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探芳訊(3)

“恰好本宮也有些事,想要請教太後娘娘和兩位姑姑。”

容晚初說的漫不經心的, 口氣也溫和, 仿佛只當是個尋常小事。

宋尚宮一顆心卻猛地跳了起來, 那種不祥的預感越發的濃重了。

她定了定神,才往一旁的崔掌事身上看過去。

崔掌事面色也十分難看。

容晚初卻已經搭着宮人的手,步履端方地往外頭去了。

崔掌事一顆心都挂在容晚初的态度上, 全然沒有感受到宋尚宮的視線, 見容晚初已經要出了門, 腳下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卻有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宮人笑盈盈地攔住了她:“崔大人, 娘娘要回房更衣, 您且稍等一等。”

崔掌事面上生硬地擠出一個笑模樣來,道:“是我失禮了。”

有十數個宮人沿着窗外的抄手游廊往東側殿的方向去。

那是典簿女史們盤賬的地方。

那一列宮女腳步都十分的輕/盈、迅捷, 全然不像是平日裏灑掃粗使的尋常人手。

崔掌事心中正是事事敏感的時候,望着一行人消失在回廊轉角的背影, 嘴角深深地抿了起來。

這樣一副模樣落進有心人眼睛裏, 宋尚宮微微斂眉, 心裏說不清是放松還是更加擔憂。

她将視線從崔掌事身上移開,轉到容晚初前頭落座的桌椅上, 才發現原本她遞上去的那封賬本、當時被放在了桌上的, 此刻那桌上卻空蕩蕩的, 想必是容晚初臨走的時候,也一并地帶走了。

她心中殊不以為容晚初是個愚鈍的人。

但鄭太後那時的态度又那樣篤定,讓她心裏說不出的左右搖擺。

這一邊兩個管事姑姑千回百轉的盤算,全然沒有被已經出了門的容晚初放在心上。

她坐在妝臺前, 就有兩個專司釵環水粉的宮人上前來,替她重新勻了臉上的妝,又解了發髻後頭一環,巧手稍加理順,便梳成了個端莊的高髻,簪上了五翟步搖和燒藍金钿。

鏡中的少女眼尾微沉,就顯出雍容與疏離來。

兩個宮人體得容晚初的心思,妝出來的模樣正合了她的心意,容晚初就笑着點了點頭,說了聲“賞”。

宮女得了她的喜歡,又得了賞錢,歡歡喜喜地福身行禮,退了出去。

她這個輕快的樣子卻又不像是要生事的,連阿讷一時都有些迷惑,不由得道:“娘娘去寧壽宮……”

容晚初卻已經側首叫“阿敏”,問道:“不大妥當的那一部分都扣下來了?”

阿敏屈了屈膝,道:“幸不辱命。”

容晚初就站起身來,含笑道:“走罷。太後娘娘她老人家一個兒在寧壽宮裏頭待得久了,只怕也正有些悶呢。”

她一面這樣說着,一面又把那冊之前被随手丢在桌上的、宋尚宮精心炮制的賬冊揀了起來,放在了侍女端來的小匣子裏,才披上了風氅,步履輕快地出了門。

容晚初來得突然,連個提前遞來的消息都沒有,鳳池宮的辇車停在寧壽宮門口的時候,值門的內侍一時都有些反應不及。

容晚初已經在宮人的環侍中下了馬車。

辇車後頭還跟着幾乘小轎,這時也靜悄悄地落了地,簾帷掀起,有人沉默地走了下來。

內侍連忙小步跑着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地叫了聲“貴妃娘娘”。

容晚初微微點了點頭,面上猶帶着春風拂面般的溫和笑意,那內侍就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一面朝門角使了個眼色,就有個小太監拔腿飛似地往裏跑了。

宮中的女官問訊趕了出來,笑容晏晏地給容晚初行禮:“貴妃娘娘福安,娘娘聽說貴妃娘娘過來了,高興得很,直說今兒這是什麽好日子,寧壽宮來了這樣多的人。”

容晚初就“哦”了一聲,問道:“還有誰在娘娘這裏?”

“是趙王爺家的馥寧郡主,帶着十二皇子進來給娘娘請安。”那女官倒是不瞞着,笑吟吟地回話。

她是宋尚宮一手調/教長大的女官,在鄭太後身邊也服侍了些年月,舉手投足都落落大方的,看到宋尚宮只跟在衆人的身後,低眉順眼的并不出頭,目光微微地一頓,旋就轉開了,像是全然沒有看到似的,一面引着容晚初進門。

過了穿堂,卻并沒有直入正殿,而是轉上了回廊,繞到後花園的方向去了。

女官見容晚初并不主動問話,就主動地解釋道:“小皇子又長大了些,娘娘看着喜歡得不得了,陪着小皇子在後頭頑。”

十二皇子是先帝的幺子,宮人所出,先帝駕崩的時候才剛剛周歲。

傳言他身子一直十分的孱弱,諸皇兄奪位的時候,因為年紀實在太幼小,又未必能養的住,鄭太後憐惜他命途多舛,做主将他暫時地寄養在宗正卿趙王府上,毫無存在感地避開了奪嫡的種種風/波。

容晚初微微地笑了笑,道:“太後娘娘寬仁澤被。”

冠冕堂皇的漂亮話。

那女官一時揣度不出她的心思,就跟着笑了笑,轉過一道彎,就聽見小童“咯咯咯”的清脆笑聲,還有個女孩兒聲音嬌脆地道:“他在府裏的時候什麽都吃,有一回差點吃了我的耳墜子……”

那女官在大花廳的回廊口底下停了腳步,禀報道:“貴妃娘娘來了。”

女孩兒說話到一半的聲音就停下了。

容晚初聽見鄭太後開了口,仿佛心情十分的輕松,語氣也祥和,道:“快請了貴妃進來。”

那女官就側開身子,讓出整條通路來,容晚初被身邊的宮人侍女們擁着進了花廳。

花廳中地段闊敞,因為廳中有個孩童的緣故,地龍燒得更加暖熱,鄭太後倚在貴妃榻上,正拿手圍着腿邊穿着大紅五福襖子的小孩兒。

那小孩兒仿佛沒有聽到外界的響動,只一心一意地抱着懷裏十二枝的珊瑚樹,短短的小手攀在上頭,努力地試圖掰下一段枝杈來。

這兩個人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容晚初的身上,她只感受到了一束審視的視線。

容晚初笑盈盈地望回去,對上了側邊椅子裏少女的目光。

那女孩兒顏色十分的明豔,偏偏又穿了件大紅色的裙衫,讓她看上去像一團火似的,獵獵地燃燒在冬日裏。

頭上、耳上、手上,都是赤金鑲寶的裝飾,單單就這樣看過去,就知道每一樣都貴重無匹,以至于珠玉的光彩幾乎壓過了本人。

她看過來的時候,神色原本是有些挑剔的,但落到了容晚初的身上,就微微地變了變,将唇角緊緊地抿了起來。

容晚初一時失笑。

她沒有再去關注那個少女,只是站在地中,笑吟吟地對着鄭太後屈了屈膝:“太後娘娘,臣妾不請自來,叨擾娘娘了。”

鄭太後看過來,笑着招了招手,道:“貴妃娘娘是大忙人,能來看一看哀家,哀家高興還來不及。”

她就微微皺了眉,道:“還不給貴妃娘娘備座。”

宮人連忙重新端了把圈椅來,安置在了貴妃榻的側邊,就恰好與那紅衣少女對面。

容晚初身後的宮女都屏聲靜氣的,好幾個人手中還捧着木匣,走動間寂寂無聲,擁着容晚初往前頭來落了座。

那紅衣少女仿佛終于忍不住了,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問道:“這位是皇兄新納的妃子?”

容晚初含笑瞥了她一眼。

她說着這樣的話,榻上的那個小孩兒仿佛終于掰累了,就長開小/嘴咬在了珊瑚樹的枝丫上,唬得鄭太後連忙伸手去格他的嘴巴,一面還笑呵呵地道:“這個可吃不得。”

一時手忙腳亂的,仿佛沒有聽到那少女同容晚初說話似的。

侍立在容晚初身後的阿讷就冷淡地道:“我們娘娘是陛下登基之後,明旨請進宮來的一品貴妃,倒不曾知道陛下‘納’的新妃舊妃。”

那少女見容晚初全然當作沒有聽到她的話,反而是身後的侍女開了口,竟然還敢這樣将她堵了回來,不由得說了一聲“你”,一雙眼就吊得圓圓的,嬌/聲喝道:“賤婢,你敢以下犯上!”

阿讷卻冷笑了一聲,容晚初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地扣了扣,侍女就止住了要說出口的話,靜靜地重新低下了頭。

容晚初向後靠了靠,笑吟吟地注視着那少女。

她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含/着笑看着,說不清笑容裏是什麽意味,那少女原本就被阿讷激起了火,這時幾乎就要拍案而起。

鄭太後卻仿佛終于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叫了一聲“紅绫”:“怎麽同貴妃娘娘說話的,平日裏的禮數都白學了不成?”

又看着容晚初,和聲道:“貴妃只怕還沒有見過,這是趙王家的馥寧郡主,從小在宮裏被先帝爺和哀家寵壞了,貴妃是做嫂嫂的,不要同她一般的見識。”

她說話的時候,殷/紅绫就擰着眉将頭轉到了一邊去,卻沒有再一副氣急要發作的樣子了。

容晚初笑着撣了撣袖口不存在的灰塵,柔聲道:“娘娘說哪裏的話,臣妾進了宮來也不過是個妾妃,德不配位,實在是不敢居長。”

她語調慢條斯理的,但說話的時候,目光在殷/紅绫的鬓鬟、頸腕上徐徐地掃了一圈,總讓鄭太後有種她意有所指的感覺。

鄭太後原本也沒有在意殷/紅绫的妝飾,這時跟着容晚初的視線注意了一回,面上不由得稍稍有些變色。

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名字,殷/紅绫酷愛朱赤之色,平日裏看到了上好的朱色首飾、衣料,必定要挑到手才甘心。

這一套首飾,連鄭太後自己都不記得是什麽時候給了殷/紅绫的了。

她心中微微地生凜,一面又想着,容晚初不過是剛進宮來,宮中這些千頭萬緒的物什,她一個及笄之年的小姑娘……

卻聽見容晚初果然含/着笑,溫聲道:“我前些日子看尚宮局的姑姑們總賬,在永安宮的珍寶冊子裏瞧見一副‘真鳳紅’,是歷代皇後娘娘行大典時的用度,看圖畫、鑒詞,就知道十分的雍容盛美了,可惜永安宮如今封着,到底緣悭一面。”

鄭太後忽然低低地咳了一聲。

廳中侍奉的女官連忙湊了上來,替她敲了敲背,又将桌上的殘茶換成了新的,一時仿佛就将容晚初的話打斷了。

容晚初也沒有着急,就笑微微地仰了仰身子,重新靠在了椅背上。

她唇角含/着笑意,随意地低着頭,就好像除了同鄭太後說話之外,廳中全然沒有殷/紅绫這樣一個人似的。

殷/紅绫坐在椅子裏,腳尖點了點地,就要張開口說話。

鄭太後卻在宮人的服侍下坐起身來,目光若有若無地睨了她一眼,才低下頭,掐着趴在榻上抱着珊瑚樹頑得無憂無慮的十二皇子的腋下,将他抱在了腿上。

那株珊瑚樹跌在地上,被宮人輕手輕腳地收走了。

失去了愛物的小皇子“咿咿呀呀”地叫着,甚至還難以發出一句完整的聲音,只有米粒似的碎牙在舌底若隐若現。

容晚初從前并沒有見過十二皇子殷長睿。

在她的上輩子裏,殷長睿最終沒有活過這幾年。

傳言中他的身體孱弱并不是虛言。上輩子裏,宮人徐氏生下了升平皇帝唯一的兒子,卻最終記在了她的名下,她也曾關照過那個孩子的成長——比起那個同樣是宮人生的孩子,殷長睿的手腳都極為細瘦,面色也不像是尋常孩子的紅/潤,稍稍顯出些青烏來。

消瘦的肢幹撐着顆大腦袋,看在人眼中不免有些伶仃。

他是先皇的幺子,與諸兄都沒有利害的關系,雖然生/母地位低微,卻是鄭太後——當時的皇後身邊的宮女,因此與鄭氏也有些香火之情。

鄭太後俯下/身去,和聲細語地同他說着話,小孩兒懵懵懂懂的,見她手臂在眼前一晃,就一把抓/住了她腕上的絞絲八寶镯子。

鄭太後笑吟吟的,就縱着他這樣又抓又撓的。

這樣的溫柔,更不像是苛刻了他。

大約是天生不足,胎裏帶出來的弱症,在人間富貴極處嬌養,也不過是如此了。

容晚初自己不曾生育過,此刻看着鄭太後照料這個孩子,也不免生出些微微的觸動。

她微微地沉默了片刻。

殷/紅绫卻将她這短暫的沉默當做了示弱,忽而清脆地笑了一聲。

她問道:“貴妃嫂嫂,不知道什麽時候為皇兄也生出一個孩子來,說不定還能親眼見一見永安宮的真鳳紅呢?”

鄭太後的面色瞬間就變了。

她喝道:“妄議天子、滿口房中私事,這是你的規矩嗎?!”

她這樣忽然高聲說話,把她膝頭的殷長睿都吓到了,松開了把住她手镯的手,嘴巴一扁,“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鄭太後這一次卻沒有顧着照料他,把他擁在了懷裏,擡袖掩住了他的耳朵,猶有餘怒地道:“來人,給我掌馥寧郡主的嘴!”

殷/紅绫“騰”地一聲站起身來,不可置信地道:“你,你為一個外人責罰我?!”

寧壽宮的女官只遲疑了頃刻的工夫,就走上前來按住了殷/紅绫的肩和手,低聲道:“郡主,得罪了。”

前頭曾替容晚初引路的、宋尚宮的徒弟瑤翠卻輕手輕腳地走到榻邊,低聲道:“娘娘,奴婢替您看着小皇子吧。”

鄭太後神色稍稍一緩,點了點頭,就将埋在她懷裏哭喊未歇的殷長闌交在了她的手中。

瑤翠穩穩地接住了小孩兒,掩着他的耳朵,悄悄地退到了隔斷後頭。

沒有了殷長睿在場的顧忌,鄭太後的面色仿佛更難看了些許。

“目無尊長,以下犯上。”她面色冷冷的,像結了一層冰,硬/邦/邦地道:“馥寧,你當真是被嬌慣壞了。”

殷/紅绫還要說話,卻很快就被第一聲清脆的掌掴聲打斷了。

容晚初像個局外的看客似的,笑吟吟地看着眼前這熱鬧的一幕。

她一直沒有說話,出乎了鄭太後的意料。

宮中掌掴的嬷嬷都是積年的熟手,懂得怎樣打得又響亮又不痛——但這樣來來回回地幾十遭,就是一兩下再不痛,久了也不是易與之事。

殷/紅绫也由一開始的溫馴而掙紮起來,桃面上的妝粉早就掉了,顯出被掌掴的紅彤彤的痕跡來。

鄭太後是因為她對容晚初不敬,才出言責罰了她,如今容晚初這樣靜靜地看着不說話,甚至還好整以暇地換了個姿态,一時之間連鄭太後都不免有些騎虎難下。

鄭太後看向容晚初。

容晚初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回視過來,神态間竟有些無辜,微微地翹了翹唇角。

不但認出了本該在冊封印卻流落在外、還被殷/紅绫違制戴在頭上的“真鳳紅”,還對宮中這些陰陽手段都有所了然。

容晚初這樣一笑,鄭太後哪裏還不知道她的态度。

嬷嬷掌掴的聲音還在繼續着,一聲一聲的,鄭太後卻只覺得是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她低聲喝道:“罷了。”

宮人得了一句吩咐,終于紛紛地退了回去。

殷/紅绫兩腮都泛着紅,一雙眼惡狠狠地向容晚初看了過來。

鄭太後沉聲問道:“馥寧,你可知錯了?”

殷/紅绫對上了她依稀有些失望的眼神,不由得用力擰過頭去,一言不發。

鄭太後微一沉默。

她淡淡地道:“馥寧,你不是個小孩子了。向你皇嫂道個歉,不然你就出去跪着……”

“道歉,就不必了。”

鄭太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花廳門口忽然傳來一道微沉的男聲。

廳中的衆人都不知道有人到來,不免紛紛地轉頭望過去,各人的神色卻不盡然相同。

殷/紅绫像是見了救星似的,若不是身邊還有宮人牽着,幾乎要跳了起來,鄭太後卻微微地皺了皺眉。

只有容晚初全然沒有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到寧壽宮來,不由得有些既驚且喜。

花廳連着曲廊的門口站了一群人,寧壽宮受了旨意不敢提前進門來報信的宮人都垂着頭,只有玄裳男子對上了容晚初的視線,安撫似地笑了笑,大步流星地走進屋來。

鄭太後緩了一口氣,才道:“皇帝,你怎麽來了?”

殷長闌先只看着容晚初,見她尚有幾分愉悅之意,才分出注意力來,在廳中掃了一圈,道:“兒臣見母後有話說,只沒想到貴妃也在這裏。”

他聲音低沉,從進了屋來一雙眼就只在容晚初的身上,對面的殷/紅绫面上早就顯出不悅來,聞言更生出怒意,道:“可見皇兄如今有了貴妃,心裏眼裏就沒有太後娘娘和姊妹了!”

殷長闌就在容晚初的身邊站住了腳。

廳中許多外人,容晚初當人面慣常維護他,就微微起身要讓出座來,卻被他搭着肩按住了,手臂就順勢搭在了椅背上,一雙眼像是劍芒淬了冰,雖然稍稍地勾起了嘴角,卻全沒有一點顯出笑來,落在殷/紅绫身上,讓她不由自主地縮了縮。

殷長闌淡淡地道:“貴妃在這宮裏,有朕欽定的管束六宮之權。郡主是對貴妃不滿,還是對朕不滿?”

殷/紅绫滞了一滞。

對着容晚初的時候,她尚且盡有話說,但這時對上殷長闌森森然的視線,她就忽然一時間打了個寒顫,終于微微地低下頭去。

殷/紅绫閉了嘴,鄭太後就揉了揉眉心,重新問道:“皇帝此來,見哀家是有何事?”

殷長闌卻道:“你們都下去。”

他神色沉邃,鄭太後頓了頓,還是道:“都出去。”

連同殷/紅绫和在隔斷後頭,由宮人抱着已經淺淺睡了過去的殷長睿都退了出去。

殷長闌的視線在貓兒一樣呼吸細細的殷長睿身上一掃而過。

他再度搭住了容晚初的肩頭,阻止了她想要一同退場的動作,目光卻只看着鄭太後,沉聲道:“母後,趙王叔被彈劾貪墨柳州河工銀款之事,您可知曉了?”

鄭太後微微頓了一頓,道:“這些子事,古往今來哪朝沒有的。他勞苦功高,又是你的長輩,就是稍稍多用些,也不當一回事。”

她淡淡地笑了笑,甚至反過來教導道:“偏偏是那些搖唇鼓舌、搬弄是非的禦史,風聞奏事,一個一個地只想着‘不畏權貴’,‘名留青史’,将來好進《诤臣傳》的,皇帝也該有些自己的主見,不要被那些文人蠱惑了,做出親痛仇快的事來。”

她同殷長闌說這樣的話,連容晚初一直含笑的唇角都抿了起來。

殷長闌沒有看着身邊的小姑娘,卻好像知道她每一個反應和表情似的,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緊扣成拳的五指輕柔地撫開了。

他沒有順着鄭太後的話說下去,而是道:“龍禁衛徹查了趙王叔在上善街的府邸。”

作者有話要說:

殷七:趕在媳婦爆發之前來給她撐個腰,免得顯得我怪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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