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解脫

在我的記憶裏有這樣一段場景。

我不知是夢還是現實。

我看見一個人站在我的旁邊,手裏拿着一個針筒。

他想幹嘛?他是誰?

可惜我看不見他的臉。

我只隐約看見那個人的嘴角左邊那顆标志的小虎牙和他左手手腕上那個淡淡的紅色胎記。

熟悉的、陌生的……

我似乎躺在一張床上。

我的枕頭旁邊似乎擺放着一個銀白色的盤子。

我看見那個人往針筒裏倒入了紅色的液體,然後放到那個銀白色的盤子上,拿出裏面的刀啊鑷子啊之類的用具,不斷地擦拭着。

他看着我笑。

他看着我醒了,然後咧嘴笑着。

“寶貝兒,你只屬于我一人……”

他在自言自語,聲音很耳熟。

“我會讓你看清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愛你……”

他将針筒裏紅色的液體注入我的血管之中,我大腦一陣暈眩,我忍着疼痛,汗水順着我的脖頸往下流,我的手指緊緊抓着白色的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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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他笑着,瘋狂地笑着。

他叫着,大聲地喊叫着。

“看吶!寶貝兒,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愛你。”

“你的父母即使發現你失蹤了也沒有報警。”

“那個你所愛的人就這樣抛棄了你。”

我昏昏沉沉,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這個人是誰。

林傑……

我笑了,平靜地笑了。

我想起了高中某次運動會時,他向我的告白,突如其來的告白。

我想起了那天與他分手時,他頭也不回地走了,他高大的背影,銀白色的發絲在空中飛舞,我想到了上學時每一個早晨他被我逗的臉頰泛紅,走在前面。

但我知道,這一次他不會停下他的腳步,不會回頭望着我,不會像上學的日子那樣等我了。

不會,不會了。

“阿澤,十三歲那年為什麽拒絕我?”

分手那天,我問了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

雖然問了也不重要了,也沒有意思了。

“因為當時我還不确定自己對你的感情啊。”

他回答。

嘛,無所謂了啊!已經不重要了,已經分手了。

二十二歲那年,我和他分手。

二十五歲那年,我躺在實驗室裏的一張幹淨地床上。

林傑站在我的旁邊。

他瘋了,早已瘋了。

“阿夜,你真是天真。”

“你以為他真的愛你嗎?”

“只有我,只有我愛你啊啊啊啊啊!”

“啊,忘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我為了證明對你的愛,為了讓你永遠待在我身邊,只屬于我。”

“我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怎麽樣?我研究出的東西厲害吧?”

“像小時候那樣,我幫你修好星空燈,你誇誇我啊!”

“榮幸嗎?你是第一個做這個實驗的人哦!”

“啊,我忘了告訴你。”

“我研究的是如何讓人的壽命延長。”

“吶,我想讓你活得更加長久啊,阿夜。”

“但,我知道。”

“如果實驗失敗,實驗的後遺症便是你會變成吃人、嗜血的怪物!”

“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呢!”

“到時候,沒有人要你,沒人信任你。”

“最後你就只屬于我了,你是我的了!”

“你就是我的實驗品了,可以乖乖待在我身邊了!”

“真好,真好!多好啊!”

他瘋了,他笑了。

後來,他的實驗登上了頭條。

但所有人都認為他的實驗是成功的。

以為他的實驗并不是以人做實驗品。

是啊,變成怪物的我。

肮髒的、醜陋的我,早已沒有了人類的面容與人性。

我忘了一切,只記得模模糊糊的片段。

但若是想起來卻意外的容易,畢竟這也算是怪物的一種能力。

我披着白色的長頭發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之中,赤紅色的瞳孔逐漸變得黯淡。

我的臉上還挂着微笑。

我看着籠子外的人群圍了一圈又一圈,我看見人群中那個銀白色的身影,便想到了在豬肉店裏那個對着我開槍的人。

我笑了。

“砰”!

槍聲還在大腦中徘徊。

你為什麽背叛我啊,白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嘻……”

周圍人群的笑聲越來越大聲。

我閉上了眼。

放心,我死不了。

我只是睡着了而已。

我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

但夢并不長。

世界上并沒有真正的重生,哪有那麽容易?

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場夢而已。

從我高中那段開始到在運動會上的告白。

短暫的、甜蜜的,也是我曾經歷過的。

告白過後才是我最幸福的時光,但為什麽舍棄了?

因為幸福的背後是背叛的笑臉啊!

二十二歲那年,白澤與我分手,我與養父養母失去聯系。

二十五歲那年,我躺在實驗室的床上。

林傑來到我身邊,那年他把我變成了怪物。

過了兩年,我逃出實驗室。

然後同年,在豬肉店被白澤用槍擊中心髒。

我又被帶回實驗室。

我倒在牢籠裏,倒在血泊中。

我期待着,我以為着,那個銀白色的身影出現,以為我的天使又回來了。

我以為天使又接我回家了。

但……并不……

我絕望着,哭着、求着、哀求着,吶喊着,嘶吼着,狂叫着。

但沒有人來救我、來理會我。

然後我失望着,平靜地做着一場夢。

短暫的、甜蜜的夢。

醒來,林傑依然站在我的身邊,握着一把淡藍色把柄的刀。

“放過我吧,林傑。”

“也放過你自己……”

我作為怪物,二十七歲那年獲得了解脫。

嘴角左邊标志性的小虎牙,手上的胎記,果然是你,林傑。

我想知道的答案并不是這樣的。

但都無所謂了。

二十七歲那年,林傑被送進精神病醫院。

二十七歲那年我死了,解脫了。

死前,我被綁在十字架上,銀白色的長發垂下來,赤紅色的雙眸在人群中尋找着。

然後我找到了。

我嘴角微微勾起,看不見其他人,也聽不見人群在下面的竊竊私語與笑聲。

我只看得見他。

所有的一切變成純白色。

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阿澤……”

我看着他,低聲喚着他的名字,聲音已經沙啞。

“為什麽背叛我?為什麽不來接我回家?”

“不是說好,即使分手也依然是朋友嗎?”

“你是不是真的不愛我了?”

他不說話,低眸望着我,伸手撫摸我的臉頰,銀白色的發絲在風中随意地飄動。

眼淚從他的眼眶裏流下來。

“不,我愛你。”

“我從來都沒有放下過你。”

他說。

二十二歲的那年的某一天,林傑對白澤說,“如果你跟他分手,放棄他,且不在打擾他,他就不會受到傷害……”

然後,白澤與夜言分手了。

“吶,阿澤……”

“阿澤,我愛你,真的很愛你。”

“你愛我嗎?會永遠愛我嗎?”

“我愛你啊,阿夜……”

夜言笑了,閉上了眼睛。

白澤哭着,撫摸他的臉頰。

“我愛你,阿夜。”

他湊上去,親吻着他的雙唇。

溫柔的、舒适的、柔軟的。

不舍分開。

直至大火将他們分開,一切變為現實。

夜言不在遺憾,變成怪物的他安靜的、乖巧的,面帶微笑的被綁在十字架上。

他笑着,看着站在人群中流淚的白澤。

就像小時候,他的母親将他扔在孤兒院門口的神情一樣。

只不過他的微笑變得柔和。

太好了,也有人會為我哭泣呢!

他微笑着,他死了,他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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