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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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植實在覺得不舒服,只好請了半天假,在家裏辦公。

他看了幾眼書架,除了裏面那三排,其餘書架都沒有被動過的痕跡,看來溫烨在學習這方面确實很上心。其實他早就知道,他記得那時幫溫烨申請返校繼續就讀時,助理幫他收集到的溫烨的成績單,和大大小小的獎項,堆疊了許多,這也成為學校願意破格重新錄入溫烨的部分原因。

也同樣成為他願意和溫烨長期保持這種關系的原因。

他動的那點恻隐之心,是因為他覺得溫烨不該是那樣的,但他又不是個好人,他是個純粹的商人,溫烨給不了他任何東西,他就只好索取溫烨的身體。

這也是他那位競争對手想給他的,只可惜對方貪心不足,想要得到的太多,給溫烨的卻太少,溫烨最終向他倒臺也是正常。

瞿植現在依然能記得那天晚上的溫烨,因為喝下了那人灌的藥,在酒店裏雪白的床單上翻滾掙紮,雙手被他領帶綁了起來,只能嘶啞着哭泣,白色襯衫被揉皺在床單裏,溫烨的身體也像床單一樣蒼白,在他漫長的冷漠的注視下被藥效激出一層一層的薄紅,像漣漪蔓延開,一種頹靡的無力的豔麗。

溫烨的眼睛像花瓣,睫毛很密,努力地盯着他,嘴巴張開說不出完整的話,尖尖的下巴上全是眼淚。

猶如一只未成型的狐貍,尖下巴長眼角,還沒學會勾引。

哭到淩晨終于停下來,藥效過了,聲音也哭啞了,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對不起。

他看着溫烨手腕上領帶纏繞出的青淤,不知道溫烨在道什麽歉,溫烨不僅沒有成功,還被他目睹了這樣狼狽的一晚上,更應該叫嚣着指責他才對。

既懷着要害他的心來,就不該帶着會愧疚的能力一起來。

瞿植問溫烨,誰讓你來的。

溫烨說幾個字就哽咽一聲,告訴他對方的名字,對方的計劃,瞿植又問:“他給你多少錢?”

溫烨哭着沒說話。

瞿植想,怎麽這句話又傷到溫烨的自尊了,溫烨的自尊,應該在聽見那個人說要他爬上瞿植的床開始,就慢慢被踩碎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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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植還是問:“你很缺錢嗎?”

溫烨像破罐子破摔一樣大哭起來,說是,缺錢缺到要死的地步,然後他就和溫烨說,做吧,你不拍視頻發給他,我給你更多錢。

溫烨愣了一會,沒說好,只點頭。

做完後,他沒給溫烨錢,他問溫烨要錢做什麽,溫烨說要給媽媽治病,他又問還有嗎,溫烨疲憊的滿是眼淚的臉上露出一點小孩子的表情,眼睛亮亮的,忍了半天才說,還想讀書。

瞿植嗯了聲,答應了,他送溫烨的媽媽去醫院,又把溫烨送回那所大學,他們什麽也沒說,只交換了電話,就心照不宣地建立起了這樣的關系。

要是幸運一點,溫烨應該是學校裏很受追捧的人物,他成績好,脾氣好,有一雙澄明幹淨的眼睛。不該寂靜而沉默,走一條太過辛苦的路。

瞿植曾經試過讓溫烨脫身于那些“謠言”,但人的嘴是最難堵住的,那個窮困潦倒到退學的溫烨一夜之間突然就湊齊了醫藥費,甚至還能回到學校,沒有人能不懷疑。

況且,那也不算謠言。

瞿植也不是慈善家,他能做到的只有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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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植下午回了公司,還囑咐了晚上不會回來。管家有事,回了一趟家,阿姨做完飯,也回去了,溫烨孤零零地吃了飯,又孤零零地去洗碗。

他洗完碗站在客廳盯着大門發了會呆,才回房間去看書,有些困了就去洗澡,躺到床上卻睡不着。

他想給媽媽打電話,想起來現在很多人都喜歡打視頻,但他手機的攝像頭壞了,媽媽也早就睡了。

溫烨不停摳着手心,覺得腦子裏就像這棟房子一樣空,想想想,想不到幾個人,想想想,想到誰誰不在。

焦慮的情緒灌滿了心髒,溫烨又下意識去摸摸腰側,是口袋的位置,不過什麽也沒摸到,他愣了一會,最後想起來瞿植的客廳裏有投影儀,他想看看電影。

房子裏又沒有別人,溫烨卻還是小心謹慎的,不敢發出聲音,走到客廳,在那臺小機子前蹲下,不知道說明書在哪,就一邊百度一邊琢磨,也不敢上手試,那不是他的東西,主人也不在,不能亂動。

他滑稽地空手試了好幾遍,最後順利地打開了投影儀,選好了自己想看的電影。

溫烨抱着腿蜷縮在地毯上靠着沙發,胸腔裏被小孩子般的雀躍填滿了。

所有的燈都被他關了,安靜的客廳裏只有主角對話的聲音,一部很安靜的愛情電影,溫烨覺得自己很庸俗,竟然在深夜看愛情電影。

他越看越困,就要靠着沙發睡着的時候,瞿植回來了,推開門,也沒開燈,走進來,和客廳的從瞌睡中驚醒的他對視着。

“瞿,瞿先生?您回來了?您不是說、今晚不回來嗎?我……”

溫烨手足無措,想站起來腿卻麻了,他突然急得想哭,感覺自己像是偷竊犯被當場抓獲了,尴尬窘迫驚慌都一齊湧上來,整個人無所遁形。

但瞿植什麽也沒說,看了他一會,走到他旁邊,坐下了,似乎要和他一起看,他很快就閉上嘴巴,也扭過頭繼續看電影,手卻抖個沒停。

這時候,投影儀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麽問題,閃了一下,發出“嚓”的一聲,客廳裏唯一的光也沒有了。

溫烨有很嚴重的夜盲症。

他像是被黑洞吞噬,睜大雙眼失去了一切感知,整個人慌亂地發抖還要強裝鎮定,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實在很差,聲音也在抖,說:“瞿,瞿先生,抱歉,我馬上……馬上開燈。”

黑暗裏,瞿植看着溫烨茫然地張開雙臂在空中摸索,那明顯是失去了方向感,還努力地壓制着恐懼,想摸到些什麽。

瞿植看了一會,溫烨朝他這邊靠過來,他垂下眼沉默半晌,低頭傾了過去,溫烨就傻傻地,傻傻地貼上他。

溫熱的嘴唇碰到了冰涼的額頭,一人知道了另一人的恐慌,一人因另一人而不再恐慌。

瞿植伸手抱起溫烨,放到沙發上,問:“溫烨,你的眼睛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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