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三家教
沒有故事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已經是方菲在大學裏的最後一個學期了。萬物在沉寂了一個冬天之後,都在悄悄釋放着積蓄已久的力量。方菲也從一個傷感的季節裏走出來,心緒慢慢恢複了平靜。
周末,舍友們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老大去圖書館了,老二去做家教了,而老五和老六都去約會了。老五和老六現在的男朋友還是非常有必要提一下的。
老五姚小A的男朋友是一個比她低兩屆的小男生,如果說高年級的男生狂追低年級的女生屢見不鮮,那麽低年級的男生猛追高年級的女生就實屬罕見了,更何況這個小男生不僅年齡小,而且身高還比姚小A低兩公分,因此姚小A的愛情在當年也算小小轟動了一把。小男生名叫林澤,跟姚小A來自同市,不過舍友們更習慣叫他的小名“虎子”。林澤跟姚小A是在大三那年的迎新晚會上認識的,當時有人提議出一個新老結合的節目,對唱當然是最簡單的形式,于是就有人推薦了歌唱得很好的新生林澤。找來林澤後,他現場演唱了一首《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馬上贏得了一片掌聲,大家當即決定另行為他安排一次獨唱的機會,而合唱也暫定為邰正宵唱過的《好人好夢》。最後一比較,論實力的話,也只有姚小A能與他抗衡了,姚小A便當仁不讓地接下了這個任務。晚會結束後,林澤也跟着小火了一把,還有人戲稱他為“情歌王子”,不少女生主動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出人意料的是,這個小男生居然對“歌後”姚小A産生了興趣。一開始姚小A也是哭笑不得,要知道她曾放出過豪語說非1.75米以上的決不考慮的,更何況她對照顧小男生毫無興趣。只是到了後來,姚小A不得不認真考慮這件事了,因為林澤根本不是大家當初所想象的那樣“缺少母愛”,而是一個感情專一,性格獨立,責任心很強的男孩,而且他對姚小A的照顧程度,比之當年豪哥對謝薇薇的無微不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還包攬了洗姚小A的衣服和床單。最後,姚小A終于承認自己怕是再也離不開他了。
老六謝薇薇的男朋友卻說不上是第幾個了,不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現在這一個應該能稱得上是她的“真命天子”了。那個男人三十多歲,長得文質彬彬,對宿舍裏的女孩子們永遠都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而且學校附近最大的書店就是他開的,據說周邊還有若幹分店。每到周末他都會開着一輛黑色的轎車過來把謝薇薇接走,周一早上再送回來。本來方菲對女生宿舍樓前的這種情況一直是非常反感的,總覺得裏面不單純的成分太多,不過那個男人看起來還不算讨厭,再說一個愛書的人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吧?唯一的遺憾是聽說他離過婚,甚至還有一個孩子,當初判給女方了,只是謝薇薇對此都毫不在意,大家還有什麽可說的。
方菲吃過午飯,小睡了一會兒,就坐在床上看一本叫《Gone with the Wind》的英文長篇小說,恰好看到結尾“After all,tomorrow is another day”時,電話鈴響了起來。原來是杜導員,說有個高三文科班的學生想請家教,因為快高考了,所以晚上也要去,家長會負責接送。方菲考慮了一下,自己平時沒有課,至于論文,白天的時間已經足夠了,便應下了。于是下床換了一身比較正式的深灰色套裝,那是找工作時為了顯得成熟而特意買的。
到了杜導員辦公室的門口,門虛掩着,裏面正有人說話。方菲敲了敲門,說話聲頓時止住了,只聽杜導員說:“進來吧!”
方菲推門進去,發現屋裏有三個人,但還沒來得及細看,杜導員已經站起來,對她招招手說:“方菲,過來!”杜導員是本校劉教授的愛人,每天都塗着很紅的口紅,以至于後來方菲怎麽也想不起她的容貌,只記得一張紅豔豔的嘴。
方菲徑直走到辦公桌前,杜導員便指着右側一個身材高大,穿深色西裝的中年男人說:“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家老劉的同學陳總。”
方菲的目光于是落到那個人臉上,只見他目光深邃,氣宇軒昂,讓人不由地産生一種敬畏。此時,那個男人也正打量着她,如今的方菲,舉手投足間都流露着一種優雅娴靜的氣質,讓人覺得任何裝飾都是多餘的。兩人一對視,大約都發覺對方比預想中要好看了不少,不由地多停頓了兩秒。方菲忙眼皮一搭,避開他直視自己的目光,說:“陳總,您好!”
陳總彬彬有禮地回道:“小方老師,你好!”說着就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方菲稍稍一愣,忙伸出右手與那只大手輕輕握了一下。只聽杜導員又說道:“這就是那個學生。”方菲順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見陳總身後還站着一個帥氣十足,又瘦又高的小男生。那個小男生身穿一套藍色的高中校服,留着一頭豎在頭頂上的草寸,手裏還抱着一個半新不舊的籃球,一見介紹到自己,忙上前給方菲鞠了個躬說:“老師好!”
“你好!”方菲笑道。
“兒子,向老師自我介紹一下。”陳總拍着小男生的肩膀說。
小男生于是背書似地說道:“我叫陳浩軒,今年18歲,藍島五中高三文(2)班。”
陳總滿意地點點頭說:“這孩子本來學習挺好,就是這兩年,我和他媽媽都顧不上管他,沒想到他的成績一落千丈,上次居然考了全班倒數第三。唉!還希望小方老師多費點心思!”
方菲頻頻點頭,陳浩軒卻把手裏的籃球轉來轉去,露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的第一直覺告訴自己這份工作應該不太好做。又商量好上課時間和價格後,陳總便說:“那麽就從今天開始吧?”看到方菲點頭同意了,他又跟杜導員客套了一會兒,幾個人才起身一起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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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樓下早已停了一輛黑色轎車,方菲來時太匆忙,倒沒有注意。上了車後,陳總開車,方菲便和陳浩軒坐在後面。大約二十分鐘後,汽車在一個叫“藍海花園”的小區門口慢了下來。因為坐在車裏,不知道到小區裏的樓房到底有多高,只看到一幢一幢錯落有致地排開,大門內有一個圓形的噴泉,正噴着晶瑩的水柱,水柱聚集的中心是一座設計獨特的假山。陳總朝門衛擺了擺手,就直接開進去了。小區道路的兩旁栽了許多花草樹木,有些樹剛剛長出綠芽,有些花卻開得正旺,如霞似錦,空氣中似乎還彌漫着淡淡的芬芳。方菲坐在右側,所以一側頭便看到草坪中央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石子路通向遠處的白色亭廊,不由地想起了“綠楊芳草長亭路”,待要尋找“綠楊”,汽車已經繞過噴泉,拐向柳蔭深處了。
下車後,方菲不禁擡頭看了看,大約有三四十層吧,上面的視野一定開闊極了。不過陳總家只是住在第十六層。進門後,首先進入眼簾的是一個寬敞明亮的大客廳,客廳的盡頭有一個巨大的落地窗,柔和的陽光正透過淺綠色的玻璃灑滿了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窗前是一張古典的鐵藝玻璃桌和兩把同款色的藤椅,桌上還有一杯未喝完的咖啡和一個扔着幾個煙頭的煙灰缸。每把藤椅後面都擺放了一棵高大的龜背竹,也許因為光線充足,葉子長得格外繁茂。客廳的左側有一張米黃色花紋的大理石茶幾,一組深色的真皮沙發整齊地擺在茶幾周圍,靠牆的沙發裏面還有一盞體型碩大罩着米黃色燈罩的落地燈。與沙發相對的右側則擺放了一組深色的電視牆。木制地板也是深色系的,只有茶幾下面鋪了一塊花色對稱的淺色地毯。方菲覺得不好意思像陳總和浩軒一樣光着腳直接走進去。正在猶豫,陳總忙從鞋櫃中找出了一雙紅色的拖鞋,接着伸出一只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道:“小方老師請進。”陳浩軒卻早去倒水了。
三人剛剛落坐,陳總的手機就響了,卻是件挺麻煩的事,好像什麽貨沒有及時到港,這邊還急等着用。陳浩軒于是就有些不耐煩了,說道:“方老師,還是先去我的房間吧。”方菲看到陳總點了點頭,就跟着陳浩軒進了旁邊的一個房間。
這是一個典型的男孩房間。家具擺設均以藍和白為主,與門相對的牆上橫七豎八貼了幾張灌籃高手的彩畫,門後卻整齊地貼着幾張三好學生的獎狀。房間裏零零碎碎的東西不少,但總體上還算整潔。方菲已經做過不少家教了,其中就有不少男孩,但她看到那條深藍色的窗簾時卻不由地怔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掃視了一圈,方菲發現書架上擺着一張三個人的全家福,就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看,忍不住點頭說:“你媽媽可真漂亮!”
陳浩軒卻把書包往桌上一扔,忙不疊地從抽屜裏翻出一本娛樂雜志,打開一頁,遞給她說道:“方老師,你看,這張照片特像你。”
那是一張某位女明星的藝術照,其實謝薇薇早就給她看過了,但她只是嚴肅地說:“還是先拿出你的課本來,準備上課吧!”
陳浩軒吐了吐舌頭,把那本雜志随手住桌上一扔,很不情願地掏出了課本。第一堂課就這樣開始了。
過了一會兒,陳總走進房間說:“小方老師,你們先上課,我還有點兒事,一會兒時間到了,我會找人送你回去。”
方菲忙站起來說:“不用麻煩了,今天我可以自己坐公交的。”
陳總擺了擺手說:“來的時候不都商量好了嗎?”又對陳浩軒說:“浩軒,一會兒想着把老師送到車上。”
陳浩軒撇了撇嘴不耐煩地說:“知道,你快去吧!”
陳總便轉身離開了。不一會兒,就聽見大門“砰”地響了一聲。
剛講了兩道題,陳浩軒的奶奶忽然回來了。老人家頭發花白,眉宇間和陳總頗有幾分相似,但目光犀利,舉止沉穩,一看就是個不一般的老太太。課間休息的時候,奶奶端出一盤水果,于是大家一邊吃一邊客氣地說了會兒話。原來陳總工作很忙,浩軒的媽媽又出了國,奶奶只好經常過來照顧他們的生活,可是最近浩軒爺爺的身體也不是很好,所以才給浩軒請了家教,以便督促他好好學習。而且方菲還聽說陳總已經給他請過好幾位家教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教過幾次後,不是家教說教不了,就是他說老師不好,反正都沒教多久。
第二堂課的時候,陳浩軒特意關上房門,悄悄地說:“方老師,你知道嗎?我媽是跟一個藍眼珠的老頭出國的。”
方菲十分震驚,不過也不好說什麽,只是看着手裏的一張試卷點了點頭。接着,陳浩軒雙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很大度地說道:“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怪她,大家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不是嗎?”
方菲感到陳浩軒把目光落在自己臉上,顯然是在等着自己回答,于是擡起頭面帶嚴肅地說:“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不過現在你的主要任務還是學習,別的事暫時還是不要過多考慮。”
陳浩軒卻不接她的話茬,說:“哼,我一個人在家裏更自由。方老師,你們學校有玩《傳奇》的嗎?”
方菲只知道那是一款時下很流行的網絡游戲,好像還要按時收費,但還是有很多人都在玩,忙說:“你現在學習這麽緊張,正是關鍵時刻,還是少玩這一類游戲。”
陳浩軒卻撇了撇嘴說:“就知道你和他們一樣!”
方菲不等他繼續說下去,專心給他講起了手裏那張試卷上的錯題。下課時間很快就到了,鬧鐘一響,陳浩軒立刻歡呼着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把抱起地上的籃球,在一根手指上打起轉來。方菲正寫着的那道題才講了一半,但看到他如釋重負的興奮狀态,知道再講下去也是白費口舌,只好放下筆也跟着站了起來。
在門口跟陳浩軒的奶奶辭別後,陳浩軒便跟着要把她送到樓下,方菲看到他手裏還抱着那個籃球,知道他要出去打球,就沒說推辭的話。出了樓宇門,果然看到一輛黑色的輛車正停在樓下,車型與來時坐的那輛一模一樣。陳浩軒沖上前對着正搖下玻璃向外張望的司機叫了聲餘伯伯,司機便笑着跟他打了個招呼。方菲一看,原來司機是一個戴着大墨鏡的中年男人,顯得有些神秘,心想要是不認識他,是決不敢上他的車的。看到他沖自己笑了笑,随後做了個請她上車的手勢,方菲便點了點頭,打開後車門上了車。
此後,大部分時間都是這個餘司機來回接送方菲。餘司機對她很客氣,但極少說話,方菲也是素來不喜歡主動與生人交流的,因此兩人雖然認識,但誰也不了解誰。
方菲基本每晚都來給陳浩軒上課,她發現陳浩軒的學習基礎其實很好,就是腦子被籃球和游戲裝地滿滿的,尤其上次的考試,他純粹是想看看選擇題全選A能得多少分。方菲考慮再三,覺得最好還是先解決他的心理問題,畢竟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學校裏學習,自己再怎麽努力也起不了決定性作用。因此,方菲特意延長了課間休息時間,陳浩軒也确實很喜歡把他的一些想法和學校裏發生的事講給方菲聽。後來兩個人還做了一個小小的約定,每到周末,就下一局五子棋,如果方菲贏了,陳浩軒下一周就不能通宵玩游戲。當然,身為藍大棋社的副社長,方菲也确實有發揚棋藝文化的責任和義務。
一個周末的下午,天氣格外的睛朗,正是初夏時節,風兒帶着微微暖意吹在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惬意。方菲仍然按時去給陳浩軒上課了,不過整個課上他一直心不在焉的,無論怎麽講也聽不進去,眼睛還不時地向外瞟。方菲只好把一道題講了又講,可他還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到了課間休息時間,兩人喝了點飲料,就開始下棋。最後照例是方菲贏了,陳浩軒就有些不樂意,還要再下,方菲馬上拒絕了,告訴他說話要算數,否則就不是真正的男子漢。陳浩軒悻悻地收起棋子,臉上老大不願意,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回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等着方菲開始講課。方菲看到他的樣子也有些惱火,但并沒發作,只是硬着頭皮又講了一遍剛才那道題,再一問,他竟然聽懂了,于是就接着講下去。
正講着,突然聽到一陣開門聲,原來是陳總回來了。陳浩軒立刻奔出去,興奮地說:“老爸,你說話果然算數!”
只聽陳總說:“我說話算數,那你也要遵守承諾啊!”
陳浩軒于是又垂頭喪氣地回了房間。方菲看了看時間,離下課還有一段時間,也沒出去,接着又講起來。鬧鐘一響,陳浩軒就噌地站起來,沖出房間喊道:“老爸,時間到啦!”
方菲也随後跟了出去,看到陳總正從沙發上站起來,于是說了句:“陳總回來了。”
陳總面帶微笑點了點頭。原來這次他是回來給方菲和陳浩軒開慶功宴的,因為陳浩軒的學習成績扶搖直上,這次模拟考試居然進入了全班前二十名。方菲早就看出了陳浩軒的真實水平,所以雖然也很高興,但并不認為這是自己的功勞,于是就婉言謝絕了,準備離開。陳浩軒卻急忙竄過去擋在門口,無論如何也不讓方菲開門。方菲推辭不過,又看到陳總已經換了一身休閑裝,顯然早已準備好了,所以也就沒再堅持。陳浩軒看到她同意了,立刻興奮地連蹦帶跳,大聲唱着“Goal!Goal!Goal!Alei!Alei!Alei!”一下子在地板上翻了個跟頭。看到陳浩軒像只發飚的猴子,兩人全都大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