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賈赦扇賈政

賈赦一拐彎過垂花門,還沒到榮慶堂,就聽得屋內哭聲一片。待一跨進門,賈赦回眸掃了眼屋內之景,瞬間就又樂又火。

樂的是賈家常請的溫太醫正面色沉沉的寫配方,旁邊還有個同仁堂的杏手李大夫,是賈史氏信任的,正滿目尴尬之色。同行相輕吶!

火的對象自然二房衆人。二房夫婦兩圍着賈史氏,其子女賈珠和賈元春也是一臉憂愁,具是孝子賢孫做派。卻獨獨不見他大房的子嗣。祖母有疾,未侍奉湯藥,這可是落人口實的不孝,若被人添油加醋一把,那沒準跳進黃河也說不清。所幸,有泰興帝的金口在!

耳畔回蕩着泰興帝那連嘆的“孝極”,賈赦斂住心中的不虞,将實現定定的望向床榻,慌亂無措狀開口:“這,這是怎麽回事?”

“太太!”賈赦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一下子沖開二房的重重包圍,手緊緊的抓着賈史氏的手,看着向來端方力求賢淑保養精致的賈史氏如今口眼歪斜,一見他到來,還眼睛瞪圓了一分,嘴巴張張像是要破口大罵的模樣,頓時心情愉悅了一分。

賈赦哽咽道:“娘,你……你這是……莫要吓兒子啊!我還沒有給您報喜呢!”

“大哥,你莫……”賈政一見賈赦身上穿的鮮紅貢士袍,眼底控制不住的閃現一抹嫉妒。賈赦自打會試之後便已經鐵板釘釘是進士,但今日乃傳胪大典,徹徹底底的張貼了皇榜,天下皆知。這喜報傳到家中,當看到禮部那特制的喜單,他心中還是無法釋然!

等确認母親心中還有他,不會偏頗了賈赦之後,賈政便回了書房手不釋卷,想要一雪前恥。而且在午膳的時候,他還聽王氏提及母親所賜了兩個侍妾意在何為。

故而,賈政那個時候是想仰天大笑的,甚至心理還有一份扭曲的猖狂—哪怕賈赦現如今上進奮鬥了,在母親心中還是他這個次子更為重要!!

再者,他還從鴛鴦口中聽到了太太欲請同仁堂大夫一事,便想着盡孝心,豈料—

到現在也不知為何到底就好端端的病情加劇,變成了中風,但是當賈政回眸看見賈赦手牢牢握着賈史氏,而他先前被沖擊開,而王氏帶着一雙兒女下意識的避開,便忍不住眉頭擰了擰。

賈政恨鐵不成鋼的瞥了眼王夫人,急急忙忙又靠近床榻,想要手緊緊的抓住賈史氏。現在不管如何,太太可是他們這一房的支柱,絕對不能出任何事情!

“老二,你、他、娘的就是這麽給老子孝敬的?!”一見賈政沖來,賈赦毫不客氣一手拎着人衣領,一巴掌扇了過去。

為了應對連續九日的考試,他可被逼着天天跟着親衛連軍體拳的!這三年下來,打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絕對沒問題!

賈赦心滿意足的看着賈政那白皙臉上上那清晰可見的五個手指印,面色卻是随着自己心底那一絲的不甘,對往事的怨恨,有一分的扭曲,咆哮道:“你當初怎麽說的,住榮禧堂是為了孝敬太太,你自幼養在老太太膝下,知曉老太太的飲食起居,生活習慣!好,我給你住!你哥我忍受着親朋好友的探究,迎着滿朝文武“是個傻逼”的眼神,無視着百姓茶閑飯後的冷嘲熱諷,還得給禦史送禮說好話,給皇帝陳請!結果呢!”

賈赦喘口氣,雙手揪着賈政的衣領,恨不得直接掐上人的脖頸:“你這個廢物!文不成武不就,連當富貴閑人都沒個拿得出手的琴詩書畫詩酒茶,現在連伺候個老太太都不行,我要你有什麽用?!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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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賈赦這般連、珠、炮、彈的辱罵,賈政腦中一片空白,目光泛着一絲怨毒盯着賈赦的衣服,只覺自己被刺的睜不開眼,面頰上又火辣辣的疼,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反聲咆哮,道:“母親就是被你氣的!倒數第一,你以為很能耐嗎?”

賈政這話一出,原本想勸一句的王太醫當即腳步往後退幾步,看着不忿怨怼的賈政,眼眸閃過了一絲的鄙夷。雖說世家大族少不了陰私,但他行走高門大院多年,都還未見過像賈政這般厚顏無恥的。

賈赦話是重了一分,但他的怒火合情合理啊!而且這賈赦就算從前拿不出手,但如今卻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及第,浪子回頭的代表人物。

這普天之下還是頭一回聽聞家中長輩會因金榜題名而大動怒火的。賈政這話在誅所有士林的心呢!還真以為科舉是過家家。本朝科舉錄取相比前朝三百多名的錄取率來說,那是愈發嚴苛了一分,最多不會超過二百五十名,是三四百人中擇一個。

賈赦哪怕是倒數第一,那也是從七八千考生中單槍匹馬闖過來的。

被王太醫感嘆的賈赦此刻雙手松開了對賈政的禁锢,眼中帶着濃濃的失望,一字一頓卻是铿锵有力道:“雖說長兄如父,但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管你了。”

說完,賈赦也不去看賈政等人的神色,畢恭畢敬走到王太醫和李大夫跟前,彎腰道:“小子性子急躁,倒是讓兩位看了笑話。但情之所至,還望兩位莫要介懷。我娘她身體狀況如何了?”

“賈将軍無須多禮,此乃人之常情。”王太醫捋着呼吸,嘆道:“這具體如何發病老夫倒是不知。但老夫人如今年老體邁,又兼之先前染了風寒。觀其脈搏,倒是久病郁結,肝陽化風,氣血逆亂,才直中犯腦。”

被請來的李大夫聽到王太醫第一句話心提到了嗓子眼,但随着人後面解釋的話語,倒是微微松了口氣。他被賈家請進門把脈的時候,發現這老夫人肝火旺盛,極易動怒,又滋補過盛。

剛跟前來探病的賈政說幾句,這賈史氏便忽然莫名其妙倒下了。

待再醒來,卻是中風了。

哎,真是沒準人老了。

李大夫将自己知曉的情況也一一說了出來。賈赦又細細問過治療之策後,目光緩緩看過回過神來哭天搶地的二房一家子,讪讪對兩位大夫一笑:“還煩請兩位見諒,我這邊還有些事,便不送了。筆墨紙硯,代我送兩位大夫。”

“賈将軍客氣了。”

颔首還禮之後,賈赦回眸,目光沉沉的看了眼賈政,又垂首看了眼自己的還泛着紅的雙手,眼底劃過一絲的笑意—沒有罪惡感呢!

賈史氏不是中風,只不過像罷了。他在溫泉莊子裏下的不過是藥引罷了,直接簡單粗暴倒進用來灌溉蔬菜的水池裏,反正無毒還強身健體的。真正的毒卻是在賈史氏的洗頭膏裏,從發根一點一點點浸透。

這個秘法名為情絲,還是當年抄家的時候從人自己屋子裏抄出來的,從密室裏取出來那箱子還保存的小心翼翼,一打開裏面包裹的藥包泛黃,卻還有一句話—從今後,我就是賈家真正的當家主母。

當年,他祖母就是中風癱瘓在床半年後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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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毫不客氣的派人把賈政壓到宗祠反省,至于二房的家眷也自然全部請回去,迎着那些謾罵哭啼還有威脅,賈赦溫柔含笑,一字一句:“王家?很了不起?史家算得了什麽?你們現在所在的地,叫做賈,當然準确來說叫做—敕造!”

“連本家主都無法住進榮禧堂,你們又有什麽資格?”賈赦嘴角上鈎:“押下去,讓他們冷靜冷靜!”

目送着賈政等人的身形消失,賈赦目光緩緩轉向了病榻上眼睛帶着兇光的賈史氏,看着人極力的擡手,似乎努力的要指向他。

“太太,以後我會好好孝順您的。”賈赦俯身,牽過賈史氏的手緩緩将人放入被窩中,還細心的掖了掖被角。

說完,賈赦又看了看屋內一幫漂亮的丫鬟們,意味深長的笑了又笑,也不管衆人神色如何,起身負手離開,看眼門外站立的護衛。

他爹雖然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好歹還信他一分,自己培養出來的親衛全給了他。

所以,哪怕府裏人全聽賈史氏的又如何,他有武力,而且他還是名正言順的家主。

“好好照看着。”賈赦吩咐了幾句後,回眸看了眼榮慶堂,毫不猶豫的轉身去了賬房,也不管賬房先生如何的神色,拿着先前分家時早已分好的一大匣子,狠狠深呼吸一口氣,賈赦淚眼汪汪去了皇宮,求見皇帝。

正打算赴瓊林宴的泰興帝聞言,倒也沒多想。以賈赦這朝堂上都能如此厚臉皮姿态,沒準來走後門呢!

但豈料會見到一個淚人。

賈赦行禮便帶着哭腔,行過裏之後也不等泰興帝叫起,直接抽抽噎噎:“皇上,我……我很努力了,可是……可是太太還是不喜歡我,都被我倒數第一氣得中風了!”

“什麽?”泰興帝是真真實實驚駭到了,側眸看了眼戴權。

戴權當即悄聲退下。

泰興帝眸光轉向了賈赦,想着早上還在朝堂上那般熠熠發光的笑容,再看看如今這一副脆弱的仿佛灰燼,微風輕輕一吹,都能随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賈家兩子間又龃龉,賈史氏偏疼幼子,整日昔年老國公夫人疼長孫一般,都是勳貴圈子裏出了名的。對于夫人間的偏疼偏寵,他原本是沒什麽感覺,老話說得好幼子長孫,老太太的心頭寶。

可是三年前老賈上了遺奏—為次子請官,但那賈史氏卻是不依不饒,仗着一個孝,還要賈政居榮禧堂,枉顧禮法尊卑,那就過界了。不過到底是給了賈家一分顏面罷了。

現如今……

泰興帝手指敲敲禦案,聽着賈赦絮絮叨叨哭聲委屈,倏忽間嘴角一抽:“賈恩侯,你剛才說什麽來着?”

“我爹臨終前分好了家産的,我守着金山銀山都會敗光,而且那些個管事仆從又不聽我的,把我當小肥羊宰,我想來想去,還不如上交給皇帝叔叔您好了。我……我每月從您領些錢零花。年終您再稍稍給我些分紅壓歲錢。”

泰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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