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溫晚的話音剛落下, 氣氛瞬間變得古怪起來,站在兩人桌邊的服務生微笑凝滞, 愣怔地張着嘴, 好半天才結巴道:“對不起,她有點事情……”
溫晚自顧自地端起桌上的檸檬水淺啜了一口, 慢條斯理地放回去,神色淡淡:“我看那個小姐姐沒有什麽事情啊,我就要她過來點單。”
言語間盡是強硬的态度, 不容反駁。
溫晚扯了扯唇角, 她平日裏好說話不代表她不強硬, 沈雁行生意場上的那些她多少也都知道點,這年頭, 誰還沒點脾氣了。
溫晚這邊看樣子是沒有轉機了, 服務生為難地看了看她,心一橫,走到年輕女孩身邊鞠了一躬, 挂着禮貌的職業微笑:“小姐您好,您看能不能讓小陳先過去?您的事情待會兒我們再找您協商, 您看可以嗎?”
小陳就是被年輕女孩訓斥的服務生, 此時正垂着頭拼命地憋着眼淚。
年輕女孩瞬間不同意:“憑什麽啊?她叫你們過去你們就過去啊?你們是狗嗎?!”
這話說的就特別難聽了, 在場所有的服務生們都臉色大變, 在場的人們雖沒有人說什麽,但是看着年輕女孩的眼神愈發的嫌惡。
甚至還有一位媽媽捂住了好奇地看着這一切的小女兒的眼睛和耳朵,小聲哄道:“寶貝別聽。”
沈家雖算不上什麽百年豪族, 但也是沈雁行的爺爺白手起家,富了三代人的,全部資産加起來不計其數,沈明和沈雁行的身價更是難以預估。尤莉的一副畫在拍賣會上都是被哄搶的。縱使這般富有,沈家人在看待家政阿姨的時候也是很尊重禮貌的。
每一個人,每一個行業都需要尊重,不存在高低貴賤,更不存在走狗一說。
溫晚的面色變得更冷了,氣氛一下子凝滞起來,在場的人們都下意識地噤了聲,連呼吸都放得輕了許多。
溫晚的一聲冷笑就在這樣的氣氛裏顯得格外突兀,年輕女孩瞬間被這一聲笑挑釁起了,高跟鞋“噔噔噔”地走到溫晚面前,誇張的耳飾随着她的步伐晃蕩着,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溫晚聽着聲音當然知道,卻依舊淡然地輕啜着檸檬水和祁冷說話,而祁冷又向來是恨不得把溫晚捧在手心裏,哪怕她不說話都能令他看得着迷。看也不看那女孩一眼。
年輕女孩被無視了個透頂,氣得胸脯上下起伏,有服務生看得心裏都快急死了,每一個人都在暗暗地關注着這一畫面,屏住呼吸不約而同地沉默着,誰也不想當最後那跟導火線。
“你什麽意思?憑什麽插手我的事情!”女孩怒目圓瞪,手指死死地拽成拳頭,“好好吃你的飯會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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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冷的神情随着她的話愈發森冷起來,手背青筋凸起,剛要有所動作,一只柔若無骨的白皙小手輕輕按住了他。
溫晚淺淺地朝他笑了笑,那笑容仿佛帶有安撫人心的魔法,祁冷抿了抿唇,又靠回椅背。
女孩看了一眼祁冷,眼中閃過一絲驚豔,然後又有些憤憤,怎麽這麽帥的男生不是她的?
“我什麽意思?”溫晚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悠哉悠哉地喝着檸檬水,聽見女孩的話也不生氣,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我就是想讓那個小姐姐過來點單啊,這不明擺着的意思還要我告訴你?”
溫晚終于擡眼看向年輕女孩。
這一次,她們的距離很近,也讓溫晚更清楚地看見了她的長相。
盡管溫晚曾在心裏無數次猜測過,但在見到真人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心下一愣。
與那人的太像了。
五官每一處都有七八分相似,但是認真看去又有很明顯的不一樣。少了幾分銳利,多了幾分媚意。這倒是承了那個女人的優點。平心而論,她沒有那個人好看。
溫晚壓下心底的煩躁,一垂眸擡眼的功夫便收斂好了紛亂的情緒,她輕飄飄地看了眼女孩,“又沒有讓你點單,你激動個什麽。”
“你!”年輕女孩氣得渾身直抖,你你你了半天都沒說完一句話,氣急敗壞的樣子一點也沒有形象。溫晚餘光看了眼明明比自己小一兩歲畫着看起來像三十歲貴婦妝的女孩,莫名的有些得意。
她突然特別想跟那個人說,你看,你教出來的女兒也不過如此。
女孩怒瞪着溫晚,食指直指溫晚鼻尖,明晃晃地恨不得戳死她的模樣:“我告訴你,今天你不給我道歉就別想走!”
祁冷的目光越來越冷,眸底寒意凝結,如同看着一個死人。
“道歉?”溫晚輕笑了下,語氣倏地冷了下來,“別想了,不可能的。”
“你說什麽!”女孩氣得花枝亂顫,餘光瞥到桌上的檸檬水,順手抄起就朝溫晚潑去。
溫晚剛才分了神,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剛好看見杯子裏的檸檬水朝她撲面而來。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開,可不知道為什麽,身體卻像定住了一般,怎麽也挪不動腳。
她本能地閉着眼,聽到衆人驚呼的聲音時身上卻沒有如預想中的傳來濕膩感。
她緩緩睜眼,祁冷擋在她的身前,黑色的衛衣上很明顯的濕了一大片,自己的衣服連一片衣角都是幹幹淨淨的。
溫晚被他摟在懷裏,正面着年輕女孩,眸色陰冷。祁冷沒有聽見溫晚的聲音,以為她是害怕,輕拍着溫晚的後背,輕聲:“沒事,沒事。”
溫晚咬了咬下唇,擡手拉着他的衣角,“我沒事。”
祁冷掩去眼中的貪戀,松開手。
溫晚面無表情地把玩着手腕上的銀鏈,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女孩,“道歉。”女孩眼尖地認出來那是她一直想買但是訂不到貨的款式。
當女孩反應過來她說的話後,瞬間大怒:“我呸!你憑什麽讓我道歉!我不就是弄濕了你們的衣服嗎?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眼神。
你弄濕了人家的衣服說沒什麽大不了的,那別人服務生小姐姐不小心弄濕了你的衣角還道歉了,你就死活不饒人。
不知道是哪個角落裏發出一聲低低的笑聲,緊接着那一塊兒位置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女孩臉上挂不住,可一眼望去,那麽多人,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憋着一股氣吼道:“我可是溫晴!我爸爸是溫伯遠!”
在場的人依舊笑着小聲交流,絲毫沒有理會她。
溫晚夠了勾唇,還真是個象牙塔的小公主,若是放在京都,說不定還有普通人知道溫伯遠。可這是在涼城,距離京都遠着,一般不關注財經的普通人誰會知道溫伯遠?更別說她溫晴了。
溫晴驚詫又生氣地跺着腳,氣急敗壞地重複着:“我可是溫晴!溫家!京都溫家你們都不知道嗎?!”
然而在場的沒有一個人理她,甚至有小孩子被她歇斯底裏的樣子吓壞了,哇哇大哭起來,頓時,餐廳裏一片吵鬧。
“不管你是誰,都沒有權力随意侮辱別人,”溫晚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手機屏幕,半晌才擡起頭看她,神色淡淡:“難道你父母沒有教過你嗎?”
*
中午的陽光是一天中最足的,街道旁的法國梧桐已經紅透了,暖黃色的樹葉在陽光的照耀下變得金光閃閃,微風輕拂,沙沙作響,似情人的竊竊私語。
溫晚舒适地靠在公園的長期上,惬意地眯着雙眼,享受着這一刻的安寧與溫暖。祁冷把兩人的行李箱放置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讓她倚在自己身上。
兩人吃飽了飯,溫晚提議出來走走消消食,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這個小公園。
“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有一個這樣的公園,那個時候特別喜歡就這樣一個人靜靜地坐一下午,太陽暖融融的,總是讓我忍不住就犯困。但是我不想睡,拼了命地撐着眼皮子,結果誰知道最後還是睡着了。”溫晚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很柔,她側頭看着祁冷笑了笑,她眼睛彎着,眼中似乎有光芒,特別耀眼,也特別好看:“感覺不管怎麽努力也抵擋不住睡意的到來。”
她沒有說家,而是用“以前住的地方”來代替那個字,在她心裏,那個地方不配。
祁冷的黑眸在陽光下看起來像鍍了一層金色,神秘矜貴。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帶着一股子溫晚看不懂的情緒。
眼睛裏情緒波動變幻着,有些複雜。
祁冷性子淡,話少,溫晚早就知道,只是在她面前的祁冷會比其他時候溫柔有溫度的多。
溫晚有時候會想,如果頒獎的話,祁冷肯定可以評一個最佳好友獎。
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希望每一天都可以找到讓她開心的事情。那天祁冷發燒了,所以,不管是如何,那個荒唐的吻她就當沒有發生過。
希望一切都不要改變。
溫晚無聲地笑了笑,轉回頭,彎唇淺笑着,饒有趣味地眯着眼欣賞不遠處草坪上的小貓兒伸懶腰,慵懶的模樣中仿佛可以看到歲月靜好。
身旁安靜許久,溫晚眼皮子上下打架,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聽見有人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
“不是一個人。”
“是你忘了,我在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