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
Chapter65
訓練兵團特聘教官團只負責訓練流動排名前二十的人,而訓練兵,也終于進行了志願選擇行,三大兵團分開教官專業訓練。就是各自培養後備力量。
這樣精英教官團在每年的流動排名排出來之前,都有一個很長的假期。
利用假期的時間,讓和愛爾敏開了一家書店,三笠作為總統的準孫媳為調查兵團打入政治高層內部,利威爾和艾倫大部分時間就是在a06區打發時光,教養喬尼,反正他們的軍奉很多,當然這得除去軍事議會這個固定行程,維護調查兵團權益,協調各軍種利益。
埃爾溫?他的酒類生意已經氣死所有酒類商人成了龍頭老大,正在試圖往別的商業領域擴展。有這個家夥在調查兵團的資金支持已經省去了一大半的麻煩。
韓吉憑着獨到的眼光招募到了許多有才幹的研究員,在皇家研究員研究牆外文明風聲水起。
戰後一直很和平。
大家一直生活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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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婚禮過後已經有半年了。
艾倫.耶格爾生活得很充實,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把這種因為重要人都在身邊的暖意帶到了外在,總之他整個人每時每刻幾乎都在秀着“我很快樂”,當然,這小子沒有自覺,就像他根本不知道他十三歲剛從軍時就天天秀着“ 快把門打開老子要去牆外老子要趕走所有的巨人”一樣。
訓練兵總是懷疑,利威爾教官到底有沒有和艾倫教官在一起。基本上,除了喬尼出現的時候,通過那個在婚禮上被親爹公開身份的小孩兒,他們才能想起來這是一家子。
平時兩位教官該打就打,例行軍務,從來沒有一句甜言蜜語,實在難以讓人感到愛的氣息。
如果艾倫知道這些小鬼們的談論,他會告訴他們“公私分明,工作态度與生活态度分開,是耶格爾的第一條家訓。——當然是在某個阿克曼變成耶格爾之後。”
如果韓吉知道那些孩子們的談論,會說,“你們還是太嫩啦~你看小天使可以有的時候把布滿汗水的手搭在利威爾肩上而不被揍,有什麽比這更能體現愛嘛~~”
如果埃爾溫在,大概會說,“你們的教官有沒有結婚,有沒有談戀愛,和你們的訓練又沒有直接影響,與其關心這個就不如關心訓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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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沒影響了?訓練中的事,是指利威爾教官有時候會答應幫助艾倫教官做立體機動訓練示範,旋風小陀螺再現,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的事?
還是所有的立體機動對人作戰特邀示範,格鬥示範,利威爾教官永遠毫無懸念選擇艾倫教官示範的事實?
他們是在用生命诠釋打是親,罵是愛嗎?
總有很多強硬的東西,可以诠釋軍人的愛情,比如戰火,比如拳腳,比如并不認真地粗言粗語,比如線條硬朗就像武器的身體,比如別扭又口是心非的寵溺。
當然也有柔軟的東西,可以诠釋愛情,比如心髒,比如生命,又或者說,比如新生命,比如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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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流動前二十名要很晚才排出來,在那之前,艾倫和利威爾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過安靜的日子。
安靜怕是只對于利威爾來說,因為家裏的另外兩個成員,艾倫和喬尼,總是把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需要提一提艾倫幾乎弄壞了所有手指頭,打碎了好幾個盤子,終于能夠做出讓喬尼贊不絕口的飯菜,從此包攬全家夥食的事情。
需要提一提艾倫因為被長官潔癖為10的數據鍛煉出來的掃除能力,喬尼愉快地表示不要任何仆從,從此艾倫就由名義上的一家之主,變成了實質上的家務之主。
還需要提更多的事情嗎?
比如搬家之前喬尼和艾倫因為不想搬家而吵架,搬家之後因為房子太大掃除任務太重的艾倫,決定去向喬尼道歉這種事?
還是算了吧,那些雞飛狗跳的事情說不完。
進入正事比較好。
愛與性總是不能分離,既然那個激烈的新婚之夜沒能改變他們的位置,既然身體的契合度讓人着迷,那種事情以後這兩個人好像就沒有太在意。艾倫正值年輕,真正意義上精力旺盛的時期,總是有許多需求,又因為想着那種事情太激烈随着年齡的增加會增加對身體的負擔,盡量在面對比他年長的戀人的時候學會克制。
其實他們還是應該注意一下位置的,畢竟阿克曼是個外挂,上下位置如果颠倒就不會發生某些事情,但是上下位置如果沒變,就還會發生某些事情。
那大概是三周前的事了。
喬尼并沒有如往日一樣聞到早晨的飯香,她把腳伸進拖鞋裏走下床後,想起最近這裏天都不怎麽吃東西的家長,有些擔心起來。
她沒有向廚房走去,而是走向了主卧的方向。
艾倫不在家的日子,主卧夜裏并不會上鎖。
她輕輕敲了敲門,并沒有聽見腳步聲,也沒有等到家長給自己開門,便轉動把手,把門打開。
卧室的床已經手勢整潔,被面鋪展在床上,但是憑着喬尼對利威爾的了解,這番收拾明顯倉促了些。
她短暫地看了一眼主卧,便準備去擰動卧室內配套衛生間的門把手,擔憂讓她忘了敲門,也忘了姑娘的性別限制,她剛剛把門打開了一條縫,他就聽見了利威爾的聲音,“我沒事,你先出去。”
這聲音有些啞,而且她清楚自家家長只有在真正出問題的時候才會用沒事搪塞過去,于是她對家長的囑咐充耳不聞,把門打開了一半。
利威爾端着一杯清水靠在牆邊,面色看上去不是太好。
喬尼嗅到了清潔劑的味道,似乎打的過濃了。
她站在門口直視着家長,卻又被家長無聲地抗拒堵得發慌,于是只能撿起最符合自己身份的話來問:“你今天為什麽沒去做飯?”
她看到利威爾終于向她看了過來,于是不等對方想好答案便繼續說了下去:“為什麽這麽早你就在盥洗室裏打過量的清潔劑?”她的視線硬邦邦地落到那杯清水上,接着上移,不容回絕地對上利威爾的眼睛,與強硬的視線完全不同的,聲音卻放得很輕,“你吐了嗎?”
她其實不需要答案,利威爾最終也已經放棄了解釋別的。走上前來把喬尼推出盥洗室,之後又再次細細地洗了手,然後說他去給丫頭做早飯。
“不用,我自己找點兒面包就行了。”
喬尼說着,在利威爾叫住她之前就蹦跳着,若無其事地下樓去了。
她走到樓梯間,在廚房前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樓上的房門,覺得自己撞開了什麽早晚會發生的事情。
喬尼幹掉了面包重新走回樓上的時候,透過門縫,瞥到利威爾在寫信。
單單是寫信這個動作,喬尼幾乎就已經把肯定石頭砸到了心裏,覺得呼吸都暢快了幾分,她本想推開門做出笑臉進去,想辦法挑起關于她以為的那件事的話題,卻發現寫信的家長神色并不如她以為的那般平和,晨光下的面孔帶着幾分顯而易見地嚴肅。
喬尼收回了已經放到門邊的手,最終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過了幾天她就見到了韓吉。韓吉帶給了她一罐上好的軟糖,像往常一樣和她說了好些玩笑話,之後眨眨眼睛,委婉地表示希望她回自己的房間裏玩兒一會兒,她和利威爾有事要談。
喬尼等的就是這個。
她做出聽話的女孩兒的标準模樣準備上樓梯,臨走前瞟了一眼韓吉放在桌子上的小箱子。
大概過了半小時,喬尼打開自己卧室的門,輕手輕腳地走到小走廊上往下望。
小箱子已經換了個位置,估計被打開過了。韓吉和利威爾面對面做在沙發上。韓吉看起來心情不錯地說着什麽,從喬尼的角度,她看不到利威爾什麽反應,不過韓吉的臉上似乎先是迷惑不解,接着又是一臉正色,教導式地對利威爾陳述什麽,最後又笑了出來,不過這次的笑容卻帶着期許一般的,溫柔又缥缈。
喬尼悄悄退回卧室裏,在韓吉準備走的時候跑下樓來送別。
韓吉站在雕花的大門口,韓吉站在院子裏,仰頭觀察兩個大人的一舉一動。
韓吉在準備出門之前又回過頭來,“真的不用我告訴他?他這次去王都并不是特別打緊,我跟他說一聲他就有辦法回來了。”
“……不用。”利威爾臉上的表情有點兒僵。
韓吉聳聳肩膀,蹲下來親了親喬尼的臉,然後走出門去,并揮着手表示她願意随時來做客。
跟着利威爾穿過院子回到家裏踩在客廳的地板上,喬尼聽見頭頂上放傳來輕微的一聲嘆息。“行了,別裝了,你都猜到了。”
喬尼擡起頭來,并沒有從家長的臉上找到她以為會看到的微笑,那張臉上只是一片平靜。
“這不應該是好事兒嗎?”家長的平靜讓喬尼也放棄了本來準備說的那些話,還是耐不住發問,“你不想要它嗎?”
利威爾似乎是有些出神地看了看喬尼,忘了現在是被小孩子質問,又好像是在思考這孩子都在顧慮些什麽,然後他蹲下來,揉了揉喬尼的頭發。“ 你別多想,也別瞎想,。”
——那為什麽你不想告訴艾倫呢?
這個問題梗在了喬尼的喉嚨。她隐隐約約明白了這不是她該問的,也不是她問的明白的問題。
但是她知道答案絕對和制造驚喜這類的答案不沾邊兒,卻又實在無法從狀态平和的家長身上看出任何不安定的因素。她雖然不理解,卻又莫名地并不覺得不踏實。
“我記得艾倫要差不多月底從王都回來吧?”她還是忍不住決定旁敲側擊。
“嗯。”利威爾表示肯定,接着從盤子裏拿了一個蘋果,塞到喬尼手裏。
喬尼吸了口氣,對着蘋果狠狠地咬了一口,不再說話。
然後不知道是不是她賭氣的樣子有點兒可愛,她被身邊的人戳了臉。
“如果利威爾在場,這次會議對于他來說一定會是奇跡。”埃爾溫拿起疊放在桌子上的外套,順着人流走出會場,韓吉和艾倫跟着他從人流中擠出來,一起走進人員稀疏的小道。
“'那些人形飯桶居然也知道效率怎麽寫’”韓吉板着臉,然後一下子笑了,“他一定會這麽說。”
“我還是認這次會議進行快的原因是韓吉小姐的報告精簡了許多,要知道以前您報告巨人的時候——”艾倫和埃爾溫交換了一個相當無奈的眼神。
“你們兩個還好意思抱怨?啊?”韓吉搓了搓手套,我這麽精簡還不是為了讓你們快點兒回家啊,有老婆孩子的人了都是。”她說這話的時候朝艾倫眨了眨眼睛,艾倫被她盯得有些發窘。
“說起來利威爾的報告怎麽樣了?他總得準備準備吧,哪怕下次會議幾乎是把将要寫在教科書上的史實核對一下——要恢複學校了,也要開設軍校。”埃爾溫的話剛說完就接到了艾倫和韓吉挫敗的眼神。
“除了報告還是報告,還是給軍事議會的報告,你知道利威爾在兵團的時候對于把鞋印印到你臉上的想法存在多久了?他說你這發際線堪憂的怪物總是提醒他比便秘還不如的事。”
艾倫在韓吉發言之後也開口,“埃爾溫先生,我也不認為您問到我關于兵長就是報告會讓我多高興,雖然這是您以前的職業病。現在他處于休假期,您不用操心報告完成不了——再說了您根本不擔心,這是出于習慣,可是我還是不願意想象每次我們兩個通信,結果信紙上全是憲兵團和總統。”
埃爾溫被昔日的兩個部下吐槽之後沉默了片刻,“我想我現在回家比較好,你們要不要來坐會兒,安妮的茶點相當不錯。”
安妮見到他們很高興,在艾倫把去看望愛爾敏時帶來的童話書交給迪恩之後,她親了親艾倫的臉。
迪恩張開了不少,白嫩嫩的臉還帶着嬰兒肥,卻已經能看到日後濃眉大眼的雛形,天藍色的雙眼水汪汪的,孩童善良天真的稚氣波紋似的向艾倫拍過來,回過神來時,迪恩正站在他身前,仰視着他,面上帶着淺淺的笑容,“叔叔,媽媽說姐姐下次會跟您一起過來,是真的嗎?”
艾倫微微一怔,才反應過來小孩兒指的是喬尼。想到女兒,艾倫看着迪恩的眼神更加溫和,小孩子總是渴望玩伴的吧?他想是應該找時候讓喬尼和迪恩見個面了。
“是的,她下次會跟我一起來。”這麽說着,艾倫看向迪恩的眼神帶上了一絲小男孩兒沒有理解的同情。
……但是我怕她欺負你。
過了一會兒安妮領着迪恩去了樓上。
這時候韓吉用手肘捅了捅艾倫,“別裝了,你早就想回家去了吧?”
“.…..哎?”
“看迪恩的眼神都快膩死人了,一定想你閨女了。”
艾倫臉紅了。
“迪恩和喬尼多可愛是吧?小孩子特別可愛對吧?”
“是,……哎?”
“所以你快點兒回去吧。”
艾倫還沒有從韓吉跳躍式的思路裏轉過彎兒來,埃爾溫聽到後幾句突然擡起頭,韓吉隔着艾倫沖他挑了挑眉毛,然後埃爾溫站起身來,“艾倫,你看你那杯綠茶幾乎還沒喝。”接着他取過來艾倫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果然你習慣了陪利威爾喝紅茶。”他把大衣交回艾倫懷裏。
艾倫看着被放到懷裏的外套,瞟過昔日長官們的微笑,也笑了起來,穿上外套,先去樓上和安妮道別,吻了迪恩的額頭,之後走到樓下,跟着韓吉和埃爾溫穿過院子,站到門邊。
“那我回去了,埃爾溫先生,韓吉小姐。”他和二人道別,和埃爾溫短暫擁抱,被韓吉在臉上印了一口,之後又被韓吉扯着後背輕拍了一下。“吶,想念這種事情,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是。”艾倫的耳朵紅了,低下頭去,然後擡起頭來,碧綠的眸子在夜色下盈着溫暖的光亮。再次向二人道別。
“行了行了趕快回家吧,帶上埃爾溫關于報告的唠叨哦,我的問候你就自己衡量着辦吧。”
目送艾倫走遠,韓吉瞥了一眼埃爾溫,“把利威爾攪進奈爾的新的憲兵團改革計劃裏,我以為你至少要讓艾倫捎上一罐紅茶作為賠禮。”
埃爾溫倒是不那麽在意,往回走去,一邊走一邊和韓吉解釋,“聽了你們剛才的對話,我覺得他還是過一年再碰紅茶比較好——不過看起來艾倫沒聽懂你在指什麽。”
“當然聽不懂。”韓吉翻了個白眼兒,“他還沒适應,再說他還不知道。”
“還不知道?”埃爾溫重複,“利威爾沒告訴他。”
“誰知道啊。”韓吉看着二樓的光亮,聽着迪恩的笑聲,輕聲低語,“誰知道他在想什麽。”接着她又笑起來,“不過不用擔心他——再說了誰天天操心地起。”
埃爾溫看着韓吉的背影,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提高了聲音,“你難道要在我家用晚餐嗎?莫布裏特說他會準備晚飯,而且你們還有晚間研究。”
韓吉向前邁出的腳步生生止住,迅速轉身,“啊,瞧我,居然望了。”她一邊說着一邊向門口走去,已經有了幾絲細紋的眼角帶着笑意。
喬尼三兩下蹿上梯子,挽起袖子,開始擦玻璃,一邊擦一邊時不時地瞟一眼正在掃地的利威爾,覺得自己這塊兒玻璃擦得差不多了,她開始朝樓下喊話,“利威爾,晚餐我做素湯面可以嗎?”
三周前的檢查之後,喬尼又目睹了自家家長吃不進東西的糟心狀況,之後鑒于她的家長對于油煙和飯菜的不良反應,喬尼态度強硬地表示自己學習做飯,并且回絕了家長往調料上貼标簽的想法,“別把我的智商當小孩子看,好嗎?”那時她笑着做了個鬼臉。
喬尼為了照顧家長的飲食,已經吃了好幾個星期的素湯面,“你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不過就是圖省事兒,只會做這種菜和調料都少的東西而已。”喬尼瞟着桌子不去看利威爾的眼睛,低聲嘟囔着,然後她對面的家長似乎嘆了口氣,接着她的頭發被還算溫柔地揉了揉。喬尼的耳朵紅了,“你不是潔癖嗎,為什麽自己閨女的頭發就從來不愛護啊,是艾倫傳染的嘛——”她察覺到剛剛還在揉自己頭發的手停住了,然後她向着 那只手收回的方向瞟過去,看到利威爾正用另一只手托着腦袋,坐在她對面瞧着她,那雙狹長的眼眸裏含着笑意。喬尼在對上那雙狹長雙眼裏絕對稱得上溫柔的亮光之後就捂住臉趴在桌子上,“.…..別這樣利威爾,……設定怎麽能這樣呢我還想八歲之後和你打架呢,就像你和我舅姥爺一樣……哎呀我今天不幫你洗碗了。”
利威爾看了一眼對面的素湯面空碗,又聽着喬尼啪嗒啪嗒跑上樓的腳步聲。
啧,這丫頭平時一副男孩兒樣兒,倒是挺害羞,……她和艾倫呆久了嗎?
喬尼甩了甩頭,意識到自己在擦玻璃的時候走思了讓她有些惱火,這一晃頭,她手上擦玻璃的動作停住了,眯起眼睛。“.…..利威爾?我想艾倫回來了。”
利威爾的聲音平靜地傳過來,“不可能,他還要過兩天才會回來。”
喬尼撇嘴,“您記得可真清楚。”她又眯着眼睛看着離院子越來越近的人,接着他看見那人擡起頭來向她招了招手。
“利威爾?我想我沒看錯,是艾倫回來了,他提前回來了。”喬尼說着收好抹布爬下了梯子。
利威爾擡起頭朝着院子外的小路上看了幾眼,“……看來他确實提前回來了。”他把掃帚收起來,用手帕擦手,挑了挑眉,“憲兵團的人形飯桶居然都知道效率怎麽寫了。”
利威爾和喬尼走到小路上。
夕陽下的青年正向他走來:晚霞給青年的肩膀鍍上了金色的光輝,他自逆光中來,英俊的面容都被光的陰影悄悄遮擋,卻是那雙眼眸裏溫柔的光亮,水波般拍打而來,直接就讓人撞進這雙漂亮的眼睛裏。
直到喬尼已經跑了過去,利威爾都怔在原地。
艾倫微笑着捉住跑到跟前又別扭着不去看他的喬尼,俯下身來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喬尼,我回來了。”
喬尼的手還被他攥着,僵了一下,然後捂住額頭。“嗯…..歡迎回來,傻瓜艾倫。”
艾倫站起身來,走到利威爾身前,親吻了他的額頭,之後他們又短暫地吻了一下。“我回來了。”
艾倫曾一直清亮的音色在成年之後變得富有磁性,說不出的性感。
喬尼看了一眼兩個大人,掙開艾倫的手走在他們前面,卻又故意趁兩位家長剛要開始說話的時候,放大聲音扭過頭和艾倫說起話來,“艾倫,晚餐吃素湯面可以嗎?”
“.…..素湯面?”艾倫沒想到喬尼這樣就提到晚餐,還是怎麽聽都不能當正餐的
“嗯。”喬尼把眼睛完成了月牙兒,“我做的。”
“——你做的?”艾倫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接着所有的吃驚都化成了又是自豪又是喜愛的情緒,“當然可以。”
目睹了小孩兒直接把艾倫坑了的全過程的利威爾決定不說話。
艾倫被自己這麽小就學做飯的喬尼感動地一塌糊塗, 快走幾步走到丫頭身邊就打算去掐掐她的小臉,喬尼在看到艾倫走過來的時候就捂住臉往邊上跳開一步。“別總打我的臉的主意……你把利威爾都帶壞了。”她說完這話卻又跳回艾倫身邊,趁着艾倫低下身的時候踮起腳,湊到艾倫耳邊。“不過要吃飯還得等會兒。爸,你得先幫我媽把掃除做完。”
“你叫我什麽喬尼?”
兩道同時響起的聲音帶着截然不同的情緒,艾倫祖母綠的眸子裏滿是欣慰,利威爾卻把他灰藍色的雙眼眯了起來。
喬尼說服自己不去看利威爾的眼睛,趁着艾倫心情大好把他拽到一邊。“你做掃除的時候,要幫利威爾多做點兒,——你最好別讓他幹這些了。”
艾倫點了點頭,“我知道,我以前也會這麽做。”然後他又看了一眼喬尼,“為什麽你要囑咐我這個?”
喬尼翻了個白眼兒,放小了聲音,“有人不讓我說。”
進了家艾倫就操着掃帚和拖布開始進行沒有完成的掃除。
他和利威爾握着掃把的時間幾乎和握刀的時間一樣長。
他們打掃過軍營,打掃過辦公室,現在,終于可以用最普通的掃帚,打掃自己的家。
艾倫在太陽徹底落山的時候從梯子上跳了下來,接着就聽見喬尼喊他吃飯的聲音。
白水煮面條艾倫吃過很多次,半碗的白水,不幾根兒面條,在夥食供應緊張的時候都是常有的事。喬尼素湯面做得特別淡,面湯上沒有蔥花和油末,倒是瞟着煮軟了的綠菜葉。
喬尼已經吃習慣了自然吃得下去,對于現在的利威爾來說沒有味道的食物更好些,而在王都這一個月明顯在宴會上油膩食物會吃多的艾倫正需要清淡的東西,這頓晚餐倒是用得非常愉快。
“我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素湯面。”
喬尼嚼着有意做得過淡的面條,聽到艾倫這句話,打算收回今天讓艾倫洗碗的決定,還是自己來幹。
她收拾碗筷的時候艾倫輕輕叫了她一聲“寶貝兒”。
被弄得一個激靈的喬尼果斷把所有的碗筷塞進艾倫懷裏,跑出了廚房。
艾倫覺得最近的利威爾有些累。
從院子裏回來的艾倫,推開卧房的門,看到的就是戰争時期的他一直憧憬,卻不敢奢求的溫和景象。
窗外還下着冷雨,一點點敲打窗棱發出輕輕的聲響。屋內的壁爐旁是一把大的扶手椅,這把扶手椅又高又大,就讓坐在扶手椅裏的人顯得有些瘦小。
那個人身着常服,雙腿如平時一般交疊着,不同的是上身卻歪向了扶手,枕着搭在扶手上的一條胳膊,竟是睡着了。腿上攤開的是小個的精裝本子,艾倫認出來是自己希望對方消遣一下的書籍,看在戰後的生活讓利威爾對文字産生了些興趣。
艾倫覺得心中流進一絲暖意,這是他以前不敢想象的生活,不敢想象的畫面。他看過對方一絲不茍的衣着,看到因為被枕着,而有一些褶皺的衣袖,看到因為搭在扶手上的動作,而露出的腕子,看到覆在文件上的另一只手。他知道他的手常年握刀,已經把掌心和手指的皮膚都磨出了繭子,而那些繭子又已經與手融合,即使是匕首都不能立刻留下劃痕。這樣一雙走過戰争與殺戮的雙手,有一天可以毫無防備的伸展,可以輕柔地覆在文件上面,是他以前不太敢想的事情。不,艾倫輕輕微笑 ,這樣的手還曾經抓住過床單,因為他的動作一松一緊,這樣的手曾經摟過過他的脖子,即使順便在他的背上留下了抓痕。艾倫掃過對方一絲不茍的穿着,掃過對方即使是睡着,也沒有過笑意的眉宇。這個人總是看起來那樣禁欲,不知道越是這樣越是極致的誘惑。可惜因為最近那個人看起來有些累,他就一直沒有敢提那檔子事。他覺得感動,感動這個人可以讓他走進身邊,感動這個人在冷淡與暴力之下,總是默默給予他的縱容。
他看着對方的面頰,本來并不讨喜的長相,在壁爐火光的暈染下,顯得有些溫和。艾倫想他們不是沒有過傷害,不是沒有過逃避。現在想起來,艾倫覺得自己的智商,和對方的言語表達能力,都是可笑的滑稽。就像他當時不知道自己的逃避是因為珍惜,他也不知道對方的放手就是在意。
他想那個人其實一直很溫柔,即使他一直用力量,用冷淡僞裝着自己,可是他記得他的部下的名字,允許在婚禮上滿足一群小鬼的捉弄心理。
艾倫不知道他留下過多少深深淺淺的傷痕,在那顆他認為最堅硬,又最柔軟的心髒裏。但是他想時間還長,愛還深,他會有很多的時間去一點點抹去。
艾倫看着利威爾睡着的樣子,幾乎能想到那個人是怎樣,皺着眉頭看着這本名氣很大但是內容艱澀的書籍,又是怎樣不情願,卻又控制不住的,被困倦奪取嚴謹,最後敗給睡意。艾倫看着對方嚴謹與松懈并存的矛盾姿勢,眸中是一點點化開的溫和。他想他真的是感謝着這個世界,讓那個人終于在戰後,有了放縱睡意的機會。
他想他是真的應該好好感謝一下現在的世界的。艾倫注視着扶手椅裏的男人。感謝這個他一直放在心上的長官,感謝他一直那麽優秀的監護人,可以在他的身邊。他想他只有努力變得更優秀,才可以一直擁有并肩的權力。
艾倫脫下自己的外套,在滿心的溫柔中,走得再進一些,俯下身去,輕輕把他的外套蓋到對方身上。
在他的外套搭上對方身體的時候,他看到利威爾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然後皺了一下眉,睜開了眼睛。
剛睜開的灰藍色眼睛狹窄地半眯着,在短暫的朦胧後迅速化作一片清醒,奇怪的就是,雖然是這麽清冽的一雙眼睛,在它看來卻染上了了一絲懶意。
利威爾看起來不是很有精神,維持着枕着胳膊的姿勢沒有動,也沒有去掀開身上蓋着的衣服。他從扶手的高度,斜斜地與艾倫對視,眯起的眼睛裏是對方看不懂的探究,沒有看懂的言語 。
艾倫俯着身,湊近椅子的扶手,貼近扶手上的腦袋。“你很困嗎?”
“……不是。”不知道是不是剛睜開眼睛不久,還是對于看文件時睡着有些懊惱,他覺得利威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
艾倫覺得這狀态不太對勁兒,又輕聲問道:“你是累了嗎?”
利威爾瞥了他一眼。
艾倫卻沒有輕易就相信對方的否認,他覺得看文件就能睡着一定要好好注意。
“需要我現在去做飯嗎?”艾倫又輕聲問道。
利威爾看起來很不想說話,不過被他的眼神盯得不耐煩,“……你做喬尼的就行了,我不想吃 。”
“那怎麽行呢,我做粥,這你總應該吃得進去。”艾倫一下子嚴肅起來,在對方耳邊念叨着。
他不知道怎麽了,最近利威爾總是胃口不好,看見飯菜總是只動幾塊,就堅決的不再進行任何動作。有時在他的堅持之下會再動一口,不過最後吃的總會吐出來。
“我……”
“你吵死了。”利威爾一句話截斷他的話語,艾倫笑笑,就不再說話,站起身來走下樓。
在他走下樓以後,利威爾坐正身子靠進椅背裏,撫平衣袖上的褶皺。因為睡覺姿勢的原因,右半邊的頭發被壓得有些塌,顯得臉上有些還未消去的倦意,他面上沒有什麽表情,整個人被火光映襯得更加安靜,微垂着眼,看着被蓋在身上的衣服,眼眸中竟是有些微微的失神。
艾倫擔憂地看着利威爾跟吞藥似的喝了一碗粥之後離開餐桌,看着對方已經走到樓上,回過頭看向同樣盯着利威爾背影的喬尼。
“他是不是又開始睡眠不足了?”艾倫念叨,“還是腸胃不好了?又或者是我做的飯菜難吃了?”艾倫迷茫地看着喬尼,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喬尼這小小的丫頭嘆了口氣,頗有深意地看了艾倫一眼。
那一眼裏的意思可以理解為“你真是個傻子”“根本原因當然是因為你”“別問我他怎麽了我不告訴你。”
艾倫很挫敗。
他打開樓上的門,利威爾正在看着明天要用的一份文件。艾倫走進卧室,拉開櫥櫃,拿出明天去王都的會議衣服,這個時候他聽到了輕輕放下筆的聲音。
利威爾合上手中的文件,靠進椅子裏,目光瞟着燭臺,“艾倫,喬尼不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對吧。”
艾倫動作一僵,把衣服放在床上,站起身來,回過頭,看着燭光前的靠椅,“為什麽這麽說?”
“性格并不是很讨喜,”利威爾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陳述無關緊要的事實,“有時候還一身的刺兒,其實是個讓人頭疼的孩子吧。”
“怎麽會呢,雖然喬尼有的地方是不像一般的女孩兒啦,但是禮儀可以和安妮學啊。那個孩子比一般的孩子聰明太多,啥都知道似的,”艾倫說着一點點走過去,站到靠椅旁邊,彎了身子,把頭搭在靠椅上,“喬尼是你和我的孩子,我反正一直喜歡喬尼。…..也不是這麽說,畢那是個很好的孩子呢。”
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艾倫有些狡黠地笑了,“說起來,肯定總是對小孩子沒轍,喬尼能被限定成到八歲以後再進行疼痛管教,我還以為照那丫頭小時候的能折騰勁兒,你肯定等不了那麽久。”
不知道他這一段話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