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雙紅豆(4)

興平八年,已經一統北方的殷揚引兵南下, 與兵出西南的大将軍賀煊會師于石頭城下。

大洛官員望風而降, 舊朝氣運徹底斷絕, 殷揚就在天下歸心、萬人擁簇之下入主帝都,立國號齊。

那于她而言,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容晚初垂下眼睫, 将筆投進青瓷筆洗裏涮了涮, 才擱回了架子上。

禦書房中的紙箋都是絕好的貢品, 承墨宛轉, 色澤明麗, 她捧着那張紙,慢慢地吹幹了紙面上的墨痕。

桌上堆着許多書劄, 有兩、三摞厚薄不一的,都是朝臣的奏折。桌邊有矮矮的一沓, 是各地的風物志、府縣志, 容晚初随意地一翻, 還看到了一冊紹聖皇帝的起居注。

紹聖皇帝是大齊世祖皇帝。

他是太/祖殷揚的兄子,歸鸾五年入嗣宮中, 旋被立為儲君。

這個人年號“紹聖”, 做皇帝的一生倒不至于負恩。

只是他死後, 他的繼承人神龍皇帝就為他上廟號“世”,又大肆追封親生的祖父、祖母,倘若不是有言官死谏,只怕殷家的太廟裏又要添上一尊帝皇。

世祖者, 世系轉易之謂也。

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說起來這位世祖紹聖皇帝,也就是升平皇帝的嫡系祖宗。

白撿來的皇位到底要還了回去,不知道九泉之下有知,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容晚初嘴角微微地勾了勾,因為紹聖、神龍父子而隐隐升起的薄怒,又因為與男人的重逢而悄悄地消弭了。

她眼不見心不煩,手指一拂,就從這一冊起居注上滑了過去,往下随意又掀了一本,就将手中這頁補齊了的詞稿夾了進去。

那人一向有看各地風物志的習慣,擺在案頭,想必是時不時要翻一翻的了。

既然他不肯明着同她說,那她也不要告訴他。

就看他什麽時候自己發現!

容晚初将露出一角的紙箋又掩了掩,不由自主地呶了呶嘴。

阿讷不知道她在裏頭做了什麽,見她轉身出來,就迎了兩步,抽/出帕子替她擦拭手上的墨跡。

容晚初都沒有留意到這一點痕跡,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等一等總要洗手的,不要管它了。”

語氣十分的輕快。

阿讷幾乎壓不住心裏的驚訝,悄悄地擡頭看她。

侍女知道自家的姑娘素有國色。

但侍女在容晚初身邊服侍了七、八年,從來沒有見到過她這樣輕快而明亮的神色。

或許是容家氣氛的緣故,又或許是別的什麽原因——她一向是沉靜至于沉郁的,別人家的女孩兒都愛出門交游,奪花鬥草、吹/彈雙陸,她卻似乎一點都不向往外面的熱鬧,看着旁人的時候,好像在看一場霧裏看花的戲。

尤其是入了宮的這些時日,分明正是一朵嬌花初上枝頭的年歲,卻比經過風霜、做了太後的鄭氏還穩重端得住。

阿讷嘴上不能說,心裏常常擔憂她思慮太過。

憂能傷人!

可是一轉眼,就好像什麽都不一樣了。

像一朵傾國的名花,萼上挂滿了塵埃時,塵埃也不損她的美麗。而一旦洗去了,就綻放出更加驚人的光華。

侍女由衷地笑了起來。

容晚初察覺到她的笑容,就微微地偏過頭來看她。

那雙杏子眼裏盛滿了細碎的星,睫羽一霎就紛紛拂落。

“有什麽事這樣開心?”

聽到容晚初的問話,阿讷抿着唇笑了起來。

她道:“沒事,沒事!奴婢就是忽然心裏喜歡。”

她怕說了實話出來,容晚初面上皮薄,反而壞了心情,恰巧出去安排席面的李盈折回了屋裏,就轉移話題道:“李大人辛苦了,不知可收拾好了麽?”

太監和宮女一同擁簇着年少的貴妃離開的時候,偏殿中陷入了一陣漫長的寂靜之中。

殷長闌并沒有急于說話,自顧自十分悠然地負着手,踱到窗邊目送着少女的離去。

秦碧華攏着腿偎在榻上,怨毒的視線死死地盯着他。

倘若目光有溫度,男人的後脊上應該已經被點出火來。

殷長闌恍若未覺。

窗外婀娜亭袅的身形已經轉過回廊的折角,消失在亭臺樓閣之間。

男人身材高大,肩脊挺直,這樣專注地望着女孩兒的背影,神色溫柔又沉靜,讓旁的人看見,也不由得生出情到深處之感。

秦碧華偏偏見不得這樣的情景。

她尖刻而譏诮地道:“怎麽,有如此佳人情深意重,皇帝陛下感動麽?”

她本以為殷長闌不會應她的話,沒想到男人竟然微微地笑了笑,道:“感動啊。”

秦碧華語凝。

殷長闌已經轉回身來。

李盈臨走的時候,将盛着鸩酒的托盤放在了門口的高幾上,蓋盞裏碧光盈盈的,看顏色十分的絢麗好看。

殷長闌揭開杯蓋丢在一旁,漫不經心地捏着杯緣,将酒盞提在了手裏。

秦碧華微微瑟縮了一下。

她原本猜度皇帝是被魇住了,或是有孤魂野鬼蒙了他的心智,但世人都說天子有真龍之氣,不知道是如何有道行的鬼怪才迷得住皇帝的心。

她咬住了嘴唇,突然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殷長闌眉眼微壓,淡淡地道:“朕是當朝天子。”

他說話的時候手穩穩的,連杯中的酒面都沒有稍稍的搖動。

秦碧華一直密切地注意着他的動作,以期能在他身上找到一點的破綻,但看他這樣的篤定和安穩,一時連自己心中原本的那一點臆測也難以堅持了。

懷疑的種子旋滅旋生,篤信和質疑之間左右搖擺,就不由得使人又愧又悔又是恨。

秦碧華眼前微微恍惚。

殷長闌已經走到了近前。

秦碧華手臂撐在榻上,忽然傾過身子,用力地撲了過來,抱住了殷長闌的腿。

殷長闌長眉驟鎖,膝下下意識地一折,足尖稍一蓄力,就狠狠地踹了出去。

他這具身體底子并不算好,只勝在青春年少,雖然被他接手之後撿起了舊日的煉體習慣,但到底時日尚短,力氣也不甚完備。

這一腳踢出去,倘若還是原本的大齊太/祖,當場就能将橫練過的大漢踏碎了胸骨,這時放在嬌嬌弱弱的秦碧華身上,卻也只能将她踢得斜斜地飛了出去。

秦碧華只覺得胸口火辣辣的痛,不消看也知道該是有一片駭人的青紫了。

殷長闌俯視着她,漠然道:“朕不是不打女人!”

秦碧華卻像是沒有聽到似的。

她掙紮着膝行幾步,重新撲抱過來,殷長闌這一次有了準備,沒有等她抱住,靴尖已經踏在了她受傷的肩頭上。

秦碧華尖叫一聲,仰面躺在了地上。

殷長闌蹲在她的面前,淡淡地道:“別忘了自己說的話。朕今日殺你,往後為妖為鬼,只管來找朕說。”

她是真的要死了。

這個男人真的不會放過她——不管他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殷長闌,他都要殺了她了!

秦碧華極力地搖着頭,不知道是說服自己還是說服對方:“你不會,你不會的。”

她嗚咽了兩聲,忽而面上露出楚楚而哀致的表情,“七郎,七郎,你只是被容晚初那個女人蒙蔽了。她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麽好?七郎,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啊。”

她由下及上,斜斜地挑着眉眼,她知道這是自己最妩媚而得人喜愛的神态,水光朦胧地望着殷長闌,道:“七郎,我不氣你了,我許你寵幸那個容氏,我也不再嫉恨她,只要你的心還在我這裏就好了!”

殷長闌卻低着頭在打量手中那杯酒。

他不耐煩與秦碧華多作糾纏,這樣短暫的工夫,思緒已經飛到了前頭離開的容晚初身上。

他原本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的阿晚也能這樣的殺伐決斷——或者說,他們最初相遇的時候,他的阿晚分明那樣堅韌而柔軟。

秦碧華聽得懂的話,殷長闌當然也聽得懂。

容晚初那時口中說着“殺你只為你弑君謀逆”,實際上他們都知道,只是因為秦碧華的那些“惑衆妖言”而已!

她——她怎麽會這樣突然地維護起這個小皇帝?

殷長闌微微閉了閉眼,不敢深想下去。

秦碧華的手臂已經重新纏住了他的靴筒,聲聲凄楚:“你睜開眼看看清楚,七郎,我是你的阿華啊,我們說好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倘若他沒有來,這個女人是不是就這樣與小皇帝“一生一世一雙人”?

有這樣的野望,他的小姑娘生得這樣的容顏,又怎麽可能被這個女人輕易放過?

——他的小姑娘,是不是在離開了他以後,也就這樣寂寂地凋零在深宮裏?

殷長闌靜靜地道:“既然如此,不如就選你一個人進宮好了。何以要納這麽多妃子呢?”

秦碧華已經陷在了自己的情緒裏,并沒有聽清他最後的一句話。

男人已經扣住了她的下颌,那只手宛如鐵鑄有千鈞之力,讓她被迫大大地張開了口。

他手腕一翻,青碧的酒水就沿着紅唇白齒,汩/汩地傾瀉而下,又被人不由自主地吞咽下去。

鸩酒入腹,沒有過多久工夫,秦碧華就瘋狂地掙紮了起來,面上神色猙獰如厲鬼,身體像一只煮熟的蝦子般緊緊蜷縮在了一處,七竅都漸漸沁出烏紫的血來。

他前頭一生征伐,一雙手染滿了鮮血,見過的死人只怕要比活人更多。

殷長闌面上沒有一點波動,輕輕地拊了拊掌。

房檐傳來極細微的一聲響動,有個黑衣少年倏忽間從檐瓦上倒吊下來,身形靈巧得像只猴子,又詭秘得像只潛行在暗夜中的蝙蝠。

他眉眼十分平凡,進了門就向殷長闌行了個禮,垂着手站在一旁。

殷長闌看着他,道:“這裏就交給你了。”

那少年悶聲道:“奉尊主令。”

殷長闌微微點了點頭,心中記挂着先離開的容晚初,就徑自起身出了門。

冬陽薄薄地挂在他的身上,庭院裏簌簌的涼風撲過他衣襟鬓角,吹散了他心裏原本因為秦碧華最後那些呓語而生出的窒悶。

他的小姑娘。

他微微地笑了笑,大步流星地将偏殿抛在了身後。

殷長闌回到正殿的時候,正有宮女捧着銅盆,服侍容晚初盥手。

九宸宮的宮人不清楚容晚初的習慣,就在溫水裏中規中矩地點了刺玫花露,又灑上許多花瓣,绛紅微紫的花瓣在水裏載浮載沉,環着一雙玉雕似的纖手,馨香在鼻,無端生出旖旎風華。

殷長闌在簾下停住了腳,眼眸微微一深。

宮人發現了他的到來,都紛紛地俯下/身來行禮,正替容晚初端着銅盆的那一個手中晃了晃,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水面微微一漾,就在女孩兒指尖拍起個小小的水花。

殷長闌稍稍壓了壓眉,淡淡地道:“看朕做什麽,只管服侍你/娘娘。”

那宮人知道自己犯了錯,誠惶誠恐地對着容晚初弓下腰去。

容晚初不甚在意,拈起盆邊的香胰,在手上稍稍打了打,乳白的碎沫就沿着指緣敷衍開了,又散溢在水裏。

她腕皓指纖,一雙手細長晶瑩,殷長闌一面覺得失禮,一面又難以将視線從她手上移開,只定定地看着,心裏像是被點了一把火,燒得他口舌都微微燥郁起來。

那眼神落處灼灼燙人,容晚初又不遲鈍,被他這樣看着,縱是一向穩重,也不免覺得有些發燒,草草地滌淨了手,就接過宮人手裏的帛巾轉過了身去。

她道:“陛下也忙碌了這一日,正該用些膳食才是。”

殷長闌應了聲“好”,聲音十分的溫柔。

冬日日落得早,殷長闌回來時還有些許餘晖,不過這樣一段工夫,天光就黯黯沉了下來,掌燈的宮人沿廊點起了燈盞,暖黃的火焰光芒就重新籠住了殿宇。

端盆的宮女就要出去潑水、換水。

殷長闌卻阻止了她:“不必折騰了,朕就這樣洗了就好。”

“可是……”

——可是這是貴妃用剩的殘水。

那宮人并沒有機會說完了話,殷長闌已經将手浸了進來。

宮女不由得咬了咬唇,偷偷地看了容晚初一眼。

少女正低着頭,耐心地擦拭着手上的水滴,仿佛什麽也沒有聽到似的。

殷長闌常常覺得刺玫花香氣太過馥郁,不免有些迫人,然而今日這樣洗了一回手,仿佛也覺得這花香芬芳到恰好,雖然挂了滿手都是,卻竟一點都不刺鼻了。

他側首就看見少女猶然在那裏慢吞吞地擦手,不由得微微失笑。

他探過手去,将那片帛巾從她指間抽了出來,就順手握了握她的指尖,盥手的水溫熱,她的手也并不顯得涼,像一段觸手生溫的暖玉,被他突然地握住了,就不由自主地蜷了起來。

指尖劃過他的掌心,卻像在他心底軟軟地撓了一把。

殷長闌心情大好。

他沒有繼續拉着她,就順着她的動作放開了她,溫聲道:“時候不早了,用膳罷。”

容晚初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

他這樣坦然,就仿佛前頭那些暗暗的小動作都是她的錯覺似的。

她以前可沒有發現,原來他是個這樣輕薄的登徒子。

想必是她夢裏那個殼子顏色太過尋常,不值得他“見色起意”了!

她就輕輕地“哼”了一聲,也沒有露出一點旁的表現來,神色如常地轉過身去,坐在了桌邊。==

皇帝的常膳是八菜一湯,五道甜鹹點心,加上貴妃減二等,饒是桌面并不緊狹,也滿滿地擺了一整桌。

殷長闌在桌上掃了一眼,就先挽起了袖子,把放在他手邊的那一碟春茶明玉卷挪到了容晚初的面前去。

他稍有動作,圍在桌邊等着侍奉的宮人內侍就紛紛動了起來,等着他的吩咐,卻沒想到他不假于人,片刻的工夫,已經利落地換了四、五道菜品的位置。

等到最後,他伸手去端容晚初旁邊一碗山棘涼湯的時候,那只盛湯的小蓋碗卻被只纖纖的手擋住了。

殷長闌眉峰微挑,不甚贊同地看了手的主人一眼。

容晚初笑吟吟地回視着他,道:“陛下若是喜歡,臣妾替您再傳一碗來。”

山棘涼湯酸甜冰涼,男人既不嗜酸,也不嗜甜,簡直沒有半點喜歡。

他看着女孩兒含/着笑的眼,杏子似的明眸,裏頭倒映着一個眉頭微皺的少年人的影子。

他就不知為何軟下了心來,微微地嘆了一口氣,道:“少喝一點。”

殷長闌這樣一妥協,容晚初就抿唇笑了起來。

滿桌的珍馐被男人這樣一換,安置在她面前的就盡是她喜歡、不讨厭、吃得下的菜式。

這樣被人細心地照顧着一點飲食喜好的日子,于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過。

而一旦重新經歷了熟悉的一切,那一點原本還壓在心裏的,因為彼此容顏、身份和關系變遷而稍生的別扭,就悄無聲息地消解了。

偏偏這個人什麽都不肯明說。

那就讓他自己慢慢地磨着好了!

女孩兒手中捧着冰涼涼的湯碗,細白的齒叼着天青瓷的薄薄碗沿,不由自主地微微彎起了眼睛。

這一頓午膳原本就直直拖到了晚上,等到食畢撤了桌,外頭的天已經黑透了。

容晚初起身請辭。

殷長闌心中珍愛她,舍不得有半點輕慢,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強留她。

他起身道:“我送你。”

容晚初看了他一眼,沒有推辭。

但是等到上辇車的時候,她卻婉拒了與他同乘:“臣妾雖然不才,也知班氏有‘卻辇’之德。”

殷長闌其實并不知道誰是班氏,但見她神色明快,還帶着女孩兒式的狡黠,望着他的時候眼眸忽閃忽閃的,就知道她心裏故意地使着壞。

他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心,道:“都依你。”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上了兩架車。

鳳池宮在九宸宮正東,過了霁虹橋,就是一帶紫竹迤逦,到宮牆下密密地植了大叢,微風一動蕭蕭肅肅,使人有腋下生風之感。

殷長闌卻看着那叢竹子,低聲道:“太凄清了些。”

容晚初瞥他一眼。

她從前在這宮裏,只偏愛這樣的凄清蕭肅。

彼時心境也不過如這一叢竹,終年寒碧,原不需富貴之華。

她沒有接他的話,只立在門口向他屈膝行了個禮,道:“臣妾這些時日從太後娘娘那裏領了活計,宮裏頭亂的很,只怕要惹陛下的笑話。”

殷長闌失笑。

他順着小姑娘的意思,道:“你好生歇息,倘若活計太多,我替你去向太後說。”

果真沒有進門,就重新上了辇車。

容晚初目送他一行人的背影隐沒在夜色裏,留在宮中的阿敏聽到門口的響動,已經急匆匆地趕了出來。

“娘娘。”她行了個禮,道:“您可算回來了,可出了什麽事沒有?去了這半日,也沒有個人回來遞個消息,打發人過去問,只說九宸宮裏不許人打擾,悄沒聲的沒一點動靜。”

一面扶着容晚初的手臂,将她細細地打量着,一面又嗔怪阿讷:“你也是個心裏沒一點數的,不曉得我們在家裏擔心。”

阿讷鼓了鼓腮,有心要說些什麽,卻被容晚初含笑輕輕地看了一眼,只得讷讷地道:“萬事都是好的,娘娘也沒有出什麽事,你直管胡亂操心。”

一路拌着嘴往裏走。

容晚初猶記挂着白日裏在偏殿盤賬的女官們,聽她們碎碎地說了幾句話,就問了起來:“……是打發了回去,還是安置在了這裏?這半日可有什麽事?”

阿敏知道她原本的安排,就道:“依您的意思,都留在了宮裏,橫豎咱們這裏地廣人薄的,也睡得下。”

衆人已經回到了後殿的起居暖閣,就服侍容晚初更衣、上茶,等到尋常使喚的宮人都退出去了,才壓低了聲音,道:“那些個典簿女官倒是都安安分分的,就是出個恭都要叫上咱們宮裏的人同去。”

容晚初就“嗯”了一聲,等着她的下文。

阿敏斟酌了一下,繼續道:“宋尚宮、崔掌事和何司記,下午都曾經出去過一回。這幾位身份都尊重,您不在宮中,奴婢不敢擅作主張。”

容晚初不甚意外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阿敏見她神态平靜,甚至還有些輕快,似乎沒有半點影響,就微微籲了口氣。

她回轉身去,從內室的抽屜裏取出幾頁紙來,有些赧然地道:“奴婢也不懂得太多,賬冊都是登了記的,又不能随意挪動,奴婢就把這幾位出門前看過的幾冊賬本編號都記了一筆。”

容晚初接了過來,溫聲道:“你有心了。”

阿敏歡喜地屈了屈膝,退了出去。

阿讷見容晚初神色平和,重新從盒子裏取了算盤出來,動作也有條不紊的,就忍不住小聲問道:“娘娘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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