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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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
溫烨支吾着,沒有反應過來,他不知道瞿植為什麽問這個,太久沒被關心了,這種話很陌生,況且對方是瞿植,不該關心他。
“夜盲症,去醫院。”
“別……”溫烨不知怎麽準确地抓住了瞿植的手臂,“不去醫院。”
瞿植默了會,又說:“你現在找到開關,把客廳的燈打開,就不去。”
溫烨愣住了,身體僵硬了,瞿植知道他會答應,他也确實答應了,從沙發上爬起來,摸索着要在這麽大的客廳裏,找到牆上的開關,撞到茶幾撞到沙發,撞的疼也不吭聲,最後摔倒在地上悶悶的一聲響,瞿植面無表情地站起來,走過去打開了客廳的燈,回過頭看向撐着手臂要起身的溫烨。
“你失敗了。”
溫烨只是無聲地看着他。
他皺皺眉,躲開溫烨的眼神,擡腳要上樓,留下一句:“睡覺吧,明天去醫院。”
溫烨望着瞿植的背影,隐入房間裏,他低下頭,揉了揉有些疼的膝蓋。他不明白為什麽瞿植總是要他去醫院,無論是大病還是小傷,都要他去,明明這些錢可以不用為他花。
夜盲症可以忍受,只不過是晚上看不見而已,他不覺得需要去醫院。
要是瞿植變成書上的公式就好了,他會想盡辦法去解,硬套也行,總會得到答案的,對的也好錯的也好,有答案就行。
瞿植在他這裏總是無解。
他一面為這些隐晦的好而心動而多想,想瞿植是不是對自己也不同呢,一面又懷疑那是瞿植不帶一絲感情色彩的公式化的好,然後唾棄自己異想天開,竟然會覺得瞿植對自己也有點不一樣。
最後,他只是把這些好收攏起來,變成自己的喜歡。變成自己對瞿植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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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剛剛黑暗中落在額頭的那個吻,雖然那是他不小心碰到的,但他太貪婪,想要那是吻。
心跳在加速心跳聲卻像降低了倍速,像是一部慢電影,溫烨恍然想起自己以前找過的借口,覺得自己是太痛苦,才會誤認為自己對瞿植産生了感情,這樣就會輕松一點,但後來他還是發現了,要是沒有感情,反而沒那麽痛苦呢。
他深知瞿植沒必要幫自己,沒必要和自己建立這樣的關系,因為瞿植從未和別人建立過,瞿植不需要,瞿植給他的一切,都是他額外得到而不是本該得到的。
除了醫藥費和學費,瞿植又給了他更多東西,也包括遙遙對視的那一眼,瞿植叫他的名字,那麽冷漠,又那麽深刻。
溫烨。溫烨。
渴死的魚對一滴露水都能産生愛。
但瞿植何止是露水。
瞿植是荒漠裏的一片綠。
——
“您今天不用去公司嗎?”
“半個小時後檢查結束,司機送你回去。”
“好的。”
溫烨點點頭,那就是還要去公司的意思了,是順路嗎?瞿植的公司也是醫院這個方向嗎?
“到你了,進去吧。”
溫烨說好,乖乖地進去了,瞿植跟在他身後,一系列的檢查下來,一句話都沒說,直到去窗口取了藥,才冷冷地叫他名字:“溫烨。”
“嗯?”
溫烨捧着藥的手垂到腿邊,扭頭認真地看着瞿植。
兩人之間留了一步的距離,瞿植不喜歡和別人靠得太近,溫烨每次都要注意這個,所以他們的對話總是這樣開頭。
“醫生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瞿植瞥他一眼,用他理解不了的語氣說:“還是不吃飯造成的。”
溫烨有些窘迫地低下頭,低聲道歉。
“我去公司了。藥的錢已經全部交清了,包括你之後要來醫院取的第二、三周期的藥。”
溫烨呆了一會,明白了瞿植是在警告自己藥要按時吃完,否則那些錢就打水漂了。他悶悶地嗯了聲。
瞿植開車離開,他站在路邊等司機來接自己。
醫院對面有個小商店,溫烨盯了一會,手指在腿側摳了半天,最後還是放棄那個想法,收回視線沒再繼續看下去。
他回去時,管家在後院忙着種花,聽說是帶回來了新的花種,他湊過去看,管家又問他第二遍:“小溫先生要不要種花?”
溫烨想了一會,問:“什麽花好養啊?”
“什麽花都很難養的,小溫先生。”
溫烨不說話,下巴搭在膝蓋上,聽見管家說:“不如找到自己最想種的花,你會很認真地對待它的。因為你期待它的盛開。”
“那,陳伯會期待這裏每一朵花的盛開嗎?”
“會。”
“陳伯怎麽知道它們會不會盛開呢?不會擔心有一朵悄悄地死掉了嗎?”
“不會。因為我會把每一朵花都當作我的第一朵花來養,而不是把它當作我養死一枝花後的再次嘗試。”
溫烨愣在那,想起自己第一次種花,種的是郁金香,開心得不得了,每天每天都守着,早上看一眼,晚上看一眼,可是他沒經驗,好不容易冒出的那點小芽壞了,全死了,難過了很久,好像這之後再種點什麽,他就總是在告訴自己,別像上次那樣養死了。
總是在想上次,可他面臨的只有這次。
他做事總是要這樣瞻前顧後,要麽看着以前,要麽想着以後,那什麽時候才能過好現在呢。
溫烨說:“我想種昙花。”
管家說好,下午就給他買來了種子,還給他帶了幾盆多肉回來,他很喜歡,放在房間裏小心照顧着,有一天也不知道怎麽了,都給搬了出來,問了管家好多問題,然後一個人蹲在後院裏太陽底下撥弄那些小多肉。
準備搬回房間時被瞿植碰見了,瞿植盯了那些多肉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麽,他小聲試探:“瞿先生,您喜歡這個嗎?要不要在房間裏養一個?”
他以為瞿植會冷着臉扭頭走掉,瞿植卻點頭了。
溫烨眼睛睜大了,亮亮的,像是那天對瞿植說想讀書一樣的期待,看着瞿植,從那堆小小的多肉裏挑出最漂亮的,唯一沒有生病的一株給了瞿植,然後十分認真地說:“要記得澆水,還要給它曬太陽,還要……”
瞿植微微皺起的眉讓他閉嘴了,他把沒說完的話在嘴邊繞了幾圈,聲音又小下去:“我也可以幫您照顧它……但經常進您房間會吵到您……要不您還是不要了,太……”
瞿植淡聲道:“那你就直接搬到我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