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是他的男友

“患者被撞擊後,後腦着地,導致外傷性顱內血腫,需要做手術。” 主治醫生取下口罩道,昨晚季霖被車撞擊後落地,後腦磕在一塊岩石上,但所幸車緊跟着就撞到樹上,沒有繼續碾壓過去,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陳思維聽到手術兩個字整個人都晃了下,他面色慘白,頭上還包裹着紗布,眼下一片青黑,此時焦急問道:“可以治好嗎?會有後遺症嗎?” 顱腦受了傷,那該有多嚴重?陳思維不敢細想,一顆心如在油鍋裏煎熬。

“你別太緊張,他的傷不需要開顱手術,我們院顱內血腫的鑽孔引流手術很成熟,但是手術需要患者家人簽字,你是他家人嗎?”醫生凝眉打量了幾眼陳思維,覺得兩人不太像,便猜想他們是堂或表兄弟的關系。

陳思維聽到前半句慘白的臉總算恢複了一些血色,他不假思索道:“對,我是他的家人。”

醫生再次猶疑的問道:“需要直系親屬簽字,你是嗎?”

陳思維怔怔擡頭,配偶,父母,子女,他一個都不是,即使以後和季霖走一輩子,他也沒有權力在他需要手術的時候簽字。

“我不是……我馬上給他的親人打電話。”

醫生點了點頭,轉身離開。陳思維慌亂的在手機裏找馬奔的電話,但他早就把之前的通訊錄都删了,他沒有辦法,只好拿出季霖的手機,密碼他用了自己的生日,很快解鎖。

馬奔接到電話的時候是在半夜,他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

“季霖受傷了?要手術?” 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噩夢,但電話裏的陳思維要哭出來的聲音卻很真實。

他來不及責問陳思維這件事的始末,問了傷的程度和手術類型後,立馬挂了電話給季衡打過去。

“季衡,你兒子受傷要手術,需要家屬簽字,只有你能簽,你趕緊和我一起過去,在瑤水市人民醫院。”

季衡一向冷淡的聲音夾雜了些許波瀾:“你不是說他在瑤水市做調研嗎?怎麽把自己搞傷了?”

馬奔急的眉毛都要着火,季衡居然還這麽冷靜,當時季霖在微博上的照片被季衡看到了,季衡打電話問他,馬奔想了想還是幫季霖撒了謊。

“我怎麽知道!我問了,手術不是很大,但還是越早做越好,我查了下航班,最近的是在明天七點,然後還要坐兩個小時的車才能到瑤水市。我五點開車去接你,然後我們一起過去。”馬奔嘴巴快的像打機關槍,就差自己瞬移過去。

季衡卻道:“不行,我明天上午有會,抽不開身,下午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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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奔滿腔的焦急都被他的冷淡澆滅了,他忍了許久,忍的額頭青筋都爆了出來,終是忍不住朝電話吼道:“季大廳長,他是你兒子!如果是你小兒子受傷了,你只怕現在都飛過去了吧?!” 以前他在季衡面前總要伏低做小,他一個大學院長哪裏敢得罪教育廳廳長?但現在他根本控制不住沉積多年的怨氣。

電話那頭靜了很久,才沉聲道:“行,我趕七點那趟飛機。” 然後匆匆挂了電話。

馬奔有些虛脫的坐在床上,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又起身開始收拾東西,他已經完全睡不着了。

陳思維坐在病床旁,盯着季霖的臉,一瞬也不移開目光。

他剛從公安局回來,警察問了些問題,在準備讓他走的時候,他突然問道:“故意殺人罪要判死刑,是嗎?”

警察看着他陰沉的臉色,愣了愣,本來想說這是法院的事,但還是說道:“按照目前已有的證據,嫌疑人構成故意殺人未遂,一般來說,法院不會判死刑,但量刑也不會太輕。”

他說完就發現陳思維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仿佛馬上要手刃仇人。

那一瞬間陳思維确實有自己去殺了章羽豐的想法,如果季霖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去親自殺了章羽豐。

“你別沖動,法律是公正的,我們只能幫助你們偵查,但法院會給你們一個交代。”那小警察似乎是擔心他做傻事,忍不住出聲相勸。

陳思維道了聲謝,匆匆離開回到醫院。

現在面對沉睡的季霖,陳思維的面色卻很平和,因為季霖不喜歡他不開心的樣子。

季霖以前總愛說他太過于包子,他确實很軟弱,被領導訓話從不敢反駁,被學生搗亂也不會生氣。但季霖看不慣,馬奔每次批評他,季霖都要去質問他的舅舅,學生每次不聽話,季霖都要去教訓一番。然後回頭對他說:“你看看,要不是我,你得受多少氣?”

他當時笑着奉承季霖,心裏卻并沒有把那些為難當回事。季霖打小就活得驕傲,他不會理解陳思維這種人,所有的傲氣都在高中被摧毀的一幹二淨,所有的棱角都被人情冷暖磨平了鋒芒,不知道怎麽反抗,逆來順受,忍氣吞聲。

可上天偏偏喜歡懲罰軟弱的人,把他們逼到絕境,看他們痛苦的呻吟。他願意被懲罰,但季霖又做錯了什麽,平白遭到傷害?

他只恨自己在最好的年紀遇到最壞的人,一場長達十年的逃離,彎彎繞繞,又回到原點,還差點把自己的愛人搭了進去。

馬奔和季衡趕到病房的時候,看到季霖床邊坐着一個人,兩只眼腫的像核桃一樣,手裏緊緊抓着季霖的手。

陳思維擡起頭看向他們,站起身來,馬奔忙朝他遞眼色,意思是讓他回避。

季衡卻盯着陳思維,問道:“你是?”

陳思維看着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比季霖還要高的個子,一身名貴西裝經過長途跋涉也未見半點風塵,鋒利的五官和季霖有七八分像,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如芒,沉沉壓在身上讓人喘不過氣來。他心裏有了答案。

馬奔忙道:“你是季霖的朋友嗎?我們是他的親人,過來照顧他的。” 季衡還不知道季霖和陳思維的事情,他決定先瞞着。

陳思維卻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是他的男友。” 季霖為了他都去見了自己的母親,他不想再像個包子一樣躲在季霖背後,等着他去面對這些親人。

馬奔瞬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似乎要在他身上燒出兩個窟窿。

陳思維卻直直看着季衡,這人聞言并沒有大驚失色,他只是眉峰一動,目光越發鋒利起來。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季衡終于再次問道。

陳思維低頭看着季霖安靜的睡顏,平靜道:“三年。”

馬奔已是不想再待下去,徑直出了病房。季衡仍站在原地,那股高壓似乎更為濃重,他冷聲道:“三年前,季霖才剛滿十八歲,你年紀不小了吧?”

陳思維擡頭看着他,沒有半點被冒犯的惱怒,坦誠道:“是,我比他大七歲,他讀大一時,我是他的輔導員,後來我們分開了一段時間,但昨天我們又走到了一起。”

季衡對季霖的事情完全不了解,他只是冷笑道:“然後昨天季霖就出了車禍?” 他來之前已經問過這裏的公安局,知道了昨晚車禍的情況。

陳思維平靜的臉色再也繃不住,他眼眶紅起來,聲音帶了一絲顫抖,“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任性的離開他,害得他追過來,被我連累,不是我他就不會受傷。我知道您一定會怪罪我,您怎麽罵我都行,因為我也恨自己。”

季衡皺眉看着他,“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無論是什麽後果,他都應該自己負責。”

陳思維怔怔看着他,覺得這番話太過于冷漠,不像是一個父親說出來的。他已經做好了季衡狠罵他一頓的準備,或者用各種手段逼迫他們分開,他沒想到季衡會這樣雲淡風輕。

一直在門外偷聽的馬奔忍不住走了進來,他對季衡低聲吼道:“你兒子成了同性戀,你也無所謂嗎?” 他一直認為季衡知道這件事後會和他一樣暴跳如雷。

季衡冷哼一聲,此時的神态和季霖有幾分相似,“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還管他做什麽?”

馬奔脖子梗了又梗,終于還是沒說出話來,他轉頭看了眼陳思維和床上躺着的季霖,突如其來的無力感讓他不想再争論。

別人父親都無所謂的事情,他一個舅舅,又能說什麽?

季衡卻突然開口道:“季霖可不是一個專心的人,性格惡劣,頑劣不堪,對你可能就一時興起,過段時間他玩厭了,你別鬧上我們家來就好。” 他身居高位,兒子是個同性戀雖然不會牽扯到他身上,但萬一事情被鬧出去,影響不好。

馬奔瞪着季衡,他終于明白,季衡對這件事如此平靜,只不過因為他不像自己那般在意季霖。

陳思維搖頭道:“季霖很專心,性格很好,他不會離開我。”

馬奔和季衡有些訝異的看着他,不知道這個平凡的男人哪裏來的底氣說出這種話。

陳思維轉頭看向季衡,目光染上一絲哀傷,“您不了解您的兒子,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季衡皺起眉,卻沒再說話。

下午季霖被推進手術室,季衡在簽字後就匆匆離開,只有馬奔還留在這裏。

兩人坐在手術室外等待,氣氛有些尴尬。

馬奔突然道:“你們有什麽打算?”

陳思維怔了怔,望着他問道:“您不反對嗎?”

馬奔有些煩躁的翹起腿,但醫院的椅子太矮,他翹的不太舒服,又放下來。

“我還能怎麽反對?之前他要跑去找你,我把他關在家裏,結果他從二十三樓吊了根繩子到二十二樓!你說萬一……” 馬奔眉頭擰在一起,至今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陳思維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他只是想象都覺得整個人寒毛直豎,萬一季霖要是失手掉下去,他要怎麽……

馬奔見他臉色慘白,沒好氣道:“季霖他爸根本就不了解他,這人看着不着調,但從小就認死理,認準了如來佛祖都改不了,讓他把你甩了,比你把他甩了還難。”

陳思維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緊緊握在一起,似乎這樣能抵消眼中的淚意。

“我看你反正走了,又答應我不去找他,我想季霖找不到你,就會漸漸死了心,沒想到你轉眼就被他找到了!” 馬奔當時知道季霖又跑去找陳思維,氣的嘴上起了一圈燎泡,他甚至認為是陳思維故意放出消息讓他尋過去的。

陳思維也是後來從沈耀言那裏知道了季霖發現自己的緣由,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他覺得自己說出來馬奔都不太會信,但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麽小。

“你們在高中胡鬧就算了,怎麽還惹出這麽多事?好端端的跑出一個人要殺了你們,季霖從來沒有仇家,那人是不是沖着你來的?”馬奔終于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這些事說來千絲萬縷,一時也說不清楚,陳思維只是承認道:“是我的錯。”

馬奔提了口氣想罵人,想了想還是作罷,嘆氣道:“季霖他爸雖然對季霖不管不問,但別人真動了他兒子,他也不會坐視不管,你那仇人要把牢底坐穿了。”他頓了頓,一直臭着的臉色和緩了些,“以後你們真要搭夥過日子,就好好過,別再作來作去,我可不想管了!”

陳思維擡頭看着他,眼眶漸漸紅了起來,“馬院長……”

“別這樣看着我!” 馬奔趕緊側過身去,背對着他不再說話。

陳思維知趣的安靜下來,但馬奔又開了口,只是聲音帶了些難以聽出的啞然: “季霖這孩子從小沒了媽,爹又不管他,我就是他半個爸,他想要什麽我都給,什麽要求我都滿足,把他養成了嬌慣的個性,但他其實是個好孩子,你以後要好好對他,多遷就他,他本質不壞的,就是比較愛玩。”

陳思維看着他微微聳動的背影,內心五味雜陳,季霖陽光又開朗,沒有半分陰霾,大概是因為舅舅一直寵他,把所有缺失的愛都給了他的緣故。他以前總是懼怕馬奔,但現在在醫院狹窄的長廊裏,他也不過是一個焦急等待孩子手術的普通家長。

“您放心,我會一直寵着他,愛護他,他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既然他比他大七歲,本就該他多照顧他一些。

“還是別了,你太慣着他,他就要上房揭瓦,鬧得你雞犬不寧。” 馬奔轉過身,嘴角撇了撇,似乎是想起季霖小時候的惡事了。

陳思維忍不住笑起來,“他不會像您說的那樣。” 他已經長大了,會照顧人,會心疼人,變成了一個成熟有擔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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