，韓吉的眼神一下子變得認真。
“我發現了1號目标，利威爾警長。”
沉默。
利威爾驚訝地望着韓吉，韓吉則回以肯定的目光。
不知對視了多久，利威爾漸漸在嘴角抽出一個嗜血的笑容。
“終于等到了……幹得好，韓吉。”
“警長，下一步怎麽行動？”
冷笑。
“立刻調動第三大隊所有人員，一定要給我咬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