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更合一

自家的店面确實是要比食堂更為自由一些, 除了梅幹菜鹵肉以外,方愛愛也陸續把別的菜品拿了出來, 這些都是在虛拟空間裏做過很多次的, 配料和火候都經過了多次的調整, 算是比較成熟的菜品了。

比如蔥椒魚片。

跟豬肉和雞肉比起來, 魚肉的價格顯然要低廉的多, 魚肉腥氣又多刺,并不能放到鹵水當中鹵制,所以在沒有方愛愛這個大廚之前, 方明啓并沒有收過魚。

想要買魚,根本用不着到市場上去,去鄉下收其他食材的時候, 一并就能把野生的魚也收着了, 還都是活蹦亂跳,捉上來沒多長時間的。

最常見的就是草魚、鲢魚、泥鳅和半指長的小鯉魚了,鳝魚的價格比以上那幾種都貴,也更為稀罕, 這東西量本來就少,又不好捉。

蔥椒魚片用的主要還是草魚, 所用到的配料并不是很多, 除了常用的蔥、姜、花椒、黃酒、味精、鹽以外,也就是青椒和慈菇了。

這道菜最難的地方還在刀工和火候,魚片要切到三毫米厚薄,厚了影響入味, 薄了影響口感,把每一片都控制在三毫米的厚薄上,對于現在大部分廚師來說,都是比較困難的。

在過往只追求飽腹的年代裏,廚師的發展也受到了影響,精益求精也都是在有條件的情況下。

至于對火候的把控,那就更重要了,先把鍋底燒熱,再倒入油,燒到三成熱的時候,把魚片分散着放入鍋中,控制火候,攪拌菜鏟,既不能讓魚片粘在鍋裏,也不能讓魚片散開,一直到魚片微微變色的時候,再把青椒和慈菇倒進去。

把這些都盛出來之後,還需要用熱鍋勾芡一份湯汁出來,澆在魚片上。

說實在的,要做這樣一份蔥椒魚片所耗費的功夫,可比做鹵味花的時間長,而且魚也不比鹵味兒有賺頭,誰讓這年頭魚價低呢,尤其這已經是初夏了,會游泳的小孩子都能下河摸魚。

大家現在買東西不光要看味道好不好,還得看值不值,一份魚片做的再怎麽精致,別人也不可能拿尺子度量魚片的厚度,至于三毫米或是五毫米的魚片口感上能有多少差距,那就得看各人的味覺靈敏程度了,有的人少放一滴酒都能嘗得出來,有的人把黃酒換成白酒也照樣嘗不出。

方愛愛有耐心把這些魚換着花樣做出來,也不光是沖着系統的獎勵,她自己也開始喜歡做菜了,尤其是對基本功要求比較高的菜,只有不斷的練習,她的各項基本功才能不斷升級。

在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游戲的年代裏,也就只有在基本功不斷升級的過程中,方愛愛才能體會到打怪升級的樂趣了。

方愛愛的樂趣是‘打怪升級’,那方明啓的樂趣就是‘賺錢賺錢賺錢’了。

不同于方愛愛每天光是護膚美容的時間就差不多有一個多小時,練瑜伽也得拿出來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已經可以披肩的長發,直接緊張就紮個馬尾,時間若是來得及,那就來吧,用木簪子挽起來,紮個魚骨辮兒,弄個丸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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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啓覺得自家小妹不光是在廚藝上有天分,在美容美發上照樣有天分,可以專門開家美發店,不用接別的顧客,專門負責給新娘子弄頭發就行了,肯定少不了上門送錢的。

相比之下,方明啓就随意多了,身上的衣服甭管是新的,還是舊的,就倆顏色,要麽黑的,要麽藍的,腳上的鞋子比衣服還單調,就是家裏方媽自己做的黑布鞋,夏天穿單的,冬天穿棉的。

發型就更沒什麽講究了,一直留的都是利落幹淨的平頭,早上洗臉連香皂都不用,半盆水就完了。

可就算是如此,依舊擋不住蜂擁而至的桃花們。

也就是在鹵肉店工作了以後,方愛愛才知道自家哥哥人格魅力這麽強大,也可能不完全是人格魅力,而是純粹的外形魅力。

一塊守櫃臺的時候,就有小姑娘偷偷的瞄她哥,不在一塊守櫃臺的時候,也有小姑娘打聽她哥去哪兒了,甚至還有借此跟她套近乎的呢。

方愛愛:……

打發走了一波又一波的桃花,弄得自己跟不近人情的王母娘娘一樣,方愛愛總算是忍不住了。

“哥,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不然怎麽總是一副‘郎心似鐵’的模樣,講道理,二十歲的年紀,也應當情窦初開了吧。

方明啓現在還真閑不住,店裏沒客人,就站在櫃臺上攏賬,聞言頭也不擡。

“是,是談戀愛了,我跟人民幣正在熱戀當中,下次見面別忘了喊‘嫂子’。”

這玩笑開的,大夏天方愛愛都覺得冷了。

“有情況你就說說呗,我保證不跟任何人透露,跟媽也不說。”

“小姑娘家家的,想這麽多幹嘛,我能有什麽情況,都快忙成陀螺了,哪有那閑工夫找女同志談戀愛。”

要是真有跟女同志談戀愛的時間,那還不如去開家分店呢,兩倍的利潤,比什麽都實在。

“真的假的,那我怎麽聽說,你當初那工作不是因為失誤弄丢的,而是因為……奪人所愛?”

這事兒都過去一年多,快兩年了,方愛愛也才聽到點內情,而且還是從愛慕她哥的小姑娘那裏聽來的。

方明啓眉頭狠狠地皺着,擡起頭來,說話的語氣都有些沖,“狗屁的奪人所愛,別跟他們瞎傳,我那工作确實不是因為失誤丢的,是被人給整了,不過這絕對跟‘奪人所愛’沒關系,你哥我眼光高着呢,模樣得比你好,個頭怎麽着也得有1米7吧。”

“那你還是跟人民幣過一輩子吧。”方愛愛真誠的感慨道。

不是她自戀,但想在海昌市找個比她模樣還好看的女生,不比要做海昌市的首富簡單。

原主的底子本來就好,這一年多各種各樣的護膚品又都用上了,一張臉白嫩無瑕,一個痘印、一個斑點都沒有,自帶底妝效果,眉毛烏黑濃密,只需要修一修就可以了,眼睫毛雖然不能算長的,可是濃密又自帶上挑的翹度,嘴唇的顏色透着自然的粉嫩。

方愛愛敢說,在海昌城都找不出第二個比她更靓的仔,她哥如果擇偶的标準這麽高的話,那就慢慢等着吧,這年頭先不說臉,女生個子能有一米七的都很少見。

像方愛愛,還是個正在長個子的小姑娘,個頭別說一米七了,離一米六還差0.5厘米呢,不過四舍五入也算是一米六了。

更何況,她今年才16歲,還能往上再竄一竄。

“要真能跟人民幣過一輩子,那我也樂意。”方明啓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的确也無所謂,哪個小姑娘能比得上人民幣好看,親妹妹怕是也不能。

還好是方明啓沒把這後半句說出來,不然的話,這塑料兄妹情可能就要在今日就此斷裂了。

有一個不開竅、不懂風情的哥哥,方愛愛倒是也沒覺得如何,甚至她還挺認同親哥這話的,要是能有顏有錢一輩子,她也願意把寶貴的愛情拿出去做交換,只要是有顏有錢,一個人孤獨終老也沒什麽不好的。

兄妹倆的想法都清麗脫俗,若是可以進一步交流的話,就會發現,在婚姻觀上他們完全是是志同道合者。

不過在別的事情上,分歧可就大了。

方明啓當下的目标是多收一些食材上來,鹵肉店多賺錢,稍微遠一點的目标就是想再開一家分店,然後總利潤翻上一番。

随着腰包越來越鼓,方愛愛卻是有了別的想法,不,應該說等待的機會終于到了。

畢業考。

初中只有畢業考試及格,才可以拿到畢業證,再有一個月,就是初中的畢業考了。

方愛愛本來是想讓爸媽幫忙托托關系的,看看有沒有熟人能幫上忙,給她安排進去。

不過随着她對這裏的了解加深,才發現現在的學籍管理跟後世相比簡直是太不嚴格了,一方面是因為沒有網絡,學籍沒有辦法統一管理,另一方面也有那幾年動亂沖擊的緣故,高考恢複這才兩年,甚至都還不到兩年呢,以前留下的沖擊并沒有那麽好平複。

段青青重新回到學校上學确實是走了關系的,但她跟段青青的情況還是不一樣的,她不是回去繼續上學,而是想要參加畢業考,然後拿到畢業證書。

應該……不難吧。

這又不是大學畢業證,也不是高中畢業證,初中畢業證卡的應該沒有那麽嚴。

嚴不嚴的,也不是方愛愛說了算,總得回原學校問一問才知道。

這事兒方愛愛沒告訴爸媽和爺爺,免得他們也跟着操心,不過這事兒是瞞不了方明啓的,畢竟她這一走,鹵肉店裏頭就只剩下方明啓一個人值班,她總得要交代一個去處。

方明啓沒覺得學歷不重要,但那得看幹什麽,要是在公家的單位上班,那學歷肯定重要,可都已經自己開門做生意了,小學畢業跟大學畢業又有什麽區別,顧客又不會因為老板是高材生就多多來光顧,也不會因為老板是文盲就不到這兒來了。

歸根到底,他們做生意的對學歷沒要求,生意做得好不好也跟學歷沒關系。

不過當着小妹的面兒,方明啓并沒有把自己這套理論拉出來,他現在是越來越覺得小妹當年辍學,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家裏頭窮,欠了外債。

不然的話,一個不喜歡上學的人又怎麽會對學歷念念不忘,還要跑過去參加畢業考。

“要不,我幫你去問吧?”

校長要是不同意,他也有別的法子,小妹一看就是個沒心眼兒的,人家那邊如果不同意,小妹唯一的法子也就是掉金豆豆了,能有什麽用。

“不用不用,我之前已經打聽過了,老校長還挺好說話的,而且畢業考都是學校裏組織的,多少人參加考試都是學校自己管,不用通過教育局,應該沒什麽事兒。”

方愛愛今天特意換了一身素淨的衣服,以往她最喜歡穿裙子,最喜歡鮮嫩的顏色,但是去學校,還是想要請求參加畢業考這事兒,就不需要穿的那麽好看了,最好是灰撲撲的。

黑褲子,灰襯衣,藍褂子,腳上一雙方口布鞋,頭發也沒像往日一樣費那麽多功夫,簡簡單單的紮了兩個麻花辮,怎麽顯得乖巧怎麽來。

如果不是舍不得這一頭好不容易才留起來的長發,去剪個齊耳的學生頭,效果應該比這更好。

方明啓從錢盒子裏拿了五張大團結,塞給小妹,“到時候有點兒眼力勁兒,人家要是不同意,就把錢遞上去,不過可不能當着別人的面。”

一張大團結的面額是10塊,購買力卻是比後世的100塊都厲害,要知道一瓶茅臺現在也就七八塊錢。

現在基本上還沒有辦假學歷證的市場,但是誰也不覺得一個初中畢業證能值多少錢。

方愛愛抿了抿唇,其實她兜裏也揣着錢呢,整整十張大團結,現在看來應該是她準備多了。

先前準備一出手就是一百塊的方愛愛,小金庫那叫一個充盈,就算今年夏天已經做了整整四件新的連衣裙,也照樣沒‘傷筋動骨’,大頭都攢着呢。

穿着一身不太鮮亮的舊衣服,方愛愛循着原主的記憶找到十三中。

不出所料,不管是帶她到校長室的門衛大叔,還是校長本人,都沒有把她認出來。

方愛愛和段青青去年一塊鬧辍學這事兒,本來不該那麽引人注目的,每年都有鬧辍學的孩子,有退了學的,也有被家長又送過來的,沒什麽好稀奇的。

老校長之所以對這事記憶猶新,還是因為段青青,段青青同學的父親段永志,也是教育系統的人,雖然是高中老師,不在一個學校,可全市一共才多少學校,區裏頭那就更少了,還真有幾分面子情在。

孩子辍學沒多長時間,再送回來上學,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中間這又不是隔了一年半載的,學籍什麽的都不好調整,就算是真隔了個一年半載,那重新上就是了,從初一開始,有什麽可麻煩的。

段永志居然還為這事兒特意請了教育局的同志來,來就來了,不管是沖着教育局同志的面子,還是基于一個做校長對學生的關愛之心,他都願意把段青青同學重新安排進去,願意重新上初一那就上初一。

不過,人家這說辭很有意思,段青青同學之所以辍學,是被另一位辍學少年方愛愛同學鼓搗的,小孩兒不懂事兒,稀裏糊塗的就跟着辍學了,事後想想才覺得後悔。

不管這事兒是不是真的,還是只是段家的說辭,那都沒有考證的必要了,不過很新奇就是了。

他教了一輩子的書,還頭一次看見學生退學是因為被同班同學鼓搗的,而且那個同班同學也跟着一塊辍學了。

這事兒既新奇又好笑,時隔一年多了,他也還記得呢。

“你是一年多以前辍學的,以前跟段青青同學是同班同學,好像還是鄰居是吧?”

“是,我跟段青青同學是一塊辍學的,不過後來她又回來重新上學了。”方愛愛頓了頓,努力在心裏邊醞釀了一番情緒和感情。

“校長,我也是到了社會上才知道,沒有學歷那是真不行,不好找工作,找到工作也不好晉升,還被人看不起,要是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不會辍學了……”

方愛愛言辭懇切,除了沒能擠出眼淚來之外,基本上已經把一個辍學少年,遭到社會毒打後,極其悲痛的心情展現出來了。

老校長揉了揉太陽穴,“現在知道學歷重要了,你去年都已經上初二了,就差那麽幾個月的功夫,熬一熬,參加完畢業考,不就能領到畢業證了嗎,那你這趟過來是什麽打算?”

是想跟段青青一樣,重新回初一上學,還是想領個畢業證回去。

此情此景,方愛愛已經在腦海裏演練過很多次了,但是這會兒仍舊有些緊張。

“其實我早就後悔了,一直不敢來見您,但是我一直有在家裏頭讀書,初中的課程我又全都複習了一遍,我這趟來是想問您,我能不能跟着這屆初二一塊兒參加……升學考。”

方愛愛越說聲音越小,既尴尬又緊張,手指頭捏着衣角攪來攪去。

是的,不是畢業考,而是升級考。

這次來主要還是想參加畢業考拿到初中畢業證的,但是在這個的基礎上,她也還是想要小小的展望一下,萬一校長答應了呢。

校長不答應。

先不說升學率、及格率、平均分這些事兒,升學考是市裏統一組織的,參加升學考試的名單在這之前就已經報上去了,想要添一個名字進去,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除非教育局有人,而且還得是身居高位的人。

“只有本校正常上學的學生,才能參加升學考,而且名單已經報上去了,考場已經在安排了,現在這時候不可能把你的名字再添上去,你要是真想上學,那就回來重新上,初一也好,初二也罷,老老實實的上學,按照規定參加升學考試,什麽時候想學習都不晚。”

人家三四十歲都一樣上大學,小姑娘這才耽誤了幾年,來得及。

關鍵方愛愛不想回來按部就班的上學,如果上輩子她沒有學過初高中的課程,這也就罷了,重新回來學習,既能夠學到知識,也能夠拿到學歷。

但她之前是已經參加過高考,已經上了大學的人,沒必要再重新經歷一回,就算是為了學歷也不行,跟學歷比起來,對她來說,時間才是更重要的東西。

而且想要拿到學歷,也并非只有按部就班上學這一條路子。

“那我能參加咱們學校組織的畢業考嗎?能不能也領一份畢業證書?”

老校長有些失望地垂了垂眉眼,就知道會是這樣,辍學容易,想回來就難了,小時候還能任性,大了,進了社會,更多的就是不得已了。

“也行,考試在下個月五號和六號,八點之前就得進考場,到時候你就直接進最後一個號考場,書桌上都貼着名字呢,具體的考試安排你到時候再問問初二的同學們。”

方愛愛兜裏的十五張大團結一張也沒動,老校長有什麽說什麽,能辦的事兒不推诿,壓根就沒給她往外掏錢的機會,而且拿錢來賄賂這樣一位校長,也是一種不尊重。

比起拿錢來表示自己的感謝,她更願意逢年過節買點東西去老校長家裏看看。

不過現在方愛愛能做的也只是鞠躬道謝了。

“您放心,我回去肯定好好複習,不會辜負您這份希望的。”

老校長擺擺手,“以後有機會別忘了學習,就算不能回到學校裏來,也別放棄。”

至于這畢業考,只要上課的時候不是睡過去的,那成績就還能見人,學校每年的畢業考試卷都不難,比初二平時的考題簡單多了。

方愛愛總共也就在校長室裏待了10分鐘,來的時候,學校正在上課,走的時候,一節課也沒下呢,校園裏邊靜悄悄的,只有靠近教室的地方,才能聽到裏面老師講課的聲音。

方愛愛以前最熟悉的就是這種聲音了,心裏頭的懷念多過于悵然,之後又不可控制的想到這本書裏的女主。

《重回七零末》這本小說她只讀了十章,作者水文的能力可以,十章的內容,時間線走了才三天,她壓根兒就不知道後續會發生什麽。

不過按照一貫的套路,女主肯定是成為學霸,中間還有可能會邂逅學神,再要不然就是畢業以後邂逅高富帥,反正拿的都是人生贏家的劇本。

方愛愛只看爽文,對于爽文的套路也都摸得七七八八了,喜歡看固定風格的人,吃的就是這樣的套路。

希望女主角段青青可以在學海裏徜徉吧,最好是把上輩子一直耿耿于懷的心結給忘了,大家就當是從沒有認識過的陌生人,不再有任何的交集。

如今看來,她跟女主已經是選擇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把五張大團結又重新放回錢盒子裏,方愛愛臉上的表情還是很輕松的。

沒哭喪着臉,也看不出來哭過的痕跡,應該是辦成了。

“你們老校長這麽好說話?”方明啓問道。

到底是教育工作者,思想覺悟高,不拿錢也照樣給辦事兒。

“确實挺好說話的,一點兒都沒推诿。”

如果她要是早兩個月過去的話,可能連升學考都能參加了。

不過現在多想無益,能把畢業證拿下來也算是一件大喜事。

“中午想吃什麽?今天不出去買了,我來做。”方愛愛戴上廚師帽,紮上圍裙,有模有樣的道。

平時為了圖省事兒,中午都是出去買點吃的回來,包子油餅,馄饨煎餃,怎麽方便怎麽來。

這麽高興?

方明啓也就不客氣了,“那就來碗打鹵面吧。”

方愛愛挑了挑眉頭,“也行,晚上咱也吃這個。”

打鹵面可不好做,費這麽大的功夫只做兩人份的午餐不太合适,還是把大家夥的晚飯一塊做了吧。

方愛愛先把高湯料放好,在爐子上熬着,這準備才和面擀面條。

湯面要想味道好最重要的還是高湯,方愛愛今天熬的是鮮味高湯,裏面放了剔幹淨肉的豬骨頭,精瘦的豬肉,蝦米、豬皮、胡蘿蔔、海帶、白菜,再加上幾樣調味品,慢慢在爐子上熬着。

這還真不是心急的活兒,只有小火慢慢的在砂鍋裏邊熬,才能把裏邊的鮮香味熬出來。

方愛愛和面的功夫只能說是一般,擀出來的面條亮點還在刀工上,粗細均勻,相差不大,就跟用機器軋出來的一樣,可是手工做出來的面條又跟機器做出來的不一樣,更能夠吃出面味兒。

擀面條也就才用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高湯卻是熬了整整兩個小時,才算勉強能用。

方明啓摸着饑腸辘辘的肚子,都有些後悔提議吃打鹵面了,确實麻煩,上次他是一回來就吃現成的,不知道要花這麽長的時間去熬一鍋高湯。

“直接把鹵汁澆上來也行,味道照樣不錯,咱們自己吃,何必這麽麻煩呢。”

“那味道怎麽能一樣,老話說的好,好飯不怕晚,你還是再等等吧。”

是的,只有高湯和面條還不成,還得把高湯做成打鹵面的湯頭,之後用蝦皮、豬肉絲、胡蘿蔔絲、竹筍絲、黑木耳絲和蒜泥炝鍋炒香,倒入湯頭和手擀面,最後出鍋的時候再撒上香菜和蔥花。

就這麽一份面,花了整整三個小時,方明啓中間餓得不行,吃了好幾塊店裏頭賣的醬排骨。

不過在嘗到湯面的時候,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入口的鮮香,面條的勁道,全都完美地呈現在嘴裏。

方明啓整整吃了三大碗。

“這比爺爺上次指導你做的打鹵面還要好吃,你這是出徒了?”

爺爺可是大廚,別看方家菜在海昌市沒什麽名氣,可爺爺在海昌市的食客裏邊還是有名氣的。

“上次那些配料不夠,沒有蝦米,沒有海帶,也沒有竹筍,味道自然差了一些,我離出徒還遠着呢。”

方愛愛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爺爺受限于食材,好多菜品都沒辦法教給她,就算是已經教會給她的這些菜品,她做出來的,跟爺爺做出來的,也還有着細微的區別。

“啧啧啧,還挺謙虛的,等過兩年,咱們家說不定還真能開一家飯店。”

現在不行,大夥兜裏還是窮,鹵水的熬制雖然麻煩了些,但這玩意兒是可以不斷用的,鹵制其他的東西并不費勁。

可要是開菜館做別的菜,就這精細程度,一碗打鹵面都這麽多配料,花這麽長的時間,賣便宜了肯定虧,可要是把價格賣上去,吃得起的人能有幾個,還是虧。

總之,現在還是先開鹵肉店吧,爺爺心心念念的飯店還得再等等。

事實上,老爺子現在已經有些等不及了,倒不是等不及開方家菜館,而是等不及繼續留在罐頭廠的食堂裏當大廚。

再有兩年,他也到退休的年紀了,到時候完全可以順理成章的辦理退休手續,再把正式工的名額留給自家兒媳婦,孫子孫女兒現在看來已經是不太可能回去上班了。

至于兒媳婦臨時工的名額,完全可以賣出去,反正不會壞手裏頭。

現在的問題是,方大廚,方老爺子,已經不想在食堂裏多耽誤上兩年的功夫了,家裏頭不差這兩年的工資,他也能去鹵肉店幫幫忙,最重要的是,從祖上傳下來的手藝他得慢慢教給孫女。

人誰知道自己有多少年的活頭,他現在的身子骨是不錯,可萬一攤上什麽病,見閻王爺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所以不能等了。

繼上次召開家庭會議過去還沒幾個月呢,在吃過香噴噴的打鹵面後,方家又一次召開家庭會議了。

對于老人家的提議,四位家庭成員,兩個棄權的,兩個支持的。

棄權的是方爸和方媽,投票支持的則是方家兄妹倆。

可謂是相當‘現實’。

方媽是無所謂老爺子在哪兒待着了,在哪兒待着都有在哪兒待着的好處。

方爸則是比較猶豫,老爺子走了,食堂必然還會再選出來一位大廚,別看他在廚藝上的天賦比不得老爺子,也比不得閨女,但是論廚藝,論天分,還是可以在剩下的二廚當中獨占鳌頭的。

他有很大的概率能夠被提升為大廚。

但是另一方面,老爺子去鹵肉店教閨女做菜去了,他也想學想看,想跟老爺子一塊辦退休,雖然他離退休年紀還差着20年呢。

他辦內退這事兒,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

雖然方家人都同意了,可是作為罐頭廠食堂唯一的大廚,還是頗有名氣的大廚,方大頭想提前辦退休并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辦成的事兒。

首先,石主任這一關就不好過。

“一家鹵肉店哪能容得下你這尊佛,你去了這不是屈才嘛?要是家裏頭開一家方家菜館,那我指定不攔着你,方小同志廚藝不錯,她在鹵肉店呆着就足夠了,你再過去那不是跟你孫女兒搶飯碗嗎。”

多年的老夥計了,方大頭只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廚藝越高,越想把這手藝傳承下去,不能十幾二十年以後,方家菜沒了傳承。

方一勺同志已經被自家親爹給忽略過去了,不是在方一勺這兒沒有傳承,而是這份傳承還不夠,不足以守成,更不足以在将來把方家菜發揚光大。

石主任只能講道理,那廠領導在講道理的同時,還能增加待遇。

方大頭同志的大頭已經夠高了,再說了這都是有規定的,不能随便增添,待遇只能放在後輩身上。

“您兒媳婦也進廠這麽多年了,一直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今年也該轉正了。”

得,以前托關系都辦不下來的事兒,這麽多年了,在這個檔口人家允諾了。

方大頭不覺得心動,反倒是更想離了這罐頭廠。

兒媳婦這些年工作上沒什麽失誤,也跟領導說的一樣,一直都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可照樣一直都轉不了正,就因為之前是農村戶口,後來一直到愛愛三歲的時候,戶口才遷過來。

倆孩子之前落戶也是落在了平窪村,之後跟着兒媳婦的戶口一塊遷過來的。

為廠子幹再多的活,都比不上領導一句話。

這要不是被大環境所迫,他指定不能在這樣的廠子裏待半輩子。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老了,管不了那麽多了,現在就想着把我這手藝傳下去,将來見了祖宗,也沒什麽好羞愧的了。”

手藝人硬氣起來,那是真硬氣,甭管領導怎麽說,過來勸他的人一波又一波,甚至還有國營飯店過來挖角的。

硬扛了一個月,到底還是辦了退休,正式工的名額給了兒媳婦,兒媳婦原本在廚房那個臨時工的名額,則是低價賣給了石主任的侄女。

沒辦法,老爺子走的幹脆利落,硬氣十足,兒子跟兒媳婦還在食堂裏當工人呢,有些事兒還得圓一圓。

方大頭離開的當天,新一任大廚的名額就已經定下來了,這次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其中一個便是方一勺同志。

能夠升職做大廚,方一勺同志還是比較開心的,如果老爺子說話不是那麽紮心的話,可能還會更開心點。

“先在這邊練着手藝,等咱們方家菜館開業了,就聘請你過去做廚師。”

“大廚?”

“想什麽美事兒呢,大廚的位置就兩個,你覺得誰更合适。”

就算是開玩笑,這也夠紮心的了,更何況他爹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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