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少女唇角微挑着, 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祁冷知道溫晚這是真的生氣了,還是擔心他身體而生氣的, 一醒來看不見她的不愉快瞬間就化為烏有, 嘴角瘋狂上揚,瞳眸裏閃爍着興奮而又詭谲的光芒。
溫晚瞧着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終于體會到沈雁行每次抓到她偷偷不吃藥的心情了——有點想打人,但是偏偏又做不到。
“看來你很驕傲啊。”溫晚涼涼地睨着他,“那這樣, 我是不是還要表揚你啊。”
祁冷聞言, 瞬間收斂好了臉上的表情, 垂着頭,額前的劉海微微蓬松, 眉眼幹淨, 抿着唇,巴巴地看着她,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溫晚睨着他, 輕哼一聲:“有話就說。”
祁冷這才大膽地擡眸看她,聲音低低的, 又帶着幾絲委屈:“我冷。”
醫院的病房裏有空調, 祁冷一件病號服倒是不冷的, 可走廊上卻是沒有暖氣的, 她穿着件衛衣都還有點涼意。
溫晚再多嚴肅的話都被堵住了說不出來,心裏像是果凍一般,軟的不行了。
“該的你!”溫晚兇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然後笑眯眯地看向一旁一臉震驚的護士小姐姐:“姐姐,待會兒可以幫他重新紮針嗎?”
護士瞄了眼在病房裏渾身散發着寒意的陰歷少年,現在卻乖得宛若一只向主人撒嬌賣萌的小奶狗,默默地捂了捂自己“撲通撲通”的少女心,壓抑着激動點了點頭。
溫晚笑盈盈地眨了眨眼睛:“那就謝謝姐姐啦~”
然後一回頭,面無表情地拉着祁冷的衣袖:“走,回病房去。”
祁冷:“……?”
被溫晚vink戳中點的小護士突然打了個哆嗦,有點冷哎。
溫晚盯着祁冷重新紮上了針頭,這才松了一口氣。正好這時有醫生進來查房,溫晚忙問道:“醫生好,請問一下他這個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問題?”
Advertisement
醫生看起來有些年紀了,推了推眼鏡腿,笑呵呵地說:“沒什麽事,小事情,有些輕微腦震蕩,休息幾天就好了,今天下午複查後沒事就可以回家了。”
溫晚安心了不少,送醫生出門後,想到祁冷和她吃飯的時候吃的很少,又經歷了一系列檢查,胃裏還是空的,決定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麽清淡的粥可以吃。
她給祁冷倒了杯溫水放在床頭櫃,剛轉身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你要去哪!”
祁冷眼眸黑沉,目光緊鎖着溫晚,一瞬不瞬,聲音急促又有些低啞:“不準走。”
握着溫晚手腕的力度越來越大,溫晚感覺到自己的手腕像是要斷開,疼得她眼角泛着生理淚水。祁冷看見她泛紅的眼眶,有些愣,然後注意到少女被他拽紅了一片的手腕,眼眸裏閃過懊惱。力度松了些,但依舊掙脫不開。
她不說話,祁冷就這樣一直握着她的手,眼眸深邃漆黑,藍白色的病服襯得他眉眼深邃,也襯得那雙眼睛更黑,眸色更幽深。
溫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我要出去一下,祁冷你把手松開一下。”
祁冷沒有松手,眼睛盯着她,也沒說話。不知道為什麽,溫晚被他看得有點慌張,心跳好像都快了一點。
溫晚深呼吸了一口氣,正要說話,病床上少年臉色蒼白:“別走,你走我就拔針!”
溫晚都要氣笑了,“你拔針是對你自己身體的不負責任,你拿來威脅我你覺得有用嗎?”
說着就要甩開祁冷的手,餘光卻瞥見少年坐起身準備真的将手背上的針頭拔下,瞬間停下腳步轉身攔住他,怒目而視:“你瘋了?!”
祁冷的手被她擋在一旁,針頭因為這一番折騰有些顫動,已經隐隐有要回血的趨勢。她手擋着,祁冷的手也一直沒有收回,一副“你只要走我就立馬拔針”的表情。
溫晚氣得胸脯微微起伏,她瞪着祁冷,祁冷也看着她,一雙漆黑的眸子深邃不見底,固執而又令人心悸。
随着兩人的僵持,針頭開始回血,暗紅色的血液開始倒流進針管,溫晚磨了磨牙,“我不走,我就是去給你買點粥。”
“真的?”少年握着溫晚的手依舊沒有松開,他緊盯着溫晚,一瞬不瞬,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緩緩松開了手,看見少女手腕處的紅印記時抿了抿唇:“對不起,我給你揉——”
“你老老實實打完吊瓶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說到這個溫晚就氣不打一處來,但還是讓護士小姐姐來個祁冷調整好了針頭後才下樓。
“那晚晚你早點回來。”祁冷抿着唇,烏黑纖長的睫羽微垂着覆在眼下,聲音裏染上了些許委屈,眉眼柔軟,“我等你。”
委屈?
他威脅她,她還委屈呢!
溫晚從來沒有見過這麽颠倒黑白的人,想要說什麽卻在對上祁冷眼眸的一瞬間在嘴邊打轉,舌尖一壓,又無聲地将它咽了下去。
她輕嘆了口氣,算她輸了,好像每次在祁冷面前情緒總是被真實釋放,這種感覺讓她心悸卻又忍不住迷戀。
“知道了,我不會丢下你的。”溫晚拿起沙發上的小包推開房門往外走去,生怕祁冷會私自離開,她還特意叮囑護士小姐姐——“要是他敢再跑出來,你給我打電話,我就真的不回來了!”
最後一句話溫晚咬得極重,祁冷知道這是她說給他聽的,假裝沒聽見。走廊上,溫晚沒聽見病房裏有什麽動靜,沖小護士得意地笑了笑後便離開了。
病房裏,病床上祁冷不動聲色地收緊了手指,嘴角勾起一抹詭谲的弧度,清冷的眸子裏透着淺淺的笑意。
他的晚晚還是一如既往的……心軟呢。
*
祁冷現在身體有些不太适合吃太油膩的東西,溫晚索性只買了一碗白粥和一小袋小饅頭。透過房門上的玻璃她看見祁冷已經閉着眼睡着了,遂放輕了動靜,小心翼翼地把食物放在小桌子上。
她剛放下,病床上的少年就倏地睜開眼。溫晚吓了一跳,“怎麽沒睡着?”
溫晚慢吞吞地把包仍在沙發上,将小桌子上的白粥打開,又貼心地扒拉開裝着小饅頭的塑料袋。祁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語氣很認真:“等你。”
盡管早已經料到他會這樣說,但溫晚的心還沒由來地快了一拍。
她微微側身避開祁冷的視線,悄悄深呼吸着,然後若無其事問道:“你助理怎麽還沒來?”
溫晚說的是何西。
少年的黑眸閃了閃,“哦,他吃飯去了,”瞄了眼溫晚,又道:“還沒回來。”
(正在等候指令的何助理:???您良心呢?)
“怎麽能這樣!”溫晚一點也沒有懷疑,“除了繳費我好像就沒有看見他……”溫晚沒有說完,畢竟是祁冷的助理,她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些什麽,只是說話的語氣又軟了幾分。
溫晚盯着祁冷把那些白粥和小饅頭都吃了一大半,這才松了口氣,餘光瞥到牆上的挂鐘面容驀地一滞——距她平常時放學回家的時間已經過去好久了!
溫晚立馬從包裏翻出手機,剛解鎖就看見屏幕上的幾十通未接來電,全部都是沈明、沈雁行還有尤莉打來的。她上課的時候手機靜音了,放學後也一直沒想起來恢複。
正懊惱着自己肯定又讓她們擔心了,手機屏幕再次亮起來——沈雁行的電話。
溫晚連忙接起,走到病房角落裏小聲接了電話:“哥哥。”
“還沒——接了!”電話那端沈雁行語氣焦急,本以為還是會沒人接,聽見溫晚聲音的一瞬間聲音激動起來:“晚晚!你去哪裏了?怎麽還沒回家?!”
沈雁行從來沒有用這麽生氣的語氣跟她說話,溫晚從車禍中有驚無險撿回一條命,此刻聽見最親近的家人的聲音,莫名的有的委屈想哭,眼眶瞬間就紅了:“哥……哥哥……”
下午放學時間是五點十分,溫晚是走讀生可以不用上晚自習,往常到家的時間應該是五點三十五到四十之間,可是今天直到沈明和沈雁行從公司回家都沒能等到她。
尤莉膽子小,這期間腦補了無數次溫晚出了什麽事的畫面,一度鬧着要報警,還是沈雁行和沈明将她安撫下來。
失蹤不到四十八是不能立案的,沈雁行只能拜托在警局工作的好友來幫忙找人。
他真的是害怕,溫晚本來就嬌嬌軟軟的,這秋冬季天黑得快,溫晚一個小姑娘七八點了還沒回家,萬一遇到了危險怎麽辦?要是……
還有種種,沈雁行都沒想,也不敢想。
那是他最愛的小妹妹啊,是全家捧在手心裏的寶貝,要是出了什麽意外,要他們怎麽辦?
溫晚的聲音裏很明顯能聽出哭腔,沈雁行都快要心疼死了,身旁沈明和尤莉又在焦急地等待着,沈雁行放輕聲音,溫聲哄着她:“別哭別哭晚晚,你在哪?哥哥來接你。”
再怎麽有驚無險,也還是一場實打實的車禍,溫晚就算再沉穩也難免被吓着,一聽到親人的關心就有些想哭。她抹了抹眼淚,有些猶豫:“我在……第一醫院。”
她不想讓沈明他們擔心,但是事已至此,是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去了。
“好,你在那等着,哪都別去,我來接你回家。”沈雁行在聽到醫院的時候心神一亂,又怕吓到溫晚,努力使聲音聽起來很平穩。
“嗯嗯。”
挂了電話,溫晚一臉歉意地看向祁冷:“我不能陪你了,我得回家了,我哥哥要來接我……”
祁冷注意到溫晚提前沈雁行時的依賴,眸色深了深,對上少女微紅的眼睛,他暗暗握緊了拳,面上卻是清淺:“好,我送你。”說着就要翻身下床。
“不行。”溫晚立馬攔住他,“你吊針還沒打完,不能亂跑。”
祁冷還要再說什麽,卻見房門忽的被推開,一個穿着駝色大衣的男人走了進來:“真是巧啊,又見面了小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