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喻衡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是被一雙眼睛注視着的。
他頭發亂糟糟，剛才的睡顏大概也不會太好看，胳膊還搭在盛景澤的腰上，一副很依賴他的模樣。
他看着盛景澤光明正大的看他，見他醒了都不移開目光半分，又開始作妖。
“看我要收費的哦。”喻衡賤兮兮的開口，“是不是覺得哥很成熟，很有男人魅力？”
鼻音滿滿，說話拖着老長的汽水音，實在無法跟男人兩個字聯系起來。
跟盛景澤這樣少年老成的人相比，喻衡更偏孩子氣一點。
盛景澤沒回答，湊過來揉他眼睛，把揉下來的東西給他看——是眼屎。
喻衡被這人的正經逗笑，“幹嘛啊！快丢掉丢掉！”
盛景澤悠悠的看了他一眼，轉了身下床洗漱。
喻衡在床上滾了半天，把自己包裹在被子裏，掙紮了許久，還是沒有動身起床。
他伸長腦袋看浴室裏的盛景澤，什麽也看不到。于是扯着嗓子叫他：“盛景澤！”
“盛—景—澤！”
再走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穿着妥當了。
啧，沒勁。又是正裝。
他側躺在床上，撐着腦袋欣賞着盛景澤對着全身鏡裏打領帶的模樣，歪頭問他：“你們上學要穿正裝？”
盛景澤不回答，自顧自的在那邊跟領帶鬥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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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衡不罷休，看着盛景澤下床後那張清冷禁欲的臉心裏就發癢，三兩下從床上躍起，“我幫你！”
說完，他鑽進了盛景澤的懷前，笑意盈盈的盯着他，抓着他的領帶，語氣跟哄小孩無疑：“放心好啦，哥給你打的漂漂亮亮的，學校的小姑娘看了都會撲上來的。”
喻衡的手靈巧熟練的在領結中穿來穿去，沒一會兒便系好了，他還輕輕的攏了攏外面的黑色西裝，拍了拍這人胸前，甚是滿意的說：“不錯不錯。”
“你覺得怎麽樣？”喻衡問的時候擡頭一瞬，突然跌進了盛景澤認真的眼裏。
沒有其他情緒，只裝着喻衡這個人而已。
目光如炬，眼神卻烏黑凄亮。他帶着喻衡稍微一動，移到了窗前的陽光處，瞳孔的顏色變得淺了幾分，卻還是十分專注。
喻衡沒察覺到這人的手是何時放到他腰上的，卻感受到了盛景澤的手臂力量慢慢收緊，他被抵到了窗前，往回一看樓下便是街道，盛景澤的手貼着他的後背，整塊地方都像是感應到了他的溫度般，有些發燙。
他正意味不明的用眼神詢問盛景澤，盛景澤也沒回應，他的臉慢慢向喻衡逼近，喻衡想都沒想，下意識便躲開。
太認真了不好，他受不住這樣的認真。
眼神太炙熱也不好，太具有迷惑意義了。
隔了不到幾厘米的距離，盛景澤任由他躲，卻不再繼續。
喻衡想，他應該是準備吻自己的。
他惴惴不安，盛景澤的呼吸都噴到他臉上了，但他停了動作。
喻衡心跳的跟第一次與男生接吻時那樣快。
明明盛景澤...根本還沒有吻下來啊……
他在給他時間考慮，他在等他側過頭來，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他也願意。
可是喻衡沒有，他退縮了，他突然變得膽小，連對着盛景澤目光的勇氣都沒了。
“幹...幹..嘛...”喻衡結巴的厲害，哪裏有幾分之前嬉皮笑臉調戲他的模樣。
沒等到回答，盛景澤過一會兒就退開了。
束縛沒了，擁抱沒了，連支撐在他腰上那雙帶着溫度的手也收回去了。
窗外還是陽光，這人的目光裏清澈無塵。
盛景澤說道：“就這樣吧，喻衡。”
他說的就這樣，喻衡也不知道是哪樣。
說完後。盛景澤轉身退出了房間，很快，喻衡聽到了關門的聲音，他去學校了。
留下喻衡，呆呆的站在原地。
從那日後，喻衡跟盛景澤相安無事的度過了兩個月。
他上學，喻衡便去畫室工作。晚上回到家，要不是喻衡主動勾引他，他還會有反應的話，他真的以為盛景澤是把他當陌生人了。
盛景澤較以前回公寓的次數變得少之又少，晚上回來的時間也越來越晚。喻衡曾想過找他聊聊，提提房租的事兒，盛景澤壓根不在意，但每次他一提出搬出去，盛景澤又擺出“你要是走了就完了”的姿态。
喻衡的這兩個月，過得無聊又乏味。
但在這平凡的相處裏，喻衡算是摸清了盛景澤的脾氣。
生氣就哄，生氣就親，生氣就撒嬌。
這樣盛景澤就不會拿他怎麽樣了。
生活井然有序的這樣過着，等到他再一次見到祁明這人的時候，腦子裏的印象都快有些模糊了。
那時他在超市裏閑逛，拿着幾大包泡面，順手還丢了些食物和牛奶進購物車裏。
這幾日盛景澤沒回家，臨走之前還拉着他狠狠的做了一場，喻衡第二天險些下不了床，心裏一個勁兒罵他，但又念着這人到底什麽時候回來，渾然不覺自己的樣子像等待着歸家的丈夫一般，他想着這人罵着這人，手裏還挑着盛景澤平時愛吃的零食撿，不一會兒購物車裏裝的滿滿的。
而遠遠的那邊，祁明站在那裏望見了他，喻衡順着目光感應過去，他也不回避。
不過很巧，都是一個人逛超市。
他一個人很正常，盛景澤又不是他男朋友。
那祁明呢？祁明為什麽會來這裏？
那邊的祁明看到他，緊接着快步走到他眼前，話裏似老同學寒暄一般，仿佛忘了最後一面的那些話跟窘迫。
“好巧，喻衡，很久沒見你了。”
喻衡眼神都不擡，整理着購物車裏的東西，思考着還有哪幾樣沒有買，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讓他聽見：“不巧，你什麽時候跟着我來的？”
祁明不做聲了，喻衡擡頭看他，目光裏都是輕蔑，卻看不出什麽情緒：“還是說，這麽多年了祁明，你還是跟以前那些追在我屁股後面的人一樣，只會跟着我跑，再玩一招偶遇？怎麽？章林把你甩了？”
祁明不平不淡的回答：“我是沒什麽本事，只會追着你跑而已。不過那都是過去了。”
喻衡輕笑了一聲，他這模樣與十年前的他相差無幾，一樣的放蕩，一樣的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裏。
“哦？無所謂。”他推着車子往前，輕描淡寫的說道：“早就說過你技術爛了，讓你好好練練，被章林甩了就跟蹤我？你以為我還會看得起你這樣的貨色？”
這一刀不知刺到哪個人的心裏。
喻衡向來嘴巴很毒。
祁明終于帶着點怒氣，他抵住了喻衡想要推走的購物車，咬着牙道：“你呢？跟他愉快嗎？”
“他知道我們在一起多久嗎？他願意跟你做嗎？”
喻衡把購物車往回一拉，逃開了受祁明限制着的區域。
他笑的很氣人，話更氣人，說出的話自信滿滿，沖他暧昧不已的笑道：“不止他願意。”
好一個不止他願意！
祁明的肩膀似乎一下塌了下來，看得出來，他為了這場偶遇精心打扮了一番。祁明從來不是花裏胡哨的人，卻也想着，卻也不甘心的，想再從他眼裏看到一絲絲在意。
哪怕一點，也沒了。
但祁明不知道，喻衡把驕傲早就給了他。是他自個兒毀了一切而已。
要是人人都不戴面具的生活，那受過的傷，就任其作為笑料嗎？
喻衡不會，九年的感情是他錯付。
他寧願做回十幾歲那個風流潇灑的喻衡，也不願再為另一個人傷心半分。
祁明對着喻衡苦笑說道：“喻衡，章林不是第三者。”
“他喜歡我，我一直知道。從大學開始，我們就在一起過。”
“可我後來看上了你，那麽多人，我偏偏一眼就看上了你。我跟章林上床，那是為了刺激你。”
“你從來不為我吃醋，難過，表達任何其他的情緒，你覺得我被你套的死死的。”
“我只是想看看你難過的樣子，阿衡。我想看到你在乎我。”
“我後來終于看到了你的在乎，然後你跟我說，我沒資格了。”
“你告訴我，誰有資格？”
喻衡的臉色未變半分，“說完了嗎？滾吧。”
祁明認真的審視着他面上的表情，見喻衡是真的不在意了。才像個落敗者一般，一步一步離開了他的視線。
喻衡看着他走出超市，随後才轉身，把剛才從櫃架上取下的東西一樣一樣放回去，恍惚間他又聽到了“章林不是第三者”“我們在一起過”這樣的話，他的動作很慢，像是僵硬的執行某樣任務一般，等放完最後一樣零食的時候，喻衡才轉過身來，他點煙的手都在抖，半天才按動打火機。
等到吸進去第一口煙的時候。他腦子裏又蹦出來了那句話，“我不喜歡他，我只是想看到你的在乎。”
“誰有資格？誰有資格跟你在一起？”
喻衡的眼淚掉了下來，帶着溫度。
他盡數擦幹，過了半天整理了衣襟後才走出超市。
誰有資格？呵，喻衡輕笑一聲，誰都不配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