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玉漏遲(2)
被殷長闌屏退至一旁的宮人找回了主心骨,忙而不亂地團團圍住了容晚初。
隔間裏很快響起了淅瀝的水聲。
容晚初淨過手臉、換了衣裳, 連頭發都重新梳通了, 梳頭的女官就習慣性地要替她盤成髻。
少女一頭長發從小精心嬌養出來, 站起來幾乎要垂到膝上,又厚重又烏亮,像一匹不須紋飾的素黑錦緞。
容晚初看着女官靈巧的手在發絲間穿過, 卻忽然攔住了她:“不要挽起來了。”
女官微微有些詫異, 但還是服從了她的意思, 就從妝匣裏揀了枚玉環, 替她在頸後稍稍地攏扣住了。
內室的聲音輕而低柔, 殷長闌手中拈着筆,目光專注地落在絹幅上, 卻半晌都沒有再落下一點墨跡。
腳步聲姍姍地停在了落地罩底下。
他下意識地擡頭望過去。
滿燒地龍的室內溫暖如春,烏漆的棂柱邊上, 女孩兒穿了條顏色極淡的月華裙, 撚銀的刺繡讓她裙擺上折出一層朦胧的微光, 又單拿月上重樓的翡翠噤步微微壓住了。天水碧的宮縧束在她腰上,顯出止盈一握的腰身, 再往上是月白滾邊的交領, 嚴嚴地遮護住了花/苞一樣初見豐盈的……
殷長闌倉皇地別過了眼。
容晚初傍着門棂略站了站腳, 見殷長闌別開了頭不肯看她,不由得微微地鼓了鼓腮。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女孩兒溫柔而寧谧的香氣迫近了殷長闌的鼻端。
容晚初已經繞進書案後頭來,就站在了他的身前, 低頭去看桌上的畫幅。
她身量在同齡女子中稱得上高挑,但與他站在一處,仍然顯得嬌小,沒有梳髻的發頂挨在他的肩頭,幽谧的香就攀着他的頸颔潺湲而上。
殷長闌的喉結不受控制地滑動着,擡起手來撩起了眼下的長發。
白玉環攏着一片無風垂落的黑色瀑布。
他感受到身前的小姑娘順着他的手勢,微微地仰起了頭,将身子向着他的方向傾了傾。
柔軟的小手搭上了他另一只懸在半空的手,輕巧地取走了指間的細筆。
那支筆空置得太久,毫尖的顏色都凝住了,容晚初探過腕去,在朱砂盤裏重新舐了舐,就低下頭專注地在畫幅上添了幾筆。
她認真地畫着畫,身後的男人卻控制不住地握着她的發,在鼻端輕輕地嗅了嗅。
發絲掠過耳廓,生出微微的癢意,容晚初忍不住笑着側了側頭,嗔道:“怪癢的。”
殷長闌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答非所問地道:“畫完了?”
“好啦。”容晚初擱了筆,稍稍退了半步,歪着頭把整幅畫都打量了一回,笑道:“七哥替我寫個題跋。”
“我替你寫?”
殷長闌含笑反問了一句,容晚初微微有些疑惑地仰過頭去,總覺得他聲音裏藏着某種不知名的異樣,低啞中仿佛有一顆顆的砂礫,磨在她的耳中,生出與外觸不同的、難以纾解的癢來。
書案後空間有限,她站在桌沿和男人的身體中間,這樣稍稍進退、又仰起頭,就把上半身都靠進了殷長闌的懷裏。
殷長闌下意識地擡手攏住了她的腰。
他原本是怕她站得不穩跌了跤,但女孩兒一截纖細的腰/肢落進他掌心,柔軟的觸感立刻就讓他的手臂都僵住了。
微涼的長發貼上他頸側的血管。
他眼睫微垂,就看到發絲的掩映下,女孩兒白玉似的耳廓肉/眼可見地漫上了紅色,像要滴出/血來。
殷長闌忽然挑起唇角,無聲地微微笑了笑。
他的小姑娘。
他閉了閉眼,沒有再更進一步做出什麽舉動,只微微傾了身子,從筆山上另取了一枝湖筆,在硯池中舐了一回墨。
容晚初被他握着腰攬在懷裏,與那一日病中被他照料又不同,一顆心“砰砰”地胡亂跳着,臉上蒸着熱氣,生怕被看去了滿面的紅,動也不敢動一下,就小心翼翼地轉着眸子去看他。
男人側臉鋒毅而沉靜,微微垂着眼睫,執筆的手腕徐徐移動,她看到他忽然勾起了唇。
這個笑容仿佛有種難言的意味,像是追憶、懷念,有些微微的苦,但當他轉過頭來看她的時候,又有些不知名的溫柔和戲谑。
容晚初以為是自己的窺視被抓了個現行,羞窘地轉開了臉。
他寫字的時候她只顧着看他的臉,到這時逃避似地垂下眼,才将視線落在絹幅上,留白的地方只寫了兩句短詞。
她喃喃地念道:“還夢陽關雪,年年驚歲華。”*
很多年以前,她曾經對他說:“晚是歲華未晚的晚,初是只如初見的初。”
她跟着他走過了許許多多的河山,最後離開他的時候,卻連只言片語沒有來得及給他。
——“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
殷長闌察覺有異,擡手握住了女孩兒的下颌,扶着她側過臉來的時候,就對上了一雙波光潋滟的眸子。
男人一顆心在她眼底的水光裏都揪痛了,什麽心思都顧不上,只将聲音放得更輕更柔,猶怕問痛了她,低聲道:“怎麽了?”
容晚初卻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将頭埋進了他的懷裏。
柔軟的手臂纏上了他的腰,女孩兒像是失了巢的雛鳥,固執地不肯擡起頭來,就這樣縮在他懷中,殷長闌下意識地環住了她的肩,一下一下輕柔耐心地拍撫着。
“七哥,對不起。”
不知道是因為衣料的阻隔還是什麽緣故,女孩兒的聲音顯得悶悶的,但語句仍然流暢,沒有聽出太多哽咽的意味。
殷長闌稍稍地放下了心。
他低聲道:“阿晚沒有對不起過哥,阿晚能到哥身邊,已經是天命對哥最大的恩賜。”
一顆小腦袋在他胸前用力地搖了搖,力氣大得一頭順滑的長發蹭在衣料上,都微微生出些淩/亂來。
暖意流進他心裏,他一手梳攏着她的發絲,黑色的水流瀉過他的指縫。
“哥這一輩子,出身草莽,命賤如塵,倘若沒有你那時相救,早就作了荊野之中一捧無名白骨。”他聲音低沉,說話的時候胸腔微微震動,容晚初貼在他胸前,一時之間有種難以言喻的安然之感。
她低聲反駁道:“七哥才不會。”
孩子氣的反駁讓殷長闌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哄勸似地道:“哥有阿晚,當然不會,嗯?”
容晚初被他哄着小孩兒一樣的語氣窘得臉紅,終于擡起頭來,一雙眼亮晶晶地注視着他,道:“就算沒有我,七哥也會開江山霸業,為天下共主,四海來朝……”
她對他永遠這麽有信心。
殷長闌微微失笑,見她情緒終于轉好了,就決定不與她争辯這個問題。
明瓦的窗格外透進窸窸窣窣的聲響,殷長闌伸出手去将窗屜稍稍推開了一點,就有雪花打着旋兒,從狹窄的縫隙間鑽進來。
容晚初喃喃地道:“下雪了。”
小雪已經飄了半日,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卻轉大了。
女孩兒脫開了他的懷抱,帶着些歡喜地湊到了窗邊去,殷長闌懷中霎時一空,微涼的空氣卷進來,無端使人生出些失落之意。
男人将手虛虛地握了握,見窗前的小姑娘雀躍的模樣,不由得笑着搖了搖頭。
※
殷長闌和容晚初單獨在一處的時候,宮人侍女都知趣地遠遠避在外頭,到兩個人肩并肩地出了屋,才笑盈盈地迎了上來。
宮人有序地傳布了午膳。
李盈的幹兒子蔡福冒着雪匆匆地趕到鳳池宮來,殷長闌就站起身來,披上了外出的風氅和兜帽,囑咐容晚初道:“若是要出去,就使他們掃淨了雪,靴子也挑耐滑的,不許單圖好看。”
容晚初笑着推了他出門:“再不能那樣傻的。”
到申初時分,卻有将作監的內宦冒着大雪登門。
來人有七、八個,為首的一個三、四十歲的年紀,但外表看上去卻與同齡宦官頗為不同,有些內侍罕有的剛氣,獨個兒進來給貴妃磕頭的時候,容晚初看見他一雙結着許多傷疤和老繭的手。
“臣将作少監董季,叩見貴妃娘娘。”他說話也一板一眼的,态度十分的恭敬,道:“陛下有旨意,着臣等把鳳池宮的明瓦窗子一水都換成琉璃。臣因此特來先量一遍尺寸,攪擾娘娘之處,還望娘娘恕罪。”
明瓦不過微微地透一點光,比起琉璃的通透,自然是雲泥之別。
但琉璃易碎,能鑲窗子的大小又難得,宮中至今仍然唯有九宸宮的窗子盡用的琉璃,餘下連寧壽宮和暫時空置的永安宮,也只有主殿用上了琉璃窗。
董少監說着話,面上沒有什麽旁的神色,容晚初心中卻像是蜜罐裏又傾了一勺蜜。
她上輩子活到後頭,在這宮裏立得穩穩的,旁人誰也不敢來碰她,她也自己做主換過了窗子,原并不覺得這東西稀罕。
她抿着唇,面上卻都是笑意,道:“有勞少監大人。倘若有什麽要搭把手的,只管同廉尚宮打招呼。”
董季應了一聲,又磕了個頭,就規規矩矩地退了出去。
阿敏就笑道:“陛下一定是看您成日價在屋子裏寫寫畫畫的,怕屋裏昏暗,傷了您的眼。”
阿讷卻道:“我看不一定,說不定是想着換了琉璃窗,娘娘就在屋子裏一樣能看見外頭下雪,免得出去吹風。”
容晚初道:“聒噪。”
将兩個侍女都瞪了一眼,就站起身來往內室去了。
阿讷和阿敏對視了一回,又各自笑盈盈地轉過了頭去。
董少監帶人把鳳池宮大大小小的窗子都量過了一遍,天就已經擦黑了。
廉尚宮臉上帶着喜氣,按例打發了賞銀。
隔了一天,将作監的人帶着頭一撥琉璃板,又到了鳳池宮來,先把容晚初日常起居的正殿和暖塢的窗子換下了。
阿讷顧不上儀态,趴在窗臺上,湊近了去看那晶瑩通透的琉璃,一面贊嘆道:“屋子裏霎時間就亮堂了。”
容晚初笑她:“偏偏我虧待了你,教你瞧見點好的就拔不動腳。”
阿讷被她打趣慣了,私以為一定是因為姑娘當日給自己取名“讷”的緣故——她後來聽姑娘讀書,知道了原來“讷”就是遲鈍的意思。
名字就笨笨的!
難怪她總是沒有阿敏聰明。
她氣鼓鼓地出門去給容晚初燒茶換水。
廉尚宮笑盈盈地進門,向容晚初行禮,道:“賢妃娘娘的母親進了宮,由賢妃娘娘陪着過來,想給娘娘磕個頭。”
眼看要到年下,宮中人口不繁,有名分的只有三位一品的貴主,還是容晚初前日裏傳出去的消息,允了宮妃的家人進宮來略解天倫。
她就微微地點了點頭,道:“請甄夫人在前頭等一等。”
阿讷就先進來替她更衣,道:“這些人的消息倒是靈通。”
“多少雙眼睛盯着,這宮裏稍有個風吹草動,就先在外頭翻騰起來。”容晚初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也沒有簪戴什麽妝飾,就起身來出了門。
甄漪瀾和她的母親在前殿的正廳裏靜悄悄地坐着。
四壁都是垂手靜立的宮人,連說一句竊竊之語都嫌響亮,甄漪瀾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椅子裏,帕子絞在手心,勉強生出一點柔軟的暖意。
甄二夫人的目光卻落在大塊大塊的琉璃窗上。
前日剛下過大雪,大約是得了主子的交代,路邊的積雪并沒有鏟除,天光照在雪面上,又透過窗上晶瑩無暇的琉璃,銀亮亮地折進屋子裏,把縱深幽遠的殿堂都照得通明。
甄二夫人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就聽見屏風後頭有叢叢腳步聲轉了出來。
少女衣衫簡素,梳了個單螺髻,一支蓮頭羊脂簪挽着,倒披了件珠灰色面、白狐貍裏子的鬥篷,進了廳中就由侍女解下來抱開了。
她含/着笑在主位上坐了,就先道:“夫人,多時不見了。”
甄二夫人一時有些微微的恍惚。
倒是甄漪瀾比她反應得快上許多,站起身來屈了屈膝,道:“貴妃娘娘。”
她笑盈盈的,語氣十分的真誠,道:“臣妾進宮來,臣妾的娘/親在家中牽挂極了,知道是多蒙您的仁恩,才能母女相見一見,就想着當面來謝一謝您。”
“賢妃說哪裏的話。”容晚初也跟着笑容微微的,道:“都是陛下和太後娘娘恩慈。”
都是場面上的話。
甄二夫人也定住了神,道:“原是該給娘娘磕個頭的。”
沒有等到宮人上前來阻攔,就伏下/身去行了個大禮。
容晚初忙抽開身避過了,道:“夫人是長輩,這如何使得。”
甄二夫人被宮人扶着起了身,笑容滿面地同容晚初契闊。
容、甄兩家都是門第相若,從前也頗有見面,彼此總能找出些話來,加上甄二夫人有心放低了姿态,兩下裏說了幾句閑話,雖然都不痛不癢的,面上卻極盡和樂融融。
到一盞茶冷了,兩壁的宮人卻都垂着手,恭恭敬敬地侍立着,并沒有人上來換過茶水,甄二夫人就站起了身,笑道:“叨擾了娘娘這半日,臣婦就不多打攪了。”
容晚初并沒有挽留,笑着叫了“廉姑姑”:“替我送了甄夫人和賢妃娘娘。”
甄氏母女攜着手上了回程的辇車。
甄二夫人一上車,就靠着圍子閉上了眼,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甄漪瀾将她的表情收在眼底,垂了眸子無聲地笑了笑。
車上說話不便,下車進了宮門,屏退了侍女,甄二夫人就神色冷峻地問道:“容貴妃一直如此?”
甄漪瀾笑了一笑,反問道:“娘說的如此,又是如哪一個‘此’呢?”
她這副模樣,讓甄二夫人一口氣堵在了喉間,含/着怒意看了她一眼。
甄漪瀾就握住了她的手臂,低聲道:“娘不在宮裏,只知道外頭傳的話,不知道這裏頭的實際。可是我就在這宮裏,卻也只知道宮裏傳的話罷了。”
“你大伯父回來之後,直說‘容景升養了個好女兒’,你爹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還是你姨媽私下裏同我說,說是宮裏頭,如今太後娘娘都退了一射之地,把宮權都交在了貴妃的手裏。”
甄二夫人被她挽着臂服了一回軟,就忍不住生出些疲憊來,道:“原本不是說皇帝寵幸一個姓秦的賤婢?是不是你……?”
她做母親,是最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就擡起眼來看住了她。
“那姓秦的,骨頭都不知道涼到哪裏去了,原是因弑君作亂起的,同我全不曾有過相幹。”甄漪瀾垂着眼,慢慢地道:“這話您往後也不要提了。”
這話就有些忌諱,甄二夫人也不再問,就嘆了口氣,道:“貴妃在家裏的時候,我瞧着也不是個會讨好人的,沒想到進了宮裏來,倒是都同從前不一樣了。”
“這宮裏頭形形色/色的。”甄漪瀾卻笑了笑,道:“您看着貴妃是不一樣了,我看着,卻唯有貴妃還是那個樣兒。”
她道:“我也不知道皇帝有什麽好處,偏偏就迷住了她,只是瞧着當真是極寵愛的。”
就把前頭見過的情形都說給了甄二夫人聽。
甄二夫人道:“我聽你大伯父的意思,皇帝同從前卻是很不一樣了。”
她說到這個話,就将聲音壓到了極低,道:“我不過是聽你大伯父漏出一點子來,想是從前極懂事的,如今因着趙王爺那個事,就顯出不是那個模樣了,你大伯父心裏頭,正不知道怎麽想呢……”
甄漪瀾心裏霍然一跳。
她厲聲道:“快住口。”
甄二夫人被她這樣一喝,也自知失言,就讪讪地閉上了嘴。
甄漪瀾站起身來,在房間四地裏都轉了一圈,房中靜靜的,所有服侍的宮人都早早被屏退出去了。
她回過頭來,嘆了口氣,道:“這可是在宮裏。”
甄二夫人面上也顯出郁色來,低聲道:“這話憋在我心裏,你爹那個樣兒,我竟連睡覺都警醒着,只怕夢裏說出了口。只能同你說一說,偏你又進來這個地方。”
甄漪瀾心中一軟,一時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她沉默了半晌,還是把話題扯開了,道:“如今貴妃掌着這宮裏,太後娘娘身邊的人短了依仗,規矩倒比從前簡潔些,倒也不至于全是壞事。”
甄二夫人打起精神,就想起進宮來要問的另一件事來,道:“如今太後娘娘把十二皇子養在了寧壽宮裏?”
甄漪瀾沒想到她會問起這個,也如實地道:“确有這回事,連着趙王府的馥寧郡主一起,如今都在太後娘娘跟前,我昨兒去寧壽宮給太後娘娘請安,還看見馥寧郡主哄着十二皇子頑。”
甄二夫人就問道:“聽說十二皇子身子骨略有些弱,還為此在趙王府養了些時候,可好些了沒有?”
甄漪瀾并不曾養過小孩兒,也不懂得裏頭的輕重道理,只回憶了一回,道:“郡主拿了個撥浪鼓陪他頑,十二皇子還自己抱在了手裏,雖然看着瘦弱些,但精神頭倒十分健旺。”
甄二夫人就點了點頭,不再多問這個話題,仍舊同她說起鳳池宮的琉璃窗、并容晚初身上的衣飾來。
※
鳳池宮裏的容晚初送走了甄氏母女,就把兩個人丢到了腦後去。
侍女重新替她裹上了鬥篷,要扶着她回後殿去。
容晚初卻停在了穿堂的門口,笑道:“好生沒有趣味,這麽大的雪,也不見你們打起雪仗來。”
阿讷道:“奴婢們出來打雪仗,您可不成。”
她提醒道:“您穿的這麽薄,早些回房去吧。不然明兒陛下問起來,橫豎我們要吃瓜落,您也逃不過去。”
容晚初笑着睨了她一眼,道:“偏偏我就是為了我自己了。”
一面到底動了腳,又沿着回廊往屋子裏去。
阿讷同她主仆多年,彼此都深知,不由得抿着唇笑了起來。
容晚初被她用殷長闌威脅了一回,看着她十分的不爽利,指使她道:“我要吃新煮的苡仁茶。”
阿讷也不以為意,笑呵呵地應了聲“是”,就腳步輕快地沿着回廊往升竈的耳室去了。
容晚初坐在書房的圈椅裏頭,一擡眼卻看見了懸在多寶格上晾幹透了,還沒有來得及裝裱的畫幅。
她一時不由得微微有些失神,心思又飛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
卻有一陣略顯匆促的腳步聲從殿外響至落地罩前,容晚初被打斷了思緒,微微地擡起眼來。
一名裝束簡單的侍女跟在鳳池宮的女官身後/進了殿門,跪在簾外“砰砰”地磕了幾個頭,語氣有些壓抑的焦急:“貴妃娘娘,我們家姑娘掉進了水裏,還請娘娘救救她。”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全詩五六年前寫的了,只這句适合,所以單摘出來一下T T
*典出李清照《鳳凰臺上憶吹簫·香冷金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