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她們不敢想。
天麟門衆将人送到,又跟村裏人解釋了先前的那幾人并不是天麟的,只是冒用天麟名號的人販子。
而至于天麟招收弟子,也是不會如此草率的。
村長忙忙應是,又給人千恩萬謝的道着。
晉嬸兒數着回來的姑娘,數來數去都不對,再挨着一張臉一張臉的看過去,還是沒看到那張被劃了口子的臉。
大翠不在。
擠着走上前,晉嬸兒去拉村長,悄聲問道:“村長,雙娘家的大翠,怎麽沒在這兒啊?”
村長小胡子一抖,“大翠不在?”
晉嬸兒搖頭,“真不在。”
摸摸胡子,村長想了下,小心着去問天麟的人:“這位仙人,我們村裏還有個被帶走的丫頭不在,仙人可知道那丫頭在哪兒嗎?”
被問的那人道:“是那個臉上有傷的姑娘嗎?”
村長不知道,扭頭去看晉嬸兒,晉嬸兒連忙點頭,說是是,“就是那丫頭,叫大翠的。”
“她被我們七長老帶走了。”
“帶走了?”
“是。”
晉嬸兒怔怔,緩了緩,又去問道:“那仙人,您們七長老,為什麽要帶大翠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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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回道:“七長老做事,自有其道理,我們只是聽吩咐辦事。”
晉嬸兒還要再問,就被村長拉住了。
村長道:“既然大翠有仙人七長老看顧,那我們也就放心了,我送仙人們出去。”
天麟的幾人說不用,村長還是将他們送到了村口,客氣的很。
等着人走了,晉嬸兒問村長道:“村長,那七長老是什麽人?能信嗎?萬一又是像先前的那四人一般,大翠豈不是糟了嗎?”
村長捏着胡子,怒道:“問問問!問什麽問?!你問我,我問誰去?!人不是都把丫頭們送回來了嗎,那七長老又能壞到哪裏去?”
“可大翠……”
村長轉身就走,“大翠大翠,你是大翠她娘嗎?人親娘也沒見像你這樣!你既上心,就自己去找去吧!”
晉嬸兒站在原地,心裏惶惶的。
是啊,她又不是大翠她娘,用這個心幹什麽?
想是這麽想着,腳底下卻是朝着雙娘家那方向走了。
對,總歸,總歸還是得去說一聲的。
說給大翠她娘,讓她娘自己去找,也就沒自己什麽事兒了。
拿定了主意,晉嬸兒走得便更快了些,腳下都帶上點小跑的意思了。
跑到地方,晉嬸兒過去敲門,敲了好一會兒都沒人應,沒注意用勁一推,門竟自己開了。
“雙娘?雙娘?你在家嗎?”
晉嬸兒走進院裏,叫了幾聲,還是沒人應。
再過去一推堂屋的門,又開了,屋裏黑洞洞的,壓根就沒人。
晉嬸兒看着那黑,愣住了。
人不在,可這大晚上的,又能去哪裏?
門也沒鎖,是不要了嗎?
遮着月亮的雲散開,露出來的月光就把院裏的一切都照亮了。
牆角的蛛網,地磚縫裏冒出來的野草,落滿了灰的窗臺和門框,院子破敗的壓根不像是有人住過的。
可這院子,她白天還來了好幾回,那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
難不成……
“鬼啊!有鬼——”
婦人慘叫的聲音響起來,驚擾了雲,雲一動,便就又把月亮遮了起來。
荒敗的小院子就這樣陷進了黑裏,無聲又無息。
這一晚,皎月尚在,風雨卻已悄然欲起,無人能安心歇下。
除了猗瀾。
天麟,束之閣。
“姓謝的,你給我出來!”
雙娘一把推開門,半點避諱沒有,扯了嗓子便叫了起來。
守在門口的人沒守住,只能從後面跑着繞上前來,伸手攔着道:“這裏是掌門居所,你們不能進!”
雙娘鞭子一甩,便抽在了其中一人臉上,冷笑道:“不能進?他謝明仙住的地方,我怎麽就不能進了?!姑奶奶在天麟的時候,你們幾個,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都給我滾開!!”
“不行!你們不能進!”
“給我滾開!”
兩撥人擺開架勢,正要開打呢,就被一個從屏風後傳來的聲音攔下了。
那聲音道:“住手。”
守門的幾人聽出來是自家掌門的聲音,便立刻停了手,就連雙娘那鞭子招呼過來時都沒動手,擋都沒擋一下。
雙娘收了鞭子,對着從屏風後繞出來的那位冷冷諷道:“喲,你還真是會養狗啊。看看你養的這些狗,啧,是真聽話呢。”
謝明仙輕嘆了聲,對守門那幾人揮手,道:“你們先出去吧。”
“是。”
不相幹的人一退場,謝明仙理了下玄衣,理完了,去看雙娘,上上下下的看,打量物品似的眼神。
男人将雙娘往後拉了拉,自己站到前頭護着,隔開謝明仙的視線。
謝明仙一笑,道:“成雙啊成雙,你這返璞返的,怎麽真跟那鄉野的潑婦似的了?叫我這做哥哥的,看了真是心疼啊。”
雙娘呸了聲,“你別陰陽怪氣的,惡心人。”
“惡心到你了嗎?”謝明仙回問了句,卻也不要答案,緊跟着自己又說道:“惡心到了,你也得忍耐着。好歹,我也是你的哥哥,對不對?”
雙娘咬着牙,恨的,卻沒法子。
這個人,向來都如此。
深深運過氣,雙娘把話頭引到自己想要的那兒去:“村裏來的那幾人,是天啓派去的嗎?”
謝明仙走了幾步,在掌門的位子上坐下,手搭在扶手上,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誰知道呢。”
雙娘最恨他這副樣子。
永也不會直接說給你答案,就要跟你繞。
忍住了沒罵人,雙娘繼續問道:“白道非回來了嗎?”
這次謝明仙沒繞:“還沒有,你找她幹什麽?”
雙娘說:“她帶走了大翠,還說要收那丫頭當徒弟,我跟她打了一架,她跑了。”
謝明仙眉梢一挑,“白道非修為甚高,那丫頭跟着她,也不會受什麽委屈,你大可放心。”
握着鞭子的手一緊,雙娘問道:“那你,是不打算管她了嗎?”
謝明仙托腮,清俊的臉上寫着與我無關四個大字,權當作是回答。
雙娘咬着下嘴唇,想不出來對策了。
扭頭去看男人,是求助的意思。
男人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上前一步,對謝明仙道:“謝掌門,我與雙雙想暫回來天麟,不知可否?”
謝明仙拎了一縷頭發在那兒玩,“可以啊,成雙那兒還沒拆了,你們就還住那兒吧。”
男人給道完謝,便牽了雙娘走了。
謝明仙看着他倆離開,可有可無的笑了笑,手指搭在那兒動了兩動,也不知在想什麽。
白道非,白道非。
你究竟想幹什麽呢?
這一夜,終是結束了,可天卻并未放亮。
卯時,白道非睜開眼睛,一刻不誤,和平時一樣。
唯一不同的,就是今天身上多墜了個人。
趴在自己胸口,睡的正熟。
白道非只動了一下,身上的人就察覺到了。
猗瀾往她懷裏面拱了拱,說話間還帶着鼻音,“等會兒再起,下雨呢。”
白道非不動了。
外面确實在下雨,還是大雨,嘩啦嘩啦的。
猗瀾抓着她的衣裳,眼睛閉着,還是不滿意,嘟囔道:“你抱着我,抱着我。”
白道非一頓,伸手抱住了人。
“抱着了,你睡吧。”
“嗯。”
猗瀾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當真睡了。
白道非抱着人,聽着屋外的雨聲,難得覺得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想到做到,人便立刻合上眼,跟着一起睡了去。
屋外下着雨,屋內有睡意正酣,也算和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麽麽噠~~
☆、第十:師徒之事不可說(4)
旱了一個多月,好容易落了這一場雨下來,所有人都盼着下久一點,再久一點。
猗瀾倚靠在窗子邊,視線随意落在院裏牆角的那幾株花上,看得出神。
白道非拎了食盒進來,正看見猗瀾伸出手,去接雨水。
将食盒放在桌上,自己繞過去,在人身後站定,問:“在看什麽?”
猗瀾沒回頭,接雨水的手翻過來,虛握住,再伸出一根食指,指向牆角,“看她們,真可憐。”
白道非順着她指的望過去,看見牆角的那幾株花,已經被大雨□□的沒了平日裏的嬌||豔,只剩下稀拉的三兩片花瓣挂着,凄凄慘慘的樣子,真是可憐。
收回視線,白道非去把猗瀾的手拉回來,掏出帕子,給擦幹了雨水,道:“等雨過去,花還會再開的。”
猗瀾不去看花了,轉回頭去看白道非,問:“真的還會再開嗎?”
白道非将帕子疊好,放到猗瀾的手心裏,“會。”
猗瀾垂着眼眸,去看手裏的帕子:素色的,有一角還繡了朵蘭花,真好看。
手指搭上去,順着繡紋描描,心情好不了不少。
“過來吃飯吧。”
“嗯。”
一頓不早不晌的飯用完,猗瀾捧着茶盞抿了口茶,嫌沒味道,便就放下了。
白道非沒去碰那茶,“等下回天麟,你要改口。”
猗瀾動動眼睫,“嗯……師父?”
白道非放在膝上的手微不可查的的動了下,就連她自己也沒注意到。
“嗯。”
猗瀾卻看見了,笑扯得更大,聲音也放的更軟了些,連聲地叫道:“師父,師父,師父。”
白道非撚撚手指,覺得有點粘乎乎的。
她從不收徒弟,除了旁的那些原因,也是有點嫌煩的意思的。
但就現在,倒似乎,沒那麽煩。
粘乎乎的也很好。
天麟。
謝明仙正坐在位子上,手托着下巴,聽門下的人說事。
“你是說,那村子裏,突然就鬧起鬼來了?”
“是。”
手指點點,謝明仙知道了,“既鬧鬼,那你就帶幾個人去驅鬼吧。”
門下有點猶豫,“掌門,驅鬼一事……”
“嗯?怎麽了?”
門下不敢言,只說知道了,“那屬下即刻便去辦。”
“去吧。”
這人出了門,便就有兩個一齊圍了過來,忙問道:“如何?掌門是怎麽說的?”
搖搖頭,這人道:“掌門說,讓我帶你們去驅鬼。”
那兩人一臉不可置信,“你開什麽玩笑?這世上哪來的鬼啊?!”
“不是我開玩笑,是掌門親口說的這話。你倆要是不信,便自己問掌門去吧。”
那兩人還要再争辯,那門人便打斷了,向着他倆身後叫人道:“七長老好。”
一聽七長老,那兩個便立刻轉過身,低下頭跟着問好。
白道非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身後的猗瀾抓着白道非的後腰,探出來頭,眨眨眼,“師父,他們是誰呀?”
師父?
那三人聽了這稱呼,俱是一愣。
曾說過永不收徒的七長老,只出去了一晚,竟就收了徒弟了嗎?
白道非又嗯了聲,卻不是敷衍了,還給猗瀾介紹道:“這三個是五長老門下的人,且算是你的師兄。”
猗瀾點頭,怯生生地叫人道:“三位師兄好。”
那三人連說不敢。
他們是五長老門下的人不假,可卻并不算在弟子內,不過是跑腿辦事的罷了。
而他們的這位“師妹”呢,卻是七長老破誓都要收下的弟子。
如此一比對過,這聲師兄能不能應承下,已然分明。
猗瀾還躲在白道非後頭,像是十分怕生似的,“師父,師兄他們說去驅鬼,驅鬼是什麽意思呀?”
白道非沒答,只向那三人看了一眼,那三人便就十分自覺地全交代了。
說鬧鬼的地兒,就是大翠原來住的那村子。
昨晚上有個婦人說自己撞鬼了,回家之後便發了高燒,嘴裏瘋言瘋語的不停,家裏人覺得奇怪,就按着話裏說的過去看了。
結果這一看,鬧鬼的言論就在村裏掀了起來。
幸而,村子離天麟近,村長就派了人來,想請仙人去瞧瞧。
白道非看了一眼猗瀾,見她垂着頭,便繼續問道:“可請示過掌門了嗎?”
“請示過了,掌門說讓我們去,去驅鬼。”
驅鬼?
“那你們便去吧。”
“是。”
那三人離開,猗瀾仰頭去看白道非,問:“師父,這世上當真有鬼嗎?”
白道非伸出手,去把猗瀾鬓邊滑下來的一縷頭發攏到耳後。
“這世上沒有鬼,有的,只會是人。”
猗瀾哦了一聲,沒再言語。
束之閣。
謝明仙繞着去看猗瀾,滿臉的稀奇,“道非,你當真是收了這丫頭了?”
白道非護着人,擋了八||九分,餘下的實是沒辦法。
“是。”
謝明仙扒着那餘下的,死命盯着,也不知在看的什麽。
猗瀾就揪着白道非的衣服,繞着去躲人,頭埋的深深的,從進來起就沒擡過。
可惜還是給瞧見了。
謝明仙伸出食指,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下,問:“這疤,是怎麽來的?”
提及這事,白道非頓時便冷下了聲音,“成雙。”
謝明仙放下手,搖搖頭,嘆息道:“成雙啊成雙,可真是作孽。好好當人家娘的,怎麽下手就這樣狠呢。”
“哎對了,她還說她同你打了一架,你沒打過她便跑了,可是真的嗎?”
“你信?”
“我?”謝明仙擺擺手,“我自然是不信的。到底就連我都不是你的對手,更何況她成雙呢。”
“她回來了?”
謝明仙點頭,“嗯,就在她原來住着的地兒待着呢。”
一聽見雙娘就在這,大翠就不受控的打哆嗦,渾身上下的發抖。
白道非感覺到了,便也不顧其他,直接蹲了下去了,将人帶進懷裏,一下一下地順着背,安撫着道:“別怕,我在這。”
猗瀾就拱在人肩窩那兒,還是不擡頭,任白道非拍着。
謝明仙就在一旁看着,看着看着,就覺得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白道非少時入天麟,同他們都是一起長大的,後來也是一起承的位子,總算是知根知底的了。
可他們所有人都覺得,白道非就是個謎。
且和他們不一樣。
從前白道非自己說過的,她是孤兒,親人父母一概都無。所以就是成了長老,她也不會收徒弟,
她要孤身來,獨身去。
這話一說出來,那就是真仙人了。
他自認,他做不到。
收回跑的略遠的思緒,謝明仙想了下,道:“不如,你帶上這孩子,跟我一同去遙知臺吧。”
“遙知臺?”
“嗯,又要議事了,五家全去。”
白道非斂眉,“是天啓?”
謝明仙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氣,說是啊,“總要鬧點事情,就沒個完的時候。”
猗瀾趴在白道非肩上,一動沒動,像是睡着了。
眼睛也确實閉上了,可在那看不見的腦子裏,卻是一片活躍。
人正跟主神讨價還價呢。
“主神啊,我就讓我自己心甘情願的,還不行嗎?”
“叮——不行,必須死。”
“可是主神啊,我看見自己死,就忍不住想跟着一起死,這可怎麽辦呢?”
“叮——無所謂,反正你本來也是要離開的。”
這就是談不攏了。
猗瀾也學着謝明仙,跟上嘆了口氣,道:“真就非死不可?”
“叮——非死不可。”
“那行吧,再見。”
說完這句話,猗瀾就把對話給叉了,又去翻出來附件,準備仔仔細細的再看一遍。
非死不可,還要死的自然合理。
不然還是沒用。
所以呢,還得找個好時機,挑個好理由,再把自己給搞死了。
難啊。
倒就有一點好,這個世界的她自己剛被分出去沒多久,和她自有些特殊的感應。
不然白道非也不會在剛見那晚,就那樣肯聽她的話。
嗯,那晚……
猗瀾想起來昨晚,再去看看五大宗族間錯綜複雜如蛛網的關系,心裏約摸生出來了個想法。
要是真做出來,倒也是很有意思的。
只是少不得,得要委屈點自己了。
猗瀾不動,白道非就當她是睡着的,将人打橫抱起,還是摟在懷裏的。
“何時啓程?”
謝明仙想了下,道:“上遙知臺一路不許禦劍,就明日一早吧。今兒天也不早了,你帶她回去,早點歇下吧。”
“好。”
白道非應下,便抱着猗瀾走了。
巧得很,她倆這邊前腳剛走,雙娘後腳就趕了來。
一來就推了門,扯開嗓子喊道:“白道非!你給我出來!躲躲藏藏的算什麽本事?你給我出來啊!”
一鞭子抽倒了屏風,就看見謝明仙正坐在那兒,難得見的沉着臉。
雙娘不怕他,手裏還握着鞭子,問:“白道非呢?”
謝明仙站起身,緩步走到她面前,毫無預警地便動了。
手鉗住雙娘的下巴,用力不小。
迫着她仰起來臉,眼對着眼,一雙陰鸷可怖,一雙驚慌帶懼。
“成雙,我不是父親。所以,縱你放肆,這是最後一回,懂嗎。”
雙娘去掰他的手,沒掰動,便改去打他的手,“放手!你放開我!”
謝明仙沒動,“我要做的事,你也不能妨礙,懂嗎。”
雙娘的怒聲裏已帶上了哭腔,“你放手!你放開我啊!”
謝明仙放了,還順手将她甩到了地上,半點憐惜的意思都沒有。
雙娘也不顧被摔疼了,只去摸自己的下巴,疼的不得了。
她方才都以為會被謝明仙捏碎了。
謝明仙居高臨下地看她,滿眼都是不屑,“你也該收斂些了,莫不是真做慣了鄉野潑婦,再改不回來了嗎?”
“你若改不回來,我也不多留你。只是那個村子,你別就再回了。”
雙娘就跌坐在地上,看着謝明仙離開,嘴唇顫顫地抖了幾下,想叫住人,再說點什麽,可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謝明仙,謝明仙……
你所求的,當真就那麽重要嗎?
白道非就這麽把猗瀾抱着,一路抱到自己的居所。
路上有人看見,卻全不敢去問,只敢道聲“七長老好”就遠遠退開了,至于她懷裏抱着的那人,更是一眼不敢多瞧。
“到了,睜眼吧。”
猗瀾眼睫毛抖了兩抖,才緩緩睜開來眼,眼裏有光彩,亮得很,和方才在外頭的怯怯全然不同。
“下來?”
猗瀾去摟她的脖子,“不下,你再多抱我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白道非沒說話,也沒把人放下。
只低下頭,去看懷裏眼睛又閉上了的人。
這人,就連撒嬌,都撒的不給你拒絕的餘地。
可自己卻也毫無抵抗地接受了。
白道非抱着猗瀾在床沿上坐下,自己也跟着閉上了眼。
明明就坐在床||上,可誰也不去睡||床。
真是奇怪。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遲啦抱歉抱歉,麽麽噠,明天見呀~~
☆、第十:師徒之事不可說(5)
如今的五大宗族,看着似是平起平坐的,實則卻非是如此。
且不說天麟這天下第一,就是常與天麟做對的天啓,也是餘下那三家所不能比的。
所以這遙知臺五家議事擺出來,也就是個樣子。那三家心裏再清楚不過了,他們就是來看戲的,哪兒能有他們說話的份兒呢。
可真到了議事那天,這三家就發現,今天這戲,可能要格外好看了。
就憑白道非來了,那就已經是夠好看的了。
誰都知道的,白道非從不議事。
可現在,人不僅來了,身邊還帶着一個小的,且行為舉止間,甚是親密。那這關系,就很難不叫人瞎想了。
猗瀾抓着白道非的後腰,一臉怯然的站在後面。
白道非護着人,一臉冷然,就這麽吓回去了不少想打探的人。
謝明仙站在最前頭,微笑得體,給介紹道:“這個是道非收的親傳弟子,叫大翠,很不錯的孩子。”
衆人點頭,跟着微笑,說哦哦,是如此啊。
“白道非收弟子了?”
一道清亮的聲音在臺裏響起,頓時便把衆人餘下的那些吹捧給壓住了。
跟在這聲之後的,便是是一抹飄然的紅色,耀眼無比。
那飄紅就在謝明仙等人前面幾步之遙的地方落定,只一個人,那氣勢卻張揚的能壓過在臺上的一多半人。
飄紅下巴稍仰着,多少有些跋扈的意思,只是被那明豔的面孔給蓋了過去。如此,旁人就覺不出來她嚣張,而只覺得她貴氣。
貴氣也是應當的,到底人家是天啓的掌門。
謝明仙站在原地,面上帶笑,假也看不出來多假,“遠晴,你來了。”
榮遠晴皮笑肉不笑,道:“喲,這不是謝明仙謝大掌門麽,當真是好巧啊。”
應付完這句,人就立刻轉開臉,也不管謝明仙是不是還有後話,直接就朝着白道非看過去,問她道:“你當真收弟子了?”
白道非也不回避,有問便回,道:“是。”
榮遠晴得了确切答案,便将紅唇一扯,冷冷嘲諷道:“你們天麟的人,可真是一個賽一個的記性差啊。”
“永不收徒那話,也不知道是誰什麽時候說的了。”
衆人登時都把耳朵豎了起來,等着這出好戲敲鑼開場。
白道非立着,似同方才并無兩樣,而她周身冷了不止一個度的空氣,卻在明白告訴衆人:不一樣了,非常不一樣。
“她會是我此生唯一的徒弟。”
此生唯一。
這話一出來,那就不得了了。
就連榮遠晴都愣了一下。
愣完了便向她後頭去瞧,想看看倒是個什麽人,能讓白道非破誓不說,還立下此生唯一這樣的話來。
奈何猗瀾把自己藏得嚴實,竟是半點臉都沒露出來。
伸手拂了下腰上的玉珏,榮遠晴道:“這孩子怎麽了?怎麽連臉都不敢露出來,可當真配得上你那此生唯一四字嗎?”
白道非沒動,還是一副護着猗瀾的姿勢。
配與不配,只有她說了算。
旁人的,概不作數。
所以,若是大翠不願意,她便就護着。
猗瀾躲了半天閑,本還想繼續躲的,卻沒想到會有人來攪局,還攪得她就算能躲,現在也躲不下去了。
讓自己去受不該受的委屈,真是特別的不好。
白道非心疼她,她也該要心疼心疼自己。
于是,就在衆人矚目之下,猗瀾從白道非身後出來了。
白道非側頭淺笑,向她伸出手,“翠兒。”
猗瀾回笑,将自己的手搭上去,“師父。”
臺內一衆的人全驚住了。
榮遠晴也驚住了。
只是衆人所驚,驚的是白道非淺淺一笑。
而榮遠晴所驚的,卻是猗瀾露出來的那一張臉。
于是,就在衆人還未回神之際,又一波風浪又起了。
謝明仙攔住了要向猗瀾走過去的榮遠晴,“榮掌門,你想幹什麽?”
“我,”榮遠晴盯着猗瀾的臉,整個人都是恍惚的,“我想,看看那個孩子。她,她叫什麽名字?”
謝明仙仍是攔着,卻也不耽誤回答:“那孩子叫大翠。”
“大翠?什麽翠?哪個翠字?”
“青樹翠蔓之翠。”
榮遠晴回神,點點頭,道:“好,好名字。”
在場上的衆人具是不解,大翠這樣的名字,怎麽就好了呢?
白道非不給改就罷了,怎的就連榮遠晴這樣挑剔的人,都來誇上一句好了?
猗瀾也好奇的很。
她從來這第一天起,就不喜歡大翠這兩個字。
除了鄉土氣息太濃了之外,大翠這名字,更像是個代號。
誰都能是的大翠,太沒意思。
可惜榮遠晴也沒解釋,只誇了聲好就走了。
然後這場風浪,也就跟着散了,平靜的似從未起過一般。
五家到齊,議事開始。
事兒是天麟提的,自然也由天麟先說。
謝明仙正坐着,道:“相月二十三那一日,有四個自稱是我天麟的人,去一村子假借招收弟子之名,帶走了幾個少女。幸而那晚我門七長老辦事經過那裏,才将人救下。”
“經查過,那四個人,是天啓的。”略一頓,謝明仙去看榮遠晴,問她道:“榮掌門,你可有何想說的嗎?”
榮遠晴随意剔剔指甲,回說:“不知道。”
謝明仙道:“那四人的确是天啓的,不過他們所行之事,可否有人授意,榮掌門知道嗎?”
榮遠晴還是那句話:“不知道。”
謝明仙還要再問,榮遠晴就截住了他的話頭,道:“行了,你再問,我也還是不知道。”
“我天啓人那麽多,不如你把那四個人給我,我回頭讓人把他們挂起來,讓門裏人都去認認,等認出來了,我再告訴你。”
謝明仙為難道:“這法子,你怕是不能用了。”
“怎麽?”
“那四個人,已經死了。”
“死了?”榮遠晴笑了一聲,卻不是什麽好意思,“死了,那就是死無對證啊。謝大掌門,你說的這些死無對證的話,我可不敢信。”
“人是七長老處決的,你若不敢信,大可問她。”
謝明仙說罷去看白道非,白道非點頭,大方承認,“是。”
榮遠晴嗤笑了聲,正要再說回去,那邊猗瀾開口了,是幫着白道非作證的:“是真的,師父是為了救我,才出手的。”
一見是大翠,榮遠晴态度立即和緩了不少,就連關注的重點都偏了,“救你?那四個人對你做了什麽?”
猗瀾抿抿嘴唇,沒回答,只是将臉稍稍側了一點,露出來了臉上那道尚未好全的傷口,極像是無意之舉。
榮遠晴方才倒也不是沒瞧見傷口,只是因着那張臉給她的震驚更大,所以才略了過去。現在震驚漸消,那傷口正好勾起來她的怒意。
手一拍桌子,桌上茶盞具是一震,“真是該死!”
昏昏沉沉的衆人被她這一拍給拍醒了,默不作聲地觀察了之後,這才發現,遙知臺上的風向又變了。
搖搖頭,這些人啊,實在是太善變了。
還沒有外面的天來的踏實,說下雨,那就是下雨,一直下,停都不會停。
話題一跑偏,想再拐回去就難了。
謝明仙盡力試了試,問道:“榮掌門,那四個人的身份,你可還要再确認嗎?”
榮遠晴在偏的路上一去不回,盯着猗瀾的臉,一瞬不瞬,問:“可用過藥了嗎?怎麽這傷還這樣明顯?”
猗瀾想了一想,乖乖地點頭回話:“師父給我用過了。”
白道非也不攔她,想跟誰說話,說什麽話,只要猗瀾自願,她都縱着。
謝明仙不試了,手托着腮,就坐那看着。
其餘衆人則是紛紛低回去頭,就當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謝明仙被榮遠晴無視,也不是第一回了。只是從前,她都是拉上哪個看不順的,自己随便說,把謝明仙晾那兒。等晾夠了,那家看不順的也差不多就該消失了。
謝明仙記仇,且睚眦必報,暗暗地報。
今天這事情顯然是議不下去了。
但五家一聚,也不是多容易的事,所以這次來議的除了天麟天啓間的事兒,還有旁的一些事情。
且雨還在下着,五家衆人便就在遙知臺暫住下了,準備明日再議事。
天漸轉暗,雨卻下的越來越大了。
被指派去村裏驅鬼的那三個人,站在村口,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得了,看樣子,也用不着我們驅鬼了。”
大火的光映在三人臉上,就是隔的這麽遠,他們都感覺到了灼灼的熱意。
村子全泡在這片的火海裏了,即便是天上還落着大雨,也不能澆滅那火分毫。
三個人就站着,一步不敢往前挪。
其中一個咽了咽唾沫,問:“我們,要不要進去,救人啊?”
“救人?你是不是腦子壞了?這樣大的火,別說救人了,我們一進去就得被吞了!”
“那……那怎麽辦啊……”
“等等,我好像沒聽見有人叫,你們聽見了嗎?”
另外的兩人便支着耳朵仔細聽了會兒,搖搖頭,“沒有。”
頓時三人心裏便都起了僥幸。
沒有人求救,那就有可能,是人已經全撤走了也說不定。
對,一定是全撤走了。
至于另外的那一個可能,誰都不敢去想。
三人就在村頭站着,不敢走,也不敢進去,只站在一處,等着火什麽時候熄掉。
這場大火,一直燒到後半夜才算完。
三人不敢大意,全都抽了劍,前後看着往村裏去,準備一家一家的查看。
那些房屋被燒壞了大半,再有大雨沖沖,就連架子都沒剩下幾副了。
小心踏着進去第一家,三人拿出來夜光珠照亮,屋裏四角查看過,并未發現有屍首。三人悄然舒了口氣,再繼續向前查看。
卻只向前了一步,最前的那人便不動了。
後面跟着的推了他一把,“怎麽了?”
最前的那人還是沒動,渾身上下都僵了。
後面跟着的起疑,便就轉過去順着看了一眼,只一眼,人也僵了。
那靠牆的塌上,坐了五具焦屍,頭正好對着他們三人,像是在看着他們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猗瀾是個時尚girl啊(嫌棄鄉土風的大翠嗎啊哈哈哈
☆、第十:師徒之事不可說(6)
猗瀾靠裏躺在床上,閉着眼想事情。
白道非在這個世界的任務,是把天麟和天啓這兩片天搞塌。只是不知道,後來為什麽沒有收住,就把整個世界都給搞塌了。
主神為了重新構建任務世界,就把世界的時間軸調了回去,調回到了白道非還沒有把世界搞塌之前。
現在雖然沒有了任務,但誰也不能保證,白道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