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公交車裏邊甚至比外邊還要熱，這一路的車坐過來，兩個西瓜都已經滾燙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口感。

跟離開家的時候比起來，回來的方明啓精神頭十足，就算是黑瘦了不少，好像也沒有影響到顏值，路上碰到認識的長輩，還會主動打招呼。

這一看就是從黑市裏頭學出來的，以往哪這麽懂禮貌，先不說這幾個月賺了多少錢，能學到幾分圓滑勁兒就已經很值了。

以前王美麗最怕的就是兒子不會跟人打交道，直筒子，一根筋，得罪了人都不自知。

方大廚還沒下班，處理這幾條鳝魚的是方二廚，老爺子把教導愛愛的事兒一把抓，他這個當爸的好不容易才逮到這麽一機會。

老爺子有教愛愛怎麽處理魚，但是鳝魚跟其他的魚又不一樣。

“鳝魚的力氣比較大，在處理之前，首先得把它摔暈過去，手裏頭力道足、力道穩的話，用刀拍也可以。”方一勺一邊說着，一邊給自家女兒示範。

刀背狠狠的拍在鳝魚的頭部，就那麽一下，原本還活蹦亂跳看着下人的鳝魚，便已經被拍暈過去了。

“宰殺鳝魚最主要的還是去除鳝魚的腥味兒，還有就是表面的這層粘液。”方一勺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

女生膽子小，見不得太殘忍的東西，就算是女廚師，那也得一步步慢慢來，不能一上來就放大招。

所以殺黃鳝絕活是不能展示了。

按照老方法，是把鳝魚頭用釘子釘在木板上，然後用刀給魚刨腹，剔除鳝骨，切出一條完整的鳝魚肉來。

比較血腥，瞧這也吓人，就算是方便又順手，方一勺也只能遺憾的選擇更為溫和的處理方式，別把女兒給吓着了。

“宰殺鳝魚比較溫和的方式，就是用開水燙死，把魚放瓦罐裏，加上醋和鹽，然後再倒上開水，等到鳝魚被燙到已經張開了嘴，就能拿出來剖腹了。”方一勺說的輕描淡寫，手裏頭的動作也頗為流暢。

方愛愛是真沒看出來，這處理方式溫和在哪裏，不過做廚師就是這樣，心軟的也做不成廚師。

頭一條鳝魚是方爸用來做示範的，後邊的幾條就全都方愛愛練手用的了。

最難的還是第一步，練了這麽久的刀工，不管是力量，還是準頭，方愛愛自覺已經有很大的提升了，但是跟方爸比起來還是有些差距的。

膳魚哪怕用手摁着，也并不老實，用刀背拍打鳝魚，要麽被鳝魚躲過去，一擊不中，要麽就是擊中了，但是沒把魚拍暈，反倒是讓原本就滑溜溜的魚奮力反抗，從手裏頭蹿了出去。

剛剛穿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時候，方愛愛沒哭，意識到自己是女主角的仇敵時，方愛愛也沒哭，在沒獲得刀功的隐形獎勵之前，胳膊累到擡都擡不起來的時候，方愛愛也還是能夠忍得住。

但是今天卻被一條鳝魚給吓哭了。

雖然不是衆目睽睽，但是除了爺爺以外，一家人都在，最重要的是方明啓也在，這人不光是捉住了逃竄出去的鳝魚，還大笑出聲。

她這邊眼淚止都止不住，方明啓足足笑了有一分鐘，一分鐘之後雖然沒有笑聲了，但眉眼之間全都是笑意。

從哪趴下的，就從哪站起來。

方愛愛忍着懼意，從方明啓手裏把鳝魚接過來，到底是沒在用刀，而是選擇用笨方法，拎着尾巴把鳝魚摔暈過去，一條一條的往放好了醋和鹽的罐子裏放。

剩下的就不用方爸做示範了，口頭指導即可，好幾個月的刀工也不是白練的。

用刀從背部把鳝魚的脊骨拼出來，然後沿着脊骨原來的位置切成兩半，再把這兩部分鳝魚全都切成牙簽粗細的鳝魚絲。

原本眼淚都快要笑出來的方明啓，這會兒倒是對小妹有些刮目相看了，刀功能練到這份上，那肯定是下了功夫、吃了苦頭的。

這樣的精細活，他一輩子怕是都做不了，既沒興趣，也沒耐心，他還是對錢有興趣、有耐心。

鳝魚絲裝了小半籃子，至于這剔出來的骨頭，也并不會扔掉，而是單獨用來熬湯，味道上跟豬骨肯定是比不了，但這年月有了但凡是能跟肉扯上關系的，都是好東西。

鳝魚絲就更是好東西了，所以方愛愛可不敢上手糟蹋，方一勺是舍不得上手，多少年了，家裏都沒做過一頓鳝魚，自然得讓高手來。

他跟爹的廚藝水平還差着段位呢。

雙椒炒鳝絲，翠衣炒鳝絲，鳝絲面。

大廚一出手，就是一魚三吃。

雙椒炒鳝絲，用的是青椒和紅椒跟鳝絲炒在一起，翠衣炒鳝絲，用的就是一般人不會用的東西了。

所謂翠衣，指的是西瓜皮切成的絲，把原本要扔掉的西瓜皮用來做菜，而且還是做出美味的菜肴，這應該就是大廚跟普通人的差距了。

最後的鳝魚面，面條是用雜面和白面摻着做的，湯是用鳝魚骨熬出來的，姜末爆香，倒上鳝魚骨，再加點酒和蒜苗，最後放上胡蘿蔔片，加上醬炒出香味兒來。

啧啧啧，就這味道，方愛愛自覺那些眼淚沒白流。

【随機任務：在虛拟空間中，大致複制出鳝魚的三種做法，成功可獎勵防曬霜小樣一份，五個積分，限時十天】

防曬是女生一輩子的功課，尤其是在這炎炎夏日裏，穿着小裙子的時候。

白天宰殺鳝魚，晚上系統空間裏提供的食材，那也是活的，而且全都是照着那條從她手裏流竄出去的鳝魚複制的，模樣是這樣，長短是這樣，滑不溜秋的性格也是這樣，完美複制。

如果晚上在模拟空間裏進行的一切，可以算做是一個夢的話，那麽接連九天，方愛愛做的都是血淋淋的噩夢，總算是提早一天完成了系統布置下來的任務。

從害怕恐懼，到克服恐懼，面不改色的把鳝魚尾巴拎起來往地上摔，這過程也就是9天而已。

9天的時間，足以讓方家人打聽到不少消息了，甚至全家人分批行動去黑市做了實地考察。

跟頭幾年比起來，環境的确是寬松了，生意人的膽子也大了，原本的黑市面積擴大了将近有一倍，所賣的東西更是形形色色，什麽都有。

賣糧食的、賣菜的、賣雞蛋和魚肉的，還有賣糕點、賣肉包子的，黑市的最裏邊，甚至有人支了個攤子賣面條。

夠大膽的了，前面那些就不說了，支攤子賣面條的，真要是碰到有人過來檢查，跑的時候都來不及收攤子。

“現在誰還檢查，以前那些跑到黑市做檢查的人，好多都已經關進去了，剩下的也都老實了，風向不往那邊刮了，這些人可都精着呢。”

一下子就耽誤了将近十天的功夫，方明啓覺得可惜，鳝魚生意可是得看季節，不是能長久做下去的，耽誤一天後面就沒法補了。

至于爸媽跟他回平窪村幫忙，那就是更不可能的事兒了，他一個人不顯眼，三個人哪能還不顯眼，黑市是基本上沒人過來檢查了，但真要是有舉報的人，上邊兒未必沒人管，他可不想往槍口上撞。

“我看你就挺精的。”方大頭笑道，肚子裏還挺有生意經的。

方家世代都是做廚師的，生意人還真沒幾個，祖上也有過開酒樓的經歷，手藝不成問題，就是沒有生意經，酒樓照樣也開不下去。

“爺爺，我說老實話，工人每個月的工資一般也就是在30塊左右，工作也不清閑，上頭還都有人管着，還不如自己偷摸着做點小生意呢，一星期賺夠一個月的錢，剩下的時間想幹想歇都随自己了。”

“你也知道你這是偷摸做生意，賣鳝魚這事兒，你能瞞得了兩三個月，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往後的日子還長，不一定還能瞞得住別人的眼睛，萬一要是被舉報了，你想過後果嗎？”

“這不是……”

“這不是還沒被舉報，光靠僥幸可不行。”方大頭這輩子什麽沒經歷過，做廚師的人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了。

“你聽我的，現在風聲确實變了，這幾天我跟不少人都打聽了，一些大城市已經允許私人出來做生意了，咱們這兒應該也快了，一個月，兩個月，最多也就是半年，這點時間還是能等得了的，咱們要做生意那就光明正大的做。”

說老實話，在食堂做大廚，跟他以前在酒樓做大廚的日子相比，還是有些差距的，做生意好啊，他年輕的時候是沒這能耐，要是有這能耐，他也不會進人家酒樓做大廚，自己開酒樓多好。

“聽你爺爺的，咱不差這點功夫，沒開張的日子你也能多準備準備，多想想做什麽生意好，鳝魚生意不長久，天冷的時候就不能做了，要是有旁人知道，那也做不成了，還得是想想別的招兒。”王美麗緊跟着勸道。

當工人的比不上當領導的，教書的比不上當工人的，臨時工比不上教書的，做生意的比不上臨時工，但做生意總好過當無業游民吧。

王美麗還是很能夠看得開的，只要不犯法，那做生意也挺好。

老人同意了，一家之主也同意了，方一勺就算心裏還有些轉不過這個彎來，也識相的保持沉默。

方愛愛投的是贊同票：“咱們家是祖傳的名廚，想做生意那還不好說，拿出幾道涼菜或者是鹵菜來，就能支攤子往外賣了，等攢夠了本錢，幹脆也開一飯店，爺爺跟老爸的手藝，那絕對少不了顧客。”

而且方明啓一看就是個做生意的料，現在都已經開始鼓搗這些了，村裏頭沒人要的鳝魚都能賣到黑市上去，正兒八經的美食想要在市場上賣，那不是更容易的事情。

閱文無數的方愛愛，真心覺得她這個便宜哥哥有做男主的潛質。

不過作為炮灰的哥哥，在《重回七零末》這本書裏肯定是做不了男主的，按照一貫的套路，兄妹倆，甚至整個方家的下場可能都不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