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與岳家恩怨

雖然泰興帝沒說,但是随着皇帝赴宴,賈赦覺得自己日後會沒有同窗好友的,曾有詩描寫瓊林宴盛況:“奉诏新彈入仕冠,重來軒陛望天顏。”

顧名思義,這宴會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讓新科進士在皇帝面前露臉。

“喲喲,你還能拽詩文了?”泰興帝聞言,笑着調侃了兩句,倒是颔首許了賈赦之請。

哪怕現在相對晚了點,沒禮部帶人進殿。但世家子弟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賈赦可随他祖父和爹蹭過不少宮宴。這入宮規矩都是會的,宴會地點—百花苑也是熟的。再者說了,戴權這般乖覺的,察言觀色本領俱佳,當即派了個內監引着賈赦前去了。

賈赦早已換了套衣裳,也讓宮女敷了下臉,化了個淡妝。賈赦這臉皮厚的還秉承“不否認就默許”的原則,留下自己的家産後,從皇帝手中先順來了一只騾子黛。

懷揣着千金難求的騾子黛,暗自嘚瑟買賣不虧的賈赦待到了宴會之地,迎着新科同僚和所有朝臣投射過來的視線,坦坦蕩蕩笑臉相迎,驕傲的往最後一列最後一桌,簡言之最旮旯角落裏,一坐。

以往都是最默默無聲的一個位置,但現如今因為有賈赦的異類,周邊的幾個新科進士都快因各色打量的視線而不敢動彈,導致全身僵硬。可偏偏這個罪魁禍首還跟沒事人一樣,舉着酒杯笑眯眯的跟他們自我介紹—你好,我叫賈赦,字恩侯,祖籍金陵,我們交個朋友吧。

周邊的同進士們:“…………”誰想跟你做朋友了!

其他人:“…………”

向來埋汰戶部,嫌戶部尚書鐵公雞一毛不拔的朝臣們如今是逮着機會打趣賈赦他岳父幾句。哪怕賈赦會續娶,可也改變不了賈赦原配他爹這名號。

“恭喜張大人,賀喜張大人啊!令婿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李大人此言差矣,恩侯本就是天之驕子,時時刻刻引人注目!”

“要我說,還是張大人最有福分了。想當年,誰都沒想到啊!”

“…………”

賈赦原配他爹戶部尚書張青山面無表情的應和了同僚幾句。十年前,他送女進京,本想在京城替人找個好婆家罷了,豈料被家眷先斬後奏送入宮中選秀。但他卻也無力悔改,因為岳家強勢。

他自己雖然是靠着科舉入仕,但卻是得益榜下抓婿,成為當時首輔吳閣老的孫女婿,而逐步青雲。雖然随着吳閣老的致仕,吳家漸漸落敗,但終究樹大根深。當年,吳家謀取太子側妃而去,因自家無适齡女兒,便謀算上了他家大姐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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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因為自己奈何不過家中老母親。他家老母親終究有些農村老太太思想,想着皇家威權,想着一個丫頭片子能入皇家便是天大福分,老張家祖墳冒了青煙,自然是歡喜同意了,還對他一哭二鬧三上吊。

可誰也沒有想到,選秀到最後終選之際,泰興帝會神來一筆,将芸娘指配給了賈赦—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兩家希冀竹籃打水一場空。

哪怕這些年過去了,他依舊不知該如何面對賈赦這女婿。因為會由他想到芸娘,想到那時自己追根究底會同意的緣由—為了權勢。

腦海浮想往事種種,張青山面色愈發沉了一分。見狀,原本調侃的朝臣倒是讪讪住了嘴。哪怕是與人有仇,但瓊林宴會上鬧畢竟不好,而且他們也不乏有消息來源,賈赦剛去找泰興帝,手裏抱着個匣子,兩人暖閣密談了快一個多時辰。

泰興帝這态度……

正思忖着,便聽見內監尖細的聲音揚起:“皇上駕到!”

宴會上所有人跪迎。

泰興帝聽着耳畔的萬歲音,免禮過後,感覺自己一眼就瞅到了最後一排站立的賈赦,絕色容顏,傲然屹立,紅衣似火,熠熠發光。這模樣這通身氣派,被周圍那些拘泥僵硬的進士們襯托的愈發氣度從容,還沒點傻氣。

嗯,這娃要是不開口,倒也人模狗樣的,堪得探花一詞。

目光掠過站在最前頭的探花郎,泰興帝忍不住暗嘆一聲:朕還是看得內在啊!

待衆人落定後,泰興帝舉起酒杯,笑着道:“汝等日後皆是我朝廷棟梁,朕望你們以後能夠為百姓謀福,造福黎民百姓。朕願意你們個個能名揚青史。”

“臣等必不負皇上希冀。”

由今科狀元引領衆進士敬酒,帝皇飲酒後,宴會便開始了。

宴會自有一番規矩,帝王飲過第一杯酒後還會有朝臣恭喜皇帝得衆多棟梁,才是祝酒,還會有一甲等人代表新科進士再敬酒。還有宴會歌舞作詩歌等等。不過,這些規矩慣例,跟賈赦這個三甲如夫人沒有任何的關系。

賈赦此刻揉揉咕嚕嚕叫的肚子,埋頭認真吃飯。等吃飽了,才有力氣跟人喝!

等基本流程過後,泰興帝一句“大家自行其樂”,這才迎來宴會重點—拉關系!

他賈赦能把所有人都無視過去,但他原配張氏的爹,堂堂戶部尚書,怎麽也不能當人是空氣。

這老岳父待他平平淡淡客客氣氣。可他家裏那老夫人……真想罵句老虔婆。不喜歡他賈赦,有本事抗旨得了。自己送女兒選秀了,就意味着憑皇帝決斷婚姻大事了。可有本事嫌棄他不是皇子龍孫,怎麽還有本事吞他賈家的聘禮。

他賈家大少奶奶嫁妝全部加起來折價才五萬三千兩百兩。他賈家嫁庶女都比這個錢多!他祖母他爹都知曉張家寒門出身,就連賈史氏雖然埋汰,可也沒往聘禮上做文章,畢竟要跟她交手帕比臉。故而他們賈家不管出于什麽緣由,特意聘禮塞得足足的,他祖母還添了一小匣子私房錢,可返回來才五分之一不到。

就這樣,那老夫人還有臉哭訴,從夫妻勤快侍弄莊稼,丈夫累得病亡,自己一針一線養大幺兒,咬牙縫供兒子讀書考試之類的,哭完自己不容易,哭兒媳婦不聽話,再哭家裏錢沒有,幺兒雖然是總督,可是大清官吶!一個丫頭片子掏空了家底,她還有四個大孫子一個曾孫沒娶媳婦。

要不是娶進門的媳婦腦子拎得清一分,是個管家好手。以他當初那性子,早就跟個爆竹一樣竄上天炸響了。長得比他醜,不滿意;家裏人奇葩,沒面子;饒是有個總督岳父,在川蜀,對他來說雞肋,沒用。

賈赦撇撇嘴,目光暗戳戳的瞪了眼泰興帝。他們這些人政、治聯姻,娶的就是岳家啊!可泰興帝這岳家指的,簡直都快結仇了。

哎……誰叫他爹慫,不敢怼皇帝。

賈赦拎着酒壺,眸光幽幽掃眼現如今的戶部尚書,這一國錢袋子,上輩子也是卷入奪嫡之鬥中,張家亡得徹徹底底。

這輩子,他是不打算管的。

就當他薄情寡義呗,反正按着他們老張家的說法,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待酒過三巡,各自活動開來後,賈赦凝眸沉思了片刻,眼尖發現四王八公一派有人朝他而來,便笑吟吟起身,越過了六部朝臣所在的位置,端着酒杯,再往前越了幾步,恭恭敬敬站在禦案前,“小子敬叔叔一杯,以後還請叔叔多多關照。”

“請皇上恕罪,賈将軍看起來似乎喝醉了。”禮部尚書愁得感覺自己頭發都斷了。這屆怎麽就出了這麽個奇葩的考生。他為什麽會是副考官吶!

“還請您看在榮公兩代……”禮部尚書說起求情緣由,張張口,發覺自己這不矛盾嗎?就因為兩代榮公的關系,所以賈赦叫皇帝一聲叔叔,好像也是沒毛病啊?賈赦之父賈代善,是泰興帝對着朝臣鄭重提及過的帝王之友啊。

“所以這杯酒,朕得喝!”泰興帝舉杯笑看了眼賈赦,揮揮手示意禮部尚書起來,又環顧朝臣一眼,眉頭一挑,朗聲道:“朕都說了自行其樂。你們這些人有親友子侄學生高中互相介紹,那更不能攔着我高興!高興!”

朝臣們沉默。皇上您這限定的詞彙—親友子侄學生,聽起來令人不寒而栗。

泰興帝毫不猶豫在瓊林宴上偏私,走下禦案,拍拍賈赦的肩膀,回眸看衆人:“我現在只是個叔叔。一個老友為我兩肋插刀而亡的叔叔,我當然有義務照顧他的子嗣。恩侯!”

“來,幹了!回去告訴你爹,你現在有出息了!進士及第!”泰興帝笑道:“會努力做個好官,封侯拜相!”

“啊?後面那要求太高了吧?”賈赦不可置信,眼眸瞪了瞪:“我爹只讓我好好讀書,沒那麽多要求。皇帝叔叔,你不能夾帶自己的希冀。”

“什麽?”泰興帝眯着眼看了看賈赦:“朕剛才沒聽見,你說什麽?”

賈赦像沒認出泰興帝話語中的一絲怒火,認認真真道:“我爹最大的希冀只是讓我讀書懂點事兒,高中已經是意外之喜啦。等我高中後,要是有缺能補,就去當官,不然就當我的小爵爺。”

“如果有缺呢?你想當什麽官?”

“按着規矩是七品吧。”賈赦想了想,回道:“就七品知縣吧,管着老百姓的柴米油鹽醬油醋茶,嗯,想想好像也挺有意思的。雖然我沒苦過,但是我祖父苦過,說做人不能忘本兒。我爹也說過打仗戍邊,無非是為了老百姓有個安逸的生活環境,能安心賺錢養家。其實小時候我最讨厭他了,怎麽形容來着——悔教夫婿覓封侯終究版本恨老爹太能耐了,我就想爹在我身邊陪着我,尤其是生病的時候,別人都有爹陪,就我沒有。可我現在懂了他是舍小家保大家,還給我無憂無慮橫行霸道的資本。所以,我現在,想試一試能不能當個好官。”

“好!”泰興帝直接揉了揉賈赦腦袋:“好孩子,好孩子啊!”他那些孽子有跟賈赦這麽乖就好了,個個死盯着他的皇位。

“我發型。”賈赦忍不住護頭:“叔,揉壞了。”

就在這一瞬間,泰興帝感覺自己聽到了腦袋裏名為“理智”的神經蹦噠一聲斷掉。

“老戴,帶恩侯下去洗洗腦子。”

“皇……皇上……”

“朕也醉了……”泰興帝面無表情改口道:“帶下去補補腦子。”

“……是。”戴權應下之後眼疾手快的拉住還要說話的賈赦,忙不疊示意幾個小內監把人擡走。

賈赦掃了眼漸漸遠去的宴會,終于心理長長松口氣,眼眸閃現出期待。從今後,他這純臣當定了。

先前跟着泰興帝入殿,那純粹不過是以賈代善之子,賈家繼承人的身份。而現在,他是以賈赦之身,以進士身份輔之以賈家舊日情分,在那些老狐貍眼中是不同概念,以後結交的朋友也不會局限于四王八公一派。

他會有嶄新的未來!

前途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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