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探芳訊(4)

鄭太後聽到殷長闌重重咬了“上善街”這幾個字的時候,面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好。

她微微地垂下眼, 戴慣了甲套的手指因為方才照顧十二皇子而空蕩蕩的, 使得她近乎有些焦躁地彈了彈指尖, 随手從一旁的托盤裏取了一枚戒指,套在了手上。

殷長闌仿如不覺。

他的一只手仍然搭在容晚初的肩上,就重新感覺到女孩兒動了動, 想要向着另一側起身似的。

他知道小姑娘的意思, 稍稍用了些力, 再一次按住了她, 自己身形微側, 坐在了圈椅的扶手上。

這椅子寬大厚重,木料足實, 小姑娘身形纖瘦,兩個人一高一低地坐着, 也全然綽綽有餘。

容晚初被他搶了先, 不由得有些心疼。

尤其是鄭太後方才說了那樣的一席話, 就更讓她不願意殷長闌在鄭氏的面前折了面子、失了尊重。

她仰起頭,有些不贊同地看着頭頂的男人。

殷長闌對她的這一點小心思洞若觀火。

縱然眼下這一攤子政事讓他既存怒且齒冷, 但他心裏仍因為這一點心意而生出暖熱來, 像是一顆心都泡在了溫水裏。

他将掌心裏的那只柔軟小手握得更緊, 另一只手扣在容晚初的肩頭,重新将因為女孩兒的挪動而疏遠開的距離變得密不透風。

容晚初身形微欹,一時覺得這姿态未免有些不雅,稍稍地掙了掙, 男人的手臂卻扣得不容抗拒。

她猶豫了一瞬,就自暴自棄地順着殷長闌的意,靜靜地偎在了他的身畔。

小兒女之間的瞬剎溫情,并沒有落進鄭太後的眼中。

她手指轉動着那枚戒指,微微地阖着眼,面上神色在片刻的凝滞之後就恢複了原狀,看不出內裏是不是有着橫生的心緒。

殷長闌也不疾不徐地說了下去:“倘若朕不曾記錯,上善街的府邸是父皇大行之後,才賜給趙王叔的。”

“但今日,龍禁衛在那一處王府中,不但從地窖裏搜出了三十萬兩雪花官銀,連裝銀的箱籠上,都還打着柳州災銀的密條。”

他道:“所幸時日未久,封箱的紙尚未腐朽,還能使這一批官銀的來歷大白于人。”

鄭太後打斷了他的話,幾乎露出些不耐煩來,道:“他是你的叔父,就是從河工上拿一點銀子,難道還真格就氣惱了他?”

殷長闌坐在椅子的扶圍上,衣料柔軟的玄色常服束着他修長的身形,這樣坐着,兩條長/腿仍能斜斜地支着地面,使得他整個人顯出些格外的壓迫之感。

鄭太後只與他對視了一眼,眼孔就不由得微微地一縮,仿佛生出了什麽不知名的危險之感。

殷長闌語速不快,态度也并不激烈,只是闡述式地道:“這三十萬兩銀,打的是去歲裏計相老程大人的章子,原本是鎮庫的銀,俱有文書可查。今年朝廷吃緊,國庫也沒有餘錢,無奈之下,只能動用了這一筆銀兩。”

“三十萬兩,已經是朝廷撥給柳州河工的全部了。”

殷長闌淡淡地道:“朕的好王叔,一枚銅板都沒有給柳州的百姓留下。”

“柳州的百姓,饑餒困苦,激憤之下,釀出了如今的大亂。”

容晚初聽在耳中,不由得微微咬緊了牙。

鄭太後轉着戒指的手停了下來。

她面上這一次就露出了些真實的怒意,道:“肆意妄為,不知分寸!”

殷長闌問道:“母後以為,趙王叔如此作為,該如何處置?”

“罰俸一年,以儆效尤。”鄭太後不假思索地道:“決不能如此輕易地姑息了他。”

容晚初心中微寒。

好一個“以儆效尤”。

貪墨數十萬兩銀,在鄭太後心中,不過是“不知分寸”,不痛不癢地罰上一年的俸祿,就稱得上是“以儆效尤”。

她心緒激蕩,一時間齒關都微微顫抖。

男人寬大而溫熱的手掌落在她背上,一下一下的拍撫力道輕柔,讓她在戰栗中漸漸重新安穩下來。

殷長闌微微斂目,女孩兒柔軟的身軀就依靠似地伏在他身畔,像是天下俱冷,猶然不滅的一點溫柔。

也便是因着仍有她這點溫度,這江山就是處處皆朽,也值得他一生奔赴。

他目光清冷地看着鄭太後,沒有應下她的話。

鄭太後見他這樣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不由得微微生愠,道:“怎麽,難道你還有別的安排?”

殷長闌道:“倒不是朕有。”

他淡淡地道:“短短不足半年的工夫,趙王叔不但在上善街的府邸裏存下了三十萬兩銀,還藏匿了不可勝數的逾制之物。”

他擡起頭來,鄭太後就覺得他的神色間有些似笑非笑的,含/着冷而譏诮的意味,尤其是定定地落在她身上的時候,讓她背上生出一層寒意來。

“種種禦造、上用、非賜不可擅使之物,龍禁衛清點了一整日,也只來得及給朕草呈了一封清單,言明尚未厘清一半之數。”

殷長闌說到這裏,容晚初心中不由得一動。

她今日要拿到鄭太後面前的賬冊,原本只确知裏頭不盡不實,卻不能全然猜測出這漏洞漏到了哪裏去。

見到殷/紅绫之後,生出的一點猜度,和着殷長闌方才的話,就忽然串成了一條完整的線。

她握住了殷長闌扣在她肩上的那一只手,展開他的手掌,開始在他的掌心裏一筆一劃地寫字。

她手指柔軟細膩,劃在殷長闌掌心,那種微微的癢意,像是她烏黑的發梢不經意地拂過他的心頭。

他用了極大的克制力,讓自己的手不至于重新握在一起——順便将那只小小的纖手包覆在掌心——而是縱容地任由她慢吞吞地寫着,一面在心裏辨認着她寫出來的每一個字。

因為女孩兒這一點小動作,男人看着鄭太後的視線都稍稍地柔和了些許。

鄭太後與他對視。

她唇角緊緊地抿着,顯出些向下垂蔓的鮮明不悅,她今年不過三十餘歲,因為從小到大都養尊處優,從來沒有吃過一點苦,而比尋常的婦人更年輕、雍容,但眼下緊繃的嘴角和因此皴出的八字紋,讓她顯出了罕有的、與真實年齡相匹配的微老之态。

她仿佛知道殷長闌接下去會說什麽,而殷長闌也沒有兜圈子,而是直白地道:“趙王叔說,那些都是您賜給他的。”

鄭太後冷冷地道:“胡言亂語,我看他是失心瘋了。”

“朕也有疑心。”殷長闌微微笑了笑,道:“畢竟貴妃盤了這麽多日子的賬,都沒有看到母後曾經賞賜過趙王叔……這些違制之物的記錄。”

他溫聲道:“王叔昔日對朕多有關照,朕不願信他心懷不臣,但朕也相信母後胸有溝壑,定然不會做出這樣糊塗的事來。何況如今又聽到王叔谮毀母後的清譽,朕心中不勝哀痛。”

鄭太後這一次只是簡短地道:“皇帝長大了。”

殷長闌默而不語。

鄭太後就微微顯出疲态來,道:“哀家乏了,皇帝有了自己的主意,只管去做就是了。”

殷長闌就低下頭來看了容晚初一眼。

容晚初搖了搖頭,她沉默了這許多時候,這時只淡淡地道:“原本臣妾年紀小,查了這一回賬,總有許多事不大理會得,想請娘娘指點一二,如今反倒不巧,也不好拿這些瑣事繼續煩擾娘娘。”

她同殷長闌一道站起身來,屈了屈膝,道:“臣妾也在娘娘這裏叨擾多時了。”

鄭太後抿着唇,視線從殷長闌進了門之後,終于再度落回到容晚初的身上。

女孩兒站在年輕的君王身邊,身形纖細又挺直,像松柏之側植了一株幼竹。

難怪這樣的肆無忌憚。

皇帝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長成了這個模樣,選出來的寵妃,自然也跟着生出了無窮的底氣。

鄭太後無聲地笑了笑。

可惜,小樹苗想要長大,也要紮根進土裏去。

金子地裏落了一棵苗,那土太硬太薄,根紮得太淺,誰知道哪一天一陣風來吹一吹,就折倒了呢。

她微微地點了點頭,道:“貴妃有心了。”

容晚初知道她這個時候滿心的官司,并不把她的這一點不經意放在心上。

先時鳳池宮的宮人退出去的時候,手中的木匣都放了下來,到容晚初站起身的時候,也沒有去挪動,就這樣留在了茶桌上。

她同殷長闌肩并肩地出了門。

宮人、內侍都等在廊下,主子們在游廊折角的暖塢裏等着廳中的召喚。

殷/紅绫一直在留意着門口的響動,見到這兩個人出來,顧不上之前的龃龉,提着裙角飛快地穿過回廊,跑進了花廳去。

殷長闌道:“太後娘娘心中不大爽利,你們服侍都經意着些。”

寧壽宮的宮侍誠惶誠恐,嘩啦啦地跪下了一片,只有抱着十二皇子的瑤翠分不開手去,站在原地屈下了膝。

殷長闌在她面前站了站,低頭看着殷長睿。

瑤翠忙低聲道:“小皇子精神不勝,已經睡熟了。”

容晚初也看着那個睡夢中的小孩兒,微微地嘆了口氣。

殷長闌并沒有多看,只簡短地交代了一聲“好好照顧他”,攜着容晚初離開了寧壽宮。

大門口停着的車辇卻只有容晚初來時的一架,另有匹身材高大的黑色駿馬停在系馬樁前,衆人出門的時候,那馬就發出一聲“唏律律”的長嘶,碎步跑過來湊到了殷長闌的身前。

容晚初看了那馬,因為鄭太後而微微沉郁的心情倒好了許多,道:“倒像是烏骓還在眼前了。”

駿馬将脖頸俯下來湊到了殷長闌的面前,他就随手拍了拍,又從褡裢裏摸了塊糖,那馬兒就扭過頭來挨着他的手,把糖塊吃了下去。

殷長闌語氣微帶笑意,又拍了拍它的頸子,道:“自己回去罷。”

他來時是騎着馬來的,回去倒同容晚初一道上了車,微微有些感懷之意,道:“你也覺得相似。我在馬廄裏一眼就看到了它。”

他昔年征戰天下時,也有一匹相伴多年的烏雲踏雪。

隔世經年,人物俱非,卻總有些事不斷地給着他微妙的重疊之感。

他看着身邊的女孩兒,眼神重新溫柔下來。

辇車上下人多口雜,容晚初心裏雖然還有些疑惑,卻并沒有急着問,兩個人一路上只說了些閑話瑣事。

車子停在了鳳池宮,天色已經微微地沉了。

容晚初在微微的暮光中看到停在宮門口的天子禦辇。

她側過頭來看着殷長闌,殷長闌卻只是擡手撫了撫她的發鬟,推着她進了門。

容晚初抿起了唇。

她換了家常的衣裳,又洗去了面上的脂粉,重新坐在了小方桌後頭。

殷長闌拿帛巾擦着手上的水滴,從耳間裏走出來。

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在鳳池宮留了許多物什,容晚初身邊的宮侍服侍他也越來越順手了。

他看見容晚初這副有些正襟危坐的樣子,知道她有許多話要問,就把巾子随手遞了人,吩咐道:“都下去罷。”

才在小姑娘的對面坐了下來。

這樣的默契總歸讓容晚初心情微舒,她抿着唇微微地笑了笑,才問道:“七哥信了翁禦史的話?”

“我得了你的信,就召翁博誠見了一面。”殷長闌眉目舒展,在他的小姑娘面前,這樣久伴而生的寧和,讓他不願在別人身上浪費更多的情緒:“他倒是個善體人心的可用之臣。”

他簡單地評價了一句,容晚初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沒有白費。

她捧着茶杯,認真地聽着殷長闌說下去。

她這樣乖巧的樣子,讓殷長闌心中總有種想把她抱在懷裏捏一捏的沖動。

他斂着睫,克制了心裏的念頭,沉聲道:“殷铖在明,又毫不收斂,翁博誠雖然不曾明言,看他拿出來的劾章和證據,也知道他關注殷铖很久了。”

趙王單諱一個铖字。

殷長闌這樣直呼他的名字,想也知道是實在有些看他不起。

容晚初想到殷長闌在寧壽宮裏說的那些話,心中也有些窒悶,道:“倘若不是七哥在這裏,天下人竟也不知道他做出這些事來。”

上輩子,殷铖風光餘生,到後來病逝了,還葬進孝陵,極盡哀榮。

她眉目間凝了淺愁,殷長闌忍不住探過手去,輕輕地撫平了,才溫聲道:“有我在。”

容晚初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在他指尖蹭了蹭。

女孩兒肌膚柔/膩的觸感鮮明,沿着指腹上跳動的鮮血湧回心裏去。

殷長闌的手在半空中虛虛地握住了,聽見她問道:“如今又是怎樣處置他?”

他道:“拟抄其家,褫奪其爵。”

容晚初感受到他似乎有些漫不經心的,擡起眼來看着他,又聽他道:“如今容景升不在京裏,難以彈壓住滿朝人心,人人都有自己的念頭,做起事來反而手腳松快許多。”

容晚初就微微地笑了笑。

容玄明南下之前,把頗為倚重的親兄弟容玄渡留在京裏,也未必不是出于這樣的緣故。

她念頭落在容玄渡身上,就生出些難以自抑的厭惡來,轉移了思緒,道:“十二皇子一直養在趙王府中,不知道要如何安置了。”

她有些遲疑,停了片刻,才道:“不然,我來照顧他吧。”

殷長闌下意識地斷然搖了搖頭,道:“不好。”

殷長睿身體孱弱,雖然殷長闌不知道他上輩子的命運,單單這樣看一眼,也看得出那不是久壽之相。

他的阿晚,原本就最是個心軟而溫善的小姑娘。

就是平常人養一只小貓小狗,久了也生出感情來。

倘若要把那個孩子養在她的身邊,平白地牽扯她的精力和感情,到後來倘若果然是養不住的,更不知道要有多傷心。

殷長闌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容晚初和殷長睿生出什麽牽扯來,他道:“我看太後也很看重他,她若是想養着,就把他留在宮裏。”

容晚初并不确定在鄭太後經歷了今日的事之後,一時半刻還能分出心思放在殷長睿的身上。

她道:“太後到底有了年歲。”

“那就封他一個王爵。”殷長闌眉目微淡,道:“調撥合适的人手去看護他,無非是我多問幾句。”

他揉了揉容晚初的發頂,又道:“你不必替他操心。”

殷長睿原本就天生不足,大約先皇也是因為怕他壓不住福氣,才一直沒有給他一個爵位,就這樣“十二皇子”、“小皇子”地混叫着。

但假若當真沒有人再肯照拂他,需要他獨自建府、立起一個門戶來,一個正經的親王爵才顯出尊重,也顧不得這些慈愛的心腸了。

容晚初不由自主地嘆息。

殷長闌聽不得她這樣的惆悵,就安撫她道:“太後只怕這一下子傷了元氣,正要尋些事替我分憂,不會輕易擱下他不管的。”

他看着女孩兒薄薄含愁的眉眼,那種不知名的沖動又一次占據了他的理智,讓他不由自主地低聲道:“阿晚若是實在喜歡,往後我們的孩子,就留在你身邊教養。”

他聲音低沉,還帶着微微的啞,讓容晚初一時沒有聽清他說的話。

她側首望向他,一雙杏子眼明亮而清透,還帶着微微的疑惑,等着他來解答。

殷長闌又在那雙眼眸裏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将那句話說出了口,就生出罕有的悔意來,此刻見容晚初沒有聽清,反而微微失笑,搖了搖頭。

他掌心在她羽睫前拂過,遮住了她的眼,道:“沒事!”

容晚初心中并不大相信,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但殷長闌說這樣的話,她就知道她追問也逼不出來,索性鼓了鼓腮,放棄了這個話題,轉而說起另一樁她關心的事來:“元日的朝宴,我看了往年的舊例……”

鳳池宮中的光景總是溫柔寧靜的。

外頭的詭谲風雲也并不曾刮到容晚初的門前。

她夜裏做了個有些紛繁的夢,夢裏許多事都記不清了,只記得她如前一日一般,通殷長闌面對面地坐着,外面喧喧嚷嚷的,不知道什麽人在放着煙花,他說了一句她聽不清的話,她急得跳腳,傾過身去問他“在說什麽”。

他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耳畔有一點溫柔的觸感一貼即離,她看到男人依稀含笑的眼,嘴唇微微翕合,像是下一刻就要将什麽再說出口。

窗外卻忽然起了一聲巨響。

容晚初懵懵懂懂地睜開了眼。

沒有什麽煙花、聲響,也沒有相對閑談,夢裏的一切迅速從她腦中流去,只在她擁着被子坐起身的工夫,已經全然沒有了一點印象。

侍女如任何一個平常的早晨一樣,帶着笑意挽起帳幔,清晨的天光漏進黑甜之境,極細微的涼驅除了殘留的睡意,容晚初趿着軟鞋下了床,問道:“什麽時辰了?”

“卯正了,剛打過鐘。”阿讷笑吟吟地道:“外頭稍稍地下了一點雪,倒是把梅樹都吹白了。”

容晚初走到窗邊去,她醒來時還有些不知名的低落和倦意,聽到這個倒生出些興致來,道:“薄雪也有薄雪的好。”

她露出笑來,阿讷的心情也跟着輕松了,替她從熏籠上拾掇衣裳的時候,還笑眯眯地問她“今日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宮人有序地服侍她洗漱、更衣。

阿敏卻從門外走進來,面上微微帶了些怪異的神色。

阿讷心情好,笑着同她招呼,問道:“這是怎麽了?”

阿敏在簾栊底下站了腳,開口時語氣也有些異樣和遲疑,道:“馥寧郡主跪在了宮門外頭,背上還綁着兩條木板,瞧着仿佛就像……就像是,話本子裏演的‘負荊請罪’似的。”

阿讷有些不解地道:“跪在咱們宮門外頭?”

阿敏道:“誰說不是呢。”連她也不由得有些嘀咕,道:“不知道是個什麽把戲,見了奴婢進門,也沒有說話。”

她問道:“娘娘,您可要出去看看?”

容晚初微微蹙眉。

阿讷已經按捺不住地道:“這算是個什麽事!她一個堂堂的郡主,跪在姑娘的門前,傳出去還當是姑娘折辱了她!”

她回頭便道:“奴婢去請了她走。”

容晚初原本薄有怒意,被阿讷氣沖沖地說了一回,反而平靜了下來,道:“我又不是什麽賢惠人,不擔什麽虛名聲。”

阿讷急道:“那也不能由着她這樣随意敗壞。”

容晚初笑了笑,道:“事各有主,找也找不到她頭上去。”

就先吩咐道:“你去預備兩個褥墊,要厚厚的,給馥寧郡主送出去,免得冰天雪地裏,凍壞了郡主的腿。”

作者有話要說:

晚初:所以他到底說了什麽呢。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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