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像你說的那麽好嗎?”
周峻的聲音有些不穩,他才剛剛發現,耳朵是自己的一大弱點。
宋千樓在他耳邊的低語,就像在他耳邊放出了一串電流一樣,沿着脊柱直達腰部,引起一陣不由自主地戰栗。
他剛暴露的弱點怎麽會逃出宋千樓的眼睛,宋千樓的手扶上了他的腰,以緩慢到令周峻急躁的速度向下摩挲,另一邊仍不放棄對周峻耳朵的攻擊。
“一定會,”語尾上揚,表明他仍有話要說,“比我說得更好。”
周峻的氣息開始紊亂,之前在猛烈進攻中覺醒的那一絲模糊的欲`望,在電流的刺激下,燃燒成了小火苗,并随着宋千樓手上的動作,燃燒成了燎原之勢。
帶着電流的火苗在周峻的身體裏亂竄,讓周峻的體溫迅速升高,封鎖了他大腦中所有的思考。
周峻之簡單直爽,本來就在于,比起抽象的形而上的頭腦的思考,他更忠實于具體可感的身體的欲`望。
疼痛的難過的事情就拒絕,愉快的舒适的事情就去追逐。
宋千樓帶來的電流燃起的火,給了他從未經驗過的快樂。
電流和火焰彼此交織,凝聚成一股滾燙的熱能。随着電流和火焰變得越來越強烈,這股熱能不斷膨脹,開始在他的身體裏奔竄、碰撞,急切地尋找一個出口。
宋千樓上上下下地忙碌,為他搭建好了這個出口。
終于如願以償的熱能如箭矢一般飛出,炸成了一朵濃白的禮花。
周峻喘着氣,軟在了宋千樓的懷裏。
宋千樓把收集到的禮花當做食物送進了嘴裏。
周峻吓得癱倒在了草地上,大喊一聲:“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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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千樓不以為意地撇嘴一笑,收拾了一下之後又拿起了筆記本和相機開始觀鳥。
周峻則躺在地上望着天空,等待着心跳和喘息的恢複。
躺着看天空,有種世界颠倒過來了的錯覺。但這不是一種錯覺,周峻的世界,确實被宋千樓給颠覆了。
靜谧的空氣在二人之間流動,過了好久,宋千樓才聽到周峻嘟囔了一聲:“你今天不準再親我了……”
宋千樓聽到這話後小聲地笑了,今天不準,那就是明天開始準喽?
但他仍是專注觀鳥,頭都沒回,應了一聲:“好。”
“以後也不準再碰我。”
一聲千回百轉的“嗯”,不像是答應了的樣子,但大度的周峻也就姑且當他答應了。
宋千樓知道周峻需要些時間,沒有再跟他說什麽。
于是一人從望遠鏡裏觀鳥,一人看着天空中偶爾經過的飛鳥,就這麽度過了這特別的下午。
等到倦鳥開始歸巢,周峻開始在宋千樓的指導下,以絕對安全的方式走出了山間小路,來到了大部隊的晚間露營點。
二人的同時出現引起了大部隊的一陣騷動。
“室花啊!你沒事吧!”一看到周峻,佟大禮就哀嚎着向他跑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沒事沒事!”
周峻在嬉嬉鬧鬧的對話中回歸了117宿舍小分隊,宋千樓則在被劉仁引薦為神秘外援後,向大家講述起了野營的注意事項。
當宋千樓把佟大禮和周峻的經歷當反面例子批評的時候,周峻産生了下午的事是他在做夢的幻覺。
這個宋千樓,一會兒那麽狡猾,一會兒那麽兇,一會兒那麽嚴肅,一會兒又那麽……那麽不可描述……
小樣兒!你到底有幾副面孔!
晚飯過後,大家在絕對保障安全的前提下開起了篝火晚會。為了活躍氣氛,劉仁帶領大家玩了許多游戲,為了助興,他們開始擊鼓傳花,讓接到花的人表演節目。
佟大禮第一個就接到了花,他興奮地對室友們說:“117的同志們!是時候拿出我們的絕活了!”
武中錄以手掩面,程園狠狠地搖頭,周峻也為難地問:“你确定嗎?”
佟大禮完全無視他們的反應,拉着三個人就來到了人群的中央。
他報幕說:“請大家聽好了!接下來是由我們四個為大家帶來的——阿卡貝拉!”
嘴上說不願意,但其他三人還是非常配合,表演起了他們在宿舍常練習的歌曲。
演唱中,周峻一直感覺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不光因為篝火的照耀,還因為宋千樓那毫不掩飾贊賞的目光。
表演結束後,夥伴們一陣叫好。之後花傳到了幾個女生手上,女生們表演完節目後,輪到了宋千樓。
站在人群中央,宋千樓說:“雖然我們今天沒有玩真心話大冒險,但我要冒險地說一句真心話——我是個音癡,五音不全,唱歌什麽的就別想了。”
他越是這麽說,大家越是起哄着讓他唱歌,無奈的宋千樓用一句歌聲實力展示了“魔音灌耳”,周峻笑得快滾到了地上。
“所以,放過我吧。”宋千樓無奈地攤手。
“不行!不行!必須表演個節目!別的也行!”大家要求着。
宋千樓思考了片刻,突然盯着周峻說:“那好吧,我吟一首詩吧。”
他身上總有一種疏遠的古典氣質,一轉身,就仿佛瞬間變身古代書生,念誦到:
周圍莺喚春,
峻嶺伴游神。
我願随王孫,
萋萋草挽人。
他念完詩後男生拍手,女生尖叫,有幾個女生交頭接耳後,眼睛放光地來回看宋千樓和周峻,其中眼睛最亮的當屬金融系系花林曼了。
周峻完全不明所以,只覺得大家太給宋千樓面子了,什麽破詩嘛,現在明明是夏天,還喚春,他宋千樓不過如此啊!
熱鬧的篝火晚會結束後,大家開始收拾整理,自由活動。
劉仁剛宣布自由活動開始,林曼就拽着宋千樓就往角落裏去,激動地說:“你也太大膽了!這就公開了!成了?”
林曼是學校裏為數不多的知道宋千樓性取向的人之一,宋千樓跟她的關系不錯,聽到她的問話,裝作沒聽懂,笑笑說:“我公開什麽了?”
“周峻我妻啊!這樣的藏頭詩你都敢當衆念出來了,怎麽樣?是不是下午發生了什麽?”
看着林曼一臉好奇的想要聽八卦的樣子,宋千樓說:“發生了不能告訴你的事情。”
“別吊人胃口啊,你直接告訴我吧,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好吧,告訴你也無妨,進展到了我絕不會退縮,無論如何也要把周峻追到手的那一步了。”
“我太欣賞你這樣的神經病了,我跟你說,你可千萬不能欺負周峻,我們學校好多女生私下裏把他當愛豆寵的。還有啊,要是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你可——啊!”
黑暗中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住了,林曼整個人都往旁邊倒去,宋千樓想拉住她,卻被帶着一起跌倒了。
二人不慎摔成了很尴尬的姿勢,宋千樓剛把胳膊撐起來,就看見周峻在前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
“宋千樓你這個混蛋!”周峻沖過來揪起宋千樓的衣領就是一拳。
宋千樓邊穩穩地接住了,邊說:“等等!你聽我說!”
周峻邊用另一手出拳,邊罵道:“林曼是佟大禮暗戀的人啊!你怎麽可以對兄弟的女人出手!你下午還跟我說……”
話說完以後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周峻沖着宋千樓“哼!”了一聲就跑掉了。
周峻身為校跨欄隊的領隊,他的速度哪裏是宋千樓能追得上的。
面對封得緊緊的117的帳篷門,宋千樓無奈地嘆氣,喊話了幾聲也沒有得到回應。
一旁的林曼同情地看着他,說:“你完了。”
帳篷外是搖搖頭走開了的宋千樓,帳篷裏是開着卧談會的117,周峻正大聲控訴着宋千樓的惡劣行徑。
控訴得佟大禮都忍不住說:“可能只是不小心摔倒了吧……”
“不要為那個人渣辯護!”周峻氣呼呼地說。
武中錄給他遞了杯水讓他順順氣兒,還說:“你之前不是說你有個朋友很煩惱嗎,我們聊聊那個吧。”
于是周峻以“我有一個朋友他遇到了一件事”的方式,磕磕巴巴地講了自己的煩惱和經歷,末了問一句:“他現在該怎麽面對那個向他 告白的人?”
武中錄摸摸下巴說:“怎麽面對啊,聽起來你的朋友完全被那人吃得死死的啊。”
“什麽?”周峻被這話吓得一個激靈。
旁邊的程園邊玩手機邊附和:“是啊,根本是被牽着鼻子走嘛,那人太了解你朋友了,你朋友根本沒有還擊之力啊。”
“他有的!他有!告訴我他該怎麽還擊?他肯定能還擊的!”
“呃嗯……”武中錄和程園都陷入了沉思。
“冷處理吧!”佟大禮說道,“以我閱遍戀愛攻略的經驗,這個時候就要冷處理,奪回主控權!”
“冷處理的意思是……不理他?”周峻問。
“不不不,”佟大禮故作深沉道,“正所謂情場如戰場,要想奪回主控權,就要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以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為目的……”
佟大禮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了兵法。
戰場?主控權?
諸如此類的詞彙再次點燃了周峻的好勝心,不管是什麽樣的戰場,他都要贏了宋千樓才行!
“最關鍵的,”武中錄插話道,“你的朋友一定要想明白自己的目的,你告訴他不要忙着應付對方出的招,而要想想對方身上有沒有他想要的,如果彼此都有意,那也不妨愉快地在一起啊。”
宋千樓身上有沒有他想要的?
這話讓周峻陷入了思考,最先開始确實是他先去找宋千樓下挑戰書的,為的是搶回運動場的人氣。
後來呢?只是單純想贏過他?
我為什麽想贏過他來着?
還沒想出個頭緒,注意力就被程園的話吸引了過去。
看着手機的程園說:“我們晚上唱阿卡貝拉的視頻得了超多贊。”
“哈哈!我的功勞!”佟大禮說道。
“群裏在讨論晚上篝火表演的事兒呢,好多人在談論宋千樓。”
“對了,我跟你們說過嗎,”武中錄說,“我跟宋千樓是高中校友來着,他以前很高冷的,不怎麽參加集體活動。就算參加了也很少看他像今天這麽活躍,變了不少啊。他今天那首詩……”
武中錄沉默了一會兒,把那首詩的藏頭和周峻剛講的事聯系起來後,一瞬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他以一種嫁女兒的沉重心情拍了拍周峻的肩膀說:“我找個機會跟他談談。”
周峻完全不明所以,剛想問他什麽意思,手機就傳來一陣震動。
是宋千樓發來的信息:“讓你誤會了,對不起,明天見面詳談。”
周峻看完就把手機背面朝上一放,一翻身眼睛一閉就打算睡覺。
但腦子裏還在不停回放今天白天的事,以及和宋千樓相識以來的許多事,令他疲憊的身體遲遲進入不了夢想。
他開始怨恨起把他原本簡單的生活搞得這麽曲折複雜的宋千樓了。
不行,不能便宜那小子。
我要化被動為主動,化劣勢為優勢,讓宋千樓對我言聽計從,讓他向我屈服!
俗話說得好,跟朋友要保持親密,跟敵人要更加得親密。
不如趁此機會發現他的弱點,掌握他的把柄,讓他成為我的仆人、小弟!
哈哈哈哈!等着瞧吧!
想通了的周峻立馬全身放松,睡了黑甜黑甜的一覺。
第二天一出帳篷就看見了宋千樓。
宋千樓看着他沒說話,用下巴指了指北邊的方向,示意周峻跟他過去。
周峻二話不說就往南邊大步走去。
聽着身後的腳步聲,周峻知道這回宋千樓被他牽着鼻子走了,頓感滿足和得意。
到了一個隐蔽處,周峻背靠一棵粗壯的大樹,以居高臨下的王者姿态說:“有什麽事,說吧。”
“你真的要為一個愚蠢的誤會生氣?”
“哼!”頭往旁邊一撇,“我才沒生氣,你和別人愛怎麽樣怎麽樣,關我什麽事!”
“是我不對,還沒讓你徹底了解我。”
宋千樓兩手一撐,把周峻困在了大樹和自己之間。
“首先,我,宋千樓,鋼鐵彎男一個。”
邊說邊擡起了周峻的下巴,逼迫他與自己對視。
“其次,‘無論愛什麽,——飯,異性,國,民族,人類等等,——只有糾纏如毒蛇,執着如怨鬼,二六時中,沒有已時者有望。’這句話是我的信條。”
周峻憤恨地看着他:“說人話!”
“意思就是警告你,我會像毒蛇和怨鬼一樣二十四小時都糾纏着你,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說完就給了周峻一個深吻,被困住的周峻沒有放棄掙紮,好不容易推開宋千樓後,氣勢十足地說:“跟你交往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宋千樓看着他,靜待他的下文。
周峻把頭一昂,說:“你得聽我的,做我的仆人、小弟,向我屈服!”
“屈服?”
“沒錯!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那一種!”
“卑躬屈膝?”宋千樓以一種“我沒有聽錯吧?”的語氣反問道。
周峻大力點頭。
“兩個獨立的個體締結親密關系,如同兩個主權獨立的邦國友好建交,不平等條約是不可能長久的,你确定?”
“我才不管你那一套彎彎繞,總之我說要聽我的你就得聽我的!”說理是說不過宋千樓了,但他還可以蠻不講理啊!
“舉個例子,要怎麽聽?”宋千樓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