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面對生氣的喻宜之,漆月沉默了一瞬。

她把耳釘摘下來,拉開抽屜放進去。

“喻宜之,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我連大學都沒上,一個高中畢業生,怎麽去上像你那樣的班呢?”

喻宜之不說話,凝滞的氣氛沉重的壓在兩人肩上。

漆月有心破冰,語氣昂揚:“錢夫人那兒也是正經的酒樓管理工作啊!而且你知道嗎,錢夫人誇我幹得好呢,說下個月……”

喻宜之聲音低低的打斷:“高考那天為什麽不去?”

漆月一頓。

那是喻宜之第一次問她那個問題。

老房子燈光太暗,太多照不亮的角落,喻宜之站在桌邊像陷落在一片陰影裏:“你就一定要在高考那天去錢夫人那邊嗎?”

“你不懂。”漆月沉聲:“我必須去勸架,那天錢夫人的酒樓接待重要客人,也不知是阿輝還是其他人,臨時找了人去鬧事,要是不壓下來,錢夫人以後就很難翻身了。”

“可錢夫人不是人脈很廣麽?當天去幫她的人不是很多麽?”喻宜之轉過來,一雙眸子黑沉如湖:“少你一個,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吧?”

漆月怔了怔。

“少我一個,是沒什麽問題。”她坦誠。

她走近喻宜之,摸摸喻宜之的臉:“你真的不懂,高考對你的意義,和對我們這種人不一樣。”

“你考一本,進好公司,以後等着你的是大好前途。可對我,就算我參加高考,以我的成績,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學,不會有你以為的那些公司,願意用我這種人的。”

“最後我還是只能回老地方,那才是我的容身之所。要是這次得罪了錢夫人,我就沒退路了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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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宜之抓住漆月的手:“我給你退路。”

漆月哈一聲:“你怎麽給?變成富婆包養我?老子是那種小白臉麽?”

喻宜之:“我幫你補課,我幫你學歷變好,我幫你找工作,我幫你不要繼續陷在危險之中。”

漆月笑着回握她的手:“不是這樣的喻宜之。”

“你所描述的那些,是你的世界,對我很陌生。而我只有在我熟悉的環境裏,才能像魚在水裏,清楚每一股潮流的流向。”

喻宜之眸光黯淡下去,放開她的手:“不早了,睡吧,我明早七點要去公司開會。”

******

之後幾天,兩人之間都別別扭扭的。

嚴格意義上那晚她倆不算吵架,甚至沒有人大聲說話。

可每次說到未來,換來的都是漫長沉默,誰也說服不了誰。

偏偏兩人性子都硬,都不是願意低頭的人。

喻宜之有她的驕傲,而漆月從小就不知道服軟。

喻宜之還是會給她洗衣服,她也還是會給喻宜之做飯,但兩人之間的交流僅限于:“衣服給你收到衣櫃了。”“謝謝。”

“晚飯茄子吃麽?”“可以。”

飯桌上靜得出奇,只有碗筷相碰的聲音,喻宜之只有給漆紅玉夾菜時會說兩句話:“奶奶,你多吃點這個茄子,茄子軟。”

漆月氣悶悶夾一筷茄子甩到喻宜之碗裏,悶頭扒飯。

她做茄子不止為漆紅玉,還為喻宜之。

喻宜之上班後有一頓沒一頓,胃都熬壞了,軟爛的食物她才好消化。

沉默吃完一頓飯,漆月收了碗。

她快憋瘋了,好他媽的想跟喻宜之說話啊!

可一瞟喻宜之那清冷的眉眼,話到嘴邊的示好又吞了回去。

直到晚上,漆月洗了澡出來,喻宜之縮在床頭,抱着她的筆記本電腦看一份文件。

漆月悶頭往她旁邊一躺,蜷成只蝦米背對着她。

一個軟軟的東西放在了她的側臉上。

他媽的,喻宜之不會為了報複把臭襪子放她臉上了吧?

她一下坐起來,兩件T恤掉到了床上。

漆月斜眼:“這什麽?”

喻宜之還盯着電腦屏幕:“情侶裝。”

“在你還不想公開我們關系的時候,可以穿這個當情侶裝。”

“哈?”漆月把那兩件T恤抖開,沒繃住一下就笑了:“你要穿這個啊喻宜之?”

那是兩件卡通T恤,印着一只很搞笑的雞,翻着白眼,活脫脫一個頹廢大叔樣。

漆月:“最近街上好像很多女生穿這個?”K市的流行是一陣風,刮起什麽就全是什麽。

喻宜之:“嗯,所以我們穿這個逛街,也不會有人注意的。”

漆月一下子高興了,抱住喻宜之的肩:“你好聰明啊喻宜之!”很快又笑了:“但你真能穿這個麽?”

認識喻宜之的時候,喻宜之要麽穿校服要麽穿那種很高雅的白裙子。後來高中畢業上大學,喻宜之很快開始穿職業裝。

成熟的她好像永遠走在同齡女生的前面,傻缺的卡通T恤與她格格不入。

喻宜之連睫毛都掀起清冷的風,但她說:“我可以穿啊。”

“跟你一起,我就願意。”

那兩件T恤一黑一粉,漆月很厚道的把黑色那件留給了喻宜之。

之後一天下午她和喻宜之約了去逛街,上午她先穿着那件粉色小雞T恤去了摩托車行,剛好亮哥敏哥來修車,差點沒和小北一起把她笑死:“我k,漆老板你穿的這什麽啊?哈哈哈哈哈哈!”

漆月:……

她尚且如此,她倒要看看下午喻宜之是個什麽樣。

當她游蕩在打火機店的時候,喻宜之背着包走過來了。

漆月手裏假裝拿着打火機,眼睛不停往外瞟。

媽蛋喻宜之跟個模特似的!

那卡通T恤的幼稚感完全被她清冷的臉所消解,一條深藍牛仔褲顯得腿長兩米,T恤下擺淺淺塞在裏面,整個人利落又有氣質。

還有個男的給喻宜之遞名片!

漆月假裝路過的路人走過去。

那男人在自我介紹:“別擔心我不是什麽壞人,我是邶城來的星探,祝遙你知道吧就是我們公司的。你是K市本地人麽?想不想進娛樂圈發展?”

喻宜之很幹脆:“不想。”

漆月走開了,拿出手機給喻宜之發:【幹嘛不去啊?祝遙我都知道,很紅的。】

【出頭難,沒退路。】

喻宜之永遠這麽理智而清醒。

漆月:【啊,冰淇淋。】

喻宜之站在書店往這邊看了眼,冰淇淋打折五塊一個,她轉手給漆月發了個五塊二的紅包。

啊喲喻宜之會死了。

【我也給你買。】

【不要,減肥,不然穿一字裙不好看。】

【喻宜之,別對自己這麽狠嘛。】

喻宜之發了個【貓貓很兇】的表情包,漆月一下子就笑了。

她買了個冰淇淋,穿着粉色卡通T恤,在街上邊走邊舔。

她其實是個沒童年的人,很早就肩負起盲眼奶奶的生活,初中開始就發現太純很容易被欺負,那時就開始化大濃妝,到高中她出入酒吧的時候,成熟到根本沒人攔她。

這樣的經歷,好像是第一次。

冰淇淋不怎麽好吃,可因為是喻宜之買的,又變得好吃起來。

她穿着雙機車靴走累了,靠在街邊一面凹凸不平的仿石牆上,一下一下慢慢舔着,穿着超短牛仔褲的大長腿屈起一條。

喻宜之走過來,停在她對面的一家飾品店外,好像在看櫥窗裏一頂帽子。

然後喻宜之拿出手機,“咔嚓”。

老板警覺的走出來:“小姐我們貨品不能拍照。”

喻宜之:“我自拍呢。”

老板看她長得漂亮也笑了:“那沒問題。”

靠在街對面的漆月把最後一口蛋筒塞進嘴裏,摸出手機。

剛才“叮”一聲是喻宜之發來的微信。

漆月眼睛彎起來。

喻宜之對着櫥窗拍下穿卡通T恤的她自己,暗茶色店面玻璃裏還帶到了更遠的街景。

照片角落有個紅發女孩靠在牆上,機車靴和破洞牛仔短褲挺酷的樣子,卻穿着一件粉色卡通T恤。

漆月按下“保存”——那是她和喻宜之穿着情侶裝、在大街上的一張合照哎!

******

事實上那張合照直到七年後的今天,在漆月連換了兩個手機後,還靜靜躺在她手機相冊裏。

她從來不看,但不知為什麽也從來不删。

所以對于喻宜之猛然提起情侶裝這一茬,她一陣心虛,匆匆就去把運動服換了。

喻宜之遠遠看到她從更衣室走出來,好像笑了下。

漆月有點不爽:她這算不算着了喻宜之的道?

艾景皓走過來,背上別的號牌顯示他是C組,淺灰上衣白褲子,清爽的顏色很襯他。

喻宜之怕曬,站在剛才漆月站過的樹下,漆月停在陽光下,看着在一片樹影裏說話的兩個纖長男女。

剛才他們同事怎麽議論來着——“男才女貌”。

漆月眼神飄開,遠遠看着穿迷彩服的工作人員擡來好幾只巨型毛毛蟲。

壞笑一下子在她臉上漾開。

第一個項目是這個啊?那可有意思了喻宜之。

教練開始吹哨:“按照提前分好的組,大家開始列隊了。”

喻宜之這才和艾景皓分開,向漆月這邊走過來,但眼神淡淡的一眼也沒看漆月,好像兩個陌生人。

教練又喊:“第一個項目是毛毛蟲競速,各組先選出一個當頭的人。”

其他組讨論得挺熱烈,但這一組也不知是不是有喻宜之這個冷臉總監在,氣壓很低,其餘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人說話。

漆月吊兒郎當笑了聲:“沒人願意當頭啊?”

“那我來吧。”

教練問:“各組決定好了嗎?到毛毛蟲邊準備了。”

漆月向着她們組那只紅色充氣毛毛蟲走得挺歡,教練拿着擴音器走到衆人面前:“為了激發大家的鬥志,公司為今天團建最終的勝利者準備了獎品。”

他拿出一個狐貍形狀的玩偶:“獲勝組的組員人手一個!”

很快有人抱怨:“什麽啊就一個破玩偶啊?”

立刻又有人反駁:“破玩偶?你懂什麽啊那是現在全網最火的好麽!代購都限量!根本買不到!”

“它再稀罕對我也沒意義啊。”

“拿到網上挂高價賣你會不會?”

抱怨的人秒變笑嘻嘻:“那我會。”

喻宜之就站在漆月身後,漆月一扭頭,一雙貓兒眼尾瞟着她:“看見了麽喻宜之,老子挺想要那玩偶的,所以待會兒會盡全力的。”

“各就各位——”漆月帶頭跨上毛毛蟲。

這游戲說簡單也簡單,就是同組六人都跨上毛毛蟲,拉着各自面前的把手讓毛毛蟲微微離地,這樣六人就可以腳着地一起往前跑,率先撞線的組獲勝。

說難也難,因為這樣跑挺累的,還要考驗組員之間的默契。

突然漆月頭發上有東西一動。

漆月吓一跳:“我k!”

她猛一回頭手差點打到喻宜之,這才看到喻宜之手裏拿了個皮筋:“你頭發散着,不好跑吧,想幫你綁上來着。”

漆月:“啊,哦。”

她雙手已經把毛毛蟲拎起來了,手裏不空,只能聽憑喻宜之把皮筋綁在她頭發上。

最後輕輕一拉:“挺好看的。”

漆月瞥着她:“喻總你說什麽?我聽力不好沒聽清啊。”

喻宜之看着她,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音調一字一句:“我說,挺好看的。”

漆月哼一聲:“趕緊上毛毛蟲,廢他媽什麽話。”

她拎着毛毛蟲望着前方的終點線,心想還是不該把頭發綁起來的。

耳朵尖一紅,不就被她身後的喻宜之看到了麽。

教練舉起哨:“聽我指令,預備——”一聲哨響。

漆月拎着毛毛蟲猛沖了出去,她聽到倒數第二個女組員“啊”一聲尖叫。

跟在她身後的喻宜之倒是一聲不吭。

漆月心想:哼,挺能忍。

她跑這麽快當然是為了整喻宜之,畢竟喻宜之昨晚洗澡時被她折騰得不輕,毛毛蟲競速對喻宜之可別有一番考驗。

漆月越跑越快。

身後女組員已經開始叫:“跑慢點啊不得第一也沒什麽吧!”

她他媽本來也不是為了什麽第一。

身後喻宜之還忍着。

當她們第一個沖過終點線,毛毛蟲瞬間被所有人放了下來:“累死了……”

漆月跨下毛毛蟲,看到喻宜之一張冷白的臉漲得通紅,跟衆人隔着段距離站在一邊。

還是清冷沉穩,也許只有漆月能看出她微微皺眉間的無措。

她挑唇走過去:“喻總。”

喻宜之看了她眼。

她壓低聲音:“疼麽?”

喻宜之轉開眼睛,裏面有潋滟的水光:“不。”

漆月“呵”一聲,轉身到一堆包中翻出喻宜之那個醒目的愛馬仕:“去洗手間,不然,我可不知我會做出什麽。”

喻宜之接過愛馬仕,垂眸,順從向洗手間走去。

不一會兒漆月跟進來,鎖門。

“真不疼?”妩媚又邪惡。

喻宜之揚着下巴,看上去聖潔不可侵犯。

“疼就別強忍着嘛,不然感染發炎可就不好了。”漆月拿過她手裏的包:“藥都給你買好了,不擦?”

喻宜之看一眼,伸手去拿。

漆月手一揚:“堂堂喻總怎麽能自己動手呢?”她笑笑:“我幫你。”

喻宜之肩膀一僵。

漆月眯起眼睛,一雙妩媚的貓眼有狠戾的底色。

喻宜之現在已經爬得很高了,哪怕現在穿着運動服,那光潔的皮膚,柔順的頭發,精致的鑽石耳釘,無一不在昭顯她的富有和矜貴。

這就是喻宜之不顧一切想要的麽?

漆月聲音更冷:“脫啊,喻宜之。”

既然喻宜之那麽想做驕傲的人上人,就讓她來親手折辱。

就像打碎一支美麗的花瓶。

就像狙擊一只脆弱的夜莺。

漆月發現自己心裏有那麽多那麽多恨意,可那恨意又被背後一股更洶湧的悲傷所淹沒。

喻宜之低頭,開始緩緩解褲繩。

那麽接下來,漆月将能看到,喻宜之那瑩白修長的腿露出來,因在不熟悉的地方感受到一陣涼風而微微發抖。

喻宜之的內k大多是絲質,黑色,一圈镂空暗紋。

如果漆月蹲下來,大概能讓喻宜之一張臉漲得更紅,快要滴血,為自己身體不自主的反應而羞憤不已。

這一切近在眼前了,最後一秒,漆月惡狠狠把藥膏往喻宜之手裏一丢:“自己擦吧,老子才懶得幫你。”

她匆匆走出去關上門。

裏面靜了一瞬,才傳出窸窣褪去褲子的聲音。

漆月靠在門板上,望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陽,一只翅膀上綴着一點綠的鳥在枝頭跳兩跳,又飛走。

漆月心裏想:喻宜之,你他媽為什麽要回來。

既然飛走了,為什麽他媽的要回來。

******

幾分鐘後,喻宜之從裏面敲了敲門。

漆月讓開,喻宜之推門出來。

兩人并肩走了兩步,漆月沒忍住笑了出來:“喻總,你現在走路好像小媳婦。”

喻宜之微微瞪了她眼。

“好涼。”喻宜之輕聲說。

******

午飯時間,所有人聚在草坪上,漆月蔫蔫的沒什麽胃口。

喻宜之的的牽手能讓她不吐已是功德無量,對着油膩又紮實的盒飯實在吃不下去。

她一個人盤腿坐在一邊,筷子插在飯上跟上香似的。

遠遠瞟一眼,喻宜之竟然拿着筆記本電腦在跟艾景和過方案。

她附近有人議論:“團建還工作?太拼了吧?”

“好像是甲方臨時提了修改,今天不交方案,這一單就要被撬了。”

哦,喻宜之那麽忙啊。

漆月蔫蔫的伸手,趕着圍盒飯飛的一只蜜蜂玩,周圍炒肉的油膩氣味讓她又有點想吐。

“喻總請大家吃橘子了!”

兩個員工推着裝滿了橘子的兩個小推車走來。

“喻總今天怎麽這麽好?”

“她平時也不是請員工吃東西那種人啊。”

一時間,剝開橘子皮的香氣蓋過了周圍的油膩氣味,倒是很适合暈車人的胃口。

漆月也被發了一個。

她低頭剝着,盯着橘瓣上粘的一層白色脈絡,透過半垂的眼皮卻看到喻宜之向她這邊走來。

一個大而圓的橘子被托在瑩白手掌上。

“多了一個,給你。”

漆月懶洋洋的沒接:“幹嘛給我。”

喻宜之淡淡的:“來者是客。”

彎腰把橘子塞漆月手裏,帶來淡淡一陣香:“況且我也不白給,能幫我剝個橘子麽?”她又把自己的橘子也塞漆月手裏。

漆月嗤笑一聲:“喻總,把全世界都當你奴婢是麽?”

她知道喻宜之為什麽不自己剝。

喻宜之全世界最讨厭的事就是剝橘子。倒不是她嬌氣,幫漆月剝蔥剝蒜什麽的她也做挺好,但她喜歡幹幹淨淨請清爽爽,剝橘子時那黃色汁液流到指甲裏會令她抓狂。

曾經每個橘子都是漆月幫喻宜之剝的,那時喻宜之狂加完一個月的班,走回家的路上腳步虛浮,回家就躺在漆月膝蓋上,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漆月:“要不你睡會兒。”

“睡不着。”喻宜之:“我腦子裏都是一排排數據不停的跳。”

漆月從床頭櫃上摸了個橘子,放手裏捏軟了慢慢剝。

清新的香味讓喻宜之舒服的“唔”了一聲。

漆月剝一瓣橘子放到她嘴邊:“張嘴。”

喻宜之:“喂我。”

漆月:“已經喂到你嘴邊了大小姐。”

喻宜之不接,又重複一遍:“喂我。”

漆月反應過來,把橘瓣一邊叼嘴裏,俯身。

熟悉的灼熱的氣息靠近,喻宜之粉唇微啓。

酸甜的汁液在兩人唇齒間化開,漆月睜着眼,看喻宜之閉阖雙眼的長睫微微翕動。

那一刻從小就渾不吝的漆月,心裏幾乎可以泛起一種被稱為“柔情”的東西,她輕撫喻宜之的頭發放柔了語調:“喂。”

喻宜之懶懶的:“嗯。”縮一縮腳,絲襪蹭在床尾的木板上。

“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喻宜之眼皮動了動:“你知道永遠是什麽意思嗎?”

“知道啊。”漆月輕笑:“就是一輩子都不讓你自己剝哪怕一個橘子。”

******

然而七年後,喻宜之站在漆月面前、請她幫忙剝一個橘子時,漆月極輕蔑的說:“把全世界都當你奴婢是麽?”

喻宜之的手指一蜷:“不是那意思。”

睫毛垂下,轉身欲走。

漆月在她身後:“喻宜之。”

這是她重逢後第一次叫喻宜之的名字,之前她都是叫“喻總”。

她這樣叫是為了一句飽藏真實情感的質問:“這是你自找的你知道麽?”

喻宜之背影頓了頓。

沒說話,走了。

******

漆月坐在草坪上慢條斯理吃橘子,手機扔一邊放抖音放的好大聲,惹來一堆白眼,她理都不理。

時不時瞟下喻宜之和艾景皓的方向。

喻宜之一直在跟艾景皓對方案,時不時在電腦上修修改改,艾景皓還趁機扒了兩口飯,喻宜之一口都沒吃,盒飯就已經徹底涼掉被收走了。

教練拿擴音器喊:“過來準備下午的絕地求生了。”

喻宜之合上電腦站起來,走到放包的地方準備把電腦收起來。

漆月跑過來趁無人的時候,煩躁躁把半個剝好的橘子往她手裏一塞:“給給給,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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