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試探

等到許文茵回到院子裏頭,才聽下人說樂安方才在院子外頭崴了腳被魏成影瞧見才叫了丫頭将她送回來。

魏成影是魏家嫡長子,高氏平日裏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若是從前的長公主府,魏成影還得上趕着樂安。現在嘛,高氏可能掐死樂安的心都有了。

許文茵在腦子裏琢磨了一圈便将這事兒放下了,左右不關她的事。

許文茵猜得不假,高氏現在确實掐死樂安的心都有了。

賞花宴已散,郡主在自己府上崴了腳,總不能巴巴将人送回去,長公主府再不濟,那也是宗親。先帝不在了,長公主可還在呢。

高氏本就忙了一天,席散了便派人去請了大夫,又指人去樂安府上報信,好不容易歇下來就瞧見魏成影那副悠哉的模樣,氣便不打一處來,逮着他就是一頓罵:“你說你好好的跑來秋香園做什麽?能不能給你娘我省點兒心?這還可巧撞着郡主,好在你沒碰着她,要是她說被你輕薄了死皮賴臉要你還她清白,我們能怎麽辦?你真是要氣死我!”

魏成影苦着張臉,被他娘訓得直擺手,“娘诶您這說的哪兒跟哪兒呀,我可沒正巧撞着她,是有個小厮跑來喚我我才跟着去的!”

“你還跟我扯謊?秋香園可是女眷待的地兒,哪兒來的小厮?”高氏真恨不得給魏成影一巴掌,想了又想這掌終究沒扇下去,“你聽仔細了,影哥兒,之後若再有這等拎不清的來招惹你,躲着些,別跟着二愣子似的,我真是,看着你就來氣!娘将來兒媳婦兒若是能像茵姐兒那般的,娘早個十年入土都行!”

“呸呸呸!說什麽呢娘,您要入土還早着呢。”魏成影說完見高氏眸色一寒,忙咳咳兩聲道:“不是,我是說,娘你怎麽還瞧上茵表妹了。人家可是國公府的千金,能看得上我麽。”

高氏兩眼一瞪:“誰敢看不上你?我兒哪兒哪兒都好,看不上你就是她們眼瞎的!娘就告訴你,娘早有這個打算了,咱們家配茵姐兒也足夠了!”

魏成影這下臉徹底皺成苦瓜了,他可真是嘴賤,就不該提這個話頭!( ?° ?? ?°)?棠( ?° ?? ?°)?芯( ?° ?? ?°)?最( ?° ?? ?°)?帥(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是夜。

許文茵這廂剛換了身衣裳坐下來,那邊便來個丫頭說是老爺請她去書房說話。她撥弄着花草的手一頓,來了,可算來了。

那小丫頭提了盞燈籠,除了開頭叫了聲茵娘子外再無他話,一路領着許文茵步至魏老爺書房。門口守着的丫頭見了她便一撩簾子,請她入內。

許文茵将芍藥留在外頭,一個人進去了。

書房內只點了一盞燈,魏老爺着一身官服,正坐在太師椅上頭,身後的牆上投下了長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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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文茵進來,他眼皮也沒擡,只道:“坐罷。”

許文茵走上前,端端正正地行了禮,複才拉開椅子坐下,“舅舅。”

魏老爺長得極斯文,不難想象年輕時的模樣。他身前案上攤開了張宣紙,旁邊擺着硯臺并一支羊毫筆。

他道:“這幾日在府上可還習慣?”

“勞舅舅憂心,舅母和表兄表妹們都待我極好。”許文茵知道魏老爺叫她來可不是為了唠家常,這一套便答得行雲流水。

他點點頭:“那便好。來時路上怎的耽擱了那樣久?”

許文茵不信高氏不曾告訴過他,便将自己先前同高氏講過的那番說辭又說了一遍。

這一次,魏老爺沉默了許久。許文茵便等着他,坐着一動也沒動。

房內一時寂然無聲。

直到燈盞裏的燈油又緩緩滾落了一滴,魏老爺才開了口:“那賊人可有說什麽?”

“那些賊人說,他們找的不是我父親,而是我。”許文茵的聲音輕而柔,卻一字一句回蕩在書房內。

她緊盯着魏老爺,想從他的神色中找出些端倪。

而對方聽完她的話,卻合上了眼,須臾又睜開,悠悠嘆道:“果真如此。”

還不待許文茵說什麽,他又道:“原以為這般你父親絕不會許你南下,但你還是來了,這是我沒料到的。罷了,他的确是如此,他從以前便是如此。我怎麽就忘了。”那時,許文茵的父親還不是成國公。他為了這門婚事,親自南下上門提親,魏老爺便和他有幾番交情,見他談吐不凡,不卑不亢,雖覺得此人太過精明了些,但只要阿姊歡喜,他這個做弟弟的自然不會有意見。

“外甥女離家前,父親隐秘将從前在母親房裏伺候的幾個大丫頭遣去了莊子上,難道也是因為這件事?”許文茵斟酌着說辭,緩緩問道。

她說的母親自然不是指的吳氏。

魏老爺聽她提起魏氏,眸中浮起了一絲傷色。他同魏氏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因他是家裏頭最小的,祖母溺愛,也實在荒唐過一段時日。那時不懂事,在外頭惹了禍,回家險些被父親打折腿,是魏氏趕來替他挨了一下,哭着求情,他才逃過一劫。還有其他大大小小諸事不提,等他大了些,魏氏也遠嫁了國公府。

此次一別,便再難相見。

還記得魏氏出嫁前,雖舍不得家裏也抱着他哭過幾回但她始終是歡喜的。

只要阿姊在國公府過得好便足夠了,那時他是這樣想的。

直到春來秋去,花開花謝,一封書信将魏氏病逝的消息送到了他手裏。

許文茵在一旁看着,知他是想起了魏氏。魏氏去得早,她的記憶裏始終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有關魏氏,她聽大姐說起過許多,卻極少見父親提起。眼下這樁事,怎麽又牽扯到了魏氏呢。

“茵姐兒,這件事,你莫要再想了。你父親這般做,定是有他的緣由。他總是不會……”他總是不會害你的,魏老爺卻沒說得出口,他道:“既回來了,過幾日便去給你母親上柱香吧。”死後想葬在自己的故鄉,是魏氏最後的遺願。

許文茵見他不欲再說,便道:“大姐姐說母親生前便一直想回家看看,卻礙于路途遙遠,後又因為我落下病根。母親如今回來了,文茵自該去為母親上柱香,願母親在極樂世界過得無憂無慮。”

魏老爺聞言,兩眼一紅,良久,才啞着嗓子道:“姐姐知道了,一定很歡喜。”他擡眼看了看許文茵,露出點笑容來:“茵姐兒,在舅舅這兒住到過完年再回京也不遲,你父親那邊舅舅寫信同他說。好孩子,去罷。”

許文茵不置可否,站起來行過禮,冉冉退了出去。

待許文茵走後,書房內又恢複了寂靜。從半掩的窗棂中溜進來一縷風,将燭臺的火苗吹得顫了顫。魏老爺垂下眸子,只見案上攤開的宣紙上大大的寫了一個“危”字。

這廂許文茵回房,遣退了一幹丫頭,拿了箋紙來寫信,等她将筆一放,喚了芍藥進來将折好的信塞進她手裏:“找個時間出去交給連七。”

魏老爺不願說,但許文茵何其聰明,她心中哪有想不到的。

父親知道自己南下會遇襲卻仍放她出門,随行的護衛也不過寥寥十幾的家丁。她方才刻意不提空谷映月只不過是想探探舅舅知道多少,沒想到,空谷映月根本就不重要。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怪道舅舅要留她下來。

許文茵腿一軟,不及防險些摔到地上,她扒住椅子扶手搖搖晃晃地坐了回去。

她想了那樣久,卻沒想到,會是這般結論。

父親,竟是打算棄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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