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雪獅兒(3)

那小貂兒安靜地趴在籠底的時候,像是一捧意外跌落的雪, 皎潔又柔軟, 而揚起頸子聲音細細地叫着, 白雪堆上嵌了一雙黑豆似的眼,粉/嫩嫩的鼻端嬌嬌地拱起來,美麗而脆弱的小生命, 讓人忍不住生出憐愛之心。

容晚初只在剎那之間就被它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道:“它好小, 才這麽一點點大。”

“就是小一些, 才好養熟。這小東西長大之後, 爪子利得很。”殷長闌見她滿面的歡喜, 神色不由得更放軟了幾分,低聲道:“記得你從前總想着養一只小貓, 可惜那時候總沒有機會。”

彼時她跟在他身邊颠沛流離的,而心裏其實也始終有些月不能長圓的隐秘恐懼, 更不會輕易把一個小生命養在身邊。

容晚初忽然聽他提起這一端, 有些微微的悵然。

男人卻蹲下/身去, 熟練地拆開了籠子上的鏈鎖,開了栅門, 探手把縮進了最裏頭的幼貂撈了出來。

他手掌寬大, 貂兒又實在是幼小, 落在他掌心裏,被他一只手就握得住,而他托着這一捧白雪,回過頭來舉到容晚初的面前, 因為姿勢的原因而微微仰着頭看她,神色之間的溫柔和包容,比這幼弱而美麗的生命更加讓她心跳加速起來。

容晚初胡亂地低了頭,不知道自己面上重新飛滿了紅暈。

小貂兒細細地叫着,一對短短的前爪朝着她顫巍巍地探出來,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想要把它接進懷裏,男人托舉的手卻向後縮了縮,道:“先用膳吧,等一等再同它頑。”

小東西被他握着,被迫遠離了她的方向,不由得“吱吱”地亂叫起來,她将指尖湊到小貂的鼻尖前,它就好奇地湊過來輕輕地嗅聞,粉/嫩嫩的鼻頭貼在指頭上,微微的濕涼。

她問道:“它吃什麽?”

“我剛剛喂過。”殷長闌由着她逗弄了一回,溫聲道:“懂得養貂、馴貂的人手,禦獸監已經下去遴選,明日就送到你這裏來。”

一點也不要她操心。

容晚初抿了抿唇,翹/起的嘴角流出歡喜來。

殷長闌還沒有忘記被他一起帶來的容嬰。

他見女孩兒的心情總算是緩和了,不複前頭的激蕩,就輕輕咳了一聲,道:“你哥哥今天到了京,我看他模樣是沒有過府就先進宮裏來了,索性留了他陪你一起用個膳。”

殷長闌身形高大,進門的時候就把後頭全然擋住了,以至于容晚初竟沒有看見容嬰的影子。

她有些驚訝地道:“前頭還說是這兩日,怎麽就到了?”

一轉頭就想起前頭這人作弄她穿鞋的事來,不由得嬌嗔大起,又羞又窘又氣,就把人瞪了一眼。

殷長闌摸了摸鼻子。

他道:“你身邊的人都是有眼色的。”

容晚初紅着臉,微微提起了裙角,就腳步匆匆地出了門。

容嬰坐在游廊三面垂氈的暖亭裏。他大約是已經喝盡了一盞茶,卻沒有叫人添水,只微微低着頭,把茶杯捏在手裏漫不經心地把/玩。

阿敏束着手站在亭子底下,姿态十分的恭順。

亭中的坐席正面向着門口的方向,門口光影一閃,容嬰就已經擡頭看了過來,對上容晚初有些焦急和關切的眼,手上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地頓了一頓,就擡手把那只茶杯重新放回了盞托裏。

他站起身來,從亭子裏回到了游廊上,逆着容晚初相迎的方向走了過來。

容晚初心裏還記挂着方才的尴尬,不知道容嬰有沒有看到殷長闌失于尊重的情景,面上不免有些窘迫,叫了一聲“哥哥”。

容嬰仿佛體會得她的心情,也絕口未提方才,只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道:“瘦了。”

“有嗎?”容晚初稍稍放下了心,得了這個評價,自己卻并沒有覺得,她微微低了低頭,笑道:“這些時日我胃口比在家還大些,又鎮日裏不出門,哪裏會瘦。”

身後不知何時跟出來的男人卻輕輕笑了,道:“确是瘦了些。”

容晚初沒有想到這兩個人第一回 見面,就兩下裏倒戈到了一邊去,反而駁起她來,有些不大滿意地扭頭去看他。

殷長闌笑容溫和,微微地垂了眼,仿佛沒有接收到女孩兒有些控訴的視線。

有道淩厲而挑剔的目光在他身上刮了一遭。

殷長闌恍如不覺,輕輕推了容晚初的肩,溫聲道:“時候不早了,容将軍等一等或許還要回府。我們先用膳罷。”

容晚初就順從地被他擁進了門。

兩個男人默契地沒有對視,跟在了女孩兒的身後。

時候耽擱得太久,桌上不宜回鍋的膳食都換了新的,宮人內侍流水般地上了菜品。

殷長闌神情自若地在容晚初的手邊落了座。

容嬰的目光在兩個人身上轉了一圈,皇帝微微地側過頭去,小聲同女孩兒說了句什麽話,女孩兒也歪了歪頭,神态十分的默契。

他又在周遭侍立的宮人侍女面上掃了一圈,人人都面色如常,誰也沒有覺得這一幕有什麽不對。

容嬰眉梢微挑,什麽也沒有說,就坐在了容晚初的斜對面。

前頭由容晚初新選進鳳池宮來的兩個女官也立在一旁,廉尚宮對着二人微微地點了點頭,兩人就稍稍向前靠了一步,準備服侍容嬰進膳。

雖說容嬰是客,但他與殷長闌君臣有分,這樣的安排也稱得上合宜。

阿敏卻微微地笑了笑,搶先小步趨了上來。

她面上仍舊含/着笑,但眼神卻有些深冷,在兩名侍女身上剮了一圈,迫得兩個人低下頭去,重新退到了一旁。

容嬰注意力都在對面,沒有留意侍女之間的波瀾,阿敏側身立在他身畔,執着圓匙替他先盛了一盞湯,遞過來的時候,容嬰就随手接在了手裏。

阿讷單獨端了只茶壺進門來,托盤剛停在容晚初的身側,殷長闌就已經探過手來,搶先一步提走了壺,放在自己的手邊,道:“吃飯,不準泡茶。”

晚初胃口不好的時候,偏喜歡用茶水泡米飯,貪愛這一口爽滑,怎麽說傷胃都不肯聽。

如此看來這個皇帝,倒也不算全是糟糕。

容嬰微微地笑了笑。

圓桌對面的女孩兒高高地撅起了嘴,像是能挂上一只油瓶。

殷長闌不為所動地由她看着,目光投過桌面來,道:“今日不是賜膳,只是家宴,容将軍,你随意些。”

容嬰手中還端着那只湯盞,聞言就随意地舉了舉,道:“臣失禮。”

“噗!——咳咳。”

他以湯代酒,仰頭一口氣飲了這一盞,還沒有吞下去,就忍不住劇烈地咳了起來,猶記得扭過頭去,一口湯水全噴在了地上。

容晚初吓了一跳。

她顧不上同殷長闌生氣,就站起身繞了過來,問道:“哥哥怎麽了?”

侍奉在一旁的阿敏手腳更快,在容嬰的背上輕輕地敲打起來。

“沒事,沒事。”

容嬰在世人面前一向豐神秀逸,翩翩玉樹一般的郎君,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候,一面擡手格開了阿敏的手,自己略微直起了腰,接過侍女遞來的帕子擦拭着。

他面上因為嗆咳而顯出紅來,容晚初心裏又有些擔憂,又有些忍不住地想笑。

容嬰緩了一口氣,問道:“晚初,你如今已經這樣嗜甜了嗎?”

容晚初面上的笑意就凝住了。

一旁的宮人端了清茶水和漱盂上前來,容嬰漱了口,往椅子上靠了靠身子,不由得有些頭痛,勸道:“你又愛泡飯吃,甜水泡飯是個什麽味兒?”

他一面說着,一面又端起茶盞來漱了一遍口。

容晚初想起前頭自己親口/交代的事,不由得滿面都是窘迫。

都是殷長闌的錯。

原本要作弄他的,誰想到他不聲不響地帶了哥哥回來?

如今這要她怎麽說——難道要照實說,是她生了皇帝的氣,拿這個來懲罰他?

殷長闌是君王,是容嬰的君王!

她就是不怕自己在哥哥面前丢了臉,殷長闌被折損的臉面卻怎麽添補?

她尴尬地張了張口,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桌邊的殷長闌早在容嬰說出“嗜甜”的時候,就不動聲色地端起手邊的湯盞啜了一口。

菜品有許多重新做過,但湯都是久吊出來,回鍋熱上一回就能端上來,因此還是最初準備好了的。

濃郁的蜜甜化在湯水裏,剛入口那味道說不出的奇妙。

難怪容嬰猝不及防地喝了一口,會不顧形象地嗆了出來。

殷長闌微微翹/起了嘴角。

容晚初還立在容嬰身邊,他看見女孩兒手指頭扭在一處,把帕子都絞成了麻花。

殷長闌在她開口之前,搶先笑道:“容将軍誤會了,是朕今日想吃些甜,倒教他們上錯了。”

一面吩咐道:“還不換了來。”

一面親自離了桌,繞到容晚初的身邊去,在女孩兒肩上輕柔地拍了拍,叫了聲“李盈”,道:“傳個太醫來。”

容嬰緩過了神,道:“陛下恩仁,臣無大礙,遠不至如此。”

殷長闌堅持道:“教太醫看一看,貴妃也放心些。”

容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面頰通紅的容晚初,反而生出歉疚來,柔聲道:“我沒有事。”

“好了,好了。”殷長闌溫聲打着圓場,道:“不過是樁小事,誰沒有個不經心的時候。”

在容晚初的頸後輕輕捏了捏,道:“吃飯。”

容晚初臉頰紅撲撲的,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眼巴巴地看了容嬰一眼。

容嬰不知道裏頭的緣故,只當當真是個意外,一面腹诽着皇帝口味特異,一面對着妹子露出個安撫的笑容來。

容晚初見他恢複了如常的模樣,就順從地被殷長闌擁着回到了座位上。

宮人在阿讷的示意下,手腳利落地換走了桌上所有的湯甕,不多時換上了新的來。

這一回沒有再出什麽意外,三個人總算是順順當當地用了膳。

容晚初全程沒有擡頭,就埋着頭撥/弄着碗裏的米粒。

容嬰看着殷長闌輕聲細語地哄着她說話,又親自一筷子、一筷子地挾着她平日裏愛吃的東西,在小碟子裏堆成了山,不由得微微有些牙痛。

難怪他走了短短的時間,他家的晚初就被哄到了手裏。

他眼不見心不煩地提出告退來,神色十分的暄和:“柳州之事,臣還有些別的事要禀報陛下。”

殷長闌沉靜地看了他一眼,正要開口說話,容晚初沉默了一頓飯,這時把兩個人看了一圈,終于慢吞吞地道:“外頭都宵禁了,宮裏也下了鑰,這時候出宮多有不便,恰好陛下又有閑暇,不妨你們只管去談正事,哥哥晚上就在宮裏休息一晚。”

一句話把兩個人都趕了出去。

容嬰沉默了一瞬,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地攆了皇帝出門。

他目光微拂。

殷長闌神色如常,并沒有為容晚初的話而生出不悅來。

甚至連意外也沒有。

容嬰微微頓了頓,在心裏把關于兩個人關系的認知又重新填補了一回。

容晚初說話的時候,手裏還抱着茶杯,微微地低着頭,殷長闌含/着笑意的目光在她頭頂上打轉,她也只當作毫無所覺。

像只小烏龜似的,一不小心被戳翻了個跟鬥,好不容易翻回身來,就縮進了殼裏,好像這樣就沒有人能看得到了一樣。

殷長闌嘴角高高地揚着,他站起身來,道:“也好,就依貴妃的安排。”

聲音十分的溫煦。

容晚初的臉又紅了起來,起身送兩人出門的時候,步子也邁得小小的,吊在容嬰的身後,距離前頭的殷長闌差着四、五個身位。

容嬰誤解了她的退避,看着殷長闌的視線又重新不善了起來。

容晚初跟在最後,并沒有注意到容嬰的神色,殷長闌雖然感受到背上如芒的視線,卻只是微微地笑了笑,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在臺階下撫了撫容晚初的發鬟,溫聲道:“回去吧,夜裏早些休息。”

容晚初這一晚在他面前心裏就沒有太平過,小聲地道:“你也是。”

她臉頰透着粉,在檐下宮燈柔暖的光暈裏,顯出格外的可口來。

可惜容嬰就在身後虎視眈眈地看着。

殷長闌有些遺憾地徐徐出了口氣,催促道:“快回去,外頭冷。”

君臣兩人又如來時一樣,一前一後地分別上了車。

容晚初目送着辇車辘辘地駛進了夜色裏,才擡手握住了仍舊燒紅滾燙的臉頰,被宮人擁簇着返身進了宮門。

寧靜而溫柔的光線裏,有人從佛龛前的蒲團上站起了身。

她起身的時候微微有些踉跄,在門外服侍着的宮人就輕手輕腳地邁進了屋,扶着她走到一旁的矮榻上,替她撩起了垂落的裙擺。

中衣的布料柔軟細膩,膝蓋的位置縛着兩片墊布,侍女手底下放得輕柔,替她按着小/腿,将綁帶解了下來。

隔着厚實暄軟的墊布,膝下白/皙的皮膚依舊硌出了一大/片紅,侍女不由得有些心痛地道:“娘娘,太醫都說您不能日日都跪這樣久。”

“不過跪七日的經,并不礙事。”

霜雪般皎潔清冷的面容上微微染了沉郁,聲音也低低的,霍皎輕聲道:“畢竟就要過年了。”

侍女小聲道:“娘娘明明這樣誠心誠意地祈福,卻不叫陛下知道也就算了,哪怕給貴妃娘娘漏一點風聲,也好過這樣一聲不吭的……”

“我跪經祈福,為的是我的心,又不是為了要誰見我的好。”霍皎微微撩起眼睫,警示式地看了侍女一眼,道:“倘若本宮聽見外頭有人混說,我這裏也容不得人。”

她雖然脾性清冷,但并不是苛刻的性子,更少有這樣嚴厲的言辭,侍女被她警誡了,也輕易不敢造次,就溫馴地應了聲“是”。

霍皎眼睫重新密密地垂了下去。

侍女知道娘娘總有些不言不語的心事,并不打擾她,就不輕不重地捏/揉着她的小/腿,替她放松直直繃了這大半天的筋骨。

佛堂裏半晌都沒有響動,那侍女替霍皎揉完了腿,見她重新站起身來,又到佛龛邊上拈起了香,不由得道:“娘娘。”

她道:“娘娘,您今日真的不能再跪了。”

霍皎恍若不聞地微微垂着頭,小指粗的香頭已經挨近了蓮燈上的火苗。

她跪經的香是高香,檀紫色的表面上,金粉的蠅頭小楷細細地寫着經文,一炷燒過少說也要半個時辰,那侍女有些焦慮,勸阻道:“娘娘,您的心至誠,就是天皇佛祖感應,也只有念您好的。只是身子到底是自己的,傷了腿、骨頭,這不是容易的事。”

她全為霍皎考量,話說得懇切,胡亂中甚至要講起主子的閑話來:“您只看馥寧郡主……”

“罷了。”霍皎擡起手來打斷了她。

不知道被侍女的哪一句話戳中了心事,霍皎當真就這樣放下了手裏的香,對着佛龛拜了一拜,在心裏靜靜地祈願了一回,束手退了出來。

侍女微微籲了口氣,連忙跟上去扶住了她。

霍皎腳步不疾不徐,侍女跟在她的身邊,悄悄地看着她面上的神情,卻聽見她忽然開口道:“貴妃娘娘這幾日忙不忙?替我遞個帖子。”

侍女應了聲,就道:“聽說貴妃娘娘的兄長今日進宮來探望,想必今兒是不得閑的了。”

她随口說着,卻察覺被自己攙住的手臂微微地繃緊了,腳下也停了下來,問道:“容将軍回京了?”

察覺到自己仿佛有些失态,霍皎垂下了眼,輕聲道:“聽說柳州僻遠,民風素悍……王師出征未久,實在是令人擔憂。”

侍女不疑有他,但笑道:“奴婢也是早間出門,碰上了鳳池宮的姐妹,聽見提了一嘴,興許聽岔了也未可知。”

見霍皎仍有些怏怏的,就勸慰道:“天威煌煌,必能無往不克的,娘娘就是太過悲天憫人了些。”

霍皎抿起唇,微微地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鳳池宮接了帖子,倒很快就有人親自來送回信:“德妃娘娘祺安。我們娘娘說,德妃娘娘難得有興致出門,娘娘自然在宮中掃雪烹茶,相迎娘娘。”

霍皎頓了一頓,淺笑道:“倘若貴妃娘娘有客,本宮便不去叨擾了。”

廉尚宮笑道:“娘娘今日有暇,并沒有客的。”

霍皎就微微點了點頭。

她過鳳池宮來的時候,容晚初果然正閑暇,倚在當窗的榻上看阿讷調/教宮人。

兩個新選上來的宮女都是何氏精挑細選的上等,規矩只有好的,跟在後頭學了幾天,就慢慢地上了手。

容晚初并不管這些瑣事,随口喊的還是用慣的舊人,這時候聽着阿讷“捐紅”、“白芍”地叫着,倒生出些興致,問道:“好好的女孩兒,怎麽名字取得這樣随意。”

兩個宮人都不由得有些赧然,道:“原是進宮來的時候,教引嬷嬷随口取的,和同來的姊妹們一般序齒……”

這宮裏頭,普普通通的宮娥內侍,連性命都不值一錢,何況是名字呢。

容晚初旋就想通了裏頭的緣故,不由得微微地嘆了口氣。

她溫聲道:“既然如此,到了我這裏,就依着我來取名。”随手卷了掌心的書,挨個點了一點,道:“一個青女,一個素娥,生的都這樣漂亮,配來恰恰好。”

宮人不曾讀過詩書,不知道什麽是“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裏鬥婵娟”,只是伏下/身去行禮謝恩,站在一旁的阿讷就看見有個眼角都挂了濕紅。

她在心裏輕輕地嘆了口氣,生出一點難得的感慨來。

宮女在簾子底下含笑通報:“德妃娘娘來了。”

容晚初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聞言就從榻上起了身,阿讷連忙上前來服侍她換衣裳。

将作監奉中旨辦事,手腳十分的利落,鳳池宮的窗子已經一色全換了琉璃,天光通透地照進宮室裏,窗下大盆清供的影子矮矮地印在地上。

容晚初已經有些時日沒有見過霍皎,只覺得她比之前最後一面的時候更加清瘦了些。

她原本就是清豔如梅花覆雪的面相,再消瘦一些,盈盈地坐在黑漆方椅上,卻像是随時随地都可能因風飄去一般。

容晚初對她的心事若有所覺,這時也不由得微微地嘆息。

她刻意地放重了腳步,椅子裏目光缥缈的少女醒過神,亭亭地站起身來,屈膝道:“貴妃娘娘。”

“霍姐姐。”容晚初在主位上落了座,神色溫煦地道:“多日不見,霍姐姐說有事要與我商榷?”

作者有話要說:

殷七:在大舅哥欣慰和暴怒的邊緣反複橫跳。

哎,七哥什麽時候争氣點。生活不易,眠眠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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