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雪獅兒(2)

容嬰全然沒有想到,出現在禦書房外的這個人, 竟然會是程無疾。

——那個對朝廷、對新君, 原本已經徹底地失望了的, 計相程無疾。

昔日冠蓋于京華,也曾手掌朝廷度支大權,也曾與容玄明分庭抗禮于廟堂之上。

而去官還鄉的時候, 只有寥寥幾位朝中的大臣和國子監的學子在城外相送。

他……竟然不過半載, 傷心未平, 卻還會回到這座皇城裏。

容嬰微微地低着頭, 側身向他讓出了廊中的空間。

他感覺到程無疾略帶打量的目光在他頭頂一掃而過, 人不疾不徐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李盈隐約地知道容玄明與程無疾之間并不是那麽和氣,原本見容嬰和程無疾正正對上, 還有些擔憂兩個人會生出龃龉來,此刻見容嬰竟然十分謙恭地先退了一步, 不由得暗暗地籲了口氣。

到底是貴妃娘娘的兄弟。

他面上笑容更真誠了些, 引着容嬰繼續往裏去。

容嬰面上沉靜如止水, 腦子裏卻亂糟糟的。

本能地,他感覺到似乎有些東西……與他認知中的, 有了很大的不同乃至偏差。

金絲楠木的門板橫亘在眼前, 李盈躬下了身子, 聲音低柔地代他通傳,門裏很快傳來召進的聲音。

容嬰按捺住了思緒,神态平靜地進了門。

殷長闌送走了程無疾,并沒有如平常一樣坐在書案後披閱奏章, 而是難得地站在窗邊,微微地低着頭,手中的銀簽上紮了一條肉,在籠子裏輕輕地晃了晃。

蜷在籠底的小東西嗅到了食物的香味,從雪白的皮毛裏翹出頭來,露出一對黑漆漆的小眼睛,潤粉的鼻頭挨近了還帶着淺淺熱意的雞肉條。

容嬰進門的時候,就聽見一陣“吱吱”的低叫聲。

他垂着頭姿态沉靜,眼皮卻微微地一跳。

殷長闌把簽子上的肉喂完了,才平靜地收回了手,轉過身來,微微含笑道:“容卿。”

殷/紅绫在天将黑未黑的時候收到了一張帕子。

鄭太後安置得早,寧壽宮的晚膳時間也比別處要早上一些。殷/紅绫彼時沒有胃口,到這個時候,就一個人坐在桌邊吃一盞聊以充饑的杏仁羹。

宮人戰戰兢兢地跪在她的足邊,雙手高高地托着,緋色素面的帕子靜靜地覆在托盤上,絲綢的材質因為被粗暴地揉過而顯出褶皺,還有些被參差斷口刮擦而出的挑絲痕跡。

是她随手拿來包裹那一節斷簪的帕子。

她垂着眼靜靜地看了一回,一言不發地伸出手去,将帕子握在了手裏。

她沒有生怒、也沒有發作,宮女不着痕跡地籲了口氣。

殷/紅绫捏着那張絲帕,低着頭一口一口地将甜白瓷羮盞吃得見了底,就站起身來,淡淡地吩咐道:“替我更衣。”

“郡主今日睡得這樣早?”那宮人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殷/紅绫卻冷冷地道:“換出門的衣裳。”

宮人怔了怔,看了一回時辰,道:“眼看就要下鑰了,郡主……”

殷/紅绫拂袖就将桌上的瓷盞“啪”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那宮人臉色霎時一白,忙道:“郡主息怒。”

再不敢規勸,就順從地從熏籠上取下了出門的大衣裳,服侍着殷/紅绫換上了。

殷/紅绫從壁間摘了一盞風燈,就回身遞到了那宮人手裏。

“跟着我。”她微微地笑了笑,那笑容裏總有些說不出來的古怪意味,若有深意地道:“規矩些,不要亂說話。”

宮人心裏“砰砰”地亂跳。

她手腳微微地發冷,強自按捺住了,低眉順眼地跟在殷/紅绫的身後——她不知道殷/紅绫要到什麽地方去,就只能走在她的側後方,斜斜地提着燈替她照明。

天還并沒有全黑,灰藍的光垂落在大地上,燈籠裏的火光顯不出亮,于此時此刻倒有些畫蛇添足的意味。

殷/紅绫目不斜視地出了寧壽宮的前門。

紫微宮整體的布局并不是傳統的中軸對稱,反而是有些南地園林的格局,随山依水,逶迤起勢,一座座主宮就錯落于其間。

宮人跟在殷/紅绫的身後,眼看她出了宮門沿着條小路一徑地走,不由得愈發地恐慌起來。

幾度想要張口規勸一二,卻又重新沉默下來。

主仆二人各懷心思地走上了一道石橋,橋頭有座翼水而建的小軒,大約多用在夏日裏,周遭的花木也都是夏、秋開花的矮植,這時節只有滿地的枯枝殘葉,顯出些凄涼的情态來。

殷/紅绫過了橋,就徑自推開軒舍虛掩的門,閃身轉了進去,回過頭來又将門合上了。

提燈的宮女緊緊蹑在她身後,卻被她擋在了門外。

宮女隔着門縫收到了一個含/着警告的眼神。

她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盡職盡責地守在了房門口,隐約地聽到屋中有個男聲微微不耐地道:“你怎麽才到?”

殷/紅绫把門虛虛地關了,一面淡淡地道:“只許你今日有事,明日有事,一天十三個時辰都有事,難道就不許我也有事?”

房中也點了一盞小小的燈,看上去是夏日裏用過之後殘餘的燈油,光芒昏暗,将将照住了這間鬥室。

燈後坐了個年輕的男子,穿着件禁軍制式的錦袍,蹬在圈椅裏,雙手抱在胸前,面容俊俏,多情的眉眼垂落,就顯出些冷淡來。

他道:“郡主這麽忙,還叫人給我送什麽信?”

殷/紅绫捏緊了手中的絹帕,問道:“容缜,這就是你和我說話的态度?”

容缜微微嗤了一聲。

他道:“你有什麽事,快點說。”一面從懷裏掏出一塊懷表,打開來看了一眼時辰,又催促道:“馬上就要下鑰了,今天容大也在宮裏,晚了不好處置。”

容缜并沒有刻意地做弄出響聲,金銅敲擊的啪嗒聲響只低低地動了一霎,卻卻依舊讓殷/紅绫有些煩悶地皺起了眉。

她生得明豔,這些時日有些難掩的憔悴,但并不足以折損她的姿容,此刻眉梢生愠,也只如芍藥含霜,別有一段韻致。

她直截了當地問道:“容缜,你是要與我毀諾?”

容缜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道:“說什麽話,不過是我最近忙些。”

殷/紅绫冷笑了一聲。

她道:“從前我父王還在的時候,一天裏恨不得十二個時辰同我在一處,那個時候倒沒有見你忙。”

容缜微微垂下了眼,目光專注地落在袖口上,仿佛在研究着那一處花紋的奧秘。

殷/紅绫問道:“怎麽我父王一去,你就忽然連來見我一面的時間都沒有了?”

容缜已然有些不耐煩地道:“你心裏總是惦記着這個,只當是全天下人都負你。”

他道:“紅绫,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要等着人人都來遷就你?”

殷/紅绫眼中微紅,一雙眼睜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盯着燈下的容缜。

她全身繃得緊了,一雙/腿從膝蓋中重新隐隐地泛起疼來,使得她微微向後傾了身子,伸手做了個緩沖,就靠在了冰冷的牆面上。

牆壁也許久沒有人清理過了,挂上了薄薄的一層灰,貼在她手掌上,有一種沙沙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地想要盥洗幹淨。

她定定地看着年輕的男人。

容缜雙目并沒有落在她的方向,而是微微有些失焦地虛虛放着,面上有些散漫不經意的神色,又重新低下頭去看懷表上的時刻。

殷/紅绫喃喃地道:“你已經打定了主意了嗎。”

容缜微微地頓了頓。

他終于看了過來。

殷/紅绫撐在背後的手原本有些軟了,在這一刻卻又重新有了力氣,讓她雖然靠在牆壁上,卻依舊挺直了身軀,昏暗的光線裏,她的表情讓容缜一時之間看不清楚。

容缜忽然低低地嘆了口氣。

他微微勾腿,把身下的椅子踢開了,人就順勢站起身,向着這一邊走了過來。

他身量颀長,又穿着禁軍将領量身裁制的錦袍,寬肩細/腰,顯出既銳利又憊懶的矛盾氣質,讓殷/紅绫眼中又難以自抑地生出向往之意來。

容缜已經走到她面前,微微俯下了身,捏住了她的下颌。

“紅绫。”他稱呼親昵,語氣中依然帶着方才的倦怠,卻在這樣暧昧的姿勢裏,重新有了些親昵的溫度。

殷/紅绫被迫仰高了頭,對上他俊美而風流的面龐,緊緊地抿住了唇。

容缜卻垂着眼皮,輕輕地笑了笑,拇指在她嘴角用力地揉過。

他并沒有收力,年輕女孩兒嬌/嫩的皮膚很快就泛了紅,不由自主地微微啓齒。

容缜低下頭來,殷/紅绫下意識地閉上了眼,卻只感覺到有一片熱而濡/濕的觸感在她唇角一觸即離。

她睜開了眼。

容缜眼睑依舊垂着,在她唇上舐過的猩紅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看到他近在咫尺的嘴角勾起一點若惡劣、若溫存的笑容,道:“紅绫,你在期待什麽?”

卡在她颌下的手忽然放開了。

殷/紅绫卻還保持着被控制的姿态,怔怔地仰視着面前的男人。

“別胡思亂想了!”容缜卻已經恢複了再之前的模樣,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道:“我大伯把容大送回了京,要我替他去柳州,我最近忙得很,今天還是皇帝見了容大,把後面的事兒都推了,才得了這一點空。”

他回身到桌邊去,俯下/身吹滅了暗暗的燈火,屋子裏失去了最後的一點光源,就徹底地黑了下來。

“回去吧,在宮裏好好待着就是了。”

殷/紅绫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容缜從她身邊走過,擡手拍了拍她的臉頰,輕佻地笑道:“好姑娘。”

他打開了門,月色就從門扉中傾落進來。

突如其來的門樞扭動聲把守在門口的宮女吓了一跳,她抱着燈籠,戰戰兢兢地擡頭看了過來,錦袍的男人已經頭也不回地踏着石階離開了。

宮女壓低了聲音,向着房內輕聲喚道:“郡主?”

房中半晌都沒有響動。

宮女又等了片刻,咬了咬牙,就要壯着膽子往門內去。

殷/紅绫卻已經走了出來。

她神态沉沉的,宮女不敢觸她的楣頭,就屏聲靜氣地跟在她的身後,主仆兩個仍舊如來時一般,取小徑回到了寧壽宮裏。

宮門已經過了下鑰的時辰,角門裏等了個婆子,急得在原地團團地轉,直到看見殷/紅绫二人分花拂柳地過來,才眼前一亮,迎上前來,道:“郡主,您可急死奴婢了。”

殷/紅绫從袖裏摸出個小荷包來,壓在了那婆子手裏。

荷包雖小,裏頭拿手一捏,卻是硬硬的兩顆。何況馥寧郡主親自出手,就沒有賞銀子的道理。那婆子得了賞賜,登時什麽閑話也不再說,眉開眼笑地迎了兩個人進門,才回身将門板挂上了沉甸甸的大鎖。

夜色低低地垂下來,籠罩了靜谧的重重宮闕。

殷長闌和容嬰閉着門,在書房裏停留了很久。

同時等在茶房裏的容缜早就告退離開了,書房的門還沒有打開的跡象。

李盈又看了一遍時辰,對跟在身邊亦步亦趨的幹兒子蔡福道:“去給鳳池宮和尚膳監都傳個信,今兒的晚膳大約要推遲些。”

蔡福垂着手應了句諾,回身就要出門去。

身後的書房門卻“吱呀”一聲開了,殷長闌面上神色溫和而平靜,手中還提了個镔鐵纏金的籠子,率先從檻內跨了出來。

容嬰微微地低着頭,跟在他的身後,氣氛看上去十分的平和愉悅。

蔡福不免有些猶豫,又看了身前的義父一眼。

李盈已經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叫了一聲“陛下”。

殷長闌轉過頭去,笑容暄和地道:“容卿回京不易,貴妃心中想必也十分的牽挂,不如同在宮中用一頓便膳。”

容嬰微微退了一步,躬身道:“陛下/體恤,臣安敢辭。”

他态度十分的客氣,頗有些不冷不熱的味道,殷長闌卻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容嬰目光落在那只他未曾離手的籠子上,心裏不由得生出反複來。

君臣對話的時候,分明是個明君之相,同——從前那個——再不相類的。

可是接見臣子之前就在那裏逗弄寵物,到這個時候,還不忘把寵籠不離手地帶着。

京中最浪蕩的纨绔,也不過如此了。

晚初怎麽就嫁了這樣的一個男人?

容嬰到底不由自主地稍稍皺起了眉。

鳳池宮裏的晚膳已經溫過了一遭。

容晚初披着衣裳,倚在桌邊不遠的羅漢榻上看書。

榻圍緊貼在窗臺邊上,窗臺上放着一小盆淺褐的碗蓮,容晚初把書翻上一、兩頁,就回頭去撥/弄碗裏枯凋的殘葉。

她平日裏讀書專注,罕有這樣心不在焉的,阿敏忍不住道:“娘娘,那葉子如今都枯了,您不是愛看它在梗上‘留得殘荷聽雨聲’的模樣?”

容晚初一面随手亂撥,眼睛卻游移地落在窗外庭院的方向,被侍女的話驚醒過神來,面上不由得淺淺生紅。

她縮回了手指,倒有些心疼起花來,道:“夏天的紗都收進櫃子裏了麽,翻一匹出來給它做個罩兒。”

阿讷為阿敏的話生了一點氣,就搶着道:“娘娘放心吧,我明兒就做一個出來。”

又有意哄容晚初高興,道:“奴婢聽輪值的侍衛說,今年元日的大朝會可熱鬧了!四夷都有來朝拜的,如今陸陸續續地都住進了鴻胪寺裏……”

她道:“聽說鴻胪寺的驿館都要住不下了,今天這個帶來一頭獅子,明天那個又獻上一只鷹,要是住得太近、太窄,這不得打起來!”

她自己說着,倒“咯咯”地先笑起來。

連廉尚宮也來湊趣地道:“奴婢虛長了這麽大年紀,還從來沒有見過獅子呢。先帝不愛見這個,聽說連太後娘娘前頭養的叭兒狗都丢出宮去了……”

叽叽呱呱地說了一回閑話,外頭天色已經徹底地黑了下來,檐下的燈火照徹了中庭。

宮女小跑着穿過了庭廊,道:“陛下來了!”

侍女紛紛地動了起來,那宮人喘了口氣,才說出後半句來:“還帶了舅、舅爺一塊兒……”

容晚初攏了攏肩頭的氅衣,一雙/腿從榻上垂落下來,尋着擺在地上的繡鞋。

殷長闌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把沿途俯身行禮的聲音抛在了身後。

“看哥給你帶了什麽……”他言笑晏晏地進了門,就看見一雙白生生的裸足垂在木質的榻板邊上,晃悠悠的摸索着什麽,細白的趾頭猶在不自覺地微微蜷縮。

他下意識地回頭,将身後的年輕男子攔了一攔,順手将門掩上了半扇,手裏親自提了一路的籠子随手擱了,就在榻邊蹲下/身來。

淺蔥色的繡鞋,鞋尖上綴着紅彤彤的瑪瑙珠子,合着鞋面、鞋幫上綿延的青草紋,像一對含珠的仙草,擺在羅漢榻下微微靠裏的地方,就讓小姑娘逡巡了好幾回也沒有找到。

殷長闌微微垂着眼,捉住了容晚初向後縮起來的一只潔白的腳掌。

他低聲問道:“怎麽沒有穿襪子?”

“屋裏太熱了,穿着不舒服。”容晚初還沒有從他突然進了門的驚訝中全然醒神,臉上已經熱氣騰騰的,不知道是屋子裏真的太熱,還是什麽別的緣故,她有些緊張地縮了縮腿,那只柔/膩的纖足就在殷長闌掌心微微扭了扭,像一尾不安的小魚。

“別動。”殷長闌稍稍用了些力氣,不足以讓她覺得痛,但卻成功地制止了她微弱的動作。

男人聲音已經全然啞了,低低地問她:“襪子在哪裏?”

容晚初擡起手來遮住了臉,眼睛都閉上了,說話的聲音又細又輕:“就在榻邊上。”

白色绫子的羅襪,搭在淺色的褥墊邊緣,毫不起眼的樣子,殷長闌卻擡頭一眼就看到了。

他身高臂長,不須站起來,只探過身去就抓了過來,一手提着羅襪邊緣,捏着她腳掌的那一只手稍稍向上移了一段,就握住了她的腳踝。

五根趾頭都小小巧巧的,踩在他腕上不安地蜷起又展開。

男人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

他垂着眼睫,克制地在她腳踝玲珑凸起的骨節上捏了捏,道:“乖一點。”

聲音也幹澀。

容晚初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暫時屏住了。

男人原本是蹲着,或許是姿勢并不舒服,就單膝跪在了地上,捧着她的纖足,一點一點地替她穿上了襪子,又取過一旁的繡鞋,套在了她的腳上。

他動作細致又耐心,低着頭一絲不茍,仿佛在踐行某種莊嚴而神聖的儀式。

兩只腳上都穿好了鞋,容晚初終于重新從他掌心中獲得了自由,就飛快地縮回了腿,目光在房中亂飄了一回,注意到了他提進房來、又擱在了一旁的那只籠子。

殷長闌把籠子随手放在了青花瓷的卷缸後頭,因為高低錯落的緣故,容晚初在榻上看不到籠子裏裝了什麽,只能看到一截提梁,上頭纏着奇異而粗放的金質花紋。

低弱的“吱吱”聲在安靜的房間裏響了起來。

殷長闌還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勢,聽見女孩兒問道:“七哥帶了什麽進來?”

聲音淙淙的,輕柔又婉轉,還有些不曾褪去的……自己也不自知的微怯。

他斂着眼睫徐徐地出了一口氣,微微笑道:“是北狄的使臣今年獻上了一只雪貂。”

他說話的聲音還帶着啞,起身的時候,尾音的呼氣在容晚初耳畔擦過。女孩兒的臉跟着他擡了起來,頰上紅撲撲的,眼中還有些水意,卻沒有閃躲,就這樣把視線牽在他的身上。

殷長闌在這樣的目光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露出個苦笑來。

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還沒把跟着他一道過來的容嬰忘個幹淨呢。

也不知道阿晚的這個親兄長在門外看到了多少……

目光在門口一掃,那裏卻空蕩蕩的,并沒有人影。

殷長闌心裏微微地松了一松。

他俯下/身來,手掌在容晚初眼睫前一覆,柔聲道:“來看看。”

容晚初被他遮了眼,忍不住彎唇笑了起來,應了聲“好”。

殷長闌道:“我看這小東西小小的一個,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他伸出手去,坐在榻上的容晚初就搭着他的手站起了身,跟着他走到籠子前頭去。

趴在籠底的貂兒小小的一只,通身皮毛純雪白,沒有一根雜色,這時聽到腳步的聲響,一雙小小的三角耳微微地抖了抖,露出耳廓內淺淺的肉粉色。

或許是對上了容晚初的視線,它仰起頭來,又發出了一聲奶聲奶氣的“吱吱”。

作者有話要說:

嬰哥:這什麽垃圾男人,把我關門外公然欺負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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