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脫險

虞舟被眼前這個看似規矩的中年男子騙了,在他用毛巾死死地捂住她的口鼻的時候, 她就知道大約是沖着姜泓來尋仇的。

幽暗的地下室, 她被捆綁後扔在一邊。

這位肖姓男子自從進了這裏之後就坐在角落磨他那把水果刀, 聲音刺耳又冰涼,似乎光靠想象就可以知道它劃破血管的力道了。

虞舟觀察了他很久,想從他的身份和舉止當中判斷有沒有自行脫險的可能。

肖廷也在看她, 只不過他是磨一下刀看她一眼, 像是在為她展示這把刀有多麽的鋒利。

“那個……”虞舟咳嗽了一聲, 打破了這寂靜的局面。

“不用問了, 要怪就怪你嫁錯了人。”肖廷冷笑一聲, 舉起水果刀,輕輕地敲了一下刀面, “那天在樓頂上姜泓對我沒有留情,今天我也不會對你留情的。”

自他被公司解雇以來, 家裏的婆娘天天鬧騰着要離婚, 國外的兒子也吵着要回來不要讀書, 就連一貫對他和顏悅色的岳父岳母也一改往日的态度,三番兩次地登門, 車轱辘話說來說去就是他沒本事, 人到中年竟然失業了。

一想到這一次就是姜泓帶給他的, 他都忍不住要親自捅他兩刀。只可惜,姜泓身邊戒備森嚴,他本人似乎也不是軟柿子,難以找到機會下手。

所幸, 他還有個老婆。

“等會兒我下手利索點兒,你不會太痛苦的。”肖廷對着她笑了起來,這笑容殘忍又可怕。

虞舟算了一下,她因為姜泓而被綁已經是第二次了。

呵,看來需要道歉的人不是她啊。

“這位大哥,恐怕你對我有些誤會啊。”虞舟調整了一下坐姿,背靠着水泥牆面,活動了一下脖子。

“什麽誤會?難道你要狡辯自己不是姜泓的老婆?”

“我當然是。”虞舟将腦袋回正,輕哼了一聲,“可我跟他沒什麽感情,你殺了我也是無濟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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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廷諷刺一笑:“你覺得我會信?”

“愛信不信咯,看你可憐才告訴你的。”虞舟撇了撇嘴,神色中帶着随意,“我反正是因為父母欠債才被抵給他的,現在他幫我把債務還清了,我也算對得起父母的養育之恩,沒有什麽遺憾了,你現在就可以動手。”

肖廷有些疑惑,警匪片裏不是這麽演的啊,被綁架的人不都是跪地求饒嗎?

“你那刀磨得差不多了吧?給我一個利索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虞舟扭動了一下身子,伸直了被捆在一起的雙腿。

她這樣反常,肖廷反倒不敢動手了:“你、你在耍什麽花樣?我可不會上你的當。”

“我這樣了還能耍花樣嗎?呵呵呵!”虞舟咧嘴笑了起來,“大叔啊,你不是我,你不懂我活着有多麽痛苦的。看你之前應該是立人的中層吧,家庭條件想來不錯,你孩子在哪裏上學?”

“國外。”肖廷戒備地看着她。

“國外啊……真好,我父母就不會送我到國外留學,他們只會把我賣出一個好價錢。”說着,她似乎被觸動了傷心事,仰頭嘆息,“人生啊,無論怎麽掙脫都不會有好結果的,即使拼了命的讀書考學,倒頭來還是要論斤賣,有什麽意思呢?”

肖廷一動不動,這一幕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樣啊。

“大叔,你是一個好父親,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也能碰到一家好人。”虞舟嘴角一彎,眼底盛滿了孤獨和蒼涼,“你殺了我就跑吧,越遠越好,否則姜泓不會放過你的家人的。”

“你不是說你對他不重要嗎?”肖廷抓住她話裏的邏輯錯誤。

“啊,是啊,但是你殺的是我,挑戰的卻是他的權威。你難道不知道他是一個多麽小心眼兒的人嗎?”虞舟眨眼。

對,姜泓确實是一個算不得寬容的人,起碼在他手底下讨到便宜的人屈指可數。

“這是你的激将法?”肖廷還不算糊塗。

“你說是就是吧,反正我累了,不想跑,你什麽時候要動手就說一聲,我想感受一下死是什麽滋味兒。”她龇了一下牙,臉上的笑容詭異極了。被綁在這樣一個陰暗的地下室,她竟然不吵不鬧,還一個勁兒地慫恿他動手殺了自己,這樣的人,不是比他這個綁架犯還可怕嗎?

“你、你……”肖廷竟然有些害怕了,明明他就是因為傷害不了姜泓才綁架他老婆的,怎麽現在看來他老婆比他還可怕,起碼他是個正常人!

虞舟閉上眼,靠着牆壁:“我不說了,免得擾亂你的計劃,你繼續磨刀吧。”

肖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外面早已日上中天,但這裏似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每一秒都是一樣的,潮濕、陰暗,空氣中還有一股鐵鏽的味道。

肖廷見她似乎真的沒有反抗的意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了。如她所說,殺了她他自然是難逃一死,當然,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他家人呢?他們總不能陪他一起去死吧。活着,就要吃飯,可姜泓會給他們捧起飯碗的機會嗎?

他思來想去,越來越難安,忍不住朝對面喊道:“喂。”

她确實做到了一聲不吭。

肖廷走上前去,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冰涼的刀鋒觸及她的皮膚,她總算睜眼了。

“要動手了嗎?”她眼底一片淡然,連躲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肖廷這才信了,她果然是活夠了。

“你寫封遺書,就說讓姜泓不要為難我的家人。”肖廷逼迫道。

“哈哈哈!”

“你笑什麽!”肖廷怒了。

虞舟樂個不停:“大叔,怪不得你鬥不贏姜泓,你這智商堪憂啊!”

“你這是什麽話?別忘了你的這條命還在我的手裏。”

“是是是,你随便拿去。”

“你寫不寫?”他的刀又往前遞了一些,刀尖輕而易舉地刺破她的皮膚。

虞舟能感覺到有濕潤的液體滑落下來,她不敢低頭看,也不敢去仔細想,在援兵到來之前她只有靠自己。甚至她得做好援兵根本找不到這裏的打算。

“大叔,姜泓買我花了兩個億,我還沒有替他賺回本錢,你覺得我寫的遺書他會認真遵守嗎?”虞舟好生好氣地道。

“那怎麽辦!他要是傷害我的家人我絕不饒他!”肖廷霍然起身,焦躁不安。

虞舟見他就這樣在屋子裏轉悠起來,心裏稍稍安穩了一些,還好,良心未泯。

“真好,我要有這樣的父母就好了。”虞舟豔羨地看着他道,“你兒子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安慰的。”

有個綁架犯爸爸,會感到安慰嗎?肖廷焦躁的步伐停了下來。

“你也別擔心,他在國外讀書,國內發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不過日後要是知道了也不用怕,就在國外發展好了,誰也不知道您做過什麽。”虞舟貼心地道。

對呵!他怎麽沒有想到他要是殺了虞舟,日後家裏人該怎麽面對社會上的眼光。他的孩子還能找到好工作嗎?能被朋友們接納嗎?會不會怨恨他啊!

這一個個的問題接踵而至,肖廷握着刀的手不停發顫,幾乎就要轉身逃跑了。

不行,他不能跑。綁架已成事實,他還是會坐牢的。

虞舟清晰地看見他眼底的掙紮,善與惡,有時候就在一念之間。

“對了,我這裏有一張卡,本來是存着以後出國用的,你拿去吧。”虞舟道。

肖廷轉頭看她,更加震驚了:“你什麽意思?”

“我這輩子也不能到國外去讀書了,你拿着吧,我死了你也跑不掉,你兒子還在國外讀書呢。”虞舟偏過身子,“就在我上衣兜裏,黑色的那張卡就是。”

肖廷恍然大悟,原本驚恐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他蹲在虞舟的面前,笑着用刀拍她的臉蛋兒:“我總算明白你打的什麽主意了,我這邊去取錢,那邊警察就能通過取款記錄找到我的位置,将我抓獲,對吧?”

原來,她設的坑在這裏啊,怪不得從進來開始就這麽淡定。

虞舟無辜地眨眼:“大叔,你真的有些笨哎。”

“你再這樣胡說八道,我立馬送你走!”肖廷憎惡人家說他笨,以前是姜泓,現在是他老婆。

“你反正都是要死的,死之前給自己的孩子弄點錢不好嗎?”虞舟聳肩,“我只是看在你的确是個好父親的份上幫你一把而已,不然你準備讓你孩子去餐館洗盤子賺學費嗎?”

“看來你挺貼心的啊。”肖廷伸手,果然在她上衣的兜裏摸到了卡包,裏面有一張黑色的卡。他轉着那張卡看了看,道,“既然你這麽為我着想,不如我殺了你再去給我兒子賺錢?到時候就算被抓了我也沒白忙活一場啊。”

肖廷自認識破了虞舟的詭計,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篤定她這一次一定會反抗。

“好啊。”虞舟笑嘻嘻地道,“你那把刀磨了這麽久,應該很快了。”

“……”

“我只有一個願望。”虞舟的笑容漸漸收斂下來,眼神澄淨又純粹,盯着他道,“你殺了我之後不要把我留在這裏,不然他們萬一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我,我豈不是要臭了?你去取錢的時候就将我扔在路上吧,我也想入土為安。”

她将一切都計劃好了,沒有反抗,沒有陷阱,只求痛快一死。

肖廷不明白,他想不通是因為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下給逼的,她一心想死又是為了什麽?背靠着姜泓這棵大樹,她除了不自由以外,什麽沒有呢?難道就為了報複自己的父母嗎?

“你……就這麽恨你的父母嗎?”他問。

虞舟眼睛一眨,睫毛顫動:“啊,恨啊。将我帶到世上卻不盡到應盡的責任,只是将我賣給他們認為的好人家,這難道不值得恨嗎?”

“一意孤行不考慮孩子想法的父母,他們根本就不配做父母。”

……

十點三十分鐘,中山路派出所有一男一女來自首了。尤為獨特的是,綁架犯是在受害人的陪同下來的,簡直是“開張”第一例。

十點四十分,警察核實了男子的身份後将其收押。

“姜夫人。”戴上手铐的肖廷突然喊住了準備離開的虞舟。

虞舟回頭,見他朝着自己揮了揮手,道:“我不是一個好父親,你看錯了。”

虞舟被綁了十五個小時,此時衣着不整,頭發也淩亂地披在肩頭,脖子上的傷口貼了一個創口貼,領子上還有滴下的血跡。如此狼狽,可當她展顏一笑的時候,整個大廳的日光燈都不及她的風采。

她道:“你絕對是,你兒子會以你為傲的。”

迷途知返,不是誰都有勇氣。如果不是他尚存的良知,她今日就算說破大天,恐怕也已經魂歸九泉了。

肖廷仰頭,熱淚從兩側淌下,一左一右的警察帶着他往臨時拘留的地方走去。

“姜夫人,我們送你回家。”派出所門口,一輛警車停在那裏。

過去的十個小時,整座城市的警力都被調動了起來,只為了眼前這個人。

“謝謝。”

她仰頭望着太陽,即使這光刺得她雙眼流淚,但她依然忍不住仰頭凝視。

有機會再見到你,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虞舟:我這麽自力更生的女主,真的太為男主省事了。

姜泓:……希望你能再省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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