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孵蛋的老攻01
顧言之腳踏屍山血海,被數人圍在中間,巍然不動。
兵戎相見,他絕美的臉上沾染了一絲血跡,猶如怒放的紅蓮一般,妖冶而精致,亦猶如他這個人,渾身浴血,耀眼矚目。
“師兄,你覺得我們将他帶回去獻給師傅如何?”圍着他的一修士不懷好意地笑道:“如此絕色,當然要孝敬師傅!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先将他調/教成爐鼎才是嘿嘿嘿……”
被喚作師兄的為首修士看了看顧言之腳下的血肉,尚有些忌憚。
另一個修士道:“護身法寶早被他爆光了,他已是強弩之末!區區金丹修為能撐到現在也不容易,嘿,這小子夠辣!”
那為首的修士似被他說服,當即暴喝了一聲:“哪裏來的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這是自顧言之穿越到這世界起,不到一個時辰內,經歷的第三波伏擊。前兩波口中喊着“妖星”、要對他斬盡殺絕的人尚且沒有得逞,這幾個人……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顧言之挑起了唇角。
這一笑張揚疏狂,魅惑叢生,衆生百态似都抵不過他稍彎的薄唇,叫那些将劍橫于身前的、嚴陣以待的修士不禁面露貪婪之色。
但他并沒有給這群人機會。
狂風大作,衣袂獵獵,顧言之臉上的血跡更顯妖異。
頃刻間,空氣中驟然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不好!他要自爆!快……”為首的修士雙目圓睜,還未來得及提醒身邊的人離開,身體便已經被爆炸的餘波炸成肉沫。
誰能想到這普普通通的金丹期修士,竟絲毫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一路憑借自爆各種法寶逃到了這裏,可見其性格勇猛剛烈,已然叫人欽佩,但怎曾想他竟如此不珍惜性命、毫不猶豫地選擇自殺!
他最後用殘存的意識打量周圍,自己的師弟們無一幸免,盡數被這人爆體而亡的餘波炸成了血霧。
顧言之于一片虛空中重新醒來。
Advertisement
四周迷霧漫漫,遠方有景,影影綽綽,卻什麽都看不真切。
他在虛空中擡起手來,一本約四指厚、古香古色的書籍便出現于掌中。書頁無風自動,直定格在其中的某一頁,顧言之凝神望去,只見上面鮮紅的大字寫着:
【任務完成度:0.1%】
【任務失敗。該進度已清零。是否重新選擇該世界完成進度?】
顧言之:“……”
登時有一種想要吐血的沖動。
自莫名其妙開始穿越時起,經歷了成百上千個世界,顧言之已不記得時間過去了多久,也記不清中間經歷了多少事。
每一次都是來到一個世界,直至穿越的這個肉身歸西隕落之後就會重新穿越,成為又一個莫名其妙、或好或壞的角色。用盡了一切的手段和辦法,甚至曾無數次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也依舊沒有擺脫這種不斷穿越的困境。
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顧言之自己也不知。
——他統統不記得了。
然而這種莫名其妙的穿越也不是沒有盡頭的。
某一天當他再次身死隕落之時,睜眼看見的就是眼前這一片虛無,手中執着的就是現如今他面前的這本書。
這書有一個響當當的名字:《大羅世界寶地鑒賞攻略手冊》。
顧言之搭眼兒一瞅,給它起了個簡稱,叫《大寶鑒》。
大寶鑒開篇就介紹了一下這本書的作用,每攻略下一個世界就會得到相應數量的星星,而湊齊九九八十一顆星,他就可以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擺脫這種不斷穿越的困境。
甫一看完介紹,顧言之古井無波的內心終于泛起了驚濤駭浪!可當他翻到後面的時候,又生生哽在喉頭一口老血——
他将這本書由前到後、由後向前地翻了數遍,也沒找到書中所說的攻略是什麽意思!
也就是說這本書中除了簡要的作用介紹和可以選擇的世界以外,其他信息通通沒有。
但好不容易找到了可能的出路,顧言之自然不會放棄機會,反而還會拼盡全力、放手一搏。
他當即就選了個難度一顆星的、一個叫做九州的世界。
但不知為何,乍一到那個世界就有人口喊妖星,對他喊打喊殺。
于是就有了方才他被幾波人伏殺、爆體身亡的事情發生。
顧言之不怕死,又五識敏銳而唯獨沒有痛覺,死亡對于他來說差不多是早就成為習慣、駕輕就熟的事情,他本意也是想親身測試這個世界以摸清書中所說的“攻略”到底是要做些什麽,那些圍上來的人可以說是間接地成了他的試驗品。
然而結果卻是,他殺了那麽多的人,跑了那麽遠的路,卻只完成了千分之一的進度?!
若不是這本書是自己回到現實中去的關鍵,他真恨不得現在就撕了這破書!
“大寶鑒我問你,究竟怎麽做能完成攻略進度?”
回答他的是虛空之中的一片靜谧與虛無。
冷靜下來的顧言之收斂心神,手指在書頁上一點,便又回了方才的那個世界。
既然不能走個過場了事,那他便重新回到那個世界,去完成那所謂的攻略。
※※※
九州有仙山,名曰鹿澤山。
山在滄海間,外觀如巨鹿,鹿首角茸處有一仙峰,名曰鹿澤峰。
其形勢不甚挺拔陡峭,亦非高不可攀,卻是修仙之人登仙極樂之所在,非一般造化之人可接近也。
鹿澤峰還有個小名兒,九州之人都管它叫一步登仙峰。顧名思義,只有即将飛升成仙的大乘境界者才會有資格和辦法到這座峰上,坐等機緣,一步登仙。
這一日一步登仙峰上忽然天降異相,電閃雷鳴。其聲之響,其動之異常,引得周圍修士紛紛趕至山下打探情況。
只見天空之上烏雲滾滾,細小電流穿梭其中,遮天蔽日。雷聲陣陣,聲勢浩大,可那意味着天罰的九重玄雷卻遲遲不見落下。
衆人議論紛紛,交頭接耳間全在讨論是哪位大佬今日在此渡劫——沒聽說最近有哪位大乘尊者來了這一步登仙峰呀!
是以讨論結果,盡是不知。
然而半個時辰過後,雷聲漸歇,堆積在天上的濃重烏雲驟然散開,鹿澤山周圍又是碧海藍天的醉人景致,哪裏還有人要渡劫的樣子?
玄雲挂空,玄雷不現,這明顯就是異相。九州大陸數萬年歷史,這種情況不常發生,但每次發生接踵而來的都不會是什麽好事。
有那仙風道骨、手持浮塵羅盤、一身道袍加身的修士于一旁掐指演算卦數,忽然羅盤一收,瞪眼驚恐叫道:“雷雲異動,非瞬息天開,實為咎兆!非渡人飛仙,則兆妖魔之靈現!”
“快去通知玄陽宗……有異世妖星降臨九州了!”
這道長身份顯赫,他話中之意已經很明确:天雷只劈那些有違天地之道的人。既然這雷不是度人成仙,那便預示着有天理不容的人或事降臨九州了。
一嗓子已引起軒然大波。
然而一衆修士湊在一起激烈議論間,皆因修為不夠、不敢擅自窺探峰上的玄妙,并不知道半個時辰前,一步登仙峰上有一口被打磨精致石棺,棺蓋被人由下至上地一寸寸推開,只留半扇。
亦不知半個時辰後,這口棺中猛地坐起一個人來!
顧言之從棺中坐起,大口喘着粗氣,對着空氣狠狠翻了個白眼!
上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他睜開眼時自己也是在一口棺中。
本就丹田枯竭四肢僵硬,這從裏面推開棺材蓋子的活兒簡直就不是人幹的!
再說了,怎麽他一穿越就都要又打雷又要閃電的?還每次都招呼他整整一個鐘頭的時間?吓唬誰呢!
大概是躺得太久,恢複了這麽長時間顧言之仍舊覺得手腳麻軟。
他吭哧吭哧地從棺中爬了出來,又歇了一會兒,這才有閑心重新打量周圍的環境和自己。
其實上次來時他已經将這個世界的信息摸索得差不多了。
他穿成的人姓顧,叫琰峥,曾經是天門宗宗主座下首席弟子。
當年顧琰峥重傷親師,叛出宗門,為人所不齒的事在天下間流傳甚廣。實則是因容貌過于絕麗而令其師尊起了歹心,險些被侵犯,不得已逃離師門,蒙受不白之冤,颠沛流離。
後來顧琰峥集結屠魔、玄陽二宗的勢力,不僅為自己洗刷了罪名,而且還令曾羞辱過他的師尊得到了該有的懲罰。又因其德才兼備,轉而被迎回了天門宗,做了天門宗的宗主。
顧言之之所以會知道這些,是因為很久以前,這個世界他來過。
雖不知道時隔了多少年,亦數不清這中間自己歷經了多少世,但終歸是自己切身經歷過的,所以顧言之還有印象。
畢竟當年顧琰峥的仇是他給報的。污垢之名,還是他親手洗刷的。
更何況他親自選擇的風水絕佳的地理位置、親手打磨的石棺雕刻的花紋,又怎會全無印象?
他就清楚地記得在成為宗主的兩年後,因為太無聊,他選擇了自殺。
稍稍整理下儀容,從乾坤袋中掏出一面銅鏡照了一照,但見鏡中之人蛾眉皓齒、俊美無俦後,顧言之不由彎起了嘴角。
——他還清楚記得當他作為顧琰峥的時候,在那個世界吃過他所認為的味道最好的八寶鴨!
到底是心心念念肖想了幾輩子的美食。上次回來他便是想先去吃一次八寶鴨,結果鴨子影兒都沒見着就自爆成了渣渣,如今既然還是這個世界,無論如何,他也要先吃上一口再說。
思及此他一揮衣袖,半掩的棺蓋高高飛起,重重落下,摔了個粉碎,也順道将那被蒼翠藤蔓遮掩住的洞口砸出一個洞。
顧言之一振衣袍,矮身而出。
上次回來的時候憑借乾坤袋中的玉牌,他便已經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卻因為經歷的世界太多,擁有過的乾坤袋遠不只這一個,親手給自己打磨的石棺也不只這一座,那時候他還是覺得一陣混亂,想不起這究竟是哪個世界。
但剛出了石洞,看見不遠處山石聳立的形狀之怪,猶如兩支怒氣張揚的鹿角,又隐隐綽綽地見到這峰頂大大小小數十個洞窟,不知怎地,那時的顧言之腦中瞬間閃現出一張模糊但冷厲的面容來。
以及那一日,他與那張面孔的主人,在這山洞之中……
緊接着,由這個人的出現,他便順理成章地憶起這個世界并聯的大陸被分為了九個州,所以統稱九州,是個全民修仙的世界。
顧言之記起這是個以強者為尊的世界,但原主顧琰峥卻是個沒有什麽武力、不折不扣的丹修。
洞外頭晴空朗日,風輕雲靜。日頭很足,看起來應是正午時光。
只是不知今夕是何年。
上一次一下山就被人包圍了,顧言之仍不知曉對方口中“妖星”的含義。為了謹慎起見,他調轉方位,朝着另一個方向飛下山去,一路竟未遇到任何阻礙。
等有資格上一步登仙峰的大能趕到之時,見到的便不過一具空棺而已了。
顧言之下山後一路向西飛去,只飛到氣海幾近枯竭的時候才發現了一個市集,于是欣然落地。
甫一落地,他便發現這個地方的狀況有些反常——這裏道路寬闊修葺有方,兩旁商鋪屋舍,亭臺樓閣也裝飾的相當精致,但大白天的放眼望去,集市上卻無幾人蹤影,商鋪、酒肆茶坊門窗盡數緊閉,倒像是一座死城。
想吃八寶鴨卻撲了個空,顧言之舔舔嘴角,費了一些功夫,才勉強揪住了一個神色匆匆正趕路的道士。
将人暴力拉至一旁後,他笑嘻嘻地沖着那道人一抱拳,禮貌問道:“敢問這位道友,此地為何地?今年又是哪一年?”
被他拉住的小道士見他發髻松散衣着破爛,還以為自己遇到了個瘋子,正要不耐煩地驅趕,又猛見他生得“唇紅齒白膚如雪,面若梨花顏如玉”,縱使形容稍顯狼狽,但仍掩不住他的矜嬌貴氣,不禁動作一頓,已經開口答道:
“此地乃淩州五豪坡甘寧道,此年乃仙紀捌零貳玖年。你又是何人?緣何出現在這裏?”
自己飛了這麽久,竟然還在淩州境內。
距離自己最初離開,時間竟已過去三百年。
顧言之沖他眨眨眼睛,并未作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不知道友可曾聽說最近天下有什麽異動和妖星之說?”
小道士認真想了想,搖頭道:“不曾。”
顧言之眸子一轉,又問:“那再請問道友,此地發生了何事?怎麽白日如此蕭條?”
修仙之人閉關百十來年實屬常事,閉關期間外界滄海桑田也是常事,小道士并不疑顧言之,而是叮囑他道:“此地黎民修士皆深染怪病不得而治,道友趁還沒被傳染上,速速離開此處吧。”
“哦?”顧言之瞟了眼身側朱門金匾、典雅大氣的酒樓,想起自己煉丹師的身份,不禁又舔了舔唇角,問:“什麽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