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喻衡這個人似乎有些臉盲,聽過的名字記得很清楚,隔了幾年的臉卻有些記不清了。

現在是清晨,昨晚英國才下雨,他剛從畫室幹完活兒回來,周身疲憊不堪,腳步都快擡不起來,他開了門,房子不大,聲音卻很大,略帶着興奮刺激的呻|吟聲鑽進他耳朵裏,讓他手裏的鑰匙都有些快拿不住。

不過要是現在轉身走人就不是跟祁明在一起九年的他了,曾幾何時,喻家小少爺,年少風光無限,在北京時什麽壞事兒好事兒都有他一份兒,卻在大學畢業後出了櫃跟一個男人跑來了英國,那個男人不是別人,就是現在屋子裏的祁明——他的大學同學。

心裏竄上來的,是一股火氣和恐懼。

他快步走過去,腳步不穩。卧室的門一開,呵,好一幅狗男男的豔情圖。

他第一個念頭想的,竟然是把此情此景畫下來,轉手賣出去給那些黑人朋友沒準兒能賣個好價錢,省的他再擔心下個月房費的問題。

第二個念頭,就是,這人是誰?

喻衡死死盯着那邊慌亂的兩個人,被祁明抱在懷裏的那個人眼神怯懦又隐藏着幾分挑釁,活脫脫一幅“雖然我是第三者但你不能動我”的表情。

想了半天,腦子裏沒對上這號人物。

喻衡開口問道:“你是?”

啧,還是有點沒出息的,聲音抖成這樣,祁明這龜孫子大概會在心裏笑話。

那邊的青年聽到這話倒睜大了眼睛,跟祁明面面相觑,他聲音輕柔,跟倒在男人懷裏的妖嬈姿态不一樣,“你不認識我了?”

喻衡頭疼欲裂,昨晚趕畫趕了一個晚上,為了他跟祁明的房租和飯錢,沒想到回家還有個驚喜,本是想回家躺在床上睡一覺的,看了看被這兩人的精|液弄得髒兮兮,皺的不像樣子的床單,心裏陣陣犯惡心。

想點根煙清醒清醒,摸摸口袋,才發現,好久沒買煙了,節省錢買菜做飯來着。

他朝那邊的祁明努努嘴,“給我一支煙。”

祁明忙不疊起身找褲子套上,遮住那蓄勢勃發的玩意兒,這廂的喻衡看他這般發出嗤笑,又不是沒做過,這張床上前兩天不就是躺的他倆嗎?這會兒倒是裝的純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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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煙從口袋摸出來遞給喻衡,一包萬寶路,喻衡太久沒抽煙,吸進去第一口倒是清醒了不少。

他抖抖煙灰,看着那邊默默穿上褲子的兩人,重新開口道:“抱歉,我這人有點臉盲,你把名字說說,我就記得了。”

那邊的青年還在猶豫,看了眼祁明。祁明站在那頭把他往身後一拉,看着喻衡,眼裏似乎無限悲傷的說道:“他叫章林。”

哦,喻衡記起來了。

倒回去大學,那個跟祁明同一個社團的章林,時不時走在一起的章林。

“什麽時候搬?”最先打破三人沉默局面的,還是喻衡。

喻衡看了看慌張的祁明,心裏有些想笑。

他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麽,卻又什麽都沒說。

喻衡進屋打量了一番,這髒兮兮,亂糟糟的房子,空氣裏未散的情|欲味道,着實讓他太倒胃口。

算了,還是我搬吧。

喻衡想到這兒,一點沒猶豫。打開衣櫃開始收拾行李,這屋子裏的物件大多是他跟祁明以前一起去超市買的,但現在也不用了,另外再買吧,啧,沒錢,沒錢...就以後再說吧。

有些東西還擺在那邊的凳子上,畫畫工具,書,要是想離開一間房還真不容易,生活了這麽久,兩人的東西早就摻雜在一起。

喻衡起身朝那邊走過去,禮貌疏離的開口:“麻煩讓一下,我拿東西。”

一個多小時後,那青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屋子裏就剩下祁明和喻衡兩個人,一個人專心的收拾東西,另一個人就安靜的站在那兒,像雕塑一樣看着他。

直到把拉鏈一拉,扣好行李箱。喻衡站起來拍拍身子,再檢查了一番屋子裏還有沒有什麽其他的東西,随後便準備走了。

“你...把畫帶走了。”祁明艱難的開口道。

喻衡回頭看他,“什麽畫?”

祁明指了指剛才挂在卧室正中心牆上的那副,現在空落落的地方,那是他畫的祁明,他送給祁明的一幅畫。

“那不是我的畫嗎?”他反問道。

祁明不做聲了。

喻衡聽到他提起那副畫就更惡心犯暈,這人剛剛就是在他每一筆都精心描繪的畫下,跟別人做|愛的。

他回頭看祁明,不知道為何,明明是他出軌,卻仿佛他更難過一些。喻衡想了想,形式還是要走一個的。

“祁明。”

“分手吧。”

出門又下了雨,英國這破天氣,喻衡連罵了好幾個單字,老天爺卻絲毫不給他面子,雨越下越大。

喻衡開始後悔,怎麽不拿把傘出門?

但他做不到回頭。

周遭的人也不多,看着他在雨裏提着箱子走,也沒人上來搭理幫忙的樣子。

直到轉過街角,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一個人,從另一邊跑過來,遞了一把傘給他,喻衡呆呆的看着他,謝謝還沒說出口,只見那人轉個彎又不見了。

豔遇?熟人?

喻衡朝四周望了望,只看得見路上開過去的幾輛小轎車。

嗯...就當是好心人吧。

等到他走進了餐廳,點了三明治加拿鐵,才拿出手機給張蒙發短信。

“蒙蒙,打點錢過來。”

張蒙的電話幾乎是一瞬間就響了起來,“阿衡,你小子怎麽了?”

出國這麽幾年,兩人聯絡沒斷過,這還倒是他第一次求助。

熱拿鐵已經端上桌來,熱氣氤氲。喻衡坐在窗邊,看着外面連綿不斷的雨,心裏才頓覺一陣陣無力感。

“分手了。”喻衡開口,嗓子都有些啞了。

張蒙在那頭一愣,“我靠!祁明跟你分手了,怎麽可能?!”

喻衡不說話,端起拿鐵喝了一口,熱度進到胃裏,才有了平靜敘述的力氣,他把這事簡單跟張蒙說了以後,只聽那邊咬牙切齒的說:“你等着!老子今天過來打死他個不要臉的東西!”

喻衡一聽,連聲拒絕:“算了...哎...這不是什麽大事,我已經跟他分了,你別過來,不用...真不用。”

張蒙硬是不依不饒,吵着要過來,讓他先找個地方安頓着,他馬上過來看他。喻衡無奈的連聲應好,電話挂了後,轉賬就到了。

喻衡看了看銀行卡裏多出來的這筆錢,坐在那兒邊吃着三明治,邊上網浏覽租房信息。

短時間房子不好找,今晚看來只能住旅館了。

等到雨停了後,喻衡出門第一件事,便去便利店買了把雨傘,打了車回畫室附近,随便找了家旅館住進去。

這時已接近中午,喻衡進浴室沖了個熱水澡,出來後便睡的昏天黑地。

什麽都別去想了,睡一覺就好。

第二天,張蒙果然來了。

那時的喻衡正在吃午飯,他看了好幾個租房信息,卻都拿不準主意,倫敦房價貴的讓人咂舌,讓他突然拿這麽筆錢出來換房子着實為難,租房中介不靠譜,這邊認識的人寥寥無幾,在畫室的同事也只是點頭之交。

啧,異國他鄉,遇到點困難,還真是整個人都要被擊潰的模樣。

喻衡還在為租房子的事兒發愁,張蒙卻是直接從機場趕到了畫室附近。前幾年他來找過喻衡一次,那時候他跟祁明兩人還恩愛的很,三人喝酒聊天,好不熱鬧。

喻衡拿起電話一看,“蒙蒙”。

“我到了。”

喻衡回道:“我馬上出來。”

等到把t恤一換,褲子一套。喻衡蹦出去見到張蒙的時候,情緒才有些收不住。

兩人進了咖啡店裏,邊吃點心邊聊天。

張蒙跟喻衡從小一起長大,兩家也隔的近。卻沒想到,喻衡大學一畢業就跟着祁明跑來了英國,在北京給喻家鬧了個天大的笑話,他父親早當他不存在,斷絕了生活來源。

張蒙看他臉色蒼白,整個人都提不起來什麽精神,心裏罵了祁明好幾句,仍不解恨的問道:“你現在打算怎麽辦?不找他算帳?”

喻衡還不想去思考這些問題,含糊應道:“再說吧。”

張蒙見他兄弟這消極面對人生的态度,一聲冷喝拍桌道:“不行!不能算了!今天晚上我們就去酒吧,我們也去玩玩!讓祁明這孫子後悔!”

喻衡無奈的看他,“我們都分手了,他後不後悔跟我有什麽關系?再說了...酒吧約的人能是什麽正經人?”

張蒙瞧他,忿忿道:“阿衡,你以前啥樣兒你忘了?這世道不就是玩嘛,他玩新鮮的,你也去找幾個新鮮的,我看你們就是相處太久,他才覺得膩了。”

膩了?喻衡心裏一陣苦澀。

他自己以前看似放蕩不羁花花公子模樣,但何時像對祁明一樣對過別人,人家都說他這德行堅持不了幾年,但沒想到最後,背叛這段感情的,卻是看似沉穩老實的祁明。

看起來愛玩的人,其實不一定喜歡新鮮。

看起來老實的人,也不一定就真的老實。

喻衡還在那邊沉默着,這邊的張蒙卻替他下了決定:“走!晚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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