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喻衡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盛景澤正一言不發的望着他。
他被這樣的眼神注視過很多次,祁明,盛景澤,都是。
喻衡還稍稍一愣,盛景澤就開口問他:“禮物,你還要嗎?”
喻衡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盛景澤抽出兩樣文件式的東西,全英文,喻衡才剛醒過來,鼓着眼睛看了老半天,才知道這是什麽。
一間畫室,一套公寓。
畫室離公寓不遠,離盛景澤的學校都很近。
這地方比他之前的地方不知道值錢了多少倍,喻衡拿在手裏,沉甸甸的仿佛覺得這是賣身契一般。
“什麽意思?”喻衡問道。
“禮物。”
“你要包養我?”喻衡甚至擠出了一個笑,試圖用玩笑代替現在的尴尬。
“你知道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盛景澤。”喻衡擡頭看他,“你說清楚。”
盛景澤正看着他,終于吐出了那句話,“跟我在一起。”
喻衡偏頭看他,“哪種在一起?盛景澤,說明白一點,我不懂。”
“我當時問你,你喜不喜歡我,你否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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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景澤盯着他的臉色變了又變,狠狠的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喜不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不是你說的,讓我不要跟你提喜歡這兩個字嗎?喻衡,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說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還有什麽不滿意?你要禮物,我給了。你還要我什麽?”
盛景澤咄咄逼人的氣勢逼近喻衡,喻衡反而變得呆愣了。
“你還要什麽?要我喜歡你?還是不要我喜歡你?”
“我他媽喜歡你了這麽多年!你知道嗎!”
最後一句話,盛景澤是低吼出來的。
他靠在了喻衡耳邊,帶着他難以控制的顫音,喻衡覺得他耳朵似乎都進了一團火,
裏面全是盛景澤的委屈和憤怒。
“可是...我們以前,沒有見過。”喻衡的那句話脫口而出。
盛景澤冷冷的看他,“是啊,從來沒有見過。”
“你當做偶遇,就是偶遇。”
喻衡心裏的無名火也被盛景澤這無所謂的态度勾了起來,“盛景澤你現在發什麽脾氣?”
“就算我們以前見過,你從來不跟我說,我上哪兒知道去?”
“還有,告白的話,你就不能好好說嗎?你現在輕輕松松說了喜歡,你想過你的家庭嗎?盛家不是什麽小家族吧?你的父母會允許你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嗎?”
“你一時興起,我難道還要陪你轟轟烈烈一場?”
喻衡把兩份合同丢在一旁,聲音裏帶着冰碴子:“你拿回去,我要不起。”
喻衡的話還在繼續,那邊的盛景澤臉色都陰沉的不見底了。“我跟你說,卧槽——”
話沒說完,喻衡被盛景澤一股大力按在了牆上。
“你別想走!喻衡!”
盛景澤怒氣十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給我在家等着!”
“你哪兒都不許去!”
盛景澤說完這話,放下他便走了。
喻衡被氣的不行,拿起合同狠狠往門的方向一砸,扯着嗓子喊:“滾滾滾!我不會等你的!!”
“我今天就走給你看!!!”
三天後,喻衡還在公寓裏等着,他氣沒消,在床上可勁兒用腳踩着盛景澤的枕頭出氣。
嘁,小屁孩!告白都不會好好說話!
叫我不走!自己跑了!還不回家了!!!
五天後,盛景澤還沒回來。
喻衡開始等的心煩,他打電話過去,那邊是關機狀态。
喻衡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心裏亂成一團毛線。
到底是誰走了?
到底是誰不回來了?
盛景澤真的是混蛋!!!
半個月了,喻衡還沒走。
家裏亂糟糟的,他每天晚上都站在窗前抽煙,盛景澤沒出現過。
一個月過去後,盛景澤終于回來了。
喻衡應聲去開門,是一個小巧的女生,她正扶着盛景澤,一副十分吃力的樣子。
喻衡呆在了原地。
那女生不耐煩的跟他說道:“幫幫忙!”
喻衡終于搭了把手,把盛景澤擡到了床上。
那女孩子往外走,打量了一下這間公寓。嘴裏還自顧自的說道:“真髒。”
喻衡翻了翻白眼,盛景澤走了,沒人打掃衛生了,當然會髒了。
直到這時,女生才似乎終于注意到跟在她身後出來的喻衡,她傲慢的回頭,他在打量她,她也在打量他。
一米六五,很瘦。短發,五官精致,跟盛景澤...有幾分相像。
喻衡想到這裏,什麽都明了了。
那邊打量他的眼神卻十分不客氣,仿佛在評估他的價值一般,看完後癟了癟嘴,“哥眼光好差。”
喻衡被她的話氣的一梗,還沒回擊。只見她從包裏抽出一盒香煙,點完後對着他說道:“我是盛清如。”
“盛景澤的,妹妹。”
名字跟氣質一點也不符,一副小太妹模樣。
抽...抽...抽什麽煙!
喻衡走過去掐了她手裏的煙,正義感十足的問她:“滿十八了嗎?”
盛清如的腰板兒挺直,一副十分硬氣的模樣。“十!九!”
啧,又多了一個小屁孩。
兩人說話的時候,盛景澤扶着牆緩緩走了出來,他靠在門上,一動不動的看着兩人。
盛清如一見到他立馬跑了過去,話裏還帶着擔心:“哥!你這腿是不想要了嗎?”
盛景澤沒動作,他只定定的看着喻衡,像是在觀察他是真的,還是幻象一般,半晌才開口問道:“你沒走嗎?”
喻衡剛想怼回去,這一個月的等待讓他心裏充滿了委屈,但他一看見盛景澤那張虛弱憔悴的臉,什麽狠心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盛景澤像是不确定一般,繼續輕聲問他:“喻衡。”
“你沒走嗎?”
喻衡有些想哭,也有些想笑。
他想起盛景澤最開始跑的那天,他把合同扔出去,信誓旦旦的說自己今天就搬出去的話。
可是盛景澤走了一個月,他就在這兒等了一個月,沒人束縛,也沒人脅迫他。
喻衡躲開了他的目光,輕輕的“嗯”了一聲。
盛清如看喻衡的目光裏還藏着敵意,見盛景澤的眼神黏在這人身上不放,心裏又是一個白眼。
要不要這樣啊……
“哥,回去躺着!”盛清如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喻衡看着盛清如把他扶上了床,等到這人又睡下後,兩人才來到了客廳。
見盛清如又一次熟練的掏出煙盒,喻衡板着臉說道:“請別在我家抽煙。”
盛清如挑着眉瞪他:“你家?”
喻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面子上挂不住。又換了語氣說道:“就是不能抽。”
“不然我跟你哥說。”
這句威脅似乎有效。
盛清如果然忿忿的把煙盒收進了兜裏。
“你配不上我哥!”她氣呼呼的說道,眼裏都是對喻衡的鄙視。
喻衡還沒搭話,盛清如又繼續開始說:“我哥從來沒談過戀愛,栽你身上這麽多年是他蠢,你呢?你又老,脾氣又暴躁,前任多的數不過來,在北京的名聲都臭了,家裏也沒人願意認你,你是在害他!”
喻衡聽着盛清如把他貶的一文不值,也不現怒色,他還沒有幼稚到跟一個小女娃争執的地步。他只是用眼神望過去,輕描淡寫的問她:“我怎麽害他了?”
盛清如恨恨的說道:“他回家出櫃了!被我爸打斷了腿,後背上也全是傷!要不是着急回來見你!要不是擔心你跑了!他會傷都沒養好就回英國嗎?”
喻衡瞬間坐不住了,他眼裏的從容不再,更多的是震驚和慌亂。
他很想馬上起身去質問盛景澤。為什麽這麽蠢,為什麽對所有的事都這麽認真。
但他忍住了,盛清如的話并未說完。
她還在喋喋不休的控訴喻衡:“我哥十五歲就喜歡上你了,你呢?你那時候還在跟別人調情吧?你以前在北京的風光事跡我們都知道,你呢,你甚至連我哥這個人都不知道!”
喻衡越聽越覺得詭異,他打斷了盛清如:“十五歲?十五歲他什麽時候跟我見過面?”
盛清如:“訓練營裏!你們一起相處了三個月!他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那兒。”
突然之間,喻衡的腦子裏飛快現出了一個名字,他猛地沖過去抓着盛清如的手:“盛景澤他...是不是改了名字?”
盛清如扭過頭去,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喻衡抓的她手好疼,他想了大半天,又激動的抓着她道:“陸安是不是?是不是他?”
盛清如以一種愚不可及的眼神看他:“對,他用的我們表弟的名字進去,那時候還小,北京城裏有很多人對他不利,爺爺就讓他跟表弟從小換了身份,這事兒他沒跟任何人提過。”
“但你呢?一個名字而已,你連他的臉都記不起來了嗎?你還記得分開的第二年,你的二十歲生日宴會上,他出現了嗎。那是他跟爺爺說,他想要以盛景澤的身份出來。爺爺疼他,便依了他,可是他被我爸揍了一頓,渾身帶着傷出門的。他走到你的面前,連生日快樂都沒有說出口,你那時候對他說的什麽?你說,第一次見面,請多關照。我也在,我就在旁邊看着他,看着他的表情是如何被你一句話而摧垮的,而你呢,什麽都不知道。”
“從一開始,他對你而言就是個陌生人,一上來就對你說,他喜歡你這樣的話,你會接受嗎?”
喻衡啞口無言,過了半晌幹巴巴的說:“他...可以告訴我,我們見過。”
我們相處過,我們認識啊。
盛清如一笑:“喻衡,當初我哥為什麽不告訴你他的名字,就是最開始他的處境太危險,他不想讓你也冒險罷了,他這個人的驕傲,從不允許他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半分,連他喜歡你這件事都是他先開始這麽多年,你覺得他還要做到什麽地步呢?”
“你在北京上大學的時候,他偷偷來見你。你第一年就跟祁明在一起,他看到的是什麽?是你跟別人在一起的笑容,是你跟你所謂喜歡的人在一起時的擁抱親吻,如果他那時出現,可能你會以為他是個瘋子吧?”
“他只能退回去,沒辦法跟你見面,也沒辦法來找你,偌大的北京城,他控制不住離你很近的時候,你卻絲毫都察覺不到,因為你有喜歡的人,而你也沒讓他失望啊,畢業轉眼就為愛出櫃被家裏趕了出來跑去英國,我哥擔心你家裏斷了生活來源,偷偷來英國幫你安排好工作,讓你能過的舒服一點,你們又安安逸逸的度過五年,我哥呢?我哥跟着你來了英國,還是一樣,還是不敢來見你,最後終于等到祁明出了軌,他才有了機會,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你身邊。”
“他也想一開始好好跟你談戀愛,是你主動的吧?是你從一開始就談性不談愛?你為什麽還要怪他呢?你說他沒給你個交代,他立馬跑回家出櫃被我父親打個半死,你還要他怎麽對你呢?把心掏出來給你看看,上面寫的是不是你喻衡的名字嗎?”
當盛清如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喻衡有幾秒鐘時間,腦子裏都是空白的。
盛景澤從十五歲開始,喜歡他。
不是臨時起意,不是偶遇,也不是随便玩玩。
他又想起了那天,他纏着盛景澤要禮物,這人什麽都準備好了,卻不拿出來的模樣。
他怕喻衡不接受,也怕喻衡因此遠離他。
喻衡想起了他對盛景澤說過的話,他讓盛景澤別說喜歡。盛景澤果然不再對他說喜歡,連回答都是假的,因為他逼他否認。
喻衡覺得自己壞透了,他站起身來,快步向盛景澤房間走去。
盛清如還在後面氣急敗壞大喊他的名字,“喻衡!你別去我哥的卧室!不準打擾他!”
喻衡轉頭看她,盛清如頓時啞了聲。
喻衡哭了,淚水布滿了整張臉。
被愛應該是幸福的,喻衡想。
但為什麽,他朝着盛景澤走去的每一步,卻都讓他那麽難受。
他配不上盛景澤的好。
盛清如一句話都沒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