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時間。

後一條對她們而言,簡直就是酷刑。

而且,還不只是這樣的。

犯||人們不止要繼續按時按點的上工,且上工期間都必須要戴上鐐铐。赫卡特專對她們這些“特殊人才”所制的鐐铐本身就不算輕,再加上還是在做工的時候戴着,一天下來,手腕腳踝都能磨破皮了。

犯||人們罵天罵地,卻半點別的辦法沒有,只能繼續戴着做工,順便祈禱那個越獄逃跑的傻||逼趕緊被抓到。

淩夏也要做工,且她的皮膚更嫩,只做了半天,手腕腳踝就全都紅腫的不像樣了。

猗瀾心疼的不得了,立馬就跑去向醫療室要了藥膏,回來拉着淩夏在石料堆上坐下,自己給她一點一點的塗勻了,邊塗還邊問:“疼不疼?我用的力氣大不大了?要不要再輕一點呀?”

淩夏始終沒叫一聲疼,全程只說了兩個字:“可以。”

其他人看她們這樣簡直看的眼紅,但是沒辦法,誰讓她們不是被晉大看中的那個人呢。

“哎,你看晉大新看中的那小妞,皮膚可真嫩啊,跟能掐出來水似的。”

“什麽嫩不嫩的啊,說的好像你親自上手摸過似的。”

那個咂咂嘴,說:“我要是能親自上手摸過,那我就不是我了。”

另一個聽得好奇,問:“你不是你了,那你是誰啊?”

“晉大呗,”那個回的理所當然,回完了又看着猗瀾坐着的那個方向想了想,說:“不過咱們晉大也是真好看。就是跟那小妞放一塊,也不會被比下去了。”

另一個也被引着去看猗瀾,“是啊,想當年剛進來的時候,我還想着要把晉大弄到手嘗嘗的呢……哎喲!你打我幹嘛呀?”

她被人猛然打了一下後腦勺,叫着回身去看是誰,要是好欺負的,那這一下肯定不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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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不是。

“陸露是你啊,你打我幹嘛呀?”

陸露斜了她一眼,“少拿她當你的意||淫對象,你不配。”

“是是是,我不配,”另一個原本就不是什麽安穩的主兒,現在平白被陸露打了一下,雖然幹不過,但還是要刺一刺的,“那陸露你就配了嗎?你不是也成天想着爬晉大的床嗎?”

“也不知道上次是誰,半夜去爬床,結果連床杆都沒順完呢,就被晉大一句話給吓摔了,哈哈哈哈哈。”

她這一笑,就帶着周圍聽見的幾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氣氛熱鬧是熱鬧了,可并不是和諧的那一種。

上次爬床沒成功的事兒确實是事實。

但是有些事實呢,并不是可以拿出來說的,就比如這一件。

陸露一下就把工具給扔了,猛地上前去把另一個胸前的衣服抓起來拎着,很是兇狠地叱道:“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另一個不怕事兒大,嚷嚷道:“怎麽了?!許你做就不許人說了啊?!還是你敢做不敢認慫了啊?”

陸露一怒,揚着拳頭就要往她臉上砸,但是沒砸到,被人在最後給截住了。

是丁延。

“你放開!”

丁延只當陸露在嗡嗡嗡,完全不睬,自顧自地把她的胳膊拉下來,“哎,年輕人,做事不要這麽沖動嘛。”

陸露掙了掙,沒能成功,便就扭過頭去瞪丁延:“你他||媽松手!”

丁延不松,陸露半點辦法沒有。

另一個沒了控制得了自由,就伸手去理了理囚||服的領子,沖着丁延笑,說:“謝謝了啊——”

“啪——”

兩個聲音是一齊響起來的。

圍觀的人被這兩聲都搞的一愣,包括陸露在內,一時間竟沒搞清楚是個什麽情況。

丁延收回來隐隐有點點發麻的手,這才松開陸露的手腕,“我聽說外面的姑娘都是要這樣打架的。你們揮拳的這個樣子,到了外面,實在是有點拿不出手啊。”

另一個被丁延甩了一巴掌,捂着臉,憤憤叫道:“丁延!”

“行了,別叫喚了,我不站在這呢麽。”

丁延笑裏帶痞,看着她想動手,半點聽不出來警告的警告道:“你也別想還手了。赫卡特壓制開到了九級,就算是動手,也就是個肉搏,你打不過我的。”頓了一頓,丁延一臉友好地去拍拍她的肩膀,“還有,巡邏的來了。”

果然,剛說完呢,她們就聽見了一聲哨子。

“你們,在幹什麽?!”

猗瀾拉着自己看了半天戲,好在是沒一看完了戲,就撒手走了。

總還得想着下一回啊。

萬一下次無聊了,這些人又不在,可就沒有戲看了。

“杜警|官好,她們在休息呢。”

這個姓杜的女獄||警就是上次給她們講課,對晉蒙有點好感的那個。看見猗瀾過來,她就換下了嚴厲的不行的臉,“怎麽不讓她們繼續開工?這個月的進度趕得上嗎?”

猗瀾點頭,“她們可勤快呢,杜警|官你就放心吧。”

因為是巡邏,杜警|官也不好多留,便只随便說了兩句,就拎着幹擾器離開了。

現在是特殊的警備時期,所以下來巡邏的獄警,人手一只幹擾器。

随便用,都不用向上面批示的。

等着杜警|官走遠了,那個挨了一巴掌還準備反擊的,就被猗瀾攔下了,“行啦,鬧也鬧夠了,趕緊幹活吧。”

“可是晉大,她們倆……”

猗瀾瞥了她一眼,“她們倆?她們倆怎麽了?動手打你了是吧?那她們為什麽動手打你,這個還要我反過來再來問你嗎?”

這話一出,挨打的那個立刻就不敢分辨了。

不止不敢了,心裏還一驚。

她離晉蒙那麽遠,晉蒙都能聽見她說了什麽嗎?在赫卡特壓制開到九級的情況下,還能有這麽強悍的聽力,那要是在平時的話……

猗瀾幹完了自己該幹的事情,就回去找自己了,至于這種名字都沒有的角色,她并不想了解這些心理活動。

淩夏一直站在遠處看着猗瀾,等到她向自己走來的時候,她便低下頭,垂着眼去看手腕上猗瀾給她塗上的藥膏。

你的秘密,為什麽不告訴我……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明天見呀~~麽麽啾~~

☆、第八:絕對忠誠(9)

B監||區越獄逃跑的那個人仍然沒有被抓到, 而赫卡特的天氣卻是一天比一天的冷了下去。

今天D監||區又挨到休息, 和以前一樣的, 還是去上課。

上課的間隙有半小時的課間, 放各人出去透透氣。

猗瀾就拉着淩夏一起,也沒走遠, 就在外面的走廊底下走了走。

走完了,兩人就在廊下站着。猗瀾擡頭看看天, 暗沉沉的, 大堆大堆灰色的雲朵聚集在一起, 似乎在商量着什麽秘密的事情。

大概是要下雪了。

猗瀾窺探到了雲朵們的秘密之後,就收回了視線, 扭頭問身邊的淩夏:“冷不冷?”

淩夏臉上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但倒沒有當作聽不見,而是簡練的回答了兩個字:“不冷。”

除了一起去洗浴間洗澡的那一晚外,她們兩個人就算是住在一個監||舍裏, 都沒再說過什麽話。

多數時間都是猗瀾說,淩夏在一邊聽, 從不湊話。

猗瀾要是安靜了, 那她們就只能一直沉默着, 直到猗瀾再重新打破沉默。

尴尬倒不至于。

反正都是自己跟自己,沒什麽可尴尬的。

當然,這只是猗瀾單方面這麽想的,因為她覺得她就可以代表她自己,嗯, 代表所有的自己。

但總歸一個人自言自語了這麽久,突然間就得到了回應,還是要激動一下的。

猗瀾很激動,也激動的很明顯:她伸出手就去抓住了淩夏的,還握了握緊,感受了一下淩夏手的溫度之後,半帶着批評的意思,說:“騙人。明明你的手這麽冷,還騙我說自己不冷呢。”

批評完了,話鋒一轉,“不過也沒關系,”說着,幹脆就把自己的兩只手一起握了上去,“我給你捂一捂呀,很快就會捂熱啦。”

淩夏垂着眼,看着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略有出神。

但她出神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你還要握多久?”

猗瀾聞言,就握的更緊了一點,眯着眼笑着回道:“你想要多久,我就握多久呀。”

淩夏擡起頭,去看猗瀾的眼,問:“那我如果想要一輩子呢?”

猗瀾也看着她的眼,不閃不避,坦誠道:“那我就握着你握一輩子呀。”

恍惚間,淩夏眼中有迷茫,像是想不明白什麽。

猗瀾看見了。

而且她知道淩夏想不明白的事是什麽。

她自己呀,這是在害怕。

害怕別人給她承諾,更害怕自己相信別人給她許下的承諾。

不過沒關系呀,她自己來啦。

她不是別的任何人,她是她自己。

不相信別人沒有關系,不會去接受別人的情意也沒有關系,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她自己也不需要做出任何的改變。

反正她還有自己呀。

不用去相信別人,只要相信自己就好啦;也不用去接受別人情意,反正她有自己會來愛自己呀。

她愛自己,這就夠了。

猗瀾想,淩夏害怕也沒事。

反正有她在,她可以教給她,教她相信自己,教她不再害怕。

然而淩夏眼中的迷茫退去,看見猗瀾滿臉的高興,眉心緊緊蹙了一下,問:“你到底在想什麽?”

猗瀾把捂熱的這只手放進淩夏的衣兜裏,去牽了另外的那只手,繼續給她捂着,很是真誠地回答道:“在想你和我的一輩子啊。”

淩夏可有可無的動了一下嘴角,沒說話。

又過了一陣子,猗瀾把又捂熱的那只手一樣給塞到淩夏的另一個衣兜裏,“好啦,我們進去準備上課吧。”

淩夏沒說什麽,任由猗瀾拉着自己進去了。

這回給她們上課的不是杜警|官了,是另外一個女獄||警,身材樣貌比起來杜警|官實在差了不止一點兩點,下面聽課的犯||人們沒了美人欣賞,這課聽的就更無聊了。

又一天混過去,衆人在外面凍得夠嗆,都急哄哄地想回宿舍。

雖然監||舍裏也沒有多少暖氣,但至少有四面牆擋擋風,還有個床和被子能裹着取取暖,比在外面一邊受凍還要一邊做工強多了。

獄||警例行過來點了四五遍地人數,點完之後各人就回各人床上了。

猗瀾只拉着被子躺了一會兒,被窩裏就變得熱乎乎的了,完全不覺得冷。

小貓也還跟之前一樣,蹲在床頭,眯着眼睛舔舔爪子,半點也不怕冷。

一人一貓惬意地躺了一陣之後,猗瀾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被窩應該是還跟冰窖一樣冷的。越想越覺得是,就忍不住側着翻了下身。

果然,床頭那邊的淩夏也跟着翻了一下身。

猗瀾舍不得自己了。

想了想,她把被子攏在一起,自己則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踮着腳從自己的床上挪到淩夏的床上。

踩在空着的那一側,猗瀾跪着坐下來,輕聲叫道:“夏夏……夏夏……”

淩夏感覺到她過來了,沒多驚訝,只是睜開眼,看着猗瀾,同樣輕生地回問:“你幹什麽?”

猗瀾笑了一下,也不管自己有沒有被子,反正就先躺了下來占了個地方,靠到淩夏的耳邊,“我來給你取暖呀。”

淩夏沒動,說:“不用。”

猗瀾也不動,只環住自己的手臂,不住的搓着胳膊,聽着動靜就覺得很冷。

淩夏晾了她三分鐘,還是把被子分了一半給她。

猗瀾一鑽進被窩,第一感覺就是冷,還不如在外面凍着暖和。身體抖了抖,把自己這邊的被子裹的嚴嚴實實的,果然晉蒙的體質特別好用,沒過多久,被窩就從冰窖變成了暖爐。

但是也就暖了她這半邊,淩夏那邊還冰着呢。

猗瀾想了想,就拼命往她那邊擠了擠,大有要把淩夏擠的貼到牆上的意思。

淩夏一退再退,退到沒地方了,只好翻身側過來,臉對着猗瀾的,問:“你到底要幹什麽?”

猗瀾把嘴角往上一扯,繼續往淩夏那邊擠擠,大有點要無理取鬧到底的意思,說:“我想睡你那邊。”

淩夏沒說話,就只看着猗瀾。

猗瀾就沖着自己眨眨眼睛,表示她今晚上要是睡不到淩夏的那邊就一定不會放棄。

反正對着自己耍無賴這種事她還是第一回幹,正好體驗體驗是個什麽感覺。

淩夏盯了她一陣,發現自己對猗瀾這個無賴到底的态度還真沒有辦法。這種拿人沒辦法的感覺,雖然新奇,但她并不覺得是什麽好事。

有了一個從此不在自己掌握中的不定因素,就像埋下一顆定時炸彈。

并且,控制的開關還不在自己手裏。

突然之間,淩夏覺得無比煩躁。

不再任由猗瀾往她這邊擠,直接撐着手肘半欠起身,另一手伸出去按住猗瀾靠近自己這一側的肩膀,再翻身一側,整個人就壓在了猗瀾的身上。

雙手扶在猗瀾兩側的肩上,鼻尖和鼻尖幾乎就要靠在一處了,自己和自己的呼吸就也理所當然的纏在了一起,緊緊匝匝的,再難分開。

黑沉沉的眼睛看着猗瀾的,其中藏着幾要化為實質的怒意,尖銳的刺向猗瀾,她問:“你就這麽喜歡我嗎?”

“就算被我拒絕也還是要喜歡我嗎?”

猗瀾覺得胸口有點發悶。

“是,我喜歡你。”

“那要是被我殺掉呢?就算是被我殺掉,你也還要喜歡我嗎?”

淩夏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的一只刀片,正夾在指間,抵在猗瀾的脖子上,兇狠質問。

猗瀾就直直的平躺着,沒有防備,把身上所有的弱點全都暴露在淩夏的控制範圍之中。

眼神那樣的澄淨寧和,坦然的似乎藏不下絲毫欺騙。

“是,我喜歡你,我還要喜歡你。”

她在這邊淡定,小貓卻早已久炸了毛,直豎着尾巴,低低地沖着淩夏吼。像是只要淩夏一動,它就會跟着撲過來。也是十分的護主了。

淩夏得到了答案,也用自己的方式确認了。最後,那些沒辦法的感覺又重新湧了回來,把被煩躁占領的據地又全部都奪了回來。

扔開刀片,淩夏任由自己倒在猗瀾的身上,像尋求港灣一樣的,跟猗瀾的頭靠在一起,埋向下。

“為什麽……為什麽……”

猗瀾聽見耳邊淩夏喃喃的問話,沒有回答,只是擡起胳膊環住了淩夏,再輕輕地拍拍,撫慰一樣的。

自己可真是傻呀。

哪裏會有為什麽呢。

自己喜歡自己都要回答為什麽的話,那還有什麽事情是不需要理由,就可以毫無疑問的去做的呢?

我喜歡你,就是喜歡我自己,喜歡自己,這麽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從來都是不需要為什麽的呀。

淩夏感受着從背後拍下來的力度,心裏還有沒說出來的疑問。

既然你是這樣的喜歡我,那為什麽,你還是還不肯告訴我,你的那個秘密呢?

你給我這樣一份有所隐瞞的喜歡,到底,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呢?

……

過了沒幾天,又到了每月的十五號。

吃過晚飯,猗瀾跟淩夏走在去石料廠子的路上。

避過人多的地方,猗瀾伸手去牽淩夏,淩夏沒躲,讓她輕而易舉的得逞了。

她牽了還要晃晃,邊晃邊說:“今晚你就待在廠子裏,我要出去有點事。不過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嗯……要是,我回來遲了,你就先回去,不用等我了。”

淩夏只嗯了一聲,沒問猗瀾要去哪裏,也沒問她要去做什麽,仿佛不關心。

晚上到點,猗瀾被監||獄||長接走,淩夏就站在暗處的角落裏看着。

作者有話要說: 哦,終于到家暴環節咯~

☆、第八:絕對忠誠(10)

猗瀾走的時候, 手上和腳上也都是戴了鐐铐的。剛一上車, 走出了赫卡特的大門, 監||獄||長就扔了鑰匙給她, 說:“程海瑤還沒找到,只能多辛苦你一點了。怎麽樣, 手和腳不受影響吧?快活動活動。”

程海瑤就是B監||區越獄的那個犯人。

不過不該問的不問,猗瀾也不想跟自己以外的人再有什麽瓜葛。就只管接下鑰匙, 去開鐐铐。

把鐐铐打開後扔在一邊, 猗瀾轉了轉手腕和腳踝, 感覺還行,只是一時間突然沒了習慣的重量, 輕巧的都要有些不太适應了。

“沒事。”

監||獄||長見她活動無礙, 也放下心來了,又想起來另外一件事,說道:“今天晚上和你打比賽的不是俱樂部裏的人, 是另一個新來的。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了,畢竟你的實力跟戰績都擺在那兒呢。”

猗瀾正按着手腕轉, 聽見他說新來的, 轉的動作就頓了一下, 擡頭,好奇地問:“新來的?”

監||獄||長點了一下頭,說:“對,也不知道俱樂部是從哪裏挖出來的人,說是身手很厲害, 你上次比賽之後,他們專門弄過來說要和你比試一下的。”

猗瀾摳了摳指甲縫,心裏略有點怪異,不太明顯,但也不能忽視了。

小貓和從前一樣,也跟着猗瀾一起出來了。只是比以往縮的更小了一點,團在猗瀾的肩上,懶洋洋的翹翹尾巴,再時而不時喵喵地叫上兩聲。

車開到地方,監||獄||長依舊,把面具遞給猗瀾,順帶再送上兩三句晉蒙聽慣了的鼓勵。

猗瀾把面具戴好,沒再說話,直接就從專用的那個通道走了進去。

在籠中站定,猗瀾透着那兩個窟窿查看過四周。

這裏還是還是和上次她來時一樣,到處都在喧嘩喊叫,空氣濕熱污濁的流動不了,似乎還隐隐滞留上次結束時血腥味道。

頂上吊着的大燈亮起來,強烈而熾熱的燈光彙集到籠中,把戴着面具的猗瀾照亮。

籠子外的叫喊聲陡然就高上去了好幾個度。

不知道藏在哪裏的主持人的聲音,飽含激情地從四面八方的各個角落裏傳出來,給今晚來這裏看這場比賽的人解說着,臺上的這一位是怎樣的傳奇。說完了,又故作神秘的渲染着猗瀾那位即将出場的對手,各種的經歷戰績,說的天花亂墜,簡直可以和晉蒙的比上一比。

猗瀾也好奇,上次她來,直接就是三個人三個人的放過來的,也沒有這麽多的廢話。

難道這回來的真的是什麽不得了的人物嗎?

帶上點好奇,還有興奮,以及從來時就不能被忽略的怪異感,猗瀾轉過身,去看那扇馬上就要被打開的門。

小貓也不再是小小的一團,而是變成了直立起來就能與成人等高的大貓,半卧在猗瀾腳邊。黑白花紋的皮毛在燈光下亮的像塗了油,帖服的順在身上。眼睛微微眯着,只從留出來的那一條細細的眼縫中露出些許的深綠色的眼瞳,美麗裏藏着危險。

終于,原本專注于猗瀾的燈光一分為二,均等地将勻出去的那部分燈光分給了從門內走出來的那一位。

籠子外的人們的呼聲比之前更響了點。

猗瀾的視線也集中在這個對手身上。

流着紅色眼淚的面具,将它底下的那張臉嚴嚴實實地全部遮住了,完美的盡了自己的職責。

至于身形,則是被對面那位身上穿着的黑色鬥篷給罩住了,也不能看出來什麽。

猗瀾摳摳指甲縫,心裏的怪異感不住地上湧。

這些怪異感不住地在告訴她,現在站在她對面的這個人,是一個她很熟悉的人。

而這個世界裏,她很熟悉的一個人,唯有淩夏。(請加君羊: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

淩夏。

變成大貓的小貓前半身站了起來,喉嚨間發出低低的吼聲,警告着對面跟随淩夏一起出現的那只魂獸——一條黑色環金紋的巨蟒,正直立着半身,嘶嘶地吐着血紅色的蛇信。

淩夏自進赫卡特起,也從來沒有釋放過魂獸,就連猗瀾都沒看見過。

沒想到竟然會是巨蟒。

猗瀾猛然掐住手指,保持住鎮定,往後面稍稍的挪了一點點,幾乎是沒有人能發現的距離。

但淩夏并不在沒有人的那個範圍內。

比賽開始的鈴聲一響,那條巨蟒便立刻直射向前,似是要撲猗瀾。然而猗瀾還未動,她腳邊的黑白花大貓就全站了起來,飛箭般地同樣向前,一口咬住巨蟒的身段。

巨蟒嘶嘶吐信,在大貓嘴裏掙紮不動,就翹起尾巴,從貓腹下面穿過去,一圈一圈,緊緊地繞住,且不斷施力,幾乎要将貓骨勒斷。

大貓沒有束手就擒,反而加大了咬合的力度,将尖齒狠狠穿過巨蟒的鱗甲,直刺入肉裏。巨蟒被它如此一咬,疼的失了勁,纏着大貓的蛇身也跟着送了不少。

兩獸相鬥,場面已然十分精彩,讓人移不開眼了,而它們各自的主人卻做到了。

籠外叫喝聲沸反盈天,幾乎都要把屋頂給叫翻了。

猗瀾原本以為,她能認出來自己,那自己肯定也能認出來她的。

她可不想跟自己玩自相殘殺,表演給外面那一群人看,所以就處處收着勁,每一下都是擦着過去的,從沒有正碰到。

然而,她好像有點自以為過了頭。

淩夏并沒有收着。

不止沒收着,還爆發驚人,每一次出手都是沖着猗瀾最弱的地方去的。

猗瀾前幾次連防衛的動作都沒有,而等她後面開始做了防衛,淩夏的攻擊也開始變的更淩厲了。随着被擊中的次數增多,漸漸的,猗瀾就連閃躲都開始變得十分吃力了。

又被淩夏打中了一拳,猗瀾往後退了好幾步,最後半跪着定下來的時候,滿嘴的血腥味。

後槽牙對着錯了錯,猗瀾把面具往上擡了一點,直到鼻子下面。吐出來一口血唾沫,她就又重新将面具卡了回去。

就算只有下巴,淩夏也該認出來是自己了。

如果認出來,卻還是要這樣繼續下去,那她也只能跟自己打上一架了。

打完了,她還要好好的教教淩夏,自己愛自己,是不可以用這麽粗暴的方式的。

否則,就算你是我自己,我也是會生氣的呀。

淩夏的确是已經認出她來了。

或者說,她比猗瀾更早就知道了,今天晚上跟她在這裏打比賽的人,就是猗瀾。

跟監||獄||長帶猗瀾出來打比賽的目的是一樣的,副監||獄||長帶淩夏出來,也是為了錢。

只不過一個是公共的,一個是私人的。

她看着猗瀾被監||獄||長接走的時候,副監||獄||長也在,還跟她說:“怎麽樣?你今晚的對手就是她,有把握贏嗎?”

淩夏沒回身,仍是看着猗瀾離開的方向,沉默不語。

副監||獄||長倒沒有多為難,說:“這一次贏不了也沒事,她畢竟也替赫卡特打了不少場的比賽,确實很強。這一次不行,你還有下一次。不過下一次再不行,你可就只剩下一個機會了。”

淩夏掐着指縫,仍然沒有說話。

……

照着籠子的大燈開了許久,熱度已經騰騰的升了上來,而淩夏卻似感覺不到,甚至連一滴汗都沒有淌。

倒是猗瀾,熱得不行,面具下的臉上早就生了密密的細汗,再被重力一牽引,就成串的往下落。籠子外面的那些人又熱情,不住喊喊喊的,像是又過回了夏天一樣。

淩夏看見猗瀾吐出來血唾沫的時候,來時被激起的情緒就已經全都退下去了。

她在幹什麽?

指縫被掐的生疼,理智慢慢回攏,那條黑色環金紋的巨蟒的動作就也跟着緩了下來,對大貓不再步步致死的纏繞。黑白花的大貓感覺到它的意思,雖然有疑惑,但是猗瀾還沒有對它下達其他命令,所以嘴上仍繼續咬着,只是不再加力。

猗瀾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走到被打退之前的站位,對着淩夏張開雙臂。

籠外的人以為這是挑釁,看戲的興致更高了,叫喊的聲音也跟着更大了。

淩夏攥緊拳,向後退了一點,然後猛然發力,沖向猗瀾,拳頭帶到猗瀾頰側,連拳風都是利的。

在別人看來,這是淩夏打到了猗瀾的臉,還将臉打偏到了一側。而實際上,淩夏卻根本沒有碰到猗瀾,只是将她扶偏過頭,好方便說話。

淩夏說:“打我。”

很少說話的嗓子将一開口,還有點點啞,不過她的聲音很特別,即便是在這樣嘈雜的地方,猗瀾也可以聽的清清楚楚。

猗瀾聽見她說,打我。

嘆了口氣,猗瀾想,自己果然還是輸啦。

不過也沒關系,也不是輸給旁人。輸給自己,無所謂的,反正自己輸了是自己的,自己贏了也還是自己的。

自己跟自己呀,計較再多也是自己的。

算了。

這天晚上,來看暗賽的所有人都覺得,後半場打的要比前半場更出彩。

前半場是一個人完全不反抗地在那挨打,後半場則是勢均力敵的對打,有意思多了。雖然是個平局,沒有勝負,也還是精彩。

而只有籠中的兩人和兩獸知道,更出彩的那後半場,全程都是做戲做出來的。

猗瀾根本就一次都沒有碰到過淩夏。

因為她覺得淩夏有意引導的那個結果,就像她們自己:只要輸了,那就是全輸,從來沒有所謂贏的那一方。

誰讓她和她,都是自己呢。

再說了,猗瀾摸摸嘴角,這麽疼,她可舍不得打在自己的身上呀。

作者有話要說: 打架那裏還是挺激|情的是吧~不過家|暴不可取,自己跟自己暴就更不可取了哈~~

☆、第八:絕對忠誠(11)

回到車上, 猗瀾扯了面具, 拿大拇指去抹了一把嘴角, 果然蹭到了滿指的血。沒讓監||獄||長看見, 把大拇指包進拳心,緊緊握住。

監||獄||長看她連頭發都濕透了, 便扔了條毛巾給她,問:“今晚怎麽回事, 怎麽打成平局了?那個新來的真這麽厲害嗎?”

比賽贏了, 獎金翻倍。如果是平局, 那就只能得到一半。平時監獄||長||拿慣了翻倍的獎金,今晚卻只能拿到一半, 他這裏的心理落差不算什麽, 只是原本預撥出去的款項一旦削減了,那些人肯定要來和他鬧。

想想都煩。

監||獄||長扒扒頭發,急歸急, 他卻不能要求猗瀾豁出性命去打比賽。

上面對赫卡特的重視,他當監獄長這些年, 看的最清楚不過了。

赫卡特裏關着的那些人, 遲早都是要變成邁卡蒂亞王族的工具的。她們這些工具, 也正是邁卡蒂亞王族最想要的那一種。

鋒利,嗜血,毫無人性。

她們将會是世上最好的工具。

而且他帶猗瀾出來打暗賽,上面不僅是知道的,而且還給他遞下來過默許的态度。否則, 就算是赫卡特運行不下去了,他也不敢這麽做。

觊觎王族的東西,下場都不會太好。

猗瀾也沒回答監||獄||長的話,僅是沉默地把毛巾抖落開,頂在頭上,只拿另一手去揉毛巾下濕了的頭發。揉了一陣,覺得差不多了,猗瀾就把毛巾撤了,攥在手裏。

監||獄||長見她這樣,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車子開回到了赫卡特,猗瀾臨下車前,監||獄||長叫住了她,說:“這次平局就平局吧,你也別太上心了。好好準備,還有下次的呢。”

猗瀾嗯了一聲,就跳下了車。看着車開走了,她才放開一直被包在手心裏的大拇指,食指在上面蹭了蹭,被汗水稀釋過的血已經不再粘粘的了,只是還有點血的殷紅色。

轉過身,猗瀾向着石料廠走去。

所有人都覺得今晚是結束了,可是于她和她自己,還有一筆賬,正要開始算呢。

現在已經過了下工的時間,天氣又冷,所有的犯人都已回了監舍。石料廠裏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只有一排吊着的燈還開着,被從開着的高窗吹進來的冷風刮的不住晃悠,燈影綽綽,搭上風的呼呼聲,倒很有幾分蕭瑟的意思。

猗瀾從前向後巡視了一遍,确認了沒有任何不相幹的人還在後,就蹲下去,拍拍一直跟在自己腳邊的黑白花小貓,“乖,給我去看門。除了她,誰也不要放進來。”

小貓喵地叫了一聲,就翹着尾巴扭身出去了。

看着小貓出去了,猗瀾就走到所有燈的開關那裏,一摁下去,吧嗒的一聲,頓時,廠子就陷進了一片黑暗裏,所有東西都只剩下隐隐約約的輪廓。

猗瀾眯着眼适應了一會兒,很快就能看清楚了。擁有魂獸的人同時可以擁有屬于魂獸的特性,所以即便是在黑暗裏,猗瀾也能很好的看見。

關了燈之後沒有一分鐘,淩夏就來了。

猗瀾甩了下毛巾,嘴角微翹,很好,學生就位了,這堂課也就可以開始上了。

……

一堂課上完,已經過了九點半,再不回去她們倆就都該要進禁閉室蹲着了。

猗瀾先坐起來,替淩夏把被褪下去的衣服攏好,再拉起拉鏈,說:“今晚不能洗澡了,回去我打點水幫你擦一擦,明晚再去洗吧。”

淩夏眼角還紅着,低低啞啞地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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