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臭中眨眨眼。“那怎麽出去?”
“嘁,削了他。”對方回答的理所當然,一副你是弱智嗎的樣子。
“在內部削後頸?!”艾倫覺得這已經超出了常理的認知。
沒等他反應過來,矛紮入血肉的聲音以及刀片旋轉的聲音響起,他重見了光明。
他回過頭,自己身邊的監護人鬥篷上沾滿了唾液和血液,面色布滿了陰郁的暗沉。
“……所以應該加強巨人體內自救訓練嗎?”愛爾敏聽完艾倫的轉述後,不确定地問道。
“……不,”艾倫想了想,“你不能保證巨人不用牙咬你。”
想着這些,艾倫輕輕笑了。
他不會喪氣,畢竟被巨人吃掉兩次,他都活下來了。
三天過去,他們的随身食物也差不多補充完了。似乎依然沒有等來 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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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把刀片仍在雪地上,“他媽的還找不到,還找不到!”他眼眶都發紅,額上青筋突出。
愛爾敏把刀片撿起來插回他的裝置裏,走過來,猶豫着摟住讓。“找得到他們的。”他擡起頭來,肅穆而堅定,“我相信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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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動一下腿,怕是又僵掉了。饑餓折磨着身體,渴極了就抓過一把雪含在嘴裏。
冰涼的雪快被唾液一點點融化成雪水,咽下去之後從口腔到喉嚨都 冰得發痛,意識卻一陣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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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雪盲症三天了還沒有好轉。艾倫擡起雙眼,依舊是一片白茫茫,紗布被他捏在手裏。
“三笠?”
他身邊的姑娘聞言轉過頭來看着他,柔順的發絲輕輕擦過他的脖頸。
“……有牛奶嗎?”
“牛奶?”回答他的是姑娘不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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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戰争結束前的倒數第二年,是形勢最為嚴峻的一年,兵團已經不得不在冬日進行調查了。
上一秒他還能看見刀片揮舞在雪地陽光下反射的光芒,下一秒眼前卻開始陣陣恍惚,很快就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兵力嚴重不足的時刻,他和利威爾被單獨派往右翼後方清剿。
艾倫還沒反應過來這片白茫茫是怎麽回事,就感覺有血液濺到自己身上,接着就是龐然大物倒地的聲音。
“你他媽的想什麽呢 !”
“……兵長?”艾倫擡起頭來 ,“你在哪?”他茫然地擡起頭,視野中沒有任何東西。
“臭小子給我呆好別亂動,你雪盲了。”
艾倫身邊滿是大物倒地聲,刀片切割生,鮮血揮灑聲,旋轉聲,他 現在什麽都不清楚,死亡只離他一步之遙,他幾乎是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給了他的監護人。
與擔心自己的安危相比,因為看不見,他似乎更擔心利威爾的安全。
刀片插入血肉的聲音似乎停頓了一下。
“兵長?”
他聽見巨人哀嚎,接着那刀片流暢地切割下去,記下來是重物到底 的聲音。
不明白那聲切割為什麽停頓的艾倫慌了 。
“兵長?!”
“……嘁。”
“兵長!”
“給我閉嘴,小子!”被他吵嚷的不耐煩的利威爾向他走過來。腳步平穩,應該并沒有受傷。這個認知在艾倫問道濃重的血腥味兒的時候被他推翻,驚得聲音帶着巨大的慌亂,“兵長!這——”
“不是我的血,”低沉的聲音安撫他的情緒,腳步聲在他面前停下,利威爾似乎蹲了下來。
“那您那一刀為什麽停頓了?”艾倫還是不放心,繼續追問。
“那巨人的血澆到我身上了,真惡心。”聽這聲音說話人應該皺着眉頭,“啧,你這小鬼腦子裏都在瞎擔心什麽。”
艾倫松了口氣,想必笑了出來,臉被拍了下,“蠢死了。閉眼。”艾倫閉上眼,他覺得那帶着薄繭的手指沾着濕潤的液體在他的眼睛上塗抹,動作被刻意放輕柔,嗅到濃郁香甜的氣息,“牛奶?”
“老兵說牛奶對雪盲有用。”清冷的聲音平靜地陳述,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
“……不是這個,兵長你為什麽有牛奶?您又不愛喝,”艾倫頓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又有些欣喜地繼續說:“您不會是怕我雪盲才帶的牛奶吧?”
“你吵死了,小鬼。”他監護人的聲音居然有些氣急敗壞。
艾倫覺得自己臉上一定又是蠢透了的傻笑。
利威爾站起來,似乎又背對着他蹲下來。“我背你回去。”
“!”艾倫一驚,“那怎麽行啊,我身高體積都比您大,還有立體機動呢!”
“廢話那麽多,”利威爾的耐心被他磨沒了,“你給我上來!”
艾倫似乎在那比他消瘦的背上睡着了,再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站在窗前的三笠,“你感覺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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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你怎麽樣?”三笠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來,聽上去也很虛弱,卻依然堅定。
實在說不上好,雪盲症依舊沒有緩解,饑餓折磨着他,渾身長久被 寒冷侵襲,如果不是身旁有三笠陪伴,這一片白茫茫與無人的寂靜會把人逼瘋的。
他對三笠的方向笑了笑,希望沒有笑得太難看,“不差。”
他感到三笠的手緊緊握着他的,緊扣的雙手在這一片嚴寒中通過摩擦帶來了唯一的一點溫度。
幸虧有她在。
艾倫這才想起來,似乎三笠和愛爾敏的面孔總能給他力量。她一直在她的身邊,一直都在。
他突然特別想看一看姑娘的臉。
他想着,三笠或許淺淺地笑了一下,想要安慰他,那笑容一定很漂亮——她一直很漂亮。三笠也許面上仍是堅毅的神色,那樣的她也很有吸引力。
他描摹着姑娘的臉,覺得有三笠一直陪在身邊的自己,十分幸運。
“艾倫,向你的左側看,我插了東西 ,你試着尋找着眼點。”
“嗯。”
“別擔心,我們一定出的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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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有發現。”士兵猶豫着在愛爾敏耳邊彙報。
愛爾敏低着頭,看不清表情,他攥緊了手中的牛奶。
“繼續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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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的夜晚,他們幾乎是再用最後的意志支撐着走路,突然他身邊的姑娘停住了。
“……三笠?”
他身邊的姑娘松開他,快速向前跑了幾步。
“艾倫。”
這平靜的聲音下埋藏着疲憊的欣喜。
“我們得救了。”
或許是這聲音裏的希望感染了他,或許是時機恰好如此。視野中的白茫茫逐漸消退,光線剛剛刺入眼睛裏讓他流出淚來。
他發現自己在一個坡下,夜空之下,白雪反射着皎潔的月光,陪着他的姑娘,此刻就站在那雪坡上,紅色的圍巾伴着姑娘的黑發随風輕舞。
她在等他。
他知道的,她一直在等他。
艾倫心中湧出一陣暖意 ,他向坡上走去,用着他剩下的力氣,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三笠蒼白的面孔在月光下白璧一般,五官在月色的親吻下變得溫柔,她漆黑的眼睛專注地注視着艾倫,唇角微微上揚了一個弧度 。
艾倫伸出雙臂,輕輕摟住她,一點點收緊。
“在一起吧。”
她突然說道,在劫後餘生的溫暖中,打了他一場如夢似幻的措手不及。
言語拍打着心房帶來不小的沖擊,他都忘了收回自己已經僵硬的手臂。
愛爾敏跑過來,又慢慢停下了腳步,他靜靜地看着相擁的兩個人,一時間忘了言語。
直到他們分開,微笑着向他招手,他才把忍了好多天的眼淚灑了出來,向他們跑過去。
他似乎沒來得及想起,又或者沒有在意,一直攥在手中的牛奶被他扔在了雪地裏。
那罐牛奶孤單地躺在冰雪中,瓶身上手指的溫度迅速散去,也融入了那片冰冷之中。
牛奶的瓶子反射着月光,映在劫後餘生的艾倫的臉上。
Chapter21
”做到這一步之後,再……“埃爾溫坐在桌子一旁念着他的商業擴計劃,用他的話說是為了給朋友纾解心情——不用,那倆小孩平安無事的消息傳來你就啥也不用做了——韓吉這麽告訴他。
埃爾溫依舊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至少應該給利威爾解解悶兒。
韓吉盯着埃爾溫念得口幹舌燥的專注樣兒,伸出手拍拍他,”我說你呀,別念了。“她可以壓低了聲音,眼睛裏含着笑意,朝利威爾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埃爾溫順着她的提示看過去。
利威爾身上披着棉衣,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支着頭,眼睛已經閉上了,頭一點一點的。
埃爾溫轉過頭,看着韓吉嘆了口氣,“商業計劃就這麽無聊?讓他睡?”
”着涼了怎麽辦?“韓吉瞪他一眼,伸出手搖了搖快睡着了的人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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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前埃爾溫都不敢相信他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韓吉和利威爾坐在沙發兩頭,別別扭扭地讨論着關于小孩的問題。
”……骨盆太小了不好生。“韓吉目光有些呆滞。
“……你到時候不能剖出來麽?“
”那會被你這個變态血統直接認為惡意毀胎,後果更嚴重。“韓吉聳聳肩,一副我也沒辦法的樣子,”再說了這裏有沒有抗生素麻醉劑。放心吧,交給我,就是可能有點久到時候,你得忍着。“
”……“
”我治療過成百上千個大老爺們兒,研究過上百個裸體巨人,你不會害羞吧?“
”……你怎麽不出門撞死。“
韓吉笑笑,”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這麽看着挺可愛的?抱了個小皮球似的。“她覺得對方沒打她已經是極限了,還是繼續問道:”你……感覺着孩子的頭是朝下的嗎?“
利威爾面色有點僵硬,思索一下之後點了點頭。
韓吉也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眼睛放光,”哎,現在不讓我摸也能說說吧,小孩動的時候什麽感覺?“
利威爾整個人這次全都坐在了沙發上,陽光曬地他有些昏沉,但是身體裏那種一松一緊的感覺又讓他意識清醒,這種時候又聽到了韓吉不放棄的問題。
”比如巨人吃了個人,“他皺着眉,”那人沒死在巨人胃裏動。“
韓吉推鏡框的手差點把鏡框壓進眼睛裏,“你怎麽能把那麽美好的東西形容成這樣啊,再說這是我的形容風格吧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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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他應該會生個男孩。“埃爾溫抿了一口茶,”他應該會高興一些。“
”讓他把那個孩子揍到大嗎?“韓吉抗議地拍桌子,”我打賭他生個女兒。”
“還是生個男孩好一點吧。”
“肯定是女的,就是別教成三笠那樣就好了。”韓吉把另一只手拍在桌子上,“賭不賭?”
埃爾溫笑,“利威爾知道咱麽這麽消遣他肯定生氣。”
韓吉大無畏地擺擺手,“他又不在這兒。”
“……還有幾周?”
“一兩周了,哎,”韓吉笑着支起下巴,你說他會不會産前焦慮?”
“韓吉……”埃爾溫看着老友,滿眼的挫敗。自己換了個話題,”如果是男孩,就叫喬治。據說圍牆以前這是個王的名字。”
“聽起來比本和傑克好不到哪裏去……女孩就叫安娜。”
“……和安妮太像了,韓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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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在一條幽暗的長廊上,穿着還在地下街時的衣服,靴子踩在地面上發出突兀刺耳的聲響。他面上十分冷靜,心裏卻覺出一股逐漸蔓延的恐慌,加快了腳步,他聽到了凄厲的哭喊聲,撕心裂肺,聲音稚嫩。
他走到那扇門前,推開門。
這間屋子十分空曠,慘白的燈光下是一條布滿污垢的帷幔,帷幔後面是床的輪廓。那凄厲的,稚嫩的哭聲就是從那帷幔後面發出來的。
嬰兒的哭聲。
凱尼背對着他站立,手槍穩穩地對準帷幔。
身體比意識快一步,他上去就去搶凱尼的手槍,卻意外地發現他此刻似乎根本沒有力氣,凱尼放下手槍鉗制住他的雙肩,把他狠狠地推到牆上。
他從凱尼的身影縫隙中死死地盯着帷幔,感受着身上已經消失的重量,似乎知道了帷幔後面的嬰兒是誰。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凱尼的手槍就抵在他的腰部以防他妄動,另一只手槍卻随時準備瞄準帷幔。
“要我看着你走庫利爾的老路?成為小孩兒的奴隸?”凱尼似乎氣急敗壞,抓着他的手異常用力。“要你們一樣為了一個意外一輩子都搭進去?!”
他擡頭看着凱尼的臉,在帽檐的陰影下,依然可以看見那雙眼睛裏的怒火,悲傷的怒火,和自己小時候,他看見母親遺體時閃過的怒火一模一樣。
“連看一眼這個世界的權利都不給它嗎,讓這家夥這麽久的努力都白費嗎?”
“你怎麽知道那孩子會長成什麽樣?它是男是女,将來是好是壞,你養他值不值得,你現在都不會知道!如果它死了,這一切就都是一場噩夢,如果它在一出生的時候就閉上了眼睛,你就不會有別的麻煩。
凱尼對着他大吼:“我妹妹就因為一個小孩兒拖死了他的整個生命!”
——而那個小孩是你。
他看到凱尼又要舉起槍,他迅速把那支槍口握住,金屬狠狠地低着他的掌心。“不管我那個混蛋老爹是誰,我母親沒有放棄我。”
他看着那片帷幔,覺得一切疑惑都開朗了。“不管別人怎麽看待這個孩子,我不想放棄它。”
他死死地堵着凱尼的槍口。“它從血腥的戰場上存活下來,這麽努力地想到世界上看看,就像我曾經那麽努力地想走出黑暗來到地上一樣,和人類那麽努力地走出圍牆一樣。”
他覺得雙眼發澀。
不管他母親是什麽身份,死得多早,不管凱尼這個混蛋有多讨厭,他是感激他們愛他的。
“我這雙手只會殺戮,”他聽着那凄厲的哭喊聲,竟然并不覺得刺耳,深吸一口氣,“但是我想去愛它。”
他的領子被凱尼揪起來,“你他娘的知道在說啥嗎!”
他看着凱尼,“凱尼,我他媽沒在地下街,我養的起它。”
他似乎看見凱尼清淺地笑了,“你确定嗎?”
“啊……”他盯着被凱尼扔在地上的槍,“我要它。”
他耳邊凄厲的哭喊聲停止,凱尼連同整個畫面都搖晃起來,被越來越劇烈的聽筒撕碎。
他隐隐約約看到現在似乎是半夜裏,接着那股細密的,劇烈的,沉墜的疼痛就從身體內部狠狠敲擊而來,一下一下,緊緊密密,比戰場上短暫深刻的傷痛更難忍,比陰雨天細細綿綿的腿疼更磨人。
隐隐約約間雙腿被用力掰開,溢出的呻吟被他用力咽回去,接着用幹淨床單擰成的繩子越過他綁在床頭,他把繩子咬在嘴裏,唾液一點點浸濕布料,卻已經顧不上髒不髒的問題。
那個小家夥用幾乎要殺人的力道向下沖撞。
他聽見韓吉的聲音大力對他喊着什麽,這些聲音卻似乎變成了催化劑,讓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身體下意識地随着陣痛用力,意識卻似乎并沒有被疼痛束縛,不知道是更加模糊還是更加清醒。
他想起了躺在床上安眠的母親,
想起了在樹下奄奄一息的凱尼。
想起了打掃衛生的法蘭和伊莎貝爾。
想起了利威爾班。
想起了飛舞的刀片和戰場。
想起了經歷過的所有生命和死亡,想起了擁有過又失去過的所有愛意。
最後他想起了龐貝村落的那個髒兮兮的小孩。
嶄新的,幼小的,脆弱的,頑強努力的生命。
這場酷刑似乎根本沒有盡頭,汗水浸濕了衣物,浸濕了床單,雙手抓着布料一松一緊。
——他媽的比削巨人累多了。
韓吉那家夥還在吵,這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這也會是一個嶄新的生命吧,
喘口氣又重新咬住布料,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精神分裂了才會想要嘲笑。
小鬼,
既然你從戰争中活下來,
既然無論如何殺不掉你,
既然你這麽想來這個世界上走一遭,
那就,
看你的造化吧。
幾乎是在陽光已經照進屋子的時候那種墜痛才變成撕裂感,又似乎是過了好久他才覺得身上真正變輕了。
最後他聽到了所謂的新生命的哭嚎。
真是難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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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吉下樓時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埃爾文頭發被揉地有點亂,桌子上的盤子裏有着好幾根煙蒂。
她好笑地推了推眼鏡,“生個孩子你至于緊張成這樣嗎,安妮生孩子的時候你咋辦。”她敲敲欄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男孩子比女性困難,他這時間可不短,從半夜到上午。”
韓吉吹了個口哨,“要不要看看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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襁褓裏睡着小小的,軟軟的一團,白白嫩嫩的,像個小包子。淺淺的發絲是黑色的。
“眼睛我看到了,是綠色的。像艾倫。”韓吉輕聲說道。“挺可愛的是不是,可惜他連看一眼都沒來得及。”
埃爾溫聞言問道,“他怎麽了?”
“累的。”韓吉嘆口氣,“九個月呢,可算結束了,讓他睡吧。”
她的目光有些心酸似的溫和,“你知道,他一直把自己逼得那麽緊,他越是表現得什麽事都沒有,就越讓人擔心。”
Chapter22
傍晚的夕陽射進屋子,在一片金紅色中響起禮貌的敲門聲,愛爾敏疲憊地站在門外,看到韓吉對他露出一個明快的微笑。
“恭喜這次調查有驚無險啊。”韓吉眯起眼睛笑了笑,把愛爾敏讓進屋子。愛爾敏跟着笑笑,劫後餘生的喜悅再一次被發酵出來,在前輩的關懷下烘焙出一股暖意。
“你又來找他?”韓吉靠在樓梯欄杆旁邊,“以前和他走得最近的也不是你啊,不會是又因為艾倫吧。”
“啊….”
“你總往這兒跑,艾倫知道嗎?”韓吉前傾身子,雙手叉腰,問道。
“這個……”愛爾敏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韓吉比劃了一個停的手勢,“別繞了聽着暈,”她拍在欄杆上,“總之,我本人還是不反感你過來看他的。哎,”韓吉勾起一抹愉悅的微笑,“要不要看看丫頭?”
愛爾敏一愣,“丫頭?”
“他小孩兒啊,”韓吉眨眨眼睛,“相當可愛呢。”
愛爾敏眸中一點點化開一捧欣喜,“已經……?”
韓吉輕輕點點頭。
襁褓裏的小嬰兒沒有哭,她淺淺地笑了。淺淺的一層黑發,白白嫩嫩的一張小臉,細長的眼睛裏是明媚的綠色。小小的胖乎乎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她如此可愛,這樣脆弱,又那麽柔軟。
愛爾敏靜靜地看着這個小孩兒,面上的笑意溫柔地要溢出來。
——這就是艾倫的小孩兒。
他專注地看着那漂亮的綠眼睛,想起好友的臉。
他看着這樣稚嫩的,可愛的一張小臉,又覺得有些心酸。
他安靜地站在小孩子的身邊,生怕把她弄哭了。
床上的人還在睡,安安靜靜的,似乎只有這一現象才能昭示這個小孩子不同尋常的身世。
想起來就覺得不可思議。
不能相信。
不敢接受。
愛爾敏猶豫着開口,還是有些擔心,“利威爾先生他……真的沒事嗎?”
韓吉撇撇嘴,“小家夥上午才出生,他睡到現在也不是很奇怪吧——雖然就他而言很奇怪了,說實話除了身體負擔我不信他沒有心理負擔。”說完這些韓吉煩躁地抓抓頭發,“但是我還是覺得跡象表明他這一狀況趕得時間不對啊,別出岔子才好。”
說完這些她推了推眼鏡,深深地望了一眼愛爾敏,“所以我不希望,在他還沒有調整狀态的時候,讓那件事情影響他。雖然不知道這決定如何,但是我不希望是現在這個時機。”她嘆口氣,“其實也不久,一個月左右不是有那場婚禮嗎,那時候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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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敏回到軍營,走着走着發現自己竟然走錯了方向,來到了團長辦公室門前。
他苦笑一下。
原來潛意識裏,他還是想和艾倫說什麽的。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宵禁,辦公室的門也就虛掩着,門內的艾倫和三笠似乎是在商量和訓練計劃有關的事情,他們讨論的并不大聲,燈光照射下,愛爾敏從門縫裏看見桌子對面的兩個人。
他出神地看着他們。
門內的兩個人轉過頭來,“愛爾敏?”艾倫疑惑,“有什麽事嗎?”
愛爾敏看着艾倫和三笠的眼,想起那間小屋子,想起了昏睡的人,想起那個小孩子,想起了那孩子漂亮的綠眼睛。
他知道如果他現在告訴艾倫,艾倫一定會焦急地跟着他前往探望。
——但是這是合适的時機嗎?
——現在雙方的狀态合适嗎?
——會不會是另一重刺激?
他覺得喉口被堵死了,過了一會兒才通暢起來。
“沒有,”他疲憊地笑笑,“我走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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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爾曾經以為那種煩人的狀态在那小家夥從他身上掉下來的時候就結束了,事實又給了他一個巨大的諷刺。
那之後他生了一場大病,突然席卷而來,奪走全身的力氣,腰部似乎因為長時間的重壓一直酸痛不止,腿部的舊傷又複發,似乎還有渾身筋骨大大小小的傷痛,不幸的是他還發了高燒。
這個年齡的人再發高燒就是要命的事情了,高溫和酸痛弄得整個人都昏昏沉沉,時間概念都不那麽清醒,只知道韓吉那個女人似乎總在他耳邊嚷嚷,只記得好多喝起來大便似的藥,要不是有時還能聽到那小孩的哭聲,他都快以為他從戰後就開始生病了。
其實他見到那小孩的時間根本不多,韓吉嚷嚷着怕傳染給隔離開了,見到了也根本沒心情看她一眼,眼皮熱得睜都睜不開。
大概是過了好久,高燒轉化成低燒,最後低燒也退了,腿部腰部還有全身大大小小的疼痛一點點散去,這個病大概好了。感覺身體就像被掏空了,一呼一吸都能夠灌進風來,夜晚還有點發冷,力氣還是有點使不上來,但确實是好轉很多了。
利威爾坐在床上,披着埃爾溫塞給他的大衣。抱着那個小嬰兒——現在已經可以稱之為抱着了。
——昨天他剛被允許抱小孩,大概是他第一次這麽聽話的任韓吉折騰。那個小東西幼嫩又軟,總覺得一用力就要散了,一不注意就要哭了。韓吉那時候就笑他:“別表情那麽僵嘛,手別那麽僵嘛,抱你閨女又不是抱怪物,你削巨人都沒有這麽緊張過。”
“你知道你病了多久嗎?你閨女馬上就滿月了!”韓吉把胳膊支在桌子上。“你病了快一個月!”接着她狠狠地瞪了利威爾一眼,抱怨:“我說,你們阿克曼血統一定要這麽粗暴變态嗎!”
大聲抒發了郁悶過後,韓吉開始一本正經地解釋,“我一開始就和你說過吧,雖然孕育這種事情男性可能會比女性負擔大,但是你的反應還是過于不對勁兒——就你是一個覺醒後的阿克曼而言,沒想到我擔心的事情是在小孩出生以後發生。”她停頓一下,“就是你這場病,生了小孩以後立刻出現,就像是被延緩的程序立刻啓動,嗯,這場病其實就是所有的戰場傷痛複發外加高燒,感覺着就跟身體自毀似的。就跟你自己的身體要自主銷毀一樣。”她對于對方安靜地聽她解釋感到非常滿意。“而且我覺得它根本不是我治好的,這感覺就像,一下子釋放出所有的負面再自主修複。我說過”月陽”如果配有覺醒會有很大的戰場後遺症吧,最後一場戰鬥你昏迷的那次我給你檢查,發現身體由于過度耗損許多肢體組織都有衰竭的跡象,但是昨天我再給你檢查的時候,這些跡象已經消失了,甚至在修複你耗損的機能。聽起來跟巨人之力一樣玄乎是不是?你們阿克曼還有這麽粗暴的自虐修補方式?還是只有月陽一支才有啊……”她在接收到一記白眼之後收起了看實驗體的目光,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雖然你這次病的這麽厲害,差不多一個月,恢複可能也得好幾個月,但是恢複以後,就和重裝一遍似的,你會比戰争時期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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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嬰兒的哭聲在整個房間裏響起來,埃爾溫慌慌張張地把小孩兒還給利威爾,有些挫敗,“怎麽就一見到我就哭呢。”
韓吉拍了拍他的背,“相信我,她是被你那半禿的腦袋吓着了。”
埃爾溫看着在利威爾臂彎裏止住哭聲的小孩兒,把“果然孩子和媽親”這句話咽下去,換了另一句,“都該滿月了……她總不能還沒有名字吧。”
“我說了叫安娜。”韓吉接到。
“和安妮很像,韓吉……”
“那叫喬治安娜,這樣你該滿意了。”
“韓吉……”
“你們兩個閉嘴,吵死了。”利威爾把睡着的小孩兒輕輕放到床上,“叫喬尼。”
“……喬妮嗎?”埃爾溫問道。
“喬尼。”利威爾面無表情。
“太奇怪了吧,這哪裏像女孩子啊……為啥不是那個’妮’啊。”韓吉抓狂。
利威爾瞟了一眼熟睡的小家夥,“這麽醜……太浪費。”
“不醜好吧,多可愛啊啊!”
利威爾沒有搭理韓吉的亂叫,他淡淡地看着那小孩。
小孩有一雙漂亮的綠眼睛,和艾倫一樣的瞳色。
Chapter23
從下午開始,韓吉就一直在利威爾耳邊歲歲念,說今天是喬尼滿月,一定要熱烈慶祝一下。
利威爾冷哼一聲,覺得說熱鬧都是放屁,應該就有他和韓吉,埃爾溫和安妮——不過只要有韓吉在,多熱鬧都不是問題。
“你說,這是喬尼的滿月會,我要不要叫一點別人來?”韓吉說道,眼眸中閃過促狹的笑意。
利威爾擡起頭警告地瞥了她一眼,并不如何嚴厲,卻含着森然的寒意。
韓吉裝模作樣地瑟縮一下,又故意用他聽得見的聲音咕哝道:“這可是親閨女滿月,真不把她爹叫過來啊……”
她注視着沉默的戰友,狡笑的雙眼一點點散去,化成一捧溫柔,分明這并不是一幅孤單的畫面,她卻總覺得心裏不大舒服。分明這一大一小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她卻總希望再補充一些什麽。一個家,不應該是三個人,才溫馨嗎。
屋子裏的安靜讓韓吉覺得不自在,她輕笑一下,忽然整個眼睛都亮了起來,身體前傾伸出手摟住利威爾的脖子,“吶,咱倆結婚吧,嗯?這樣喬尼就在三口之家了。”
礙于對方懷中的襁褓,她被對方用手肘頂開,“誰和你結婚,簡直就是一災難。”
韓吉索性順着他的話笑了笑,慶幸着剛才的尴尬氣氛一掃而空,又開始碎碎念滿月會的事情。
“可是晚飯怎麽辦呢,”韓吉耷拉下來腦袋,興致好像被打擊了,“埃爾溫要很晚才能過來,我做的估計不能吃,哎呀呀,難道餓肚子?”
“你吵死了。”
這道聲音似乎一下子把韓吉劈醒了,“我說利威爾,你……你該不會會做飯吧?”
韓吉真的太吵了,喬尼又哭了,利威爾狠狠瞪了她一眼,“不然你做?”
韓吉吃力地消化剛才的信息,瞪大了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氣,呼出來說道:“這簡直是就是大新聞。”
有凱尼那個瘋子在什麽都不奇怪吧。
利威爾想,凱尼那個家夥是從來不會管他飯的,他一直靠偷靠搶弄東西吃,在偶爾吃過凱尼弄得食物之後,他大概明白為什麽凱尼堅持偷東西吃了。
至于學做飯,純粹是因為他實在是不覺得偷來的東西能有多幹淨。
“要不是你做飯好吃,老子大概兩年前就走了。”——凱尼就是這麽理解的,要抓住一個男人,要先抓住他的胃。
“想不到你這個暴力狂還有當賢妻良母的潛力啊……”一直在調侃的韓吉一愣,“……你怎麽了?”
利威爾黑着臉把襁褓打開,把尿布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