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海的力量
又是一個周末，蔚藍的天空中飄着幾朵輕盈潔白的雲。陳浩軒已經收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了，昨天晚上還打了電話，約方菲和謝薇薇一起去海邊游泳。其實兩人都不太會游泳，謝薇薇可能還好點，方菲更是只有在參加集體活動時才去過幾次海邊，只是兩人正好無事可做，就同意了。
陳浩軒說過餘司機會到樓下來接她們，因此兩人睡醒午覺後，先沖了個澡，便不緊不慢地往身上塗起防曬霜來。快到約定的時間時，方菲往樓下一看，一輛黑色的轎車已經開過來了，忙叫上謝薇薇興沖沖地下了樓。
兩人上車坐好後，一擡頭赫然發現陳總正穩穩當當地坐在駕駛座上。陳總一看正在愣神兒的兩個人，忙解釋說：“今天有個會臨時取消了，希望不會打擾你們的興致啊！”
旁邊的陳浩軒也回頭說道：“是呀，爸爸早就答應過陪我一起游泳啦，卻說話不算數，今天我好容易才把他拖來了。”
方菲和謝薇薇忙說：“人多熱鬧！”
到了海邊才發現來游泳的人可真是不計其數。這也難怪，雖然溫度并沒有超過三十度，而且還有陣陣涼風襲來，但是空氣濕度太大了，仍然讓人覺得極不舒服，恨不得全身都泡在水裏不出來。
陳浩軒像一條久違大海的魚兒，一個猛子紮下去，就游了好遠。方菲和謝薇薇也不甘落後，套着游泳圈緊緊地跟在後面。陳總則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後面，過了一會兒，才沖着遙遙領先的陳浩軒大聲喊道：“浩軒，不要游得太遠！”陳浩軒卻不肯聽，一邊往前游，一邊大喊：“快跟上！”
海水越來越深，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少了，海浪非常有力地一層一層襲來，方菲漸漸感到有點吃力。恰在這時，一個大浪迎頭撲來，方菲頓時被推得倒退了好遠，還喝了幾口海水，嗆得一陣咳嗽。陳總從水裏探出頭，看到方菲臉色蒼白，忙一把抓住了她。那是一只寬厚有力的大手，方菲也本能地抓住了他。陳浩軒和謝薇薇看到方菲有危險，也同時游了過來。方菲驚魂未定，但是看到大家緊張的樣子，忙搖搖頭說：“沒事！沒事！”
幾個人只好又游了回去。到了淺水處，方菲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握着那只大手，不由看了一眼陳總，見他也正望着自己，心裏一慌，連忙松開了。
在岸邊休息了好一會兒，方菲才漸漸恢複了正常。剛才那一刻她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大海的力量，人與之比起來，真是太渺小了。望着層層襲來的波浪，方菲不僅感慨原來大海還有這樣令人生畏的一面，以前她心中的大海一直都是溫柔而恬靜的。
正打算再次下水時，陳總忽然嚴肅地說：“大家都不要離岸太遠了，一會兒該退潮了，下面有暗流，弄不好就被吸進去了。”
幾個人忙一齊鄭重地點了點頭了。陳浩軒到底不肯安安靜靜地呆在水裏，一會兒把水撩到方菲頭上，一會兒又撩到謝薇薇頭上，然後轉身就跑。方菲和謝薇薇互相點了點頭，立刻對他發起了進攻。
陳浩軒馬上就力不從心了，忙喊道：“爸爸，快來幫忙啊！”
于是，陳總也加入了他們的戰鬥。幾個人連喊帶叫，立刻成了這片海域的焦點，大家都以為是幾個年輕人在打鬧。其實就連陳至誠自己都覺得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的他也像現在的浩軒一樣，活潑自信，腦子裏充斥着許多夢想，認為只要自己願意甚至可以改變整個世界。在中專讀書時他還曾經暗戀過一個女孩，直到女孩身邊出現了一個男孩，他才後悔不已。應該是從那個時候起，他開始變得有點滄桑了吧。妻子是父親老同事的女兒，雖然早就認識，但彼此并沒什麽好感，在雙方老人的大力撮合下，他們很快就稀裏糊塗地結了婚。他不喜歡她的刁蠻任性，她也不喜歡他的一壇死水，但他卻時時處處讓着她，這讓她的虛榮心多少得到了滿足，他們的婚姻也因此得以維持下去。這些年，他把主要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是工人心目中公認的好領導，但最終卻沒有足夠的能力保住他們的飯碗，多年的心血也在那場改制中付之東流，之後到南方做了一段時間生意，回來後妻子卻要跟人走了。這些年她應該過得很委屈吧，她思想前衛，追求浪漫，可惜上天卻給她安排了一個他這樣沒有情調的男人，因此他并沒有阻攔她，還親自把她送走。他想做個灑脫的男人，但在那一刻卻清清楚楚感覺到了心痛。在南方的半年多裏，他接觸到了形形色色的人，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事，切身感受到改革開放帶給中國的巨大變化。那些新事物，新思潮時時刻刻沖擊着他，使他的思想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後來他意識到即使沒有那場改制，他們的工廠也快要被淘汰了，落後的設備，落後的思想，落後的機制，再難适應社會的變革和進步了。不久以後，幾個老同事找到他，一心想集資繼續跟着他幹，他的雄心壯志又被激發起來，經過慎重考慮，他選中了正在蓬勃發展的塑料制品行業，其實他關注這個行業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再次回到這個城市，他驚訝地發現其實這裏也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不明白是因為身在其中沒有感受到這種變化還是他潛意識裏就在拒絕這種改變，但是現在的一切他都坦然接受了。這是個知識經濟的時代，光有幹勁有毅力是不行的，還要有人才，懂技術。他們引進的是當時最先進的技術和設備，他知道國內大大小小的塑料制品廠雖然很多，但是很多廠家因為過于追求低價位，産品質量非常低劣，這樣做眼前的利潤确實高了，但是決不利于企業的長遠發展。中國馬上就要加入世貿組織了，這既是一次難得的機遇又是一次嚴峻的挑戰，他決心靠過硬的質量在塑料制品行業奪得一席之地，創建一個屬于他的知名品牌。他們的産品一進入市場就立刻吸引了一大批人的眼球，訂單數量也呈穩定的上升趨勢，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他會在這片領域牢牢站穩腳跟。
直到看着太陽落山，四人才意猶未盡地離開海邊，找了個地方一起吃過晚飯後，又回到了彼此的住處。
一進屋，謝薇薇便把挎包往沙發上一扔，哼着歌去鏡子前整理自己的頭發了。方菲也跟在她後面把包放下，疲憊不堪地走進卧室，在書桌前的椅子上深深地坐了下去，不經意間目光就落在擺在桌上的一個相框上。那是大一時他們跟聯誼宿舍一起去海邊玩，姚小A給她和姜誠照的合影，合影中的她正興高采烈地伏在姜誠背上，展開雙臂學着海鳥做出了一個飛翔的姿勢。照片洗出來後，大家都覺得這張照得最好，于是她就單獨挑出來放到了相框裏。大學畢業後，她利用到公司報到前的幾天時間回了趟老家，期間把學生時代用過的東西整理了一下，看到這個相框時，不知怎麽淚水就模糊了眼睛。幾年過去了，自己好像滄桑了許多，姜誠的臉卻依舊那麽年輕，笑容依舊那麽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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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睛努力地回想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腦海中卻突然閃出了另一個影子。哦，姜誠，對不起，你希望我一個人繼續走下去嗎，為什麽你不肯陪我走完這條漫長的人生之路呢？
不久之後就是陳總的四十大壽了。消息是陳浩軒透露的，大約他上次玩得還不夠盡興，因此又想到把兩人一起叫去給老爸慶祝這個比較重要的生日。不過大家白天都要上班，只好約定了晚上再見面。
下班後，方菲趕緊回到了處住。謝薇薇已經提前回來了，正在洗手間化妝。方菲只喜歡化淡妝，這也是出于工作需要，因此收拾好後，知道還要等一會兒，便到客廳打開了電視。謝薇薇也不理她，只是照着鏡子在臉上精心地抹來抹去，唯恐別人能挑出什麽缺點來。方菲把電視臺搜了一遍，也沒什麽感興趣的節目，便關了電視，起身走到謝薇薇旁邊說：“大小姐，能不能快點？”
“急什麽，再等會兒！”謝薇薇正半眯着眼睛塗睫毛膏，頭都沒動一下。
方菲站的地方恰好能看到謝薇薇的卧室，裏面淩亂不堪的樣子跟她精美的裝扮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不禁聳了聳肩說道：“就沒時間整理一下房間嗎？”
謝薇薇用眼角的餘光看了她一眼說道：“還真沒有。告訴你，最近我的業務做得特順，以後怕是更有的忙了。”說着，飛快地放下手裏的東西，對着鏡子眨了眨眼說：“好了，走吧！”
兩人向窗外一看，只見陳浩軒正眼巴巴地往樓上看呢，忙拿起各自的包下了樓。兩人這次穿的都是無袖的碎花真絲旗袍，是她們剛剛一起買的，樣式差不多，只是方菲的是淺藍色，而謝薇薇的是粉色。前不久她們從網上看了一部叫《花樣年華》的電影，女主角的形象實在太有品位了，以至于兩人都覺得不穿回旗袍簡直妄做東方女人。不過買了旗袍以後才發現街上穿這種衣服的人還真是不少，而且有的女人體态臃腫不堪，還要出來秀上一番，簡直把傳說中的“東方神韻”羞得無地自容。而方菲和謝薇薇的美卻是無可非議，她們能把同款的衣服穿出完全不同的韻味，方菲是清雅飄逸的美，如藍蝶翩翩起舞，謝薇薇則是妩媚嬌豔的美，如花兒在枝頭綻放，每一種美都讓人覺得是一種視覺的享受。
果然，他們走下樓後，等在那裏的兩個人都看呆了。陳總只是贊許地點了點頭，陳浩軒卻誇張地露出一副完全驚豔的樣子，圍着她們轉了一圈，說道：“哇噻！美女啊！美女啊！美女啊！”而且聲調越來越高。
謝薇薇重重敲了他的腦袋一下，說：“小色狼，再說一遍！”
陳浩軒立刻條件反射地摸着腦袋，滿臉痛苦狀地說：“薇薇姐，這可太有損美女形象啦！”
上車後，大家商量了一番，決定去附近的一家“加州牛肉面大王”吃長壽面。落座後，每人都要了一碗面，又點了小菜，便彼此開開心心地聊了起來。有謝薇薇的地方，總是少不了笑聲的，而且她仿佛就是陳浩軒的天敵，總能把他治地服服帖帖，啞口無言。方菲便對陳浩軒說：“如果當初給你上課的是薇薇就好了，沒準就能考上清華北大什麽的。”
陳浩軒忙擺手說：“幸好不是，不然我的小命早就保不住了。”
謝薇薇卻一本正經地說：“你放心，我怎麽會要你的命呢？”突然又裝出一副深沉的樣子說：“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陳浩軒立刻誇張地做出恐懼萬分的表情喊道：“哇！變态啊！更年期提前了！”
謝薇薇立刻反唇相譏道：“我看你才是老年癡呆！”
方菲正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鬥嘴，聽到這裏，不禁笑道：“怎麽沒一個好的？”
話音還沒落，他們腳下忽然又開戰了，原來剛才不知誰一時激動，不小心碰到了另一人的腳。一直沒說話的陳總終于發話了：“停戰！快吃飯了！”
謝薇薇趁勢說：“哼！看你老爸的面子！”戰争總算結束了。
吃過飯後，看了看時間還早，陳浩軒又提議要去唱歌，沒等別人說話，謝薇薇立刻就同意了。于是，幾個人又來到上次來過的那家歌廳。方菲知道自己的唱歌水平一般，因此一進包廂就主動坐到了角落裏，陳總便在她旁邊坐下，陳浩軒和謝薇薇則并排坐到中間的位置，每人都拿起了一個話筒。
聽他們倆唱了一會兒，陳總發現方菲漸漸露出興趣索然的表情，于是說：“如果你不喜歡唱歌，我們就去別的地方吧！”
方菲忙說：“不用，你們唱吧！”
另兩人聽到他們說話，一齊把話筒遞到他們手裏，說：“也該你們唱會兒了。”
陳總一曲唱罷，謝薇薇便替方菲選了一首《星語心願》。這首歌恰好适合方菲這種音量小的人唱，雖然有點跑調，但是大家都力贊說這不唱得挺好嘛，方菲也因此找到了點K歌的感覺。其實謝薇薇和陳浩軒也經常跑調，但是他們總能盡情地敞開自己的歌喉，所以整體上還是不錯的。于是，方菲也完全放開了，接連唱了好幾首。後來，在謝薇薇的安排下，她還和陳總合唱了一首《我聽過你的歌》。唱歌的時候，不知道陳總是不是故意的，竟然把手放到了她的手上，方菲怕其他人看見，吓得連忙縮回去了。其實，這已經是陳總第三次握她的手了，陳總的手很大，仿佛能把她整個人都握在裏面，而那裏面應該是完全踏實、可靠的吧？
唱完歌後，方菲去了趟洗手間，剛走出門口，赫然發現陳總正站在門外。陳總見她有些吃驚地看着自己，便輕輕拉起她的手說：“跟我走。”
方菲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出去。兩人一起走出了歌廳後，陳總便邀她上了車。方菲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裏，但想到歌廳裏還剩下兩個人，時間應該不會太長了，就跟他去了。
已經九點多了，但是街上的行人車輛一點也不見少——這條街的夜生活是有名地豐富多彩的。陳總一邊開車一邊說：“放心，我已經告訴他們倆晚回去一會兒了。”
方菲望着窗外閃爍的霓虹，只是哦了一聲，也沒問他要去哪裏。那是因為外面那個世界的繁華，令她格外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凄涼，也許她終于還是累了，需要有個肩膀來靠一靠。
汽車飛快地使出市區，眼前的燈光也越來越少，最後變成了一團漆黑，而大海的氣息卻越來越凝重了。方菲突然聽到了海浪的聲音，發現他們果然來到了一片海灘。陳總下了車，方菲也跟着從車裏走了出來。
那輪彎月不知何時早已西墜，海面上一團漆黑，只有很遠的地方偶爾閃爍着點點燈光，不知道是漁船還是邊防的哨所。海浪很有節奏地一層層襲來，用力拍打着礁石，遠方那座喧嚣的都市只化為一幅寧靜的背景圖。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