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車裏又一瞬安靜了。
但這安靜和漆月上車時不一樣,完全是因為喻宜之束腰西裝闊腿西褲拎着鉑金包站在那裏,精致的臉在清晨陽光直射下也毫無瑕疵,完美得不像真人。
負責人都愣了下才說話:“喻總?您不是跟艾總他們一車先走了麽?”
喻宜之淡淡道:“我遲到了,沒趕上那車,就坐這輛吧。”
負責人讓開最前面那個位置,喻宜之:“你坐你的,我坐後面就行。”
她拎着包往後走,好像漫不經心往漆月邊上的空座一瞟。
然後坐下了,身上烏木混合着琥珀的香水味瞬間湮沒了漆月。
漆月皺眉往車窗邊縮了縮:“媽的,真臭。”
這麽多年了,喻宜之的香水一直沒換過,都是T家黑瓶那一款,說起來第一瓶還是漆月送的。喻宜之說那像權勢的味道,十八歲時漆月還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現在想來,喻宜之當然會喜歡那款香水了,因為她從來就是個野心勃勃的人,漆月卻一直聞不慣。
不過她今天說這話是為了故意刺喻宜之,她挺煩喻宜之現在這一套。
簡直是對十八歲那時的故技重施。
高三下學期高考之前,學校為了給高三生解壓,組織全體高三生去登K市最有名的石花山。
高三人不少,學校聯系的大巴公司運力不夠,最後分給(7)班的大巴又舊又破,惹得全班怨聲載道。
漆月也煩這車,心情不好,把大頭他們都趕開了,一個人占一排,窗簾蓋臉上想睡會兒,又覺得車裏鬧哄哄的。
她正要吼一嗓子,沒想到車裏瞬間安靜了,她在髒兮兮的藍色窗簾後一睜眼,卻看到喻宜之一張月光般清冷的臉出現在車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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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愣了下:“喻宜之同學?”
高三(1)班作為天之驕子,分到的當然是最好的車,喻宜之跑這兒來幹嘛?
喻宜之禮貌的說:“王老師,我在教室做卷子錯過了我們班的車,現在只剩你們這車沒走了,我能搭麽?”
班主任:“能是能,不過我們這車挺破的。”
喻宜之:“沒關系。”
她清清淡淡的往後走,好像極不經意瞟到漆月旁邊有個空座,輕飄飄的坐下了。
等車發動以後,漆月在快爆炸一樣的馬達聲裏問:“真的假的啊喻宜之?你做卷子忘記時間了?”
喻宜之目視前方笑了一下。
将至盛夏的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漆月穿超短牛仔褲的膝蓋裸着,跟喻宜之穿幹幹淨淨校服長褲的膝頭,随車輛颠簸而不斷微碰在一起。
而喻宜之的這身校服,今早還挂在漆月家舊筒子樓走廊的竹竿上,喻宜之從狹促的木板小床上起來,要手腳并用爬過身邊還在熟睡的漆月,才能下床洗漱,把那套幹淨的校服穿在身上。
漆月微皺着眉頭靠窗睡覺,好像她身邊沒坐着個喻宜之一樣。
然而随着大巴颠來颠去濺起一路塵土,她眉頭越皺越緊。
因為平時總騎摩托,沒什麽人知道她暈車。
不是所有車都暈,暈那種密閉性很高、人又多的車,比如旅游大巴。
這會兒陽光曬得她頭暈乎乎的,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但她并不想跟任何人說她暈車了,連喻宜之也不想,拜托她可是剛得要死的漆老板,暈車這麽柔弱的事适合她嗎?
好在喻宜之在她旁邊安靜的看書,并沒注意她這邊的動靜。
他媽的,真難受。
喻宜之忽然起身,站起來俯着身子,長長的頭發垂到她臉上,癢癢的。
媽的喻宜之知不知道自己什麽姿勢啊?胸就在她眼前好麽?雖然喻宜之沒胸。
喻宜之把藍色窗簾拉上了,又坐回去。
漆月的臉瞬間籠進一片陰影裏,跳痛的太陽穴緩了兩緩,慢慢睜開眼。
然而這破大巴的窗簾并拉不嚴,兩片窗簾之間的粘扣帶早已失效,随着車颠簸,陽光一點一點從起伏的窗簾見漏進來。
漆月還是想吐。
她這暈車的毛病連吃藥都沒用,除了強忍,簡直不知怎麽辦才好。
陽光伴着陰影,晃動在喻宜之的手上,像一片暧昧流動的光影,那白皙纖長的手指變成了承載漆月光陰的膠片。
漆月皺着眉,放空無意識的盯着那手指。
光晃過來,是她的歡與樂。
影晃過來,是她的思與愁。
接着那整只手都向她這邊靠近了點。
漆月以為是車太颠讓她産生了錯覺,可那流淌着光影的手在不斷向她靠攏。
漆月愣了愣,直到那手把她虛虛垂在扶手上的手捏進了手裏。
在她手心裏掐了下,一偏頭,氣聲說:“這樣,會不會好點?”
一車人都差不多睡了,随着車輛颠簸有人發出鼾聲,再不就是打游戲,一片藍光從喻宜之的右前方傳來。
漆月大着膽子,悄悄回握喻宜之的手。
涼涼的,像一塊冰,可冰又怎麽會那麽軟呢。
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們在隐秘的牽手,如同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們在操場、在教學樓頂、在漆月小小一張木板床上所共享的時刻。
喻宜之用食指在她手心裏寫字,癢癢的感覺傳至漆月心間。
她覺得喻宜之在寫一串英文。
媽的欺負她沒文化是麽?別說用手指,喻宜之就算拿筆寫出來她都不一定認識。
但她還是用氣聲問:“你寫什麽?”
這時一個前排女生醒過來迷迷瞪瞪往後走:“我包呢,放誰那了……”
漆月心裏忽然掠過一陣恐慌。
她才發現她有多不想喻宜之突然放開她的手。
接着一本打開的書,被喻宜之暫時不用似的搭在了扶手上。
漆月閉眼裝睡,當女生路過她們身邊時,喻宜之手指摳了摳她手心。
等女生拿了包回座位以後,漆月再次用氣聲問:“你寫什麽?”
喻宜之笑笑:“以後告訴你。”
這裏說的“以後”,很快就湮沒在高考、打工、上大學、實習等一系列瑣事裏。
等漆月再想起來的時候,時間已經走到了七年後,喻宜之故技重施,又一次坐到了她身邊,只不過這時的喻宜之不再穿校服也不再看書,而是一身總監精英裝扮,打開小桌板用最新款電腦處理着工作。
漆月懶得理她,拉上窗簾,頭靠車窗閉着眼,企圖用睡眠模式麻醉自己。
雖然時至今日已很不想承認,但喻宜之牽她手那一次,的确是她坐車唯一沒吐的一次。
媽的,頭還是疼,胃裏翻江倒海,根本睡不着。
她緩緩睜眼。
喻宜之坐得筆挺,纖白的手指在觸屏鼠标上緩緩移動。
既然喻宜之全情工作,漆月就肆無忌憚盯着那只手——既然當年牽着那麽有用,說不定看看也有用呢?
那只手緩緩移到了電腦邊。
漆月一愣,然而她想把搭在扶手上的手移開已經晚了。
喻宜之已經像十八歲一樣把她手握住了。
漆月一掙,喻宜之回頭,氣聲:“別動。”
“待會兒下車就吐,團建時還怎麽整我?”
喻宜之長大了化妝了,臉部線條就顯出一種精致的鋒銳,然而這時在電腦屏幕ppt一片藍光的柔化下,散發着柔和的光,變得比平時圓鈍不少。
漆月移開眼。
剛才那一眼,竟有時光倒流之感,好像坐在她身邊的,還是當年十八歲的喻宜之。
而她不想承認的是,那一刻她心裏生出一種感覺——如果真能把中間七年的時光擦掉,就好了。
她越掙,喻宜之握的越緊,索性她就不掙了,自顧自重新靠着車窗睡覺,不再管喻宜之。
其實眼皮虛虛張着一條縫。
有人睡着,有人打游戲,有人帶着耳機看視頻,時不時發出嗤笑聲。
沒有人知道,一身西裝戴着昂貴鑽表的女總監,在她們身後與一手穿虎紋裙的金發女混混隐秘的牽手。
見不得光。
漆月心想:也許她和喻宜之的關系,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
車開到目的地以後,喻宜之的手不着痕跡的移開了。
睡覺的人伸着懶腰紛紛拉開窗簾,艾景皓跳上車:“喻總!”
喻宜之把筆記本電腦收起來,跟着艾景皓下車。
漆月懶洋洋活動了一下,也把窗簾拉開。
車裏看着喻宜之和艾景皓背影的可不止她一個:“看來太子爺是真對喻總有意思啊,要不怎麽喻總一調過來,他就巴巴的從邶城追來了。”
“兩人看着倒是郎才女貌,就是喻總這家庭背景,不知大艾總能不能接受。”
有時公司裏為了區分,把艾景皓叫艾總,把艾美雲叫大艾總。
“喻總家境也不差啊,她爸不是經商的麽?雖然去世的早,留下的家底也不薄吧。”
“經商又怎麽了?大艾總那是什麽背景?能願意讓獨生子娶個商賈家的女兒麽?”
……
漆月聽得心煩,超大聲“啊——”打個哈欠,把前面兩個聊八卦的吓一跳。
她頂着一頭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下車,站到樹下給自己點了支煙。
其他人鬧哄哄領了隊服拿去換,人事也過來遞給漆月一套:“你們M組的隊服是橘色上衣白色褲子。”
漆月慵懶一瞟:“不換。”
她讀書時都是不穿校服那種人,今天還會為了個破團建統一着裝?
人事為難:“你換上運動服更方便吧?而且你這麽漂亮,穿上絕對好看。”
漆月叼着煙垂着眼尾,一副吊兒郎當相:“老子穿什麽不好看?”
這時鬧哄哄互相看着對方隊服是什麽顏色的人群忽而安靜下來。
漆月随着她們望去的方向一瞟。
哦有個人,他媽的是來重新定義“漂亮”的吧。
喻宜之漂亮這件事所有人有目共睹,但她平時在公司都一身正裝,那直角肩那纖腰那大長腿處處寫滿“生人勿近”,一雙六厘米細高跟鞋被她穿出了兩米的氣場,精致與禁欲的代名詞。
沒人看喻宜之穿這麽休閑過,說真的要把休閑裝穿漂亮不容易,寬寬松松把該遮的全部遮完了。可那若隐若現的感覺反而在喻宜之身上留下了更多的遐想空間,活潑的橘色映亮了她白皙的一張臉。
一頭平時柔順披散的長發這時在腦後綁了個馬尾,一雙運動鞋,看着比平時顯小不少,一副青春無敵的姿态。
漆月聽到旁邊有人咬牙切齒說:“媽的原來不是衣服不行,是我不行。”
漆月有時都覺得喻宜之這種人的存在就是為了給別人找不自在,可就像高中時,喻宜之憑自己的實力和冷酷迅速搞定了本想欺負她的人,在公司,剛開始企圖冒頭的反對勢力也迅速被她鎮壓。
當實力差距過大時,嫉妒消失不見,只剩羨慕。
甚至還有人因喻宜之穿運動裝比平時看起來柔和一點,上前搭話:“喻總,我們帶了蛋糕,你要不要……”
喻宜之:“謝謝不用。”
……好吧打擾了,喻總還是那個冷冰冰的喻總。
有人小聲嘀咕:“你們說喻總這樣的人有朋友嗎?她跟什麽人親近過嗎?”
漆月在樹下叼着煙,一雙貓眼在盛夏的陽光下眯起來。
朋友,有過。親近的人,也有過。
只不過對喻宜之這樣目标明确又野心勃勃的人來說,一切都是她布的局。
喻宜之走過來,葉片濾過陽光掉在她臉上,還是和十八歲一樣,幹淨得近乎透明。
漆月嘴裏的煙嘴都快咬碎了。
媽的她發現如果換成她二十六歲的成熟年紀遇到喻宜之,如果喻宜之不是做了那麽過分的事,估計她還是會着了喻宜之的道。
喻宜之在問她:“怎麽不換隊服呢?”
壓低聲音:“是怕跟我穿情侶裝麽?”
漆月:“放你的狗臭屁!”
情侶裝這事,也是有故事的。
上大學談戀愛以後,漆月在外小心翼翼跟喻宜之保持着距離,生怕耽誤喻宜之的大好前途。
她給喻宜之規定:她們不能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就算一起逛街,也要在人群中隔得遠遠的。
喻宜之在飾品鋪的時候,她在街角買銅鑼燒,看店鋪的落地玻璃裏映出喻宜之清麗的背影。
她拿到銅鑼燒叼進嘴裏,被剛熱好的滾燙豆沙燙的跳腳,因為雙手要騰出來拿手機。喻宜之發:【過來看第三排正數第二對耳釘。】
漆月回了個扭臀小雞的【好的】表情。
等喻宜之走開以後,她咬着銅鑼燒走過去。
那對耳釘簡潔款式,小小一顆方鑽旁邊一圈仿鉑金包邊,挺适合喻宜之的。她用舌頭刮掉牙齒上粘的紅豆沙,再次把銅鑼燒叼進嘴裏,打字:【挺适合你的,我送你吧。】
喻宜之:【我已經買了(微笑】
漆月:【好哇你,我還沒說好看你就買!(打屁股】
喻宜之:【(親親】
漆月就笑了,把最後一口銅鑼燒塞進嘴裏,包裝紙團成一團漂亮的“三分”投籃進旁邊垃圾桶,懶洋洋走開。
花店。書店。
擺滿好看杯子的家居用品店。
估計沒任何一對小情侶是像她們這麽逛街的,但漆月堅持這樣。
後來下雨了。
雨下得突然,所有人都沒帶傘,紛紛跑到屋檐下躲雨,喻宜之和漆月,也分別從CD店和抓娃娃店沖向同一個屋檐。
她們中間隔了兩個人。
雨下得大了起來,一時半會停不了的樣子,漆月悠悠給自己點了支煙。
旁邊人嗆得咳一聲,皺眉剛要提意見,又被漆月一個眼神瞪回去,半個字不敢說了。
喻宜之在一旁默默微笑。
漆月這個人,恣意妄為是她,不守規矩是她,心地純良是她,過度輕信是她。
像什麽呢?像月亮,帶着點陰影仍是幹幹淨淨的,随時從陰雲裏冒出頭來,讓深陷泥沼的人不忘擡頭看看天,記得那裏還有希望。
喻宜之站得靠後,眼尾一直瞟着漆月的方向。
那時漆月還是一頭紅發,穿着領口都是破洞的灰黑T恤露出好看鎖骨,一條牛仔裙短得沒邊,怎麽看都是混街頭的女痞子。而喻宜之那時已經開始實習,假日也習慣了白襯衫黑窄裙随時趕回公司,眼裏透着沉靜。
即便她們站在同一屋檐下躲雨,即便她們中間只隔着兩個人,也不會有任何人把她們聯系在一起。
街對面屋檐下也有一排躲雨的人,漆月抽着煙,盯着其中一對情侶。
兩只手緊緊牽在一起。
這會兒一個中年女人打着傘匆匆走近:“媽!”
站在喻宜之身邊的老奶奶趕緊招手:“這兒呢!”
來送傘的。
令喻宜之沒想到的是,奶奶拍拍她,把女兒送來的傘遞給她:“孩子,這傘借你用,我跟我女兒打一把傘回去就行。”
喻宜之挺意外,奶奶順手一指:“你改天給我放那個報刊亭就行,我家離得不遠。”
喻宜之:“您不怕我給您拿走了啊?”
奶奶笑:“你一看就是個好孩子,穿得規規矩矩的。”她湊近喻宜之耳旁壓低聲音:“你看邊上那個紅頭發的,一看就是小混混,她剛才看你呢,要是她跟你搭話,你可千萬別理!”
喻宜之剛要說話,等在旁邊的女兒催:“媽趕緊的,我爐子上還炖着湯呢。”
“哎哎,走吧。”
緊接着站在漆月身旁的女人,也被兒子接走了,她倆中間變空,隔着不到一米的距離。
喻宜之手裏拿着奶奶借她的格子折疊傘,向漆月走近:“那個……”
漆月好像沒聽到她招呼似的,把煙一掐,踩着雙機車靴沖進大雨裏,濺起一地水花。
屋檐下被她濺到的人咋舌:“這女混混!真煩人!”
喻宜之望着漆月瞬間淋濕的背影,撐傘,沉默跟她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
老筒子樓,喻宜之插好了吹風站在客廳等,等到漆月揉着頭發從違章搭的浴室裏走出來。
喻宜之:“過來坐下。”
漆月貓一樣溜過來,她坐沒坐相,一條腿盤起,腳壓在另一條腿下。
喻宜之氣壓很低的給她吹着頭。
漆月後知後覺伸手去拉她手:“不高興了?”
喻宜之素來冰冷的手被吹風吹得很燙,甩開漆月的手,繼續撥弄漆月的濕發。
無論漆月怎麽逗,她就是不說話。
直到她收了吹風,漆月:“揉那麽用力,你是不是把我吹成獅子王了?”
喻宜之還是不說話,轉身走到牆角的開水壺邊。
端過來杯姜茶,冷着張臉遞給漆月:“喝了。”
漆月揉揉發癢的鼻子,剛才她一直強忍着沒打噴嚏,這會兒一杯姜茶下肚,胃裏暖暖燙燙的,下午淋雨的寒氣終于消散不少。
她放下杯子去親喻宜之,讓喻宜之嘗她的舌頭:“姜茶甜不甜?”
喻宜之推她。
漆月不讓她推,抱住她肩,額頭抵她額頭:“喻宜之,別生氣了,我以後不淋雨了好不好?”
喻宜之:“你下午跑什麽?”
漆月:“你怎麽能走過來跟我說話呢?我們在外面不都要裝不認識麽?”
“是不認識,可我手裏有傘,我好心幫個陌生人……”
“不是的喻宜之。”漆月輕蹭她額頭:“你不了解這世界,你永遠不知道哪個角落有哪雙眼睛在盯着你,如果有心人看到我們打一把傘,很容易就會查到我們甚至是住在一起的。”
“如果你以後想轉正、想升職,跟我這種女混混在一起的事,都會成為別人對付你的把柄。”
喻宜之垂眸:“那我們就一直這樣麽?裝一輩子陌生人?”
“怎麽,覺得我委屈啊?”漆月吧唧在喻宜之嘴上親了一口:“老子心甘情願!”
那時候漆月太年輕了,還沉浸在喻宜之願意跟她在一起的喜悅裏。
她完全沒意識到這不只關于委不委屈,還關于更長遠的未來。
喻宜之輕輕推開她,從下午背的包裏翻出新買的耳釘。
漆月笑:“戴上試試,肯定很好看。”
喻宜之走過來遞給她:“送你的。”
“我?!”漆月直瞪眼:“喻宜之你沒搞錯吧?我戴這種也太裝叉了吧?”
她都戴那種很大很誇張的圓環,挂在她一張巴掌大的臉邊晃啊晃。
喻宜之把她拉到鏡子前:“試試。”
那鏡子是喻宜之挂的,幹淨的銀色包邊和灰撲撲的舊牆形成強烈對比。喻宜之是一個對自己有要求的人,雖然她大一時還很窮,穿着淘寶和路邊攤買來的職業裝,但每早出門前,都要對着鏡子理的整整齊齊。
這會兒鏡子裏映出喻宜之和漆月的兩張臉,一個清冷,一個妩媚,兩人都穿着睡衣,并肩而立的身影那麽親密。
喻宜之對着鏡子給漆月戴耳釘。
“看,挺好看的。”
漆月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那還是她第一次戴那種款式的耳釘,好像整個人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喻宜之理順她的頭發在腦後束成一把:“如果把頭發染黑這樣紮着,去上班就挺合适的。”
“你搞笑吧喻宜之。”漆月打開她手:“我這樣的人,上什麽班呢?”
喻宜之在一旁沉默半晌。
“阿輝酒樓裏一個跟你同樣職位的人,在一場糾紛裏被打成腦震蕩,這事你知道吧?”
K市地處邊陲,人員混雜,很多時候所謂“盯”酒樓,便是要摁下各路牛鬼蛇神惹出的各種事端,的确很難保證每一次都全身而退,不卷進糾紛裏。
這些事漆月當然知道,但她一直都瞞着喻宜之。
“你怎麽知道的啊喻宜之?”
“因為我一直在想方設法打聽你那邊的情況!”喻宜之冷白的一張臉漲出紅暈:“因為我比你想象的更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