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家了

季霖的手術很成功,醫生說初期醒來可能有些意識障礙,伴随偶爾昏迷的症狀,但只要嚴密看護得當,不久就會恢複。

馬奔和陳思維同時松了口氣。

到了晚上方絡和沈耀言先後到了醫院探望。馬奔知道方絡和李佳容的關系後,臉色很是讪讪,對陳思維越發不自然起來。

方絡說昨晚章羽豐撞到樹上後,頭部在車前窗劇烈撞擊,目前還在搶救,有警察看管着不用擔心他逃掉。

“你放心,他就算撿回了一條命,下半生也要在牢裏過。” 方絡沒想到她還沒來得及把章羽豐送進牢裏,這人就又作死了。

陳思維問道:“無期有可能嗎?”他知道死刑是不太可能了。

方絡道:“我會在法庭上努力争取,加上龔靈的案子,兩罪并罰,不是沒有可能。”

陳思維點了點頭,章羽豐是他心中最大的隐患,他曾經逃開後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觸及,沒想到再次相遇會給自己帶來這麽大的災難。

沈耀言來了後先是喋喋不休的罵了章羽豐小半個時辰。

“章羽豐這人真是個危險分子,校長找了他好久都沒找到,沒想到竟然躲在暗處等着害你們!幸好你們沒有太大的事情!”

陳思維一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就陰沉了下去,沈耀言沒有看見,繼續道:“之前他性騷擾學生那事鬧得全城家長都憤怒了,校長辦公室的門檻都快被踏破,而且網上還有人放上了他的照片,以後無論到哪裏工作都沒人敢要他。” 他頓了頓,又輕哼一聲,“除了監獄。”

章羽豐是一個極度講究面子又锱铢必較的人,高中時為了面子不惜傷害別人,踏入社會後為了面子努力把自己僞裝成一個體面的精英,聲敗名滅對他而言是最大的打擊。

如果他能早點察覺,早點離開……懊悔和恨意幾乎要把陳思維淹沒,他用手扶着額頭,眉頭緊緊擰在一起。

沈耀言罵完章羽豐,又說了個八卦給他聽:

“我跟你說,就那個教務處主任尤小文,出了大醜事了!” 沈耀言用手捂住嘴,小拇指微微翹起。

原來昨天章羽豐把一盒錄像帶和幾十張照片寄到了尤小文丈夫的單位,頓時鬧得沸沸揚揚,學校覺得影響不好,讓尤小文停職回家,但家裏丈夫還吵着離婚。

Advertisement

“那照片不知道被誰掃描了放到網上,尺度大的我都不好意思看,沒想到尤主任看着挺正經一人,還玩捆綁play!”

陳思維才知道章羽豐和尤小文還有這麽一腿,他想起章羽豐那天莫名其妙的表白,想起瑤水高中開批評會時尤小文的嘴臉,他忍不住低下頭幹嘔起來。

沈耀言吓了一跳,忙把他扶到洗手間。

“我不說這人了,你別氣了。”沈耀言焦急道,他是真沒想到陳思維反應會這麽大。

陳思維用水洗了把臉,搖頭道:“我只是覺得惡心。”

在手術後的第三天,季霖在傍晚醒了過來,他的頭發都被剃幹淨,頭上還連着引流管。

他緩緩睜開眼,濃黃的餘晖斜斜穿入病房,他只能看清滿目的橙黃,一時分不清是在早上還是在傍晚,他的手微微動了下,在床邊淺睡的陳思維一下子就醒了。

陳思維急忙站起身,驚喜的看着他,“季霖,難受嗎?” 他按了下床頭的呼叫器,又檢查了下引流管,确認無誤後握住季霖的手。

季霖看不清他的臉,他嘶啞道:“維維……”

陳思維一聽眼淚就落了下來,醫生說如果引流後血腫複發,就要再進行開顱手術。馬奔學院裏有事情又回去了,因而這幾天只有他一個人,他按照醫生囑咐一直看着引流管,時刻檢查是否扭曲和脫落。護士巡視次數有限,他不放心便自己看着,睡覺時都給自己定了鬧鐘,隔一段時間都要醒來看一下。

醫生很快走了進來,檢查了下季霖的瞳孔和血壓,對陳思維道:“病人狀況不錯,不過後期還要繼續觀察,複發的可能性不是沒有。手術後會有一些意識模糊的狀況,也可能會出現昏迷,如果發現異常一定要呼叫我們。”

陳思維認真的記下來,又問了些問題。

季霖頭很痛,目光有些渙散,也聽不太清他們說的話,只是一直看着陳思維,手指在他的手心裏輕輕動了動,很快被細膩柔軟的掌心包裹住。

他的嘴角彎了起來,然後又睡了過去。

之後季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頭痛也好了許多,只是看東西仍有些模糊。為了不讓他無聊,陳思維找隔壁病房的小朋友借了一本故事書。

此時已經是六月,陽光濃烈,床頭擺着一束鳶尾花,藍紫色在陽光中寂靜流淌。他沒有被上帝親吻過的嗓子,讀起來也沒有技巧,但季霖聽的很認真,一如三年裏他每一次演講,他都在坐在第一排,認真的聽,認真的鼓掌。

“對我而言,你不過是一個小男孩,和千千萬萬的小男孩沒有兩樣。而且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對你而言,我只是狐貍,和千千萬萬只狐貍沒有兩樣。但是,如果你馴養了我,我們就互相需要了。你就是我世上惟一的人,我也是你世上惟一的狐貍了…”

陳思維将這本《小王子》翻過一頁,打算繼續讀,擡頭看了眼季霖,卻發現他眼角有一星水光。他愣了愣,起身輕輕吻掉那點水光,輕聲問道:“是不是疼了?我去喊醫生過來吧。”

季霖拉住他的手,眼睛快速眨了眨,似乎是想眨掉什麽,“不疼,你把剛才最後一句再念一遍吧。”

“好。”陳思維便又坐下來,找到那句話,聲音比六月的陽光還要溫暖。

“你就是我世上惟一的人,我也是你世上惟一的狐貍了…” 他頓了頓,擡頭望向季霖,季霖也望着他,他笑了笑,繼續道:“你是我世上惟一的小王子,永遠的小王子。”

季霖嘴角泛起笑容,像是聽到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本有些渙散的雙眼裏,似乎有什麽在燃燒。

季霖不少朋友也專程過來看望他,李佳容也來過一趟。這個和季霖一般大的女孩高挑美麗,交代工作室的運作狀況時自信而幹練。

放在以往,陳思維看到她,一定會自慚形穢,但現在他內心很平靜。

李佳容早就知道他們的事,對陳思維玩笑道:“我們老大跑過來找你,工作室都差點抛錨了,你可要請我們吃一頓飯,犒勞我們這段時間的辛苦。”

“沒問題,等我們回了文華市,一定請你們吃最好的餐館。”既然他已經決定和季霖攜手一生,季霖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

季霖躺在床上,一雙恢複明亮的眼睛聞言睜大了望向陳思維,激動道:“維維,你要和我回文華市嗎?”

陳思維笑着點頭,“等你傷好後,我們先回家一趟,然後再回文華市,我再去找一份工作。”他現在什麽都不在意了,別人的目光和指點,他通通都不放在眼裏了,被炒鱿魚就換一個工作,這個世上總有能接納他的地方。

季霖高興的差點把針頭掙脫,陳思維忙按下他的手,忍不住責怪了他一句,季霖委屈的看着他,陳思維又開始哄他。

李佳容看着他們這般互動,欣慰的笑了笑,她和方絡遭受的坎坷遠沒有他們多,未來怎麽走她尚不清楚,但她也不會放開方絡的手。

季霖出院後的第三天,法院開庭庭審章羽豐故意殺人上訴案。

法庭上,章羽豐被押解出庭,陳思維坐在旁聽席上看過去,章羽豐頭上的傷疤十分猙獰,他臉色灰敗,一雙眼暗沉沒有生氣,陳思維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又落到了季霖身上。

季霖頭發只長出來一小截,硬硬的立在頭頂,但他頭型很好,反而讓他多了些不羁的帥氣。

方絡是季霖的訴訟代理人,這種案件對她而言得心應手,章羽豐的律師被她壓的幾次啞口無言。

最後法院當庭宣判,章羽豐被判處無期徒刑。陳思維心裏已經沒有太多波瀾,他只是想着回去後要做哪些菜給季霖吃。

他和季霖走出法院的時候,陽光正盛,天上無雲,街邊的石榴花灼灼如虹,陳思維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好像這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想吃什麽?” 他轉頭問季霖。

季霖一如既往的報了一大推菜名,陳思維笑着摸了摸他淺而硬的頭發,有些刺手。季霖低下頭,輕聲道:“再摸摸。”

陳思維便繼續撫摩着,直到方絡過來。

“你們在這兒做什麽。” 方絡不解的看着他們。

季霖笑道:“療傷啊。”

方絡輕笑一聲,“我先回文華市了,律所堆積了一些事要趕緊回去處理,你們回來後記得告訴我和佳容。”

兩人笑着答應了,他們明天要啓程去陳思維老家,今天還要去采買東西。

商場裏,兩人手裏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季霖還在興致勃勃的四處搜尋。

陳思維無奈道:“別買了,帶回去太不方便了。”

季霖不贊同道:“那怎麽行,我也不知道媽媽喜歡什麽,多買一些總有她喜歡的。”

陳思維看着手裏的名貴禮品,心想他母親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好的東西,怕是說不出不喜歡的。

最後兩人因為東西太多,只好先把大部頭寄過去,提些輕便的東西回去。

在瑤水市租的房子還沒到期,沈耀言打電話說要過來送別,其實是蹭飯。陳思維進廚房開始做飯,季霖锲而不舍的要進來幫忙,都被他趕走了。

“以後多的是你做飯的機會,今天就別和我搶了。” 陳思維這麽說,季霖只好作罷。

沈耀言帶了些禮物過來,陳思維還在廚房做飯,他便在沙發上坐下,把其中一個禮品盒悄悄遞給季霖,小聲道:“這可是好東西,你藏着別被思維看到了。”

季霖疑惑的打開盒子看了眼,雙眼微微發光,拍了拍沈耀言的肩膀,“謝謝,有心了。”

沈耀言用手捂住嘴,笑道:“不用謝,你記得有什麽好的1介紹給我就行。”

季霖還真不認識什麽1,他只好道:“行,如果我認識的話。”

陳思維做了一桌子菜,樣樣都讓人食指大動,沈耀言看着菜,難過的皺着鼻子道:“怎麽辦,我好傷心,你走了我以後找誰蹭飯。”

陳思維笑道:“歡迎你來文華市找我們,給你提供免費食宿。”

沈耀言嘆氣道:“我有想過離開瑤水,去一個大城市打拼試看看,就怕最後什麽都沒有。”

季霖聞言道:“不試試怎麽知道呢,瑤水太小了,閉塞又保守,不太适合你。”

沈耀言有些認同,他在瑤水這麽久,都沒有找到對象,一定不是他的問題。

吃完飯後,季霖去廚房洗了碗筷,出來發現沈耀言還賴在沙發上,和陳思維笑在一處,他眉毛聳了聳,走過去下了逐客令:“這麽晚了,沈老師還不回去嗎?”

陳思維有些舍不得沈耀言,便道:“以後就很難見到了,今晚睡在這裏也是可以的。”

沈耀言剛要點頭答應,就感覺一道殺傷力極強的目光刺在自己身上,他顫巍巍的擡頭看過去,季霖正兇神惡煞的盯着他,一頭淺可見頭皮的短發讓他看起來多了些危險氣息。

沈耀言忙道了別溜之大吉。

陳思維嘆氣道:“除了沈耀言,我還想去看看二班那群孩子,看一眼就好。”

季霖抱住他的腰,短短的頭發蹭在陳思維脖子上有些刺癢,“明天去看吧,來得及。現在,我更想做些晚上該做的事。”

陳思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季霖攔腰抱到了床上,他陷入床單裏,雙手都被季霖禁锢住。

“你傷剛好,不太合适吧?” 陳思維輕聲拒絕道,他和季霖已經很久沒做了,自己也有些想,但現在恐怕還不行。

季霖哪裏管這麽多,埋頭吻了上去。

陳思維細白的手腕被按着,明明是想拒絕,但胸腔裏似乎被安了磁鐵一樣,不由自主的挺上去,迎合身上人的深吻,閉上了眼睛。

窗簾沒有關,樓上樓下飄來隔壁鄰居的細碎人聲,陳思維卻什麽都聽不到了,契合過千百次的身體讓他還未思考就擺出了最誘人的姿态。

季霖拉着陳思維的手握住自己的堅硬之處,啞聲道:

“維維,最想你的是他。”

陳思維難耐的睜開眼,軟聲道:“季霖,進來。” 他都習慣季霖在這件事上的粗暴了,突然這麽款款溫柔還有些不适應。

季霖便不再多說,只是沉身猛幹。

兩個人好幾個月沒做過了,陳思維疼的叫了一聲,忍不住往床頭逃去,又被季霖一把扯了回來。只是這次他慢了些,陳思維深吸一口氣放松身體去适應,還沒适應好季霖就猛的一頂全送了進去。

疼痛和滿足感讓他眼前一花,發出無意識的輕哼。季霖俯下身在他脖子上親吻,留下一連串痕跡,身下加快了聳動的速度,頂的陳思維只能斷斷續續的說話。

“明天…還要…見學生…和媽媽,別弄…太多…” 他想合上腿,但緊接着被季霖狠狠一頂,他發出一聲急促的喘息,似痛苦似舒爽,又全然張開了腿任他弄。

陳思維忘記被季霖要了多少次,只是他們把第二天的機票改到了第三天。

第二天季霖再怎麽癡纏,陳思維都裹着衣服不讓碰了,他俯首桌前寫着卡片,每一張上給每一個學生用心寫了祝福。

寫了大概四個小時才寫完,季霖将他泛酸的手握在掌心裏按揉,“我看課程表,他們下午第三節課是體育,就體育課去吧。”

陳思維點了點頭,體育老師他認識,人挺好的,或許願意借用他一些時間。

兩人時隔大半個月再次來到瑤水高中,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學校裏有曾經的同事認出他,有的過來問了幾句,有的無視走過,陳思維都沒有放在心上,他和季霖來到操場上,遠處高一二班的學生正在練習打排球。

不知是哪個學生第一個發現了他,高喊了一聲“陳老師”,學生們驚動,紛紛丢了排球,朝他跑來。

陳思維很快被圍住,學生們叽叽喳喳的說着話,一時陳思維也不知道先去答哪個。

體育老師走了過來,看到陳思維了然的笑了笑,比了個ok的手勢後離開了。

“陳老師,你是回來繼續教我們了嗎?” 這是問的最多的問題。

陳思維笑着搖頭:“我以後不會留在瑤水了。”

一旁的季霖道:“陳老師要和我回文華市了,你們好好學習,高考考到文華大學,我們到時候請你們吃飯。”

學生們紛紛唉聲嘆氣。

“文華大學分太高了,考不上啊。”

“文華市其他大學考上了,請吃飯嗎?”

季霖笑道:“只要考到文華市,都請吃飯。”

學生們又歡呼起來,對于偏遠小城的他們而言,文華市是夢想中的城市。

師生們坐在地上聊了許久,陳思維把卡片都送給了他們,直到下課,他和季霖才不得已離開,學生們一直跟着把他們送到校門口,才念念不舍的回去上課。

陳思維紅着眼和季霖離開,兩人回到租的房子裏,開始整理行李,明天他們要回家了。

陳思維的家在西南的一個小鎮,他們下了飛機後坐大巴車幾個小時才到,兩個人折騰了一整天,都累的不行。

到時已是傍晚,狹窄的小巷裏浮晃着家家戶戶飄出來的飯菜香,混合着遠處幾聲犬吠,紅色木門旁依舊立着那把破舊的木椅,蒲扇卻不知去了哪裏。小時候,媽媽經常坐在門口乘涼,搖着那把蒲扇,幫他趕蚊子,給他扇風,然後看着月亮,講天上的故事。

而現在,他和季霖站在門口,卻遲遲沒有動作。

夢裏他推開這扇門很多次,門裏連接着過去的歲月與時光,如今他跨越十年光陰,跋山涉水而來,一身風塵的立在門前,卻沒有力氣擡手敲門。

季霖想幫他敲門,卻在這時,吱呀一聲,木門被緩緩打開,一個穿着棉布裙的老人拿着一把蒲扇,笑着看他們。

她背後的家裏飄出柴火飯香,似是迎接歸人。

“維維,你回來了。”

“媽媽,我回來了。”

--END--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