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陳志吊着條腿躺在病床上,頭發狗窩似的頂在腦袋上,左手擡着一個小手機,右手摟着陳珂,兩人躺在一起看綜藝節目。
陳志的腿爬山的時候摔斷了,随行的人吓得面無血色把他拉到醫院,潘就衡一見他那德行就樂了,随後開了個小手術,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但是陳志現在是太子爺,誰也不敢怠慢,裏裏外外查了好幾遍,發覺除了腿折一下,別的地方壯的跟牛犢子一樣。
潘就衡以為陳志在醫院住兩天就得回家,結果他倒是在這私人病房裏待出瘾了,誰叫也不行,平日裏抱着陳珂四處騷擾,把潘就衡煩的不勝其煩。
今天也是,一通電話把雙人病床上的兩人全都吵醒,陳珂聽見聲兒把腦子藏在被子裏繼續睡,陳志氣的想殺人,咬着牙的把電話接起來,就聽見趙秘書一成不變的聲音。不過陳志無法無天慣了,誰的面子都不給,兩句話不到就收了線,抱着奶香奶氣的陳珂繼續睡覺。
直到趙秘書親自登院造訪。
趙秘書一推開門就看見陳珂坐在床上揉眼睛,沒什麽表情,幹幹淨淨的一個年輕人,皮膚蒼白,眼睛又大又黑,瑪瑙似的。
陳珂到陌生人就習慣性的喊陳志。陳志套着一條灰色休閑褲,光着上身,蹦跶着從衛生間裏出來,咬着一根牙刷,滿嘴的泡沫。
陳志看了一眼就重新跳回洗手間,裏面一陣水聲,随後出來見客。陳珂有些慌,他到現在也還是不太習慣這種人際交往,他輕手輕腳的下床,跑出去買早餐。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陳老爺子又給他派了個活兒,看財務報表,從兩年前開始看起。陳志一面腹诽他爹還真是絲毫不放過自己,一面裝可憐的給潘就衡打電話。
潘就衡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家門還沒出呢,就被陳志一個電話叫去了公司。他邊騎車邊想象着暴揍陳志的樣子,氣的眼睛都要噴血。
不過這次“壓榨”還是比較有收獲的,因為他撿到了趙達達。
潘就衡拉着趙達達拐了好幾個路口,終于拉風的把他載到了醫院。
私人病房看管嚴密,尤其是陳志那個級別的。潘就衡叉着胳膊把趙達達擺弄過來,嚴肅的和他說:“趙達達,我們現在面臨着嚴峻的考驗!”
“啊?”趙達達不明白。
潘就衡白了他一眼,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撥了一個號過去,“嘟嘟”聲響起,他對趙達達補充兩句:“聽我指揮。”
“哦。”趙達達乖順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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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通了,潘就衡對着聽筒說:“我帶人在樓底下,你快點把人弄走……對,行,那我兩分鐘後上去。”
收了線,潘就衡一回頭就發現趙達達瞪着雙眼睛看他,給他吓一跳。
“怎麽樣?陳志願意見我嗎?”
“屁!”潘就衡心裏也在猶豫,他也不清楚陳志對陳洲的看法,這次他算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但是沒辦法,人民醫生,就得為人民服務。潘就衡高瘦的個子,一件皮夾克穿的特別精神,兩條大長腿立着,不長的頭發向後梳着,露出汗沁後濕漉漉的前額。
他摸了摸口袋,趙達達以為他是在找煙,結果幾秒後他從口袋裏掏出個銀色的打火機,醫生的手大多柔軟靈活,那都是在一臺一臺手術上磨出來的,此時那雙白嫩的手把打火機捏在掌間,翻來覆去幾下,玩出花兒了。
趙達達不眨一眼的看他的手,那模樣更像德牧犬了,一愣一愣的,蠢的可愛。
兩分鐘到了,潘就衡一個漂亮的轉手,打火機合上蓋子被他輕飄飄的揣回口袋裏。他指了指側面的一個小門,說:“從這兒進。”
趙達達蹑手蹑腳的跟在潘就衡身後,路上有幾個人認出他,紛紛和他打招呼。潘就衡進了醫院就跟進了自己家後花園似的,自在的不得了。他從錢夾裏拿出門卡,特意刷了醫生專用的電梯上樓。
趙達達內心惴惴不安,看着紅通通的數字上升,緊張的心髒都要跳到喉嚨口。
“叮——”電梯門打開。潘就衡一腳踏了出去,趙達達想跟過來,潘就衡向裏伸長了右胳膊,把人推了進去。重新撥了個電話,電話聲沒傳過來,裏面一間獨立病房出來個人。
“陳珂!”潘就衡看見熟人便把手機按了,他挑眼看看病房,問:“保镖呢?”
陳珂認出了他,單薄的身子站在走廊裏,點點頭:“保镖都走了,病房裏就我們倆。”
“OK。”潘就衡比了個手勢,下半身不動,上半身往電梯邊倒,把小心翼翼的趙達達拽了出來:“這回出來吧。”
趙達達被拽的一個趔趄,踏出電梯就看見一個特別年輕的男人,眉眼清麗,穿着白色的寬松式圓領T恤,下面一條淺色的牛仔褲,露出兩只纖細的腳腕,很漂亮,如果只看臉,應該有很多人把他誤會成女孩子。
陳珂看着這個陌生人,愣了兩秒然後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來,說:“進來吧。”
趙達達的兜帽還罩在腦袋上,微駝着被,很少年氣。
陳洲打石膏的腿開始發癢,弄得他時常想罵娘。大多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陳珂的作用就顯得非常重要了。就像現在,陳洲低頭耷腦的坐在床上,手不老實的敲石膏。病房門被人打開,陳珂垂手站在玄關處,看着陳志發洩般的鼓搗石膏,咳了一聲。
陳志的手驀的一停,然後擡起頭看那個漂亮的小人。
“你不是出去了嗎?!”陳志驚恐的表情浮在臉上,然後慢慢的不動聲色的讓自己躺倒重新縮到被子裏:“我這手就是不長記性,一點都不随我的個性,再不聽話剁了得了!”
陳珂笑了一聲,陳志看見他笑自己也笑:“讓我抱抱你吧,想死我了……”
“額咳咳……”一串陌生的咳嗽聲從陳珂身後傳來,潘就衡怕陳志那個混小子一時情難自已在來點少年不宜的戲碼,趕緊出生阻止。
陳志的脖子向外探了一下,就看見潘就衡一張極其欠扁的臉。
潘就衡坐到廳裏的大沙發上,帶着點揶揄的笑:“陳總好興致啊……”
“滾。潘就衡,都不是我說你,早晨讓你我取的幾分文件,你看看這都幾點了,不知道的以為你去了西天研習佛法了!”
潘就衡逗趣似的點了點頭,說:“看來你是好了,都能損人了。”
陳志一句話彈在舌尖上,沒等開言,餘光一掃才發現剛剛潘就衡站着的地方還有一個人,細長的個子,略微低着腦袋,兜帽衫的袖子長,只能露出幾點手指尖,一雙白色的球鞋也有些髒,但盡管如此,還是有種很蓬勃的氣息,屬于少年的那種氣息。
“這人?”陳志擡擡下巴,問潘就衡。
“按理來說你應該認識他,不過今天這事怨不得我,我只是從中搭個橋,出了事不許推我身上。”潘就衡先把自己摘了出去,等陳志消化幾秒,然後才沖着少年說:“你過來吧。”
趙達達依舊沒擡頭,他心裏其實有點怕陳志,平日陳洲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不覺得,而如今自己一個人出現在這種環境裏,他就開始緊張。陳洲給了他強大的依賴感,讓趙達達有種無論身在何方做了何事,只要他在就完全不用害怕的信心。在此之前,趙達達一直以為那些都是因由自己成長所帶來的沉澱感,而現在來看,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陳洲給他布就的烏托邦。
一想到陳洲,趙達達的眼睛就發熱。他哽咽着擡起臉,看着病床上的人,兩只手死死的攥着褲線,地位的懸殊,以及求人的困境,給他帶來了強烈的羞恥感。
出乎意料的是,陳志在看見趙達達的第一眼,整個人就凝住了一樣。
“趙達達……?”
趙達達本來都做好了被有錢人調笑幾句的準備,結果陳志的一句話就把膽小的他拉到了現實。
“你怎麽會來這兒?”
趙達達的喉結滾動一下,如同他的內心惴惴不安,他看了看站在一邊的潘就衡,猶豫後開口,說:“求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他!”
“誰?”
“你哥,陳洲。”
陳珂一瞬間面色蒼白。
陳志遲緩的挪着身體,把站在一邊的陳珂拉到床上。陳珂的手指冰涼,眼睛有一瞬間的空茫。
陳志把他抱在懷裏,摸摸他的腦袋,說:“不要怕。”
趙達達不明所以。
陳志拍着陳珂的手,柔聲問:“去潘醫生辦公室坐一會兒好不好?”
陳珂知道他這是想把自己支出去,可他不能走,他答應了陳志會努力的變好,努力的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陳洲像是一場過于兇險的噩夢,經歷了漫長的掙紮,終于得以清醒。餘下的人會後怕,但終究會有淡忘的一天。
陳珂搖搖頭:“我沒關系的。”
陳志把毯子給他披了一半,沒有勉強他,只是把他抱得更緊。陳志看着有些手足無措的趙達達,語氣冷了些,問:“你仔細說說,發生了什麽。”
來來往往,趙達達幾乎算得上把他知道的事無巨細的複述了一遍,聽着聽着,陳志的臉色還是陰沉。
陳志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趙達達使勁點頭:“我不會騙你的,我已經好幾天沒看見他了,我找不到他的任何消息,網上有他的消息,你如果不信可以去看。”
陳志在醫院的這些天很少看新聞,微博也不用,最多就是打打游戲。病房門有一天三班倒的保镖把守,根本沒人進來。
消息閉塞,陳志心裏一驚。
他什麽話都沒再問,直接翻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半晌後電話被接通:“爸,陳洲是怎麽回事?”
裏面有幾秒鐘沒動靜,陳志的手指敲着陳珂的手背,慢慢的等。病房寂靜,裏面的聲音藏不住。
“你哥因為詐騙被帶走,這件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你說謊!”陳志暴起:“他都多長時間沒來公司了!你現在說他詐騙!你覺得我是傻/逼嗎?!”
陳董事長被他的話激怒,氣若洪鐘的暴喝:“放肆!我讓你當繼承人不是讓你天天這麽說話!惹我生氣的!”
陳志咬着牙,眼睛通紅:“那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詐騙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有一剎那的沉默,随後電話被挂斷。
陳志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狼似的看着潘就衡:“你還得幫我做一件事。”
潘就衡靠着沙發的頭微微直起,挑了下眉。
“幫我把陳洲在公司裏最後接觸的人叫過來,我有話問他。”
“你确定?”
陳志知道他問的是什麽,陳洲很可能就是一個擋箭牌,尤其是剛剛打電話的時候陳父的态度,如果這真是一衆人讨論後的結果,那陳志現在進場就等于是給其他人下了個絆子,對他繼承人的身份非常不利,還很容易惹一身騷。
潘就衡現在有些後悔了,他後悔把趙達達帶到病房來,他怕自己的一個不忍心,使得兄弟倆一通陷入麻煩。
陳志靜默了幾秒,然後說:“我确定。”
作者有話要說: 陳洲: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