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花宴(3)

謝傾趕着回去,主仆二人便抄了條近道,他一路走得飛快,小地瓜在後頭邊跑邊大喘氣。

驀地聽見有一女聲在哎喲地低低哼着,他納悶地往出聲的草叢裏一瞥,頓時驚呼:“爺,爺!”

“啊?”

“有個姑娘在!”

“管你有個姑娘還是有個八娘,幹爺屁事。”

聽着謝傾的在前頭的聲音愈來愈遠,小地瓜急了:“爺,這姑娘好似受了傷,也不曉得是哪家的小娘子。這可是在人家府上呢,爺快過來瞧瞧罷!”

謝傾在前頭咂了下舌,不情不願地幾步退到小地瓜身邊,“就你事兒多,小爺我今兒就不該帶你出門。”

他話還沒說完,便見地上坐着那女子淚眼婆娑地擡起頭來,楚楚可憐沖他道:“不知是府上哪位公子?我方才賞花時不慎扭了腳,痛得厲害。這附近人跡罕至,好在公子經過了此處,否則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謝傾這下是真想一拳頭錘小地瓜腦門上。

這蠢瓜玩意可真會辦事兒。

他回身看了幾眼面前這女子,瞧她發髻未亂,滿頭金簪玉珠,衣裳上連點灰都沒有。謝傾面上不顯,暗暗嗤笑了幾聲,思量着自己今兒是從哪兒招這麽多桃花精。

“你是哪家的?”他語調淡淡的。

那女子沒料到謝傾根本不認得自己,只得細細答道:“我母親乃常山長公主,先帝在世時賜我封號樂安。此次南下開封原是打算與成國公家許二娘結伴同行,卻不想我有事耽擱,才晚到了幾日,魏家娘子便給我遞了帖子,邀我一敘。方才同許家姐姐走散才會在此處崴了腳。”

謝傾常年在西北,京城裏的這些貴女是圓是扁,他一概不知,一點興趣沒有。謝小爺只聽進去了一個名字。

他幾不可見地眯了眯眼,眸光微微顫動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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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南下作甚?”

“原是家中突生變故,我心緒不寧,便打算出來游山玩水……”

“我沒問你。”

樂安一下愣住,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謝傾知道自己話說多了,不耐煩地擺擺手讓樂安閉嘴,扭頭對小地瓜嚷道:“還愣着做什麽?去那邊叫幾個丫頭過來扶她們郡主回去歇着。”說罷,沒打算再留,轉身便走,樂安在後頭喚了他好幾聲,謝傾頭也不回,權當沒聽見。

“哎!哎!爺!”小地瓜落在後頭,留也不是,去也不是,只得轉頭對樂安道:“郡主莫急,小的這便去幫你喊人!”

他提腳要走,樂安忙喚住他:“不知你家主子是哪家公子?日後待我痊愈定派人上府答謝。”

小地瓜是心善,可他又不傻。

他和他家爺正好走了途徑女眷院子的近道卻被這姐姐守株待兔,可看樣子她的腳也不像裝的,這,對自己可真夠狠的。

小地瓜心裏佩服極了,可他對他們爺那是忠心耿耿,這位姐姐事前知曉是一回事,自家爺落人口實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眼珠子轉了轉,乖乖答道:“回郡主的話,我家爺不過是魏家老爺的門生,這次進京趕考,路過此處便停留幾日。不日便要上京了,勞煩郡主惦記,所謂做善事不求回報,郡主的心意我替我們爺心領了!”說罷也不等樂安什麽反應,一溜煙往院子裏去了。

那頭芍藥來回過許文茵,“方才見魏家姐妹神色倉皇從飛鴻院出來,身邊一個丫頭也未帶。魏四娘子臉紅得厲害,好似還哭過。”

許文茵聽罷便覺不好,只得吩咐:“此事誰也別提,舅母應當還不知曉。”說完起身讓芍藥帶自己過去。

她本不想管這閑事,可她也實在沒法眼睜睜看着魏子嫣被人害了。

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這句話不無道理。嫁好了,後半輩子享盡清福。嫁不好,可能都活不到後半輩子。

且與外男私會是什麽下場,魏子嫣不會不知道。她被高氏慣得這樣天真爛漫,這是許文茵沒想到的。希望在還未釀成大禍前能拉她一把。

許文茵到的時候,兩姐妹正好新換了衣裳出來。見許文茵面色嚴肅,魏子嫣一下就慌了,魏子蘭站在她身旁暗中捏捏她的手,“表姐怎的找到這兒來了?”

“我為了什麽來這兒,你們當真不知?”許文茵不怒反笑,“你們去得這般久,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無人察覺不成?若有什麽事,現在便實話告訴我,我還能替你們想想辦法。若是被院子裏頭那杆子外人知道了……你們就算什麽也沒做,那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女子的名節可比什麽都重要,其中權衡利弊,不用我來教你吧?”

她的聲音分明很平靜,魏子蘭卻忍不住攥緊了手,連額間都溢出了冷汗。她總覺得許文茵看自己時的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

可這不應該,自己說那些話時只有魏子嫣在。

還沒等她再開口,旁邊的魏子嫣卻忍不住了,眼淚汪汪地癟了嘴,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表姐……我們真的什麽也沒做……我們連人都沒瞧見就折返回來了,子蘭,子蘭,你說是不是?”

魏子蘭心裏氣魏子嫣說了實話,也只得開口:“是……我們見他出去,便,便想跟上去瞧瞧。眼看着他進了前頭的竹林,我們就折返回來了。”

這話,許文茵心裏也就信了半分。表面上是這樣,實際魏子蘭在其中有幾分推波助浪,還得把她支開才知。

“行了,既然如此那你們便把嘴巴閉緊些。”她拿眼角瞥了一眼魏子蘭,帶着幾分警告,轉身徑自離去。

芍藥在後頭一邊跟着,一邊拿眼角餘光一掃後頭的二人,低聲問:“娘子就這樣放過她們了?”

“什麽放過不放過的,她們又和我有什麽幹系?要放過她們的是她們自己。”

一個明知故犯,天真地以為自己有家族這個後盾。

一個自私又貪婪,覺得自己那點小聰明可以瞞天過海。

許文茵想笑,卻實在笑不出來。

她擡眼望向頭頂的浩渺蒼穹,輝光灑在顏色姣好的面頰上,她眼底的一絲寒氣盡化為雪水。

“今日可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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