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雪獅兒(1)

阿敏也是察言觀色的一把好手,何氏的驚愕掩飾得很快, 依舊落進了她的眼睛裏。

她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來。

跟一個洞徹人心的主子有什麽不好?

只要自己忠誠, 總歸不會太過狼狽!

她高高地翹着嘴唇, 滿面笑意地迎了上去,道:“有勞何姑姑了!我們娘娘知道您最是第一等的麻利人,特特交代我在這裏等着, 免得耽擱了您……”

何氏原本安心在貴妃娘娘面前一展自己行/事的周全妥當, 沒想到卻全落進容貴妃的意料之中, 心下不免微微有些激蕩。

她久處宮闱多年, 很快就把這一口氣緩了過來, 同樣笑吟吟地同阿敏見了禮:“都是些分內之事,貴妃娘娘卻如此的體恤, 實在是仁恩深澤。”

便由阿敏引着路,将身後一衆宮人都帶到了西配殿裏。

阿敏在行走之間也暗暗地留意着何氏帶來的這一批宮侍, 不由得在心裏微微地點了點頭。

傳信的宮人快步往主殿去了, 小宮女進來撥了撥爐中的炭, 雖然是一處向來閑置的配殿,但炭爐都燒的熱熱的, 屋子裏倒比尋常宮人的值房還要暖和些。

阿敏就注意到有宮人不由自主地動了動腳, 呵出一口氣來。

鳳池宮如今在這紫微宮裏, 也算得上是第一等的堂皇富貴之處了。

見識過、經歷過,誰會不想留下來呢。

阿敏微微地笑了笑。

殿中沒有漏壺,衆人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都只是靜靜地等着, 那前頭進來撥炭的宮人又端着個小木匣進了門,手腳利落地從匣子裏取了香餅,投進四角的香爐裏升起火,微甘的果木香氣就從獸口中袅袅吐了出來。

阿敏笑吟吟地道:“娘娘要到了。”

她聲音不高,只在前頭幾名宮人才聽到了她說的話,原本還顯得十分從容的,這時也不免生出幾分心緒不定之感。

少頃,殿外果然響起一叢輕/盈的腳步聲。

容晚初搭着廉尚宮的手,由一衆宮人擁簇着進了門。

她手中還握着那一冊何氏遞上來的名錄,等衆人都行過了禮,就淺淺地含笑道:“本宮瞧着這冊子上有第一等的八位,都來給本宮看一看。”

就有八名宮人微微垂着頭,離開隊列單獨走了出來。

這八個人一橫列地往當地下一站,容晚初就不由得笑了起來,道:“也太過審慎了些。”

八人都是一般的高矮,身形纖娜,行止進退都十分的有法度,但顏色俱不過清秀而已。

何氏也知道自己選的是什麽樣的人,聞言不由得心中一動。

宮裏主子身邊服侍的人,往往顯出兩般分歧來。落在尋常使喚的宮人身上,往往是越平凡越好,如此站在正主的身邊,才能不奪走一點風頭,單單顯出主子的顏色來。

還有些是顏色極出挑的——這樣的侍女往往是主子娘家帶進來,或是特意地遴選、收服了,與其說是服侍的人,倒不如說是主子固寵的臂膀。

縱然總有許多這樣的人一躍就飛上枝頭,反而将舊主踩在腳下,但富貴險中求,也總有--更多的人,選出更多這樣的丫頭來……

難道容貴妃要的也是後一種?

——難道連她這樣的顏色,也需要這樣的人?

何氏心中并不覺得如此,就聽容晚初含笑道:“倒不必如此,本宮不忌諱這個。”

何氏恭恭敬敬地行禮道:“臣自作主張,請娘娘降罪。”

容晚初笑道:“何大人總是這樣的謹小慎微。你何罪之有?”

她并不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卻也無意将身邊的人都選成清湯寡水的一片綠葉。

難道花園子裏頭別的花都折了,單留下一朵就顯得好看?

她笑道:“身邊都是美人兒,日子過得花團錦簇的,心裏頭也歡喜些。”

何氏将目光微微地一旋,也不由覺得有些失策。

這八個人就是與阿敏比起來都不免顯得平凡,站在國色照人的容晚初面前,就仿佛一顆珍珠照了環周鵝卵。

相差得太遠,連襯托都顯不出來。

何氏心中的千回百轉,容晚初并沒有多關注。

這些個宮女裏頭原也并沒有她熟悉的人——她上輩子多倚仗阿讷和阿敏,身邊添人已經是阿讷身故之後的事,那時會送到她面前的,與眼下這些人早就不是同一批了。

她将手裏的名冊随意地卷了,支着頤道:“二等的且出來給本宮看看。”

這一等也是八人,果然不出容晚初的所料,比起名列一等的同僚,這一批就顯出容光來。大約只因為容色的緣故,才被判到了二等上。

容晚初就不由得點了點頭,将這一撥人的籍貫、出身掃了一遍。

何氏是個聰明的人,如今又是有心向鳳池宮示好的時候,選出來的人都是實打實的出挑,尤其是二等這一組,因為當時定了主意是做配的,樣樣都格外的精心,一色是民間清白殷實之家選送,同各宮都沒有什麽牽扯——也是未雨綢缪,倘或真的中選,好便于新主掌控的意思。

容晚初就随手點了兩個,笑道:“你們兩個願不願意在本宮這裏侍候?”

被點名的兩個人大約也沒有想到會輕易中選,從隊列裏站出來的時候,面上還有些隐隐的不可置信。

左邊的一個眼睛裏都放出光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大聲道:“奴婢願意!”

她右邊的另一個人就慢了半拍,伏下/身的時候,左腳和右腳還打了個磕絆,跟着磕了個頭。

容晚初笑道:“倒不必急着磕頭。”

她笑盈盈地道:“本宮這裏規矩多得很,只怕并不是人人都受得住。”

她叫了一聲“阿敏”,侍女就知機地站上前來,語氣平淡地将鳳池宮各色裏的規矩,從五更頭裏起床,到人定後安置,有條不紊地說了一遍。

阿敏誦着規矩的時候,底下的人都立起了耳朵聽着,随着她越說越多,就有人面上忍不住生出觳觫之意。

被容晚初點了名的兩個人站在最前頭,垂着頭恭恭敬敬,姿态也十分的認真,全然沒有露出一點怯色來。

阿敏說過了話,就屈膝給容晚初行了個禮,又溫馴地退回了她的身後。

容晚初看過了她們的表情,也沒有問擔不擔得住,只溫聲道:“我這裏單要‘忠誠’兩個字,服侍得好,将來自然送你們出宮,清清白白地去做正頭娘子。”

她說了這個話,神态溫和,語氣暄煦,但裏頭的意思卻昭昭若揭。

連何氏也忍不住擡眼來悄悄瞄了她一眼。

——選的分明都是絕色,說出話來卻像是一個邊都不肯給皇帝沾一下似的。

竟沒有聽說貴妃娘娘醋性這樣的大。

她就這麽有自信!

容晚初話語中的意味并不是只有何氏一個人聽明白了。

左邊的那個宮人面上霎時就忍不住緊了一緊,将頭更低地埋了下去。

容晚初已然微微地笑了笑,擡指虛虛點了一點,道:“你回去。”

那宮人登時有些慌亂,膝下一軟,重新跪了下去,連連地叩首道:“娘娘,奴婢絕無二心,娘娘恕罪啊娘娘。”

就這樣被貴妃逐了出去,往後就是再回到尚宮局去,也不會有什麽好收場了!

容晚初不以為意。

人有了志向,也總要為自己的志氣付出一點代價。

她把後頭的六個人又打量了一遍,心裏還微微有些遺憾。

可惜前頭那個宮女的臉,确實比旁人出色一些。

她這樣微微蹙了眉梢,顯出些微的躊躇之意,站在一排人最左端的那個宮人就好像忽然有了勇氣,低聲道:“奴婢願意服侍娘娘。”

她聲音還有些顫抖,低低地垂着頭,手還能保持端住的姿态,但絞在指間的帕子都揉皺了,她道:“奴婢必定忠心耿耿,為娘娘……為娘娘赴湯蹈火……”

容晚初還記得這個宮女,前頭她點了二等的人上前來,人人都躍躍欲試的,獨她縮着頭,仿佛生怕被看中了似的。

到聽見說“清清白白地送出宮去嫁人”的時候,反而往前頭來了。

她向來不怕給人第一次機會!

容晚初就笑着點了點頭,道:“那你就留下來吧!”

她說着話,就站起身來,攏了攏肩頭的披風,道:“餘下的事,阿敏和廉姑姑商量着做主就是了。”

衆人都沒有想到她這樣輕率就做了決定,不由得有些瞠目。

許多人暗暗地咬緊了牙,深悔自己沒有跟着自薦,白白地錯失了一回機會。

滿殿的人眼睜睜地看着的時候,容晚初已經重新被一衆宮娥簇着,如來時一般步步生香地出了門。

阿敏微微地笑了笑,輕輕咳了一聲,拉回了何氏的思緒,溫聲道:“何姑姑,不如我們繼續吧!”

何氏看着她笑容滿面的臉,身上忽然微微地生出些瑟縮寒意來。

鳳池宮裏新添了宮人,沒有為容晚初的生活帶來什麽不同。

反而是那名“黑月”高橫刀的妹子正式在容晚初身邊入了職,讓她覺出些新鮮來。

暗衛少女雙名忍冬,容貌與乃兄酷似——容晚初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她與高橫刀不是分別被收養的義兄妹,而是兩心一應的雙胎——據她自己說,她是黑月傳承二百年裏唯一的一名女成員。

“那個時候覺得有一點苦,但現在就不會了。”

她有些赧然地對着容晚初笑了一笑,容晚初才看到她有一顆尖尖的小虎牙,沒有受過淑女的庭訓,在生死場裏頑強生長起來的少女,笑的時候也不會懂得“笑不露齒”的規矩,反而顯出肆意的可愛來。

她的性子也是容晚初喜歡的,見她目光總是落在茶桌上的小攢盒裏,就把整盒都推到了她面前去,問道:“愛吃這個點心?”

忍冬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不能吃。”

“義父教導過,吃甜,會容易分不清尊主召喚的聲音。”她十分認真地道:“這是我們的命。”

“黑月”,就是為令主而存在的。

容晚初沒有強求她。

忍冬同容晚初說了一回話,就靜悄悄地隐匿到了黑暗之中。

阿敏在簾子底下告了聲罪,才端着托盤進了門,身後亦步亦趨地跟着兩名新進的宮人——貼身的侍女擔起了調/教新人的擔子,平日裏減了的規矩都一樣一樣地重新立了起來。

容晚初看在眼裏,不由得微微地笑了笑。

阿敏上過了茶,屏退了身後的兩個人,低聲地對容晚初道:“府裏遞進來的消息,大公子不日就要到京了。”

容晚初手中的盞蓋同茶盞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響。

“哥哥回京了?”

她有些愕然,最先生出的并不是驚喜,而是微微的驚惶之感:“是大軍班師回朝,還是他一個人回來?好端端的,怎麽會忽然回京來?出了什麽事?”

阿敏原本是抿着唇微微地笑着的,被她這樣一連串地問了幾句,也不由得戰栗起來,低低地道:“傳的消息也是語焉不詳的……大公子吉人天相……”

容晚初被她突如其來的消息驚住了,因着容嬰與容玄明一同出征的緣故,腦子裏下意識地先想出些壞事來,緩緩地定下神,才道:“罷了,是我想岔了。”

說來也是諷刺,柳惜為容玄明生了兩個孩子,無論是容嬰還是她自己,資質都勝于旁人。

容玄明從來沒有真的放棄過……把容嬰變成他的“繼承者”,承擔起容家下一代的榮光。

在容玄明身邊的容嬰,或許比留在京城,面對容玄渡和容缜的容嬰,都更加安全。

容晚初微微有些悵然。

她低下頭去,清冽的茶水在喉間一滾,餘下淡薄的苦意。

翁明珠的身體好了許多,小心翼翼地遞了消息進來,說晚膳就留在偏殿獨自用了,不來打擾容晚初。

容晚初收了信,微微地笑了笑,看着屋裏低眉順眼的侍女,若有所指地道:“也不知道都得了些什麽好處。”

阿讷和阿敏都靜悄悄地,仿佛都低着頭忙着自己的事,誰也沒有接她的這句話。

容晚初就招了招手,叫了聲“廉姑姑”,笑盈盈地道:“去尚膳監傳句話,就說今兒晚膳,凡是送到我這裏的湯,一色都要甜的,不許有別的口味。”

陛下最不嗜甜!

廉尚宮在她身邊服侍了這些時日,也早就知道了這一點,聞言不由得忍了笑,應聲就退出去了。

寧壽宮裏,十二皇子躺在床/上的圍欄裏,口角微涎地睡熟了。

殷/紅绫把撥浪鼓丢在一旁,自己站起身來。

她起身的時候,姿态有些微微的困頓,在床帏上拉扯了一下,才借着力道站住了,重錦的帷幔不堪承重,隐隐發出極低的裂帛之聲。

身後的宮人沉默地搭住了她的臂,穩住了她的身形。

殷/紅绫站穩之後,卻反手便将她揮開了,有些不耐煩地道:“我沒有事。”

那宮人吃盡了教訓,這時只是一言都不發,屈着膝稍稍退了兩步。

殷/紅绫面色有些陰翳,忽然問道:“他進了宮是不是?”

那宮人是她住進了寧壽宮之後,才被鄭太後點給她的,并不能處處地合她的心意,這時也只會沉默地低着頭。

她有些不耐地側頭睨了一眼,抽身往自己的房間裏去。

她走路的姿勢也有些不穩,前頭幾步走得急了,身形微微有些趔趄,她自己心裏清楚,後頭就慢慢地放緩了,乍看上去也如平常人似的。

她卻緊緊地咬住了牙,進了門,就直奔妝臺前去。

鄭太後待她親善,雖然舊日裏趙王府的不盡豪奢并不能帶進宮裏來,但從她進了寧壽宮以後,這些日子也私下裏添補了她許多首飾,上下六層的抽屜都裝滿了,随着她随手抽拉,就有各色珠玉的光華流/溢出來。

殷/紅绫把每個抽屜都翻了一遍,才從最底下翻出一支牙白的短簪來。

那簪子觸手生膩,但造型簡單,簪頭雕的是天狼撲月,不像是女郎的妝飾。

殷/紅绫把那簪子細細地看了一回,眼中說不清是什麽情緒,目光就向多寶格上逡巡一遭,拿了個烏金石的鎮紙,在手裏掂量了一回,就蹲在地上,一手高高地舉着,重重地落在那枚簪子中間。

身後跟着的宮人聽得心驚肉跳的,低聲道:“郡主,莫要傷了您的手,交給奴婢來罷。”

殷/紅绫充耳不聞地抿着唇,用力地砸了四、五回,那只簪子終于從中腰斷成了兩截。

她随手把那枚鎮紙丢到了一旁去,從妝臺上抽了張帕子,又将那兩截斷簪都看了一回,才把簪尾的那一半包進了帕子裏,側過頭去,一雙黑漆漆的眼注視着身邊的宮人。

宮女微微有些瑟縮,低低地喚了一聲“郡主”。

殷/紅绫忽而笑了起來,道:“怕什麽?又不要你做什麽事。”

她把那只包着斷簪的絹帕丢了過去,那宮人手忙腳亂地接住了,聽她冷冷地道:“你去把這個交給值宮門的龍禁衛,就說,這是我要送給容缜的。”

那宮人身子都微微地抖了抖。

殷/紅绫蹲坐在地上,那宮人也只能跟着跪在一旁,這時滿面都是難色,低聲道:“郡主,地上冷,您先起來罷。”

殷/紅绫卻忽而間擡高了聲音,厲聲道:“去!”

殷/紅绫起居的內室同殷長睿睡下的房間不過是一殿之中東西兩間,那一邊幾乎是同一時間就響起小孩兒被驚醒的哭聲。

殷/紅绫面上微微顯出些疲色來。

她身邊的宮女也不敢再出聲,就對她屈了屈膝,當真匆匆地轉身走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殷/紅绫又怔怔地坐了片刻,才撐着地站起了身。

她斂去了面上的神色,若無其事地回到了東間去。

負責服侍十二皇子起居的女官在她出門以後回到了房裏,這時已經安撫住了殷長睿的哭泣,她将小皇子抱在懷中,委婉地道:“郡主,殿下今日沒什麽精神。”

殷/紅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也要來教導我?”

那女官被她這樣說了一句,不免頓了頓,就低下了頭。

殷/紅绫微微冷笑了聲,就回身仍舊出了門去。

九宸宮前殿的茶房裏,卻相對坐了兩個年輕男子。

兩個人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容顏猶有幾分相似,但一個穿了件禁衛指揮的官制錦袍,眉眼間頗為閑适,顧盼就生出少年得志、俊俏風流之意,一個身上尚帶着幾分仆仆風塵,垂着眼睑一語不發地喝着茶,沉默和肅殺就沖淡了他面目間的俊美。

這兩個人坐在房中,誰也沒有說話,一旁服侍的宮侍都只敢蹑手蹑腳地近前來換一點茶,生怕弄出一點響動,就驚破了空氣底下的暗流。

李盈笑盈盈地出現在了門口。

“容小将軍,容三公子。”他仿佛沒有感受到什麽氣氛似的,躬身行了個禮,道:“陛下召容小将軍觐見。”

容嬰将手中的茶盞放在盞托上,就站起身來。

瓷器相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對面的錦袍青年輕輕地笑了一聲。

容嬰沒有給他張口發言的時間,就轉身大步流星地出了茶房的門。

“容小将軍一路辛苦了。”李盈追在他的身邊,含/着笑意暗示道:“您回了京,貴妃娘娘一定歡喜極了。”

容嬰卻目光微微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總覺得這個閹奴,态度未免有些過于殷勤了。

李盈對他審視的視線恍如不覺,就笑容滿面地替他引着路。

容嬰一時有些拿不準其中的意思。

他離京之前,心裏最牽挂的就是唯一的胞妹,偏偏那時容晚初剛剛進宮,皇帝卻公然傷了她的臉面,好好的小姑娘,竟就生出幾分厭世疏離之相……

他微微蹙了蹙眉。

寬敞的抄手游廊裏,有人同樣被內侍引着,迎面從裏往外來。

李盈立住腳,向一邊側了身子,恭敬地道:“程大人。”

對面的人捋着短須,笑呵呵地點了點頭,道:“李內相。”

他髭須青茂,額方口闊,身材允稱高大,穿着件蒼青色的長袍,并不是朝官的服色,但态度全然不拘束,相反還頗有些坦蕩自在,容嬰站住了腳,猶然有些不可置信地道:“程大人?”

那人笑着道:“小容公子,聽聞如今也随容大人出征,果真是虎父無犬子,英雄出少年。”

被人與容玄明綁在一處提起,已經不足以讓容嬰生出波瀾。

他微微地垂下眼,心中卻因為來人的出現,霎時間翻天覆地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殷七:再忙也要陪媳婦吃飯,媳婦也是。

晚初:來蹭飯的不配有湯喝。

容嬰:怎麽回事我只是出去了一趟為什麽一回來全世界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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