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的感情
習習的海風吹到人身上,分外的舒服。兩人于是并肩沿着海岸線向前走去。默默地走了一會兒,陳總忽然試探地問:“以後你叫我至誠,好不好?”
方菲哦了一聲,等他繼續說下去。陳至誠看到她只是低着頭往前走,便當她已經同意了,于是又說:“其實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有一種特別的感覺,覺得我們之間早晚會發生些什麽。”
方菲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點了點頭說:“我也覺得是有些不一樣。”
陳至誠聽到這句話,頓時有了勇氣,又拉起她的手,忽然發覺手心傳來一陣冰涼,沖口說道:“菲兒,你很冷嗎?”他一直都稱她為小方老師,這次改叫菲兒卻是叫得如此自然。
方菲心中一動,便笑着說:“不太冷。不知道為什麽,我的手一年四季總是冰涼的。”忽然想起自己幾年前也在這片海灘上說過這句話,心裏不禁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忙把那種感覺壓下去,停住了腳步。
陳志誠也停下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正想說話,卻發現她拿起自己的手在黑暗中放到眼前仔細看了看問道:“你的手怎麽會這麽大?”
陳至誠便自豪地說:“以前我能一只手把球抓起來呢!”說着就做了一個抓的動作。
方菲于是問道:“是籃球嗎?那你應該打得很好吧?”
“是呀!”陳至誠說道,接着很自然地講起了他的球隊,他的學校,他的事業,他的感情。不知道為什麽,陳至誠一直很想把他這些年的經歷講給眼前這個純潔的女孩聽,甚至包括他從來不曾向人談起的初戀和失敗的婚姻,尤其是在今晚。現在,他的願望終于實現了,她就在他身邊,而且只有他和她,這正是他所需要的。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着光芒,那是她為他凝聚的一滴眼淚。他再一次深深地迷惘了,她是那麽善良,聖潔,美麗,青春,他會不會委屈了她?
方菲于是也講起了她的愛情和幾年前的那個月圓之夜。陳至誠感慨道:“怪不得當時上面來人檢查了好一陣子,據說好幾個部門都收到了舉報信,他們還懷疑是我。唉,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是我們無法預料的。”說着忽然又停下來,深情地凝視着她,像是準備要說什麽。
方菲也擡起頭看着他,她還從來沒有這麽近距離地直視過他,這才發現他原來這麽好看,不僅看呆了。他有着她心目中的男人該有的沉穩,堅毅、睿智和滄桑,不像她總是那麽簡單幼稚,想成熟也成熟不起來,跟他在一起,應該很安心,很踏實吧?
陳至誠被她這麽認真地看着,倒有些吃不消了,于是向下低了低頭,又擡起來,把手放在她雙肩上說道:“菲兒,從認識你的那天,我就覺得你的眼神中透着一絲淡淡的憂傷,我一直在想我有沒有能力化解你這份憂傷,給我個機會,好嗎?”
方菲聽到這裏,心中又湧起剛才那種特別的感覺,忽然掙脫他的雙手,往後退了兩步,像是受了什麽傷害似地說道:“我……我還沒有想好。”心裏卻一陣酸楚,想道:“為什麽你也會選擇這裏?”自從姜誠走了以後,她每到一個他們一起去過的地方,總會控制不住地想起他們曾經來過這裏,因此她這幾年才很少到海邊來,剛才走着走着,他們已經無意中來到了那塊他跟姜誠一起看過月亮的礁石附近,只是因為天太黑,她到現在才認出來。
陳至誠看到她像是要哭了的樣子,忙上前把她擁入懷裏說:“相信我,我會讓你快樂起來的。”
陳至誠越是這麽說,方菲反而難過得趴在他懷裏痛哭了起來,說:“我們快回去吧!”
陳至誠以為她還是對以前的男朋友念念不忘,便勸她說:“有時候,人生就像在這片大海上航行,只要偏轉一下方向,逆風就會變成順風。你有沒有想過為了我而改變一下你的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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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菲從他肩上向那塊礁石望去,心中凄楚地說:“姜誠,這些都是你安排好的嗎?”
方菲和陳至誠回到歌廳時,包廂裏的兩人已經東倒西歪地睡着了。聽到他們回來,謝薇薇立刻跳起來沖到陳至誠面前說:“陳總,你不是說就去一會兒嗎,居然還關機!”然後才對方菲說道:“你沒事吧?”
方菲看了陳至誠一眼才說:“放心吧,好着呢!”
謝薇薇哼了一聲,才斜着眼說:“誰要是敢對你圖謀不軌,我可跟他沒完!”
陳至誠忙說:“不敢!不敢!”
這時,陳浩軒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打了個哈欠說:“你們可回來了。薇薇姐早就着急了。”大家說着就收拾了一下東西趕緊離開了。
回到住處後,謝薇薇剛要去卸妝,忽然發現方菲坐在沙發上發起呆來,于是笑嘻嘻地走過去問道:“動心啦?男人四十一枝花,又不是沒錢沒事業的豆腐渣,你這種清純如水的小女生愛上他也是難免的嘛?”
方菲輕輕嘆了口氣說:“我還沒想好。”
“嗯,是得好好想想。尤其是那種能力,得先試過才行!”
方菲剛想問什麽能力,随即明白過來,用手指着她說:“你呀你,我真服了,這才哪到哪?”
“這可是個嚴肅的問題,男人過了四十就走下坡路了,尤其是他這種生活沒有規律的,更得好好保養才行。”
方菲聽她雖然說得直接,倒也是一片好心,于是揚了揚手說:“我對這些不感興趣,就是有點煩。”
謝薇薇聽到她說“煩”字,臉色微微一變,說:“人嘛,總得向前看。”便走開了。
第二天,方菲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了。她平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仿佛剛從一場長夢中醒來,還未回到現實中。但這不是夢,手機就在枕邊,是一款小巧的紅色翻蓋手機,這陳至誠在回來的路上送給她的,為了方便以後聯系。謝薇薇上班的第一個月就買了手機,說是工作需要,方菲卻覺得手機對自己沒什麽用處,因此把剩下的錢都悉數寄回了家裏——方程明年要結婚了,家裏正需要一大筆錢。但昨晚陳至誠堅持要送給她,說她即使不用,話費也是照常要扣的,方菲偏偏對于別人的一再堅持一向是處于下風的。其實她早就看出了陳至誠的心意,也知道他确實是許多年輕女孩子都向往的那種成熟穩重的男人,年齡倒不是什麽大問題,在藍島這個現代化的都市裏,這樣的事已是屢見不鮮了,只是一個人在經歷了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情之後,還有多少勇氣重新開始另一段感情呢?記得謝薇薇曾經說過治療感情傷痛的最好辦法就是開始下一段感情,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陳至誠确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還在出神,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方菲忙接起來,果然是陳至誠,只聽他說:“菲兒,起床了嗎?”
方菲慵懶地說:“哦,沒有。你在哪兒呢?”
“在公司呢,今天上午有點事,所以只好過來了。怎麽樣,睡得好嗎?”
“挺好。你也要抽空多休息休息啊,別累壞了。”
“好的。”
兩個人都沉默了,彼此都在凝神細聽對方的呼吸聲。過了許久,陳至誠才說:“菲兒,我下午要出差了,大約得一周的時間。”
方菲說:“是嗎,出了門要照顧好自己啊,浩軒怎麽辦呢?”
陳至誠說:“浩軒去他奶奶家。”聽到方菲又輕輕哦了一聲,他終于說:“菲兒,真想馬上見到你。”
方菲卻說:“你放心去吧,一周很快就會過去的。祝你一路順風!”
陳至誠這次出差是為了考察一種新型的增塑劑技術。增塑劑是他們公司的一種重要的原料,他早就在關注其市場和技術了,随着世界各國環保意識的提高,需要有一類綠色環保型增塑劑來代替目前這些傳統的增塑劑,用以生産出無毒無味的塑料制品,因此一有機會,他馬上就開始了行動。
陳至誠這段時間很忙,公司的事很多,還經常出差,尤其是陳浩軒開學後,他常常吃住都在公司,但只要一有時間就會趕來見方菲,即使是在外地也會每天都打來電話。有時候,當你還在猶豫愛或是不愛一個人的時候,其實已經慢慢習慣了他的存在。方菲就是因此對陳至誠産生了一種依賴,更何況她本來就對他很有好感。
謝薇薇的同事最近給他介紹了一個男朋友,是個很腼腆的大男孩。方菲一看就覺得他跟謝薇薇的活潑潑辣完全不合轍,但謝薇薇卻說他們已經說好了先做普通朋友,寂寞總得有人陪着才好打發。方菲不喜歡交際,在公司也沒什麽要好的朋友,下班後就常常一個人待在住處,好在公司給她配了一臺筆記本電腦,沒事的時候就帶回來靠上網打發時間。她的圍棋積分近來沒怎麽增加,因為她遇到一個叫“愛你一萬年”的網友,這個網友的棋藝和她不相上下。後來,兩人發現實在争不出高低上下,便彼此表達了敬佩之意,有時還相約在聯衆裏玩些其它游戲。
轉眼就到年底了,方菲處理完最後一份工作,就趕回了老家。她每次到小姑家的時候,都會順便去看看對門的李阿姨,可是這次卻是人去樓空了,原來她已經改嫁了,對方是一個退休的老幹部,老伴兒死了好幾年,知道她的事後,便托人來說媒,不久兩人就結婚了。李阿姨這些年一直為姜誠的房間保持着原樣,方菲進去的時候,常常會關上門,在裏面坐上好久,李阿姨也不打攪她,也許她自己也常常這樣做。聽說按照老家的規矩,姜誠是與附近一個同樣未婚早逝的女孩合葬的,曾經有幾次方菲夢到那個女孩對她說“把姜誠還給我!把姜誠還給我!”其實她并不認識那個女孩。謝薇薇聽得毛骨悚然,說方菲再講這種恐怖故事就跟她玩命。從小姑家出來後,方菲又獨自回了趟一中,原來一中也已經搬遷了,老校區大部分都已拆除,看樣子是要在原地新建一個居民小區。她在工地上轉了一圈,仔細尋找着以前的記憶。可能是因為放假期間,工地上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只是好奇地看了看她,也沒人攔着。最後,她再次回到大門口時,在姜誠經常等她的那個地方伫立了好久,才默默地說了一句:“再見了,姜誠!”
翻譯公司是私人的,對放假時間要求不是很嚴格,因此方菲一直到初十才從老家趕回來。藍島的許多地方還保留着新年的氣象,但是陳至誠、謝薇薇還有許多人早已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了。方菲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打開電腦看了一會兒,覺得一切好像都不一樣了,可是一切又都是從前的樣子,正在發呆,忽然看到領導正大步走過來,忙收回了心神。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春天,許多風筝在蔚藍的天空中悠閑地飛舞着,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花香,池塘邊的垂柳伸展着婀娜多姿的枝條在微風中輕輕舞動。這天,方菲和謝薇薇閑來無事,就在附近的一個廣場上散步。多麽美好的春天啊,一切似乎都在這個春天有了新的開始。方菲和陳至誠的感情已經日見成熟,正準備找個機會跟家裏說明。謝薇薇跟那個男孩沒什麽進展,但因為在工作中接觸到許多女老板,她對自己的事業有了新的規劃。
兩人正走到一個小橋上時,方菲的手機忽然響了。謝薇薇笑道:“哎呀,又來了!”果然是陳至誠。方菲笑眯眯地接起手機,聽了一會兒,臉色卻愈來愈凝重了。原來,那個書店老板□□時被抓了,而且還發現他的HIV呈陽性,警方已經正式開始對此立案調查了。陳至誠記得方菲曾經打聽過那個人,所以想到要告訴她一下。
挂掉電話,方菲的心還在撲通撲通地亂跳,雙手也跟着不停地顫抖。謝薇薇也感到情況不對,忙問發生了什麽事。過了好一會兒,方菲才漸漸平靜下來,看了看附近沒人,就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謝薇薇頓時吓得臉色慘白。這個消息太可怕了,她們怎麽也想象不到這麽遙遠的事情怎麽還會再次回來找到她們。兩人都伸手扶住橋欄杆,身體像是馬上就要癱軟在地上一樣,一時間都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最後,還是方菲鼓起勇氣說:“時間這麽久了,應該不可能吧?”剛說了這兩句,又覺得說什麽都是多餘的,萬一……,那麽這段時間……,總歸是難以避免的,甚至還會給周圍的人造成恐慌,還有至誠和浩軒。一想到這裏,方菲頓感遍體生寒,她覺得逃避和隐瞞都不是辦法了,因此立刻拉起謝薇薇說道:“我們去醫院吧,如果檢查結果正常,一切就都沒事了。”
謝薇薇卻羞愧難當地低下頭說:“對不起,方菲,我真是沒用,後來我還是找過他,我想……唉,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呢!”
好容易捱到住處,兩人立刻癱軟在沙發上。過了許久,謝薇薇忽然堅強起來,猛地站起來說:“我們走吧!去醫院!”
報告單出來了,兩個人都是陰性。謝薇薇不敢相信地小心問醫生:“結果保證準确嗎?”待得到醫生的肯定後,兩人立刻情不自禁地擁抱在一起,都有點劫後餘生的歇斯底裏。走出醫院的大樓,白花花的太陽照得人睜不開眼,兩人這才突然發現今天原來是個大晴天。
這件事在藍大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她們在回宿舍路上遇到的那個女孩也服藥自殺了。學校做了一次徹底的排查,最終對外宣布沒有發現感染病例。不過因為這次事件,到底影響不是很好。後來,聽說藍大對外來車輛的出入及學生住宿紀律都加強了管理。總是要等到出了事才知道去改進的。方菲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陳至誠,既然是虛驚一場,就沒有必要再吓別人了。謝薇薇終于對自己的行為進行了反醒,發誓從今以後要對自己負責,對身邊的人負責,對生活負責。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